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一家]共伞》 第1章 灸舞这人看着随和 铁时空·盟主居所 泠央跟着灸舞踏进这栋高档的两层公寓，公寓脚下的露天浴池和水蓝色的泳池在阳光下闪着光，整面的玻璃幕墙将台北市景尽收眼底——坐落在台北市中心的云端之上，房价一定很贵。 可少女却故意皱起鼻子，视线在宽敞的客厅里挑剔地扫了一圈：“你好歹堂堂铁时空盟主，怎么住的这么寒酸？” 她刻意在最后两个字上拖长了音，想看看灸舞的反应。 灸舞把钥匙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头也没回，磁性回音里带着点理所当然：“够宽敞了，我买这么大的房子，就是为了和你互不打扰。之前的公寓只有两间卧室，要是你搬进去，我们两个都别想过日子了。” “两间卧室确实勉强，”泠央立刻接话，凑近一步，眼睛弯成戏谑的弧度，“之前和女朋友住一起？” “是和我弟。”灸舞侧过身，耐心地纠正泠央，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少女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 这让她更来劲了。 “哦——没有女朋友啊，”泠央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随即换上一种不怀好意的语气，“哎，灸舞，问你个事。” “什么？”他大概预感到没什么好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还是个处男吧？” 灸舞表情僵住，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他从未遇到过关系还不熟就敢如此直白提问的女孩子，果然，就算她是天外魔君，也不过一个不入流的魔类。 他抿了抿唇，别开脸，语气生硬带着一丝告诫：“…这种无聊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 泠央心满意足地笑出声，立刻盖章定论：“嗯，那就是了。” 看着他吃瘪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她觉得搬进这里的乐趣已经达成了，泠央不再纠缠，潇洒转身，开始物色地盘：“所以，我的房间是哪一个？” “主卧是我的，”灸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如释重负，“其他的你随便挑。” “行吧。”泠央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迅速选中了一间视野最好，阳光最充足的房间，正想扑倒在那张看起来柔软的大床上感受一下，灸舞却出现在敞开的房门边，抬手敲了敲门框，发出“叩叩”两声，打断了她的美好遐想。 “走吧，出去一趟。”他说道。 泠央维持着半俯身的姿势，扭过头看他，一脸不解：“干嘛？才到家就又要出去，这么着急使唤人？” “给你买手机，”灸舞言简意赅，语气不容商量，“在铁时空没有这个很不方便，确保我随时能联系到你。” 既是便利，也可以加点铁时空的手段，又是一种监控。 泠央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却不点破，直起身，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角，款款走向他，经过灸舞身边时，少女故意放慢脚步，几乎要贴到他的手臂，仰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那我要最新最贵的款式哦，小盟主，你可不能小气。” 灸舞拉开距离，率先朝外走去，丢下一句：“要求真多。” ———————————— 走进101百货里的手机店，灸舞直接把少女带到了最新款的展示柜前，对店员说：“拿这个。” 泠央却一眼瞥见了旁边另一款颜色更亮眼，价格也明显更贵的机型，手指轻轻点在那光滑的柜面上：“不要那个，我要这个。” 灸舞看泠央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对店员点了点头：“随她。” 泠央拿着新手机把玩，又凑近灸舞，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声音压低：“哎，灸舞，这么大方，你真的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听说你们白道异能行者，最口是心非了。” 灸舞付钱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只是侧头看泠央，漂亮的眸子像看不透的深潭：“你想多了，而且，”他接过店员递来的袋子，转身往外走，“魔君独身前来铁时空与我合作，本座如果太小气，岂不是怠慢了魔君你？” 泠央没在意他话里那点若有似无的刺，走出商场大门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向美食区域：“我觉得你这个东道主现在最不应该怠慢的，就是我的胃。” 灸舞身形一顿，顺着泠央指的方向拐了个弯：“前面有家牛肉面还不错，吃不吃。” 大老远跑来铁时空第一顿居然就吃牛肉面？刚刚还夸他大方。 泠央撇撇嘴：“吃。不过下次，我要吃大餐。” 走进面馆，灸舞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后，带着泠央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周围是喧闹的食客和食物的香气，泠央盯着对面安静坐着等待上餐的灸舞，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削弱了他身为盟主的距离感，反倒显出几分邻家少年的干净气质，她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泠央用脚尖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灸舞抬眼看她，眼神带着疑问和一点警惕。 少女单手托腮，笑得无辜：“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一点都不像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时空盟主。” 灸舞眼神没有躲开，嘴角牵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我也没想过，魔界人人畏惧的天外魔君，私底下，会是你这样的。” “知道我太漂亮惊艳到你了，”泠央伶牙俐齿，一点亏也不肯吃，“你之前是不是以为天外魔君是个老头子，满脸褶子那种？或者是个什么人形怪物的模样？” 泠央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紧锁住他。 