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系统!》 第1章 第 1 章 青墟山。 临近巳时,下葬的好时候。 一行身着白色衣冠的年轻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往林深处走去。 林中寂寥无声,白衣人神色淡漠。 领首的人紧绷着脸,一派的威严肃杀。 他们很快走进了青墟山最深处,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达山派的灵墓,那里埋葬着山门内所有已故的宗师。 风从树林深处吹来,吹得人脊背生凉。 众人依旧冷漠地向前走,棺里本该死去的人却在这时缓慢地睁开眼睛。 白鱼仰躺在棺材里,大脑像被混沌包裹住与外界隔离,眼睛睁开看到的是一片虚无,耳边是很细微但足以阻隔掉其他任何声音的嗡鸣声,甚至虚弱到自己不能自主呼吸。 白鱼此刻不能动,也没有意识,像没有生命的木偶。 一刻钟之后,他的大脑才像重启了一样恢复运转。 白鱼先是感到很晕,天旋地转的,那一阵儿过后,他才有点清醒。眼神也逐渐清明,虽然暂时还是不能动。 五脏六腑闷闷的疼。 大脑像是刺进无数根针,他费劲全力才从初启的大脑里找到一点记忆。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还是被下毒致死。 死后悬浮升空,没了意识。 那现在呢? 白鱼咕噜咕噜眼睛,试着做了个鬼脸。 我活了? 咋活的? 谁干的? 这是哪? 我是谁? 哇,不行,不能想,想多了脑子更疼。 他下意识扶脑袋,却发现根本没能抬起手来。 白鱼侧头看去,苍白僵硬的手指安静地垂放在身体一边,,他现在没有出了痛以外的任何感觉。 白鱼继续转动脑袋,往自己身上看,亵衣单薄,胸前沾染了黑色不明物质,赤脚散发,即使白鱼躺着看不完全,也能明明白白分辨出这是自己原先的身体。 水晶棺壁材质特殊,扭曲光线,透过棺壁只能看见外面白色的,搅成团的虚影。 白鱼正思考自己的处境,就感受到水晶棺颠簸起来。 棺外传来领头人说话的声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躁。 “快点,都快点。” 云逸显然着急起来,眉头蹙起,满脸戾气。 只有丝微的声音传进来,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这个声线化成灰白鱼都记得。 他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刻意讨好谄媚的掐着嗓子,给他端来一碗毒药,眼底是抹灭不掉的满含野心的光。 他喝了那碗药。那现在是在....?出殡? 白鱼尝试在脑海呼叫系统:‘老哥,你快点出现行不行,接下来要做什么?’ ‘为什么我又醒过来?’ ‘常规来说我这个时候不是能拿到重生机会回家了吗?’ ‘那药不是你给的,我猜错了?’ ‘这难道这不是主线吗?’ ‘我不是炮灰?那到底谁是主角?我是主角?还是云逸?还是师兄?双男主吗?还是龙傲天后宫?’ ‘给我主线好不好,我求你了哥哥!!’ 他在脑海鬼哭狼嚎半天没见一丝回应。 没事,虽然除了只在自己被带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出现一次,但他是有的,一定是有的,可能只是信号不好?是吧? 可是信号总不能不好这么长时间吧?! 想他白鱼二十一世纪良好青年,刚刚考上最好的大学,前途亮的睁不开眼,现如今已经在这个废墟山头蹉跎近小一百年了! 好在也是没死透,半路又醒过来,一会儿被埋了还能爬出来 白鱼平躺下来,感觉到队伍行进速度越来越快,躺的愈发安详舒适,等待自己恢复行动能力。 顺便吐槽身下的水晶棺,什么玩意儿,都不遮光! 渐渐的,外面响起抬棺人的说话声,就好像刻意有人想让他不好过一样,被抬起的棺身也开始剧烈摇晃。 白鱼不耐烦的翻白眼:一群废物,想怎么样? 下一秒,他连同他的棺材一起飞了出去。 白鱼因为惯性猛地撞向棺壁。 他下意识抬手撑住才不至于磕死在里边。 然后白鱼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动了,但不惊喜的是现在他距离山壁不到两米,马上就要撞上去了。 按道理讲,白鱼觉得这时候应该由他统哥使用金手指,超能力,或者展现一回统子力,接住它亲爱的的宿主。不按道理按剧情,这时候应该出现男主角。 但是没有,白鱼的统子从来没有靠过谱。他盼了很久的男主角也从来没有上过线。 水晶棺“砰”的撞上了山石,白鱼“梆”的撞上了另一侧棺壁。 