《说好不心动的哇》 第2章 第 2 章 有一刻寂静—— 一滴油狡猾的钻过铁网,转身投入火盆的怀抱,四溅的油花转眼就变成泛着红光的火焰,木炭烧得通红,燃烧后的灰烬散落四周,在这个火热的夏天,叫人看一眼便流汗。 腌的喷香的肉片被老越平铺在烧烤桌上,安寻的视线不自主的就跟着去了,肉片在铁网上去滋滋冒油,叫嚣着自己的美味。 安寻咽了下口水,默默移开视线,你可别叫啊,死肚子我警告你,你要再这么不争气,那我可丢脸丢大发了。 “啪”的又是一下,巴掌声打破了寂静,老越的五指印清晰的印在越离背上,“干嘛不说话,来给你未来的学姐请个安!” 安寻:“……” 越离:“…………” 越离:“……大清早亡了,新中国没有奴隶,爷爷您老这么暴力是会被社会主义制裁的。” 龇牙咧嘴的背过手搓了搓背,之前他咋没发现老爷子还有暴力倾向呢? 安寻没忍住笑了一声,眉眼弯弯的,主动道:“你好啊小学弟,我叫安寻,你……” “越离。”男生叹了口气,心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就学姐学弟上了,开学了吗你就这么喊,谁小啊。 “越离……谱,谱儿。” “……好名字啊。” 安寻豁然开朗,这家人在取名方面天赋异禀啊,从警橘烧烤她就该察觉出来的,大意了。 她之前还想怎么会叫孩子谱儿呢,安寻本以为是靠谱的谱,没想到是离谱的谱啊,失敬失敬。 越离挑着眉眼,看上去无语又无奈,伸手抓了下头发,终于把那撮不听话的头发归位,又点了点桌子,示意肉熟了,让安寻快吃别说话。 你不是肚子饿了么,脑子转这么快干嘛。 “你们是要一起吃吗?”安寻犹豫着问了句。 之前她就想问了,没见过烧烤店老板和客人坐一张桌子上的。 在S省那边吃烧烤的时候,都是你点完菜去桌子上等吃就行了,倒也不必和老板面对面交流,享受1v1尊贵服务。但看见老越开始熟练的烤肉时,她便默默的咽下了疑问,心想没准这是店内文化也不一定。 这也不怪安寻这么想,她土生土长在S省,那里的人们恪守着最礼貌的距离,在你好和谢谢中战战兢兢的相处,生怕冒犯了那划着红线的边界。 所以在老越爷俩坐她对面和她瞎扯时,安寻是有点新奇的。 就好像人与人的距离不用拉这么远,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是有谈笑的机会的一样。 “寻儿啊,咱们这是为客户服务呢,哪有一起吃的道理哟,我们家的烧烤就是这样呢。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老越很自来熟,一下她就拥有了和他亲孙一样的爱称,扬眉嘿嘿一笑,“等人多我自有办法。” 安寻寻思着你干脆叫我找找吧,这不寻找还凑对了嘛,感觉比寻儿好点,不行也可以叫我觅觅呢,我小名。 主要是安寻感觉那样有点像叫狗,但想到亲孙也这个待遇,就乐了一下没开腔,点点头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个爱称。 “你看啊,你吃一块豆腐,我往你盘里丢一颗苞谷粒,一粒二毛五,结总账呢。”老越慢慢悠悠地翻着肉片解释,“诺,可以吃了,尝尝吧,谱儿腌的。” 食材铺满了烧烤桌,烤得焦脆的肉片在蘸料盘里裹上当地特色烧烤面,麻辣鲜香的滋味轮流在安寻的舌尖上跳舞。 安寻这下吃美了,在美食的轮番轰炸下颤颤巍地举起了白旗,“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吃饱了。” 摸摸肚子,又仰头喝完最后一点茶水,安寻站起来准备去结账,老越数了数苞谷粒,说姑娘你没少吃啊。 越离早就跑到柜台后面躲懒,闻言放下手机,指了指桌面上的二维码,“一共八十三块五,给八十就行。” 安寻点点头道谢,扫码付完钱,从柜台上拿了颗免费的薄荷糖放在嘴里,舌尖一裹,冰凉便在嘴里炸开,连带着整个头脑也清晰了一些。她有点说不出来的兴奋,晃了晃钥匙准备离开。 “明天再来啊小寻,风里雨里,店里等你啊。”老越探出个脑袋嚷嚷着。 安寻笑了笑,临淮这么多好吃的,我才不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和老越挥手道别,却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又忽然回身笑,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透露出一点不可捉摸的心思,裙摆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学弟明天见!” 越离低头嗤了一声,勉强挥了下手,目送着对方离开,没一会人就消失在视线里。 安寻出了门,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响,正是一天中最美的蓝调时刻,舒服的叹了口气,迈着步子慢慢悠悠地朝客栈走,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学弟拐做她的小导游。 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给她带路介绍能省很多事,多出来的时间她去做调研写报告,顺便应付导师的连环夺命催。 而且越离长的很帅,放学校也是一根草级别的人物,还一副冷淡中带着点傲娇的样子,这就很对她的胃口,要是能在相处中擦出点什么火花,那就很有意思了。 