这时，两碗刚做好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氤氲的热气隔断在两人之间，灸舞将其中一碗推到泠央面前，又递过来一双筷子。 “快吃吧，”随即他拿起自己的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劲道的面条和软烂的牛肉，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神情，“这家面，凉了味道就差了。” 泠央看着他低垂着眼睫认真的样子，学着他的样子搅了搅面，热气和香气一同蒸腾而上。 “嗯，闻着是挺香的，”泠央吹了吹气，尝了一口，抬头对他弯起眼睛，“看来你口味还不错。” ——————————————— “抓住我的腰，别掉下去了。” 少女没有犹豫，手臂立刻环上灸舞精瘦的腰身，手指紧贴着他夹克柔软的布料，灸舞加速时，泠央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腰腹绷紧的肌肉轮廓，她甚至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使坏，顺着肌肉线条再往下摸摸，但念头一转还是放弃了，灸舞这人看着随和，底线却摸不透，万一真开不起玩笑，在这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被他扔下去可就不好玩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没说话，夕阳正在某处慢慢落下，城市天际线随着逐渐昏暗的光线变得模糊，霓虹与路灯开始在夜空中闪烁。虽然车流中的嗡鸣和鸣笛声让泠央有些头疼，但吹过脸庞的风却格外舒服。 灸舞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街景飞速向后退去，感觉到后座的泠央把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昨天的画面——— —————————————— 铁时空边境的暴雨从未如此粘稠，雨水混合着魔物身上散出的瘴气，在战场上织成压抑的罗网。 "左边缺口！"修的神风斩撕裂雨幕， 夏天立刻默契地补上铁克无极的磅礴能量，光芒炸开，逼退了几只冲上前来的魔物，但整体的退敌效果却差强人意，魔军依旧如潮水般涌来。 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太久，即便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高阶异能行者们，脸上也难免露出疲态，异能的运转开始显得滞涩。 灸舞的棕色毛领夹克早已被不知是谁的血污浸透，九步擒鬼手凝成的波刃为列阵在前的夏天等人抵住魔界大军的又一次冲锋，紧接着他旋身扬手，原位异能凝结而成的雨龙直冲敌方后部——— 眼见着即将造成重创，一把墨色油纸伞无声迎上，轻巧一转，把灸舞的攻击全数化去。 伞沿微抬，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你的对手是我，小盟主。”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逗弄，像在唤什么亲近的人，与这肃杀战场格格不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消散在原地，下一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直接闪在灸舞面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女并未急着出手，反而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灸舞近在咫尺，带着少年稚气的俊朗面孔。 “上次匆匆一别，都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她语气轻佻，指尖凝起微不可见的紫色魔气，看似随意地朝灸舞肩膀点去，“就是清瘦了些，是铁时空的公务太繁忙了吗？” 灸舞在她贴近的瞬间瞳孔微缩，却并未后退，左手疾速格开少女试探的手指，原位异能在右手掌心已然凝聚，直袭她腰腹要害，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上次？”他声音沉稳，听不出半点被冒犯的波动，“本座似乎没见过你。” 少女轻笑一声，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度向后一折，险险避开他这一击，墨色油纸伞顺势旋起，伞沿划出一道暗沉弧光，削向他手腕。 “久闻铁时空盟主年少有为，可惜小小年纪，记性就不大好了。” 攻势被阻，她借力向后飘开数尺，足尖在泥泞的地面轻点，稳住身形。 灸舞如影随形般，九步擒鬼手紧接展开，掌风凌厉，步法精妙，招招直取要害，显然不想给她任何喘息之机，雨幕被他迅疾的身影切割开来。 少女一边挥伞格挡，魔气与他的异能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雨中炸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一边却仍有余力开口，声音在雨声和异能撞击声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这么凶啊？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就这样招待客人？” “你的‘诚意’，就是偷袭本座？” 灸舞语气平淡，手下攻势却愈发猛烈，一波强过一波的异能冲击让她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 “我哪有偷袭？这叫近距离直面沟通。” 少女勾起唇角，在他一记重掌拍来时，没有硬接，反而巧妙侧身，墨伞“唰”地收拢，伞尖直刺他肋下空门。 灸舞似乎早有预料，身形微侧，左手五指张开，一道小型防护罩瞬间成型，精准地挡住了伞尖。 “这种沟通，本座不喜欢。” “真是无情。”她佯装叹气，攻势却陡然加快，魔气暴涨，墨色油纸伞在少女的手中时开时合，诡谲难测。 两人对打产生的异能防护罩将其他人隔绝在外，夏天等人想去帮忙却是有心无力，只能借着东城卫的助阵曲继续抵御魔军的进攻。 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能真正奈何谁，她又一次凭借诡异的身法避开灸舞凝出的气刃，落在他几步之外，抬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发丝：“你不累我都累了，招呼打过，该谈谈正事了。” “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狄阿怖罗刚愎自用，攻打铁时空不过是满足他无聊的征服欲，对我魔界众生有何好处？ 