白鱼皱巴着脸背过手去按住死疼的肩膀,扭头发现另一件更让他惊恐的事情——他的棺材的盖儿开了!! 白鱼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尖叫骂人:一群蠢蛋,棺盖儿不钉是等着我诈尸吗! 耳边又传来撞击声,抬棺的人也似被掀飞,一个个撞上崖壁。 趁着那几个人没回神,白鱼赶紧伸长脖子透过缝隙往外看,他周围躺倒了几个青墟山的内门弟子,他的大徒弟云逸还在挥剑抵抗挡路的阵法,马上也要被风扇飞。 白鱼见状立刻撑着身体半坐起来,一边祈祷没被人看到一边伸手费力的把棺材盖子挪正。 青墟山后山深处除了密林,崎岖嶙峋的山崖,就是一大片墓塚。 虽说是灵墓,但这里起码有近百年无人打理,和野坟也差不了多少。 也就白鱼会在觉得草长的不好看的时候剪一剪。 没人会来这里。白鱼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是,因为灵墓里的数不尽的坟包实在瘆人。 但是后来白鱼又觉得这里实在是个清净的好地方,于是在向里面的老祖宗们请示之后,白鱼把他们旁边的空地划给自己。 一般情况下,白鱼就在他修剪好的草坪上坐着,趴着,站着,蹲着,跑步,看话本,玩草,玩石头,和泥。 二般情况下,他就和旁边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一起躺着。 后来白鱼实在喜欢这个地方,以至于在去灵墓的路上设置了阵法。 阵法不伤人,只是会驱赶想要进入灵墓的人。 且不知是白鱼的阵法厉害,还是如何,这些年,白鱼从未在空寂的后山里看到除他以外的另一个活物。 现在白鱼所在的没有被阵法覆盖的地方,是陡直山崖猝然收窄的拐角处,误入阵的人斗累了可以来这歇歇脚,不服气的话就再接再厉。 白鱼身边躺倒的弟子越来越多,他眼睛转了一圈,全方位扫视一遍,在眼神回收时,云逸恰好向他飞了过来,擦着边向后撞去。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白鱼闭上眼:哦豁,团灭。 他不动声色,安详且平静。 下一秒,就听见另一道更熟悉的声音“师兄,别冲动。” 伴随着一声巨响,水晶棺滚动起来,天地瞬时旋转。 眩晕感充上大脑,手脚尚无力,白鱼在里面无法稳住身形,等到转动停止,被摇匀了的白鱼也吧唧一声摔了出来。 那一刻,世界及其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白鱼身上。 他垂下头,准备爬起来,就看见面前多出来一双脚。 云逸阴骘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师尊,你醒了啊。” 白鱼半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气笑了:“呵。” ‘你不把我踹出去我会一直装死的啊,云逸怎么看都像是个没用的低级反派,上蹿下跳惹人讨厌,应该不是主角吧,等我一会儿整死你试试。’ 他腹诽抬头,看到云逸黑沉着脸,目光嫉恨的像是要吃人。 白鱼面上没有表情,手中悄悄聚气,准备将本命剑凝出来。 云逸此时突然弯腰,攥住白鱼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白鱼踉跄两步,手中剑气散开,刚站稳,眼睛尚且费力睁开,另一只手调转灵力一巴掌朝着云逸的右脸挥了上去。 “啪。”十分清脆且响亮的一声,惊起了阵外一片飞鸟。 一旁穿着素白弟子服的众人皆是惊叹一声后退一步,面上惊恐,愤懑,阴沉各不相同。 白鱼扫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挣开云逸,又甩了甩麻疼的左手,冷着声音开口:“你们是不是找死。” 云逸被打的偏过头去,两颗带着血沫的碎牙飞了出去,脸部迅速肿了起来。 他口中血流不止,眼眶布满血丝,方要动作,白鱼突然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向了旁边阵法处。 云逸及众人也随他向那边看去。 白鱼有点疑惑地眨巴一下眼睛,微一侧脸,一把利剑破空而出,劲风卷起白鱼鬓边的头发,擦过白鱼的面颊,狠狠扎向了云逸的左肩。 云逸被仙剑气劲撞飞,又一次砸向山体。 待空中尘土散去,众人才看到,云逸被钉穿了肩胛骨,四肢垂软无力,已然晕厥,挂在山石之上。 白鱼眯着眼睛仔细辨识云逸的身影,然后:“哈。” 刚乐完,他手中悄然聚起的灵气消散,一股黑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白鱼几乎站不住,眼神也迷蒙了起来,他朝着剑来的方向看去。 