安寻翘了翘嘴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另一边,送走最后一桌客人,越离把一片狼藉收拾好,脚尖勾过凳子坐下,捏着T恤领口抖了抖,一股热气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今天晚上异常的闷热,月亮藏在云层后,露出一点点光晕,像是含羞的美丽姑娘。 越离寻思着夜里估计会下雨,这样天也能凉快一点,总把人放在火炉里面烤,大家也不是葡萄干啊。 老越已经睡下,家里请的小工今天请假也没在,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拎了罐冰啤抵在嘴边慢慢悠悠地喝着,越离低着眼划了划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消息。 前段时间一个在圈子内备受关注的案子在昨天开庭,他看完整个过程,又熬夜梳理了一遍案件经过,直到凌晨四点才睡下。今天想着怕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早起到店里帮忙准备烧烤店食材,到了傍晚才有时间小憩一下。 这会他困的脑子发晕,柔软的被子在脑海里和他隔空招手,越离用力揉了把脸,一气呵成地站起来关店,抬手刷的一声把卷帘门放下,这才懒散地朝住处走去。 躺在床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想起今天店里来的那个长得像猫的女孩。 她说明天见…… “喂,妈妈,我起床啦……没有,怎么可能,我是这么懒的人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呢,这个假期确定不回家了吗?”沈女士温温柔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不知道啦,看有没有时间吧,命苦的研究生就是这样颠沛流离。” 安寻瘫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窗外的远山,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小雨淅淅沥沥的洒在青石板路上。 “下雨了吧,我看你那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你多穿点,别感冒了啊。” “嗯嗯,对,下雨啦,我知道的,我会多穿点的。” “觅觅,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注意安全,睡觉的时候记得锁门,能回来就回来一趟啊,爸爸妈妈想你了。”沈女士在电话那头应了句什么,转过头来对安寻说,“就这样啊,你爸催着吃饭了,挂了啊。” “知道了妈妈,我也想你们,拜拜。” 挂断电话,抱着腿在椅子上欣赏了一会雨景,安寻有点想家,此刻瞅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觉得整个人也是灰暗暗的,倒是应景生情。 下着雨,安寻也懒得出去,索性点了份外卖,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当地的地方志。这次来临淮,导师让安寻摸清当地家底,丢了两个地点给她,让她自己选一个,上交一组核心建筑物的全套测绘图。 一通浏览下来,安寻定了这次的测绘目标——四月弯桥。 这是当地历史最久远的古建筑,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也最需要科学的保护来让它长久的熠熠生辉。 将信息上报给老师,待他确认,安寻就可以正式动工。 安寻翘着腿吃完外卖,老师的回复也来了—— 【刘教授:可以,注意安全,及时沟通。】 刘彬——古建筑业内的泰斗人物,在保护古建筑的工程上留下累累功勋,老爷子胆大心细,半生戎马,既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也有识古通今的悠悠情怀,人格魅力拉满,是很多学生的梦中情导。 老爷子不再收徒,作为他的最后一届研究生,安寻不敢马虎,兢兢业业的学习,深怕自己不小心败坏了师门名声。 对安寻来说,当初学古建筑算是个意外。作为一个埋头苦学多年的学生,安寻在考试上总是沾点玄学,中考考了459将自己送进了当地以严厉出名的中学,开启了非人哉的高中生活,高考又一个手抖,599将自己送进S大,却只能进入冷门专业学习古建筑。 她好像总是差一分的幸运,但没有进一也让她有了误打误撞的收获——在高中收获了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路有泪有笑的走到现在;在大学里,安寻了解到古建筑的魅力,把专业变成了热爱,在任重道远的保护事业上从学校知识走进了现场实践。 这样一想,安寻觉得又命运待自己不薄,总是在转角处为她准备了一个又一个惊喜与意外。 拿过手机给老师回复到:好的,收到。想了想,又肌肉记忆般加了三朵玫瑰花以示敬意。 