只要你我联手，除掉他，由我来统领魔界，届时魔界与铁时空未尝不能和平共处。” 灸舞眼神一沉，刚刚对打时已经仔细分辨过此女周身气息，他知道她是谁了——天外魔君。 曾经因觊觎兰陵王体内的特殊力量，与自己交过手，只是不曾想那次被他击退后就一直记着仇，如今魔尊进攻铁时空她趁乱插一手，原来目的在此。 “魔界的内斗，铁时空没兴趣参与，纵使是天外魔君，在本座这里，也和魑魅魍魉一样，毫无可信度。” 少女了然：“当然，交易得先讲诚意。” 灸舞见她一脸胸有成竹，正疑惑于其接下来又要有什么动作，彼时，战场侧翼，狄阿怖罗魔尊麾下最精锐的魔军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原本散乱的阵型有秩序地凝结，目标直指相对薄弱的东城卫所在方位。 这一变化突然且针对性极强，若被击中，东城卫必将损失惨重。 修和夏天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灸舞正要调动人手支援，却见少女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 “喏，见面礼。” 她话音未落，那支魔军的冲锋路径上落下一只擎天爪，瞬间打乱了魔军的阵型，让他们的合击之术胎死腹中。 灸舞眼眸眯起，这和她要夺取兰陵王时用的是同一招，杀伤力却更胜往昔。 这精准狠辣的拦截，不仅化解了东城卫的危机，更让狄阿怖罗魔尊阵营的方向传来一声声不满的咆哮。 灸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不仅在展示合作的诚意，更是在展示她的“价值”——她对狄阿怖罗的兵力部署、弱点乃至指挥信号都了如指掌。 “瞧，我可是彻底得罪了魔尊呢。” 话是说的漂亮，但难保她不会是狄阿怖罗派来的间谍卧底。 灸舞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少女摊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俏皮的姿态：“现在魔界是回不去了，铁时空若是再不容我，这茫茫十二大时空，还有我立锥之地吗？” 她说着，目光扫过战场，又回到灸舞身上，语气忽然带上了有似无的委屈：“还是说，小盟主宁愿看着我这样有家不能回的弱女子，被逼无奈，只好在铁时空四处流浪，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走到哪个麻瓜繁华的街区，或者不小心闯到某家族看守的灭的入口？” 灸舞褐色眼仁不带情绪地盯着前方， 她这话说的看似示弱，实则字字威胁，明确点出了两个关键：一，她掌握了铁时空重要据点的信息；二，她有能力且不介意在铁时空内部制造混乱，威胁普通麻瓜的安全。 以她的实力，再加上魔界不断来犯，若她真要在铁时空内部流窜破坏，造成的危害将难以估量。 和她合作，风险大，但也可能是一个摸清魔界内部情况，分化敌人的机会…… 见灸舞仍有犹豫，少女继续循循善诱：“据我观察，铁时空现在战力疲软，你还是别太逞强，把握好眼前这个喘息的机会。” 灸舞暂时压下心中疑虑，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能让魔界退兵，一年内不再来犯铁时空，本座就答应你的交易。” 一年？你小瞧谁呢灸舞？ 她在心底轻笑，不过也不想便宜了他：“好，一言为定。” 少女周身魔气言出法随，陡然暴涨，远比之前更加磅礴骇人，抬手间，一道暗紫光柱，径直轰入狄阿怖罗魔军最密集的核心区域！巨响轰鸣，魔气肆虐，造成的破坏让在场所有异能行者都暗自心惊。 尘埃稍落，她转身对灸舞巧笑嫣然，语气轻松：“死伤惨重，没个一年半载的休养，怕是缓不过来，狄阿怖罗得气死了。” 灸舞看着远处魔军一片混乱仓皇后撤的景象，想到狄阿怖罗魔尊被同类背刺吃瘪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但他还是在少女面前绷紧了脸，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矜持的：“嗯。” “走吧，跟我回铁时空，你可以暂时留下，受我监护，若有异动，或你提供的关于魔界的情报有误，我会亲手了结你。” “得了，吓唬谁呢，”少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几步走到他面前，转身后退，强势占据着灸舞的全部视线，“还有，我的名字叫泠央，小盟主这次别再忘了。” 第2章 泠央这人是个麻烦 同居的第二天，灸舞开始有点后悔了。 他坐在餐桌前吃着培根煎蛋，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浆，灸舞就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嘴里那口豆浆差点呛进气管，强行咽下去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都涨红了。 “咳……你！”灸舞别开视线，“你不能穿着内衣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泠央一脸莫名地看他：“为什么？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吗？” 灸舞的视线死钉在面前餐盘里的早餐上：“……这里是公共区域。” 少女看着他微红的耳根，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没事啊，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灸舞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许，却依旧不肯抬眼，“所以，麻烦你，套个睡衣、裙子之类的，什么都行，这是基本礼仪。” “行吧行吧，规矩真多。”泠央撇撇嘴，低声咕哝了一句“老古板”，但还是转身上了楼。 他老古板？ 灸舞向来自认他和这个词是最不搭边的好吗。 过了一会儿，泠央从楼上下来，身上套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光着两条腿，步履轻快地直奔开放厨房——她刚刚下楼时就瞥见灶台上似乎摆着剩下的早餐，伸手就去拿盘子里的煎蛋和面包片。 “那是我的早饭，”灸舞的声音从餐桌那边传来，“还有，你穿的是我的衣服吧。” “对啊，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衣服，”泠央头也不回，理直气壮，“这早饭不是多出来了吗？浪费食物可不好。” “……我留着中午吃的。” “可是我好饿，”泠央终于转过身，手里已经拿着半片面包吃了起来，“再说了，你午饭就吃早上剩下的几个煎蛋和面包片？营养怎么够，怪不得那么瘦。” 灸舞看着她一边吃着他预留的食物，一边振振有词地关心自己的健康，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行吧，你吃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跟泠央争这些小事，纯粹是浪费口舌。 