刚才阵法中张牙舞爪的大风渐渐变缓,最终变成轻轻和风托着几片落叶慢慢走远。 白鱼的阵法被破,一个男人在风尽之时走了出来。 来人身量很高,肩膀宽实,衣着低调,却挡不住气势蓬勃。逆光而来看不清楚面容。 但是白鱼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些,他看到男人身后摞成阵眼的小石头碎成了好几瓣儿,嘴角的血液流得更加汹涌了。 白鱼终是忍不住向后退出一步,倒下时眼睛还睁得老大:那是这片山里最漂亮的小石头,你完了混蛋! 给我主线好不好[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再醒来,白鱼回到了青墟山自己的小屋子里,他望着屋内熟悉的陈设,伸出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叫了一声:“系统?” 无人应答 白鱼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不是很想面对。 白鱼上辈子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什么寻常小朋友那么多玩具,他学习之外只能捡书看,不知是谁引着他迷上小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能接触到智能用品之后唯一娱乐就是看书,白鱼什么类型都看,阅读速度还快,所以阅读量巨大。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穿书之后,没有害怕,没有惊慌,相反,他信心满满,他跃跃欲试。 白鱼大脑暴风式运转,排查所有自己曾看过的网文,并且开始预测往后的剧情。 比如,和他唯一的逆徒谈个天崩地裂,虐死虐活的恋爱什么的;比如,他随手救过的贫家子长大后修为有成,做他的忠犬什么的。比如:各大仙门佼佼者或是清冷出尘的仙尊被拉下神坛,来一场万人白月光竞赛什么的。 那一天白鱼也是从这间屋子醒过来的,转头就看见了守在他身边一脸冷漠的大弟子。 白鱼:哦吼~就是你小子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跟在云逸身后的二师弟,三师妹,以及他跪在外面的一百多号徒弟们,男女都有,皆是面色不善,跪下来齐声朝他喊:“师尊。” 白鱼:蛙趣。 回忆刚到这里,白鱼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来人一步步走近小屋,推开门… 白鱼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能睁眼,不能睁眼。 那人停在了床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白鱼鬓角冒了两滴紧张的汗,心里惊呼:“来了来了,接下来的场景是男主角表演瞒天过海的技能之装睡。” 白鱼坚持了一分钟,内心撇着嘴给自己开小剧场:“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又一分钟,窗边吹过细风,白鱼的一绺头发被吹到他鼻尖扫了两下。白鱼耸耸鼻子有点想笑。 再一分钟,白鱼咬着嘴角努力回忆伤心过往。 再一分钟,白鱼在他彻底控制不住表情之前猛地坐起来,也不看人先弯着眼睛笑:“你好啊。” 等白鱼调整好自己与明堂对视时,又被自己口水呛住。 他从内心深处发出感叹:哦!他,好帅! 面前人剑眉星目,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分明,举手投足间带着从容贵气,只是可能刚从外面进来,衣角沾上露气,让人觉得寒凉。 但是这并不代表白鱼忘了他弄碎了自己的小石头。 明堂走上前来坐在白鱼床边,声音平静:“青墟仙山,白鱼仙尊?” 白鱼:“是我。” “我叫明堂,好些了吗?” 白鱼端出他出山时才会用到的纯善和煦:“原来是明道友,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我已经没事了。” “只是,明道友如何认得我?” 明堂不愿与他如此客套,话从齿间滚过一轮,还是出口:“仙尊,你救过我,记得吗?” 白鱼震惊到直接用五官在脸上拼出了“震惊”这两个字。 片刻后,他才偏了下头,甩开脸上的表情,企图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他不得不重新审量眼前的人。 虽然样貌无可挑剔,但却是十分陌生。 