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安寻瞄一眼窗外,雨不知道什么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凉飕飕的。 想了想,安寻还是决定出去一趟,她需要一个人为她介绍当地的具体情况。作为一个没怎么被开发过的古城,网上的资料终究是缺少温度的,她需要听听当地人的想法。 建筑和文化具有一样的生命力,那些即将失传的工艺和记忆正是需要被聆听的。 脑海中过到一个人,安寻打算去碰碰运气。 警橘烧烤—— 越离此时刚睡醒,洗漱一番后慢悠悠地晃到铺面。外面下着小雨,家里请的小工正把桶放在廊檐下接雨水,断了线的雨珠一个接一个的蹦哒进水桶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哟,小离,睡醒了啊,看看要不要吃点什么?”张嫂放下手中的活计说。 “不用,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越离视线在屋里转了转,走到锅边掀开锅一看,见锅里煮的粥还热着,倒也不挑,盛了一碗走到门边随意坐下吃起来。 吃完粥,越离觉得自己的胃舒坦许多,连带着整个人都开始热起来。这时候不是饭点,店里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越离琢磨着要不要把李子默叫出来玩,好久没出去写生了,手怪痒的。 “嘀嗒嘀嗒……” 雨水声忽然一断,越离抬眼顺着声音看去,一只手伸到廊檐下,接住了下坠的雨滴,雨花在那人白嫩的掌心炸开,晶莹剔透的小水滴溅在指尖上,手一捻便消失了。 第3章 第 3 章 “干嘛呢,坐这发呆?”来人笑眯眯地问。 越离站起身,踩着拖鞋走到人面前,低下头垂眼看她,“什么事,要吃饭?” 安寻感觉眼前暗了暗,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相当一部分光,有种黑压压的压迫感,安寻突然觉得这弟弟挺高的。 不动声色地往外退了一步,安寻回道:“不是,我有事。” 越离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挨挺近,但他只是想走过来让人进店里去,别站在门口像二傻子一样搁那接水玩。 “进来说。” 越离转身坐到凳子上。 安寻在他对面坐下,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了抽了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又把冻的发红的指尖伸进袖口抚了抚才拿出来。 明明怕冷,还非要玩那水,你不冷谁冷,越离就这样看着。探过身子拎过茶壶,给安寻倒了杯茶水,热气在杯面上打着飘儿,悠悠的消失在空气中。 喝下一口茶水,是意料中的味道,“是这样,我开学不是研二了嘛,我老师叫我来这调研采数据,网上的材料太浅薄了,我想找一个熟悉临淮的人当导游,最好再知道点这的文化底蕴,带我去实地看看讲解一下。” “我觉得你爷爷挺合适的,工作的时间在白天,应该不会怎么耽误生意,就当散步在城里转悠一样,所以我来问问他的意见。” 越离没有出声,指尖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 “而且有工资的。” 在来临淮前,刘老特地批了一笔经费给她,让她自己看着用。 “他年纪大了,怕吃不消,而且店里也离不开他。”越离摇摇头,心想,得,就你财大气粗。 安寻啊了一声,想想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要紧,不稀罕接她这活,可她要上哪去找人呢? 安寻歪了歪脑袋,盯着自己脚尖,小白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点泥上去,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白来了。她昨晚又仔细想了一下,并不认为越离这样的小年轻能对古城有什么深刻的了解,更希望要一个看着就很权威的老人。 在这一分钟,还是工作重要。 “你打算去哪?”越离突然出声。 “啊,四月孔桥。” 安寻还是有点失望,在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着,要不把这学弟的联系方式要上,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毕竟对方比较秀色可餐,在大学里不知道多抢手,要是单身的话,放学校就是小肥羊,她可以先下手为强,快学校饥渴如狼的女生一步。 安寻觉得可行,被自己逗的笑了笑,打算打探打探对方有没有女朋友。 越离这会靠在椅子上,长腿懒洋洋的伸着,一只脚踩在桌凳上,就看见那姑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笑了笑,像是没安什么好心。 “你…”安寻刚出声。 “诶,姑娘,真来了啊?” 在外头遛弯的老越回来了,左手夹着盼盼,右手提着警长,威风凛凛的走到桌子旁边。 “喵!”警长嗷呜一声,猝不及防的从老越手下挣脱,一个跃步就跳到安寻身上。 安寻吓了一跳,腾一下站起来,凳子发出吱的一声,警长跳下地,迈着猫步走到越离脚边,蹭了蹭主人的裤腿趴下休息了。 “哎呦,没事吧孩子,我不知道你怕猫,别怕啊,它们都不咬人的。”老越见状也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我不怕猫,就是太突然了,我怕它不小心挠到我。”安寻叹出口气重新坐下。 “我来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安寻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们来这是好事,临淮的发展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实现,但是我年纪上来了啊,这两年腿啊什么的也不方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老越拍着他的腿叹着气看向安寻。 越离早就猜到他爷爷会这样说,对安寻耸耸肩。 安寻也叹了口气,老人的苦处她理解,今天冒然前来是她想的不周到,脑海中琢磨着去镇上碰碰运气。 “诶,姑娘你先别叹气嘛,我想想啊……” 眼睛一转,便看见他孙子瘫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像是没骨头。 “对了,我老了越离还在年轻着嘛,你请他呀,他从小在这长大,对临淮熟着呢,每一条大街小巷这小子都认识,每一条小道都有他被我追着打洒过的泪呢。”老人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把自己孙子卖的干干净净。 越离:“……” 安寻抬眼看他,眼睛里洒满了细碎的笑意,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似的。 笑什么笑,没被打过啊,越离撇过头,一眼又一眼的甩向自家爷爷,一整个小怨男的模样。 老越被他孙子幽怨的眼神看笑了,“看什么呢臭小子,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正好你假期闲着没事,就去给她带带路,还有钱拿呢。” 转头又对安寻说,“你别看他年纪轻,对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了解的,什么历史他也知道一二,当导游没问题的。” 安寻一思量,觉得也行,到时候不清楚的再找当地人问问也不算麻烦,便抬头看着越离,好像他一答应她眼睛里的星星便会跳出来。 “行吧,让我这个闲人给你带路呗。”越离撇开视线,站起身来朝二楼走,“等着,我去换双鞋。” “啊,去哪?” “你不是要去四月孔桥嘛,我正好要去写生,一起去看看呗。”越离懒洋洋地上楼梯,推开门的时候又想到楼下那姑娘,明明自己长的像猫,却还被猫吓一跳。 就这样弯着眼睛看着你,好像你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没由来的想到他小时候捡的那只猫,也是这样的眼神,那时候妈妈还没有离开他们,盼盼和警长也还没有出生,那猫呼噜呼噜的靠在你腿边,眼睛亮亮的看着你,仿佛在等待你的抚摸,但当你伸出手时,它却抬起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你一下,转身跑进巷子深处不见踪影。 “想我当年,也是临淮响当当的人物,我们家做的豆腐发往全国各地,走在大街上,总有人问,老越,卖吗卖吗?” “我说我是正经人哇,你小子给我说话客气点啊。” 越离背着速写本下楼,便听见他爷爷在和安寻吹嘘他当年的辉煌,那姑娘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警长,猫儿乖乖的趴在她怀里,这会儿倒是亲密。 看见越离下来,安寻把警长放在地上,站起来看着他准备出发。 “爷爷,我们走了啊,晚点我再回来。”越离和老越打了个招呼。 “你去你的,店里用不着你,照顾好小寻,有点职业操守啊。”老爷子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得,越离点点头,自己在老爷子眼里就这个形象。懒懒散散的斜挎着包往前走,又回头看了一眼安寻有没有跟上。 走出门外,青石板路半湿不湿的,安寻走到男生身侧,思考着要怎么开始话题。 “你不热?”越离问。 “啊?你不冷?”安寻下意识说,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点发懵。 越离低了低头,两人视线对上,小姑娘仰着头,猫眼圆圆的,乌黑的头发乖巧的搭在肩上,穿着白色的棉麻长裙,又套了一件厚实的牛仔外套,白净的小脸上爬上一点嫣红,长的很显小,并没有大自己三岁的样子,更像是邻家妹妹。 “我有点怕冷,还有鼻炎,感冒了很麻烦。”安寻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不热就行。” 越离点点头,自己就套了一件短袖,下了一点小雨的天气正凉快,越离觉得自己很舒服,看人穿着外套,还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怕热,只是不好意思脱,却没想到这小姑娘怕冷。 “走伐,小姑娘。”越离目视前方,语调懒洋洋的不正经道。 “诶你,叫谁呢,想当年我在大学里花天酒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哭着做高考卷呢。”安寻很不服,觉得这弟弟实在无法无天。 “叫姐姐!”安寻坏心眼地笑。 越离嗤一声,摇了摇头笑着说,“走吧安寻,天要黑了。” 安寻品了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拖着尾音,好像有种别样的味道,又忽然抬头盯着那人后脑勺, “黑你大爷,现在北京时间一点半!” “你对老越好点啊。”小混蛋嘴上懒懒散散的哼笑着。 终于走到了,安寻跟在男生后面走了半个小时,像走了十万八千里,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而对方闲庭阔步,走的悠悠闲闲,偶尔还会放慢脚步等她跟上。 腿长了不起啊! 那时候太阳出来了,安寻热得要死,索性把外套脱下来抱着,用手扇了扇风。越离回过身来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那眼神不怀好意,好像在说,热吧,这就对了。 安寻默了默,转眼看向江面。 “给我吧衣服,我给你放包里背着。”越离朝安寻伸手。 抱着衣服确实不方便,安寻索性也没和他客气,把衣服递给了他。 越离接过衣服,上面还带着女孩子的体温,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把速写本拿出来,才把衣服折好放进去。 “就是这了,你先去桥上看看吧,我在这画一会画,待会我来找你。” 越离单手拎着包站在草地旁,目光随意扫着,找到块稍微干一点的草坪盘腿坐下,支起速写板,抬头看见安寻还在站着,又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寻:“……” 走到桥头,是一座飞檐样式的小阁楼,木梯拾级而上,可以让人通向二楼,四月孔桥总共有三座楼阁,是当地著名的亭阁式廊桥。 安寻走出阁楼,对着这座八角攒尖顶阁楼拍了张照,回到桥身上,桥体由巨大的青石岩构成,四个弯月桥拱横跨整个盘江,江水从弯月中淌过,浩浩荡荡的流了数百年。 安寻伸手摸了摸桥身,坚硬的岩石不再散发着新料的青涩,而是在百年历史中磨平了棱角,圆润的光泽诉说着他不凡的经历。手指一点,便仿佛和故人重叠了经历——工人们吭哧吭哧的搬着石料,额头的汗水滴进青石,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安寻就这样站在桥上,桥墩外围用石料围起了两个花圃似的地方,两棵青松就生长这,汲取着盘江水,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临淮人。 风吹过,安寻眯了眯眼,发丝在她身后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脚下是一汪江水,头顶是无限蓝天,让人心胸辽阔,不论在绘图的过程中有多么的烦躁,想到这样的景色可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免使人遗憾,便只想再用自己所学去保护一点。 这是一种情怀,也是他们的使命,古建筑工作者的使命便是让这样的景色再流传千年,让子孙后代得以见识到先人的智慧。 越离画过这座桥很多次,从儿时的简笔画到长大后的精细素描,每一张画都伴随着成长。 下过雨后的盘江水有点黄,江水混着泥土悠悠而下,越离起笔,迅速在纸上构了个形,四个弯月在他笔下发出光芒,青松迎风而展。 桥上的姑娘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发丝扬起,站在那像一副画。 越离低头,修长的手指拿着笔,唰唰在纸上勾勒着。 安寻今天来的突然,没带工具,索性用手机拍了拍大致的情况,打算下次再来做细致的测量。 低头检查完手机里的照片,安寻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看越离还在原地坐着,不紧不慢的抬脚去找越离。 对方此时收了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笔,看着画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寻凑近一看,阁楼的屋檐在他笔下层层叠叠,如凤凰展翅,线条优美灵动。画中的檐角高高翘起,直指蓝天,极大地减轻了巨大屋顶带来的沉重感,显得轻巧而飘逸。安寻一看便知道这人有多年的绘画功底,才能把这景色画的栩栩如生。 仔细一看画上还有一个人,安寻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吗? 嗯?什么意思? 安寻转头去看越离,对方不接她的视线,只盯着手上的笔,口气拽拽的问:“干嘛?” 越离收拾东西站起来,单肩挎着书包走在前面,安寻跟在后面追问:“为什么画我?朋友,出场费借一下。” “……好看呗。”少年低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耳根子难得有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