泠央心满意足地吃着面包片，靠在流理台上看着他：“嗯，你这手艺还不错，以后早饭多做点呗？” 灸舞没有回应，喝掉最后一口豆浆，才抬眼看向泠央：“等等我会给你钱，你去买几套衣服。” “好啊，”泠央含糊地说着，“还以为你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灸舞确实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单独在铁时空自由活动：“我会找人陪你一起，省得你自己无聊。” “说得好听，不就是派人监视我，”泠央翻了个白眼，叉起盘子里的煎蛋咬了一大口，“钱记得多给一点。” ———————————— 大战归来后才仅仅一天，灸舞就闲不住了，慰问安顿伤员的情况、修复受损的防护磁场……铁时空还有诸多事务要他亲力亲为。 灸舞一直忙到深夜才返回公寓，他直接摸进卧室，连衣服都懒得换，就倒在了床上，刚闭眼准备眯会—— “灸舞——” 一个清亮又带百无聊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我好无聊啊，起来陪我。”泠央靠在门框上，看着床上的那一滩盟主，说得理所当然。 灸舞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楼下有电视。” 他只想用最短的句子打发泠央。 “我都看一整天了，”泠央抱怨道，走进房间，站到床边，“那些节目又假又没意思。要不然，你把公寓的防护限制解开，让我出去透透气？” “不行。” 他拒绝得干脆，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公寓被他布下了特殊的异能结界，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位室友到处乱跑。 泠央不满地蹙起眉：“你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非法囚禁。” 灸舞终于勉强抬起半边脸，露出一只困倦却依旧清明的眼睛看着她：“第一，是你自己同意被我监护表示诚意的。第二，这不是囚禁，是必要的安全措施。让你一个魔君在铁时空大摇大摆地逛街，明天我就会被长老院集体弹劾。” “嘁。”泠央一脸不服，眼看他又要闭上眼睛，干脆伸手去推他的肩膀，灸舞索性埋头不给她任何反应。 “喂，灸舞，真睡了啊？” …… 泠央潜心感受了一下，似乎无论他在不在家，或是睡眠状态，防护限制依然毫无漏洞可钻。 “小心眼，没劲。” 不管泠央说什么，趴着的人都毫无反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像是真的睡着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灸舞才缓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感觉睡意被搅和了大半，这哪里是收留了一个合作对象，分明是请回来了一位祖宗，他有些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当初决定的对错。 ———————————— 泠央满意地站在试衣镜前，左右转了转身，对试穿的牛仔热裤很满意，她一双长腿，不露可惜了，泠央一向为自己的好皮囊骄傲，哪怕没有观众，也会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每一个优点。 “哎——”陪在一旁的夏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寒，压低声音，“寒，要不是早知道她是天外魔君，我真的会以为盟主偷偷交了个超正的女朋友，金屋藏娇哎！” 站在她身旁的寒抱着臂，目光谨慎地在泠央和镜子之间扫过，说实话，在见到泠央本人之前，她和夏美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几小时前，灸舞找到她们时，神情是少有的郑重。 他将泠央的身份和盘托出，然后才提出请求：“需要麻烦你们陪她逛逛街，确保她不出乱子。如果你们觉得介意，或者认为有潜在危险，完全可以拒绝，本座可以理解。” 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好像昨晚没有睡好，灸舞已经做好了被二人拒绝后，自己不得不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带泠央出门的打算。 寒考虑了一下，和夏美对视了一眼后开口道：“没关系，盟主。我和夏美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应该没问题。” 她的声音很稳，带一如既往的可靠感。 夏美也立刻点头，显然她的好奇心更盛：“对啊对啊，和天外魔君一起逛街哎！听着就超刺激，好有意思哦！” 灸舞内心是感激的，他看向寒和夏美，仍有不放心地叮嘱：“你们一切小心，如果她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第一时间通知我。尽量不要和她发生正面冲突，主要任务是，别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 购物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和平常，夏美一边咬着泠央买给她的奶茶吸管，一边凑到寒耳边小声嘀咕：“我说，盟主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头了？她人还挺好的嘛。” 不仅相处起来毫无架子，甚至还主动让自己和寒挑了几套衣服，爽快地买了单。 寒虽然面上略有松动，但心里还是觉得盟主如此戒备不会毫无来由，只对夏美耸耸肩，视线不敢从泠央身上脱离一秒。 灸舞给的钱比泠央预想的要丰厚许多，她心情颇佳地拎着好几个鼓鼓的购物袋，拿出新买的手机，凑到寒和夏美中间，夏美笑嘻嘻地比了个耶，寒也配合地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三个人的同框定格，泠央手指飞快地操作，把照片发给了那个唯一的联系人，附言：「你介绍的朋友人不错，放心吧，不会给你惹祸的。」 几乎是在信息送达的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灸舞的回复简单，只有一个字： 「好。」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泠央笑得明媚，身后的夏美看上去已经和她打成一片，寒倒是稍显紧绷，但整体气氛看上去异常和谐。 看起来越正常，才越让人不放心好吗。 灸舞把手机收起来，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拿起一旁的薯片袋，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本座会放心才怪。” ———————————— 逛完街又一起吃过晚饭后，泠央和夏美、寒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眼看天色已晚，寒觉得今天的行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泠央，我们送你回去吧。”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早回去多没意思，”泠央为了延长这一次外出，对寒眨眼撒娇同时又转向怂恿夏美，“对了夏美，刚才听你说，你家有开酒吧哦？可不可以带我去玩一下？” 夏美被她这么一提，也来了兴致：“行啊，我老爸的Pub还是挺赞的，寒，刚好我们好久没去了，要不一起去坐一下？” 寒看着她们俩都很有兴致的样子，只好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就这样，三人来到了老屁股，一进门泠央就能感受到这间pub有些冷清，心里十分失望不过面上不显，因为她的目光被吧台后的身影吸引过去——兰陵王，泠央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仍带着七星咒的气息。 看到先进来的夏美和寒，兰陵王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双手撑在吧台上笑着打招呼：“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要喝点什么吗？” 泠央跟在后面，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自然地跟兰陵王搭讪：“嗨，好巧，你也在这里。” 兰陵王面上掠过一丝疑惑：“请问你是？”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解开你身上七星咒的最后一个封印哦。”泠央随意说着，一边浏览着酒单。 “什么？真的假的？！”夏美听到，比当事人还激动。 泠央却没接她的话茬，只对夏美笑了笑，抬头看向兰陵王：“有什么推荐的酒吗？” 兰陵王一脸诧异，略加思索后道：“女孩子的话，我推荐度数不太高的帕洛玛或者贝利尼，口感也比较清爽。” “那就这两杯先。” 夏美举手：“我要老样子。” 寒则只要了一杯果汁，并隔着泠央提醒她：“夏美，你少喝点，被雄哥知道又要说了。” “安啦安啦！就一杯！”夏美满口答应。 兰陵王动作利落地调酒，冰块在雪克壶中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很快，她们的饮品被依次送上，夏美迫不及待地咂了一口她的威士忌可乐，然后又凑近泠央，压低声音催促：“泠央，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啦，兰陵王最后一道封印到底要怎么解开啊？” 泠央端起泛着粉嫩光泽的贝利尼，轻轻抿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 “好啦，”她的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正在擦拭吧台的兰陵王身上，“很简单啊，要解开七星咒，就需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而这最后一个，也是最最重要且难舍去的，是他的生命。” “蛤？命都没了，还解个屁的咒哦。”又是夏美的吐槽。 寒也皱起了眉头，看向泠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兰陵王擦拭吧台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眸看向泠央，倒是远不如夏美那样激动，反而格外平静：“而且，夏天已经是终极铁克人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解开七星咒的必要吧。” “话不要说的太早哦。”泠央放下酒杯，又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问夏美和寒自己新做的指甲怎么样，巧妙地让刚刚略显凝滞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泠央聊的开心，连着喝了两杯，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我去下洗手间。” “我和你一起。”夏美利落地滑下高脚凳，手背在背后对寒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走廊深处，吧台边暂时安静下来，兰陵王终于忍不住，看向寒问道：“所以她到底是谁？你知道吗，寒？” 寒用吸管搅了搅杯中的果粒：“还记得那个要捉你的天外魔君吗？” 兰陵王忙碌的动作停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寒了然且不语，只是看着他有点搞笑的表情，点头肯定他的猜测。 过了好一阵子，寒杯里的果汁都快见底了，还不见她们回来。她微微蹙眉，觉得这个时间有点太长了，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就见夏美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走廊那边跑了回来，脸上满是焦急。 “寒！不好了！”夏美冲到寒面前，语气惊慌，“泠央不见了！洗手间里根本没人，我每个隔间都找过了！” ———————————— 接到寒的电话时，灸舞刚结束与铁克禁卫军四位团长的内部会议。 听着电话那头寒带着歉疚和焦急的叙述，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心下一沉，但语气却听不出丝毫异样，反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 “哦，你说泠央啊，”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我正想给你们打电话呢。她刚给我发了讯息，说有点闷，临时想找本座出来透透气，现在她跟我在一起，你们不用担心，玩你们的就好，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他挂断了电话，脸上那抹佯装的轻松瞬间化为紧蹙的眉头，眼底满是凝重。 灸舞立刻翻出泠央手机里的定位系统，还好，这家伙对铁时空的科技还不熟悉，趁着还没被泠央发现，他骑着摩托车火速前往定位点。 * “什么破pub，无聊死了，连个像样的乐子都没有，”泠央凭空出现在老屁股后身的暗巷里，走到主街随便抓了个人便问道，“这里现在最好玩的地方在哪？” “黑狗Club……” 她站在这家打听来的台北最热闹顶级夜场外，光是在门口就能感受到里头强烈的音波震动，泠央长腿一迈，走了进去。 镭射灯光切割着弥漫的烟雾，重低音炮直击在人的心脏上，舞池里挤满了随着节奏舞动的年轻躯体。空气中混合着昂贵香水、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热闹又混乱，是泠央进来以后的第一印象，感觉不错。 泠央对迎上来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点了一排这里最烈的酒，各色液体在晶莹的酒杯中摇曳，映照着迷离的灯光。 她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对味了。 就是这种不受任何限制的自由感。 泠央融入舞动的人群，随着音乐随意扭动，猎艳的人大胆地上前搭讪，泠央也并非来者不拒，专挑能入她眼的周旋其间并享受着，势必要将这两天积攒的无聊一次性发泄干净。 又一杯酒下肚，泠央敏锐地捕捉到入口处一阵微妙的异能波动，紧接着，一个穿着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拨开人群，径直朝泠央的方向走来。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啦？” 泠央说着，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托盘里拿过一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递到他面前，“要不要也试试？鬼龙，老是喝牛奶，很无聊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泠央这人是个麻烦 第3章 到底谁更危险 鬼龙把泠央压在墙上，吻的有些蛮不讲理的激烈，像是在埋怨泠央把他一人留在魔界不告而别，他将少女的身体禁锢在怀里，泠央嫌他皮衣肩膀上的铆钉扎人，双手便从他腰间滑过，环住他劲瘦的腰身，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更深入地回应着他。 泠央享受他这种竭尽忠诚的触碰，在他的手掌游移和唇齿交缠间被崇拜的满足。 而对鬼龙来说，这亦是一种无法戒断的愉悦，一种他认为自己应得的奢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 就在意乱情迷的纠缠中，泠央半睁开迷蒙的眼，视线越过鬼龙宽阔的肩膀，恰好落到街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正冷冷看着他们的身影—— 灸舞。 他静立在霓虹闪烁不到的阴影边缘，夜风吹动他的发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得大概是个人看到都会觉得心慌。 除了泠央。 泠央没有推开鬼龙，反而在与他唇齿交缠的间隙，挑衅地对上灸舞的视线。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让灸舞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和鬼龙紧贴交叠的侧影，嘴角在鬼龙看不到的角度，向上勾起极淡的弧度。 鬼龙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分心，吻她的动作微微一顿，灰瞳掠过一丝不悦，顺着泠央的视线看去。 “哟，老熟人。” 瞬间移动到二人面前的灸舞没有理会鬼龙的挑衅，目光直直钉在泠央脸上：“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什么保证？泠央无所谓地对上他隐含怒意的眸子，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属实是毫无印象。 “偷跑出来，”灸舞几乎是咬着牙，耐着性子提醒，“这就是你说的，让我放心，不会闯祸？” 泠央这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我确实没闯祸啊。” “你也看到了，”泠央抬手指了指这空旷的酒吧后街，“这一片祥和平静，连只野猫都没有，我不过是出来找点乐子，喝两杯而已。” “那他是怎么回事？”灸舞的视线终于分了一丝给鬼龙，“你把一个魍魉级别的魔灵带来铁时空，是想提醒本座的防卫工作有多失职吗？” “别紧张啊，灸舞。我是魔君的人，目前当然也暂时算站你这边。” 说完鬼龙转而伏身以极恭顺的姿态面向泠央，声音也黏糊起来：“……就是来给你提个醒，狄阿怖罗那家伙，现在可是很、生、气啊。” “他翻遍了整个魔界都找不到泠央，气得魔力乱飙，差点把他的魔宫都给掀了。最后他只能找我，阴沉沉地说——” 鬼龙模仿着魔尊那低沉的腔调，“‘替我向天外魔君问个好。’” 泠央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卷着鬼龙项链的手指松开转移向上，奖励般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鬼龙十分享受地眯了眯双眼。 “是吗？那可真是承蒙他惦记了，”泠央抬起眼，再次看向灸舞，“你看，灸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狄阿怖罗越是暴跳如雷，不就越是证明我们……哦不，是你的合作对象，选对了吗？” “就算如此，你的行为也已经越界了。鬼龙不能留在铁时空，尤其是像这样毫无约束地出现。” 鬼龙立刻直起身，眼神不善地盯向灸舞，却被泠央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小盟主，”泠央语气轻松缓和气氛，“况且，鬼龙能随时传递魔尊动向，这不比我们两眼一抹黑要强？” 灸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根纤细手指抢先抵在他的唇上：“他要是在铁时空做了什么坏事，我负责行了吧？不许再纠结了。” 明明正值酷暑，唇瓣上却能体会到少女的手指格外的凉，泠央一副诱哄的模样凑近他，让灸舞拧着眉头略显烦躁地别开脸。 “你当然要负责，现在马上先跟我回去。” 泠央瞥了鬼龙一眼，他心领神会，眼里明藏着不舍，融入夜色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走吧，‘不高兴’，真是辛苦你，还专门来跑来接我回家……就是脸拉得这么长，小心以后会变丑，可就不招人喜欢了哦。” 泠央笑话灸舞一直摆臭脸，挽上他的胳膊就要往主街方向走，灸舞几乎是立刻就将手臂从泠央的缠绕中抽了出来。 她手里一空，也不恼，只是歪头看灸舞：“这么防备我啊？咱们怎么回去，骑车还是瞬移？” 灸舞没有看她，直接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摩托车在那边。” ———————————— 一周后 少年盟主推开公寓门就看到泠央蜷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遥控器，电视屏幕的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走到沙发边，将一个长方形的精致纸盒递到泠央面前：“刚好在门口遇到快递，应该是你定的礼裙到了” 泠央放下遥控器接过盒子，利落拆开包装，从里面拎出一条银蓝色的礼裙，别致大气的剪裁，丝绒质料在斜阳的照射下被淬上一层柔光。 刚好可以穿去参加明天修和叶宇香的婚礼。 灸舞这段时间想通了，他不能将一场飓风困在笼子里。只是满足了自己认为泠央应该有的基本需求显然不够，与其一直压抑她还不如把她按捺在一定的可控范围之内。 修是他可靠的下属也是他曾出生入死的朋友，好友婚礼上他不想自己再因为泠央什么突然兴起的举动分神，干脆把她带在身边，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和操心。 灸舞走到流里台边给自己倒水，一边叮嘱着： “你明天早上不要睡懒觉了，我们吃过早饭以后就一起出门……喂！” 他刚转身就看到泠央从沙发上站起，背对着他，正双手交叉揪住身上那件宽大T恤的下摆意欲脱掉，不盈一握的腰肢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被透进落地窗的暖调光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灸舞猛地转过去，杯里的水被晃出了些许，溅湿了他的手背：“你就不能上楼回自己房间去试吗？！……还有，不是给你钱买衣服了？你怎么还穿着我那件T恤？” 泠央弯腰拿起那条礼裙，理所当然道：“我嫌上楼麻烦啊，反正你又不会看，我怕什么？”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那么钟意自己那件白T。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在灸舞身后响起，灸舞无奈，只好背对着泠央喝了口水：“换好了跟我说声。” “好了好了，转过来吧。” 灸舞依言转身，眼前的画面却让他脸颊爆红——泠央确实穿上了裙子，但整个光滑的背部几乎全部裸露，只有几条纤细的银蓝色丝带松垮地垂在那里，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一直延伸到腰际深处。 他窘迫的模样全然被泠央回头看在眼里，偏偏少女还十分浪荡地笑着调侃他：“小盟主，让你回头就回头啊？这么听话？” 这下他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灸舞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再次扭过头：“你无不无聊？骗人很有意思吗？” “哎，气性别那么大啦，灸舞，你过来一下。” “又要干嘛？” “这个后背的绑带，我自己真的系不上。” 灸舞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走到泠央身后，将视线保持聚焦在她后背那几条错综复杂的丝带上。 他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偶尔触碰到泠央的肌肤，让他更加小心翼翼，努力分辨着丝带的走向，试图将它们整理好。 “喂，你到底会不会系啊？”泠央微微侧头，发梢扫过他的手腕，带来一阵微痒，“快点啦，要系得漂亮哦。” “……不要催我。” 他低斥，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将几条带子理顺，耐心仔细地交叉、收紧，这个过程缓慢而磨人，尤其是鼻尖萦绕着泠央身上的清幽辛香——是魔气，这更让他感到心烦。 “好了。” 少女转过身，面向他，银蓝色的长裙完美贴合泠央的身形，在最后一抹余晖下流光溢彩。 “怎么样，这里没有镜子，你帮我看看好看吗？” 灸舞随便瞥了一眼，硬邦邦地回答：“嗯，还行。” “还行？灸舞，你的词汇量是不是太贫乏笼统了点？好看就说好看，不好看就说不好看啊。” 泠央对他的评价显然很不满意，向前逼近一步，仰起脸追问。 灸舞后退了半步，眼神飘向窗外已然暗沉的天色，就是不肯落在泠央身上：“……好看。” —————————— 早饭后灸舞去楼上换好衣服，当他再次出现在泠央面前时，泠央觉得他看起来很不错——穿着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剪裁精良，衬托出他瘦削的身材，也多了几分不容忽视的正式与矜贵。 车子平稳行驶，泠央望着窗外，城市密集的建筑物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赏心悦目的绿地。很快，那抹绿色也延伸到了尽头，一片无垠的沙滩和蓝得不可思议的海面豁然展开。 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碎金，海浪温柔地一遍遍拍打着海岸线，发出舒缓的沙沙声，这里是一个举办婚礼的绝佳地点。 车子停下，灸舞率先下车，随后反常地竟主动朝泠央伸出手，泠央微怔一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借力下了车。 少女顺势挽住他的手臂，让他带领自己走向婚礼入口，那里一名接待人员鞠躬接过了灸舞为新人准备的礼物。 这座海边教堂宏伟壮观，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比墙壁的面积还要大，阳光透过玻璃，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斓梦幻的光影。 仪式尚未开始，宾客们正陆续入场教堂一旁的宴会厅——呼延觉罗家族、东城卫和其他铁克禁卫军的成员、夏蘭荇德家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纯净或强大的白道异能波动。 泠央早已将周身魔气收敛得滴水不漏，身处如此众多的白道异能行者之中，若是低阶魔物，恐怕早已按捺不住本能，丑态毕露了。 真是考验魔定力的场合。 和夏美还有寒打过招呼后，泠央自然而然地被引荐给了夏家的其他成员，有盟主的背书，夏家其他人虽然都知道泠央的身份，倒也并不太介意。除了夏流阿公对泠央心有芥蒂，只是他面上不显，深知自己即便是一把年纪战功显赫，也不足以左右盟主的意愿，而自己也应该相信灸舞，灸舞的判断不会有错。 只是见到泠央之前夏流笃定盟主所谓的合作一定是遭到了天外魔君的胁迫，现在见到本尊，他怀疑盟主会不会遭到的其实是魔君的魅惑。 阿公叹气，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装健忘失忆。 先观察看看再说吧，夭寿，最主要的是天外魔君这种等级的，自己的剋魔跋在她面前简直就是过家家。 夏雄热情爽朗，她的丈夫看起来略有些不着四六，不过很好相处的样子，夏天之前也在战场上碰到过，而当泠央目光转向那位气质明显更为沉稳的夏家长子身上时，一丝微妙的感应在泠央与他之间流转。 尽管泠央收敛了魔气，但还是容易被叶赫那拉家血脉天生的魔性崇拜所察觉到，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再加上他体内的战灵察觉到泠央的实力，也在隐隐躁动。 “你好，”男人从身旁经过的侍者托盘里取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泠央，将自己的与她轻轻一碰，杯口礼貌地低于她的，“我是夏宇。” * 与夏宇的一番来回交谈，让泠央难得颇有兴致。 和鬼龙的狂放不羁却带点幼稚、以及灸舞的克制又故作深沉相比，眼前这个略年长他们几岁的夏宇稍显不同，他理智精明，带着沉稳与恰到好处的世故，别有一番熟男风味。 如果能把他……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为什么还要和别的男人**？” 泠央被灸舞的磁性回音打断了思绪，这话让她嗅到了一丝不赞同的味道。 就在刚刚，正与令交谈的灸舞，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抹与夏宇谈笑风生的身影上。 他发现，泠央似乎对谁都能展露出一种毫不设防的热情，也可以说是游刃有余的撩拨。 “什么男朋友？”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泠央觉得一阵莫名。 所以刚刚的确是在和夏宇**吧。 灸舞眉头微蹙，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鬼龙。” “他？”泠央轻飘飘地否定，“他才不是。” “不是吗？”灸舞朝她走近两步，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那我看到的，又算什么？” 之前在后街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咯。” 灸舞看着泠央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微沉。 也对，人类社会模糊不清、随心所欲的关系定义满大街都是，不入流的魔类又能有什么秩序和道德感。 “所以，你对谁都可以这样？”他的目光扫过刚才夏宇站的位置，意有所指。 “怎样？交朋友也不行吗？还是说……”泠央微微倾身，迎上他的视线，“小盟主你是在介意，那个人不是你？” “别误会，我是在提醒你，注意分寸。这里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魔界。” * 婚礼仪式美轮美奂，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显然在筹备中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当呼延修和叶宇香交换戒指并在漫天飞舞的彩屑中深情接吻时，人群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座教堂穹顶。 结束后，众人涌上沙滩，那里早已布置好场地用于婚礼后的After Party。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海滩，东城卫的音乐轻快放松，长桌上摆满美食佳酿，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谈笑、随着音乐在沙滩上随意舞动，脚下是轻柔漫上来带着凉意的海水。 这一整天，泠央发现了不一样的灸舞。 灸舞对自己平时态度不说冷淡，反正是不热情。之前泠央还以为他性格就是那样内敛持重，但今天看到灸舞和其他人相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那份看似温和的疏离，或许只是他独独对自己竖起的一面墙。 “灸舞，”泠央的声音混在音乐和海浪声里，“我发现，你明明挺活泼讨喜的，为什么平时对我那么凶？” 灸舞正在餐台边拿起一块小蛋糕，闻言动作一顿，侧过头看泠央，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轻松笑意：“我什么时候对你凶了？” “也不是凶，就是，感觉你总在绷着，”泠央把他手里的小蛋糕拿走，咬了一口，香甜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嗯，味道不错。” 灸舞放下手中的瓷碟，转过身面对泠央，海滩的串灯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点：“你想说什么？” 湿润的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也带来远处夏美和寒等人开心的笑闹声。 “我想看你放松下来，你总是那么紧张。” 灸舞唇角似乎动了动，还没等他回答，泠央的注意力又被入口处重新换上一身轻便礼服登场的新人吸引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对了，我还没送他们新婚礼物呢。” 泠央转头，对灸舞朝着那片夜色下暗沉涌动的海面方向努了努嘴。 灸舞转头望去。 只有三两星辰点缀的夜空中，忽然有无数的光点凭空涌现。 并非流星，也不似烟花，它们更像无数被揉碎的钻石粉末，或是来自异度的萤火。 闪烁着幽蓝、淡紫、银白……种种难以名状的瑰丽色泽交织着，悄无声息地从天际缓缓飘落洒下，一场盛大而寂静的星光雨，将整个海滩、海面、以及仰头惊叹的人们都温柔笼罩在内。 光芒映在在场所有人惊喜的脸上，也照亮了层层浪花，这显然是超越了寻常异能界限，属于他身旁这位天外魔君的华丽手笔。 派对的欢闹，东城卫的音乐，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推远，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音。 灸舞看着这漫天坠落的光雨，脸上却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光点落在他的发梢、肩头，为他披上了一层星纱，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很漂亮吧，” 泠央抬手接住几点飘落的幽蓝光屑，看着它们在指尖萦绕、消散，“你说他们会不会喜欢？”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将目光移回泠央脸上：“你知不知道，在铁时空，这样大规模地动用魔气，很危险？” 海面翻涌着细碎星光的浪花，斑驳光影透过波动的水面撒在泠央的脸上，那双媚人的眼睛紧紧盯着灸舞，好像要将他灼伤看透。 “那你呢？铁时空盟主自己身上残存那么多无法清除的顽固瘴气，是不是也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