白鱼本还想问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现在只能先解决眼下这个问题,他真诚道:“实在抱歉,在下见道友脸生,一时想不起来,敢问籍贯何地?” 明堂思索片刻道:“云阳。” 云阳与青墟隔着十万八千里,但相邻,白鱼又正好前阵子去过云阳。 “云阳宗弟子?”白鱼松了口气,心下稍稍安稳,语气更加友善:“我与宗主算旧相识,你若不嫌,我可为你向上美言几句。” 许久不见如此强悍的修士,还好是外门派弟子。 “并非。”明堂道:“我许久之前家在云阳城,现孤身游历,所说相救之事,已是两百年前。” 两百年! 白鱼还没活到两百年,他想问明堂,你知道两百年有多久吗? 不过顾及着双方面子,只能笑道:“那道友可是找错人了,在下入道不过一百年。” 明堂神色变幻,白鱼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神情。 他不说话,白鱼只好自己走流程。 “在下在这里再次谢过道友,不过......”白鱼面上带着犹疑。 明堂:“但说无妨。” “只是后山乃本宗私地,明道友如何可以进来的?”白鱼把事情摊开说。 “山门内也四处是阵法,也怕不小心伤了道友.....” 他其实不想管明堂是如何进来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奇怪,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离开,青墟山不是正常活人呆的地方。 但他失算,这位明堂,面上一派的正义斐然,眼神一转就开始扯谎。 明堂看着白鱼已经带上送客的意思,半晌垂下眼睛,片刻后抬起,眼神坦然,语气平静无波,缓缓开口:“久闻白鱼仙师大名,今日特来寻一个拜师的机会,不识路,这才误入后山。” 白鱼,从中间裂开了。 其实每年向青墟山递拜师帖的人并不少,白鱼一个都没收过。 而明堂这幅模样,和他口中那句“拜师”,简直就是把他当傻子,还不如说是来报恩的呢。 白鱼憋屈地吸了口气抬起头,面色仍然和善,轻声细语,循序善诱:“你是不是在说谎?”虽然你正在直视我的眼睛。 明堂面无表情:“不是。” 白鱼:...... 白鱼又试探了一句:“我能否问一下,外界对我的评价是怎样的?” 明堂道:“德厚流光,情高志远。” 白鱼恍然大悟,面上是果然如此的自信,他当即便觉得明堂没说假话。 他靠回床头摆谱:“那你若是这样说,想必青墟山不收徒的事也应该是听说过的。” 明堂语气冷淡:“并未。” “...好吧。”白鱼笑了一下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然后低头从自己中过毒不怎么好用的脑袋里筛人:他到底是谁啊? 好,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知是白鱼用脑过度,还是被明堂气的,他感觉鼻子发痒,一低头,便看的黑色的血液滚落下来。 白鱼抬手就捂,偏头避开明堂。 “别捂着。”明堂挡住白鱼的那只胳膊,递上去一块帕巾。 他扭闪时,黑色的血滴到白棉被上,也落到亵衣上,很快渗进去,瞬间便留下干硬的印记。 白鱼看着黑珠子似的血滴滴答答,无语地伸手扣了扣。 等鼻血止住,白鱼擦净面部,刚要继续之前的话题。 明堂提前开口:“你体内还有余毒,身体还需修养,先好生休息。”他手上使力让白鱼躺下。 “诶,诶,再说说拜师的事。”白鱼反抗两下都被挡了回去,颈侧的被子却在推拉间掖好。 明堂推开门:“不重要。” 白鱼收回胳膊:“不是......”这我房间。 [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白鱼目送明堂出了门,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没说出话,只能探出手在他身上施下追踪符。 追踪符经过改良,既能追踪位置还能监视被施术者生命体征甚至周围环境,也是打上自己标记的意思,好歹能护着点,再不济出事白鱼能随时赶过去,白鱼怕明堂死他宗门里。 做好一切,白鱼才慢吞吞动了动,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准备把脑子里的事情捋一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白鱼脑子混沌,本来刚刚对话就耗了心神,他晕晕乎乎地躺了一会儿,直接昏死过去。 白鱼是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的,他刚睁开眼睛,立刻便听到询问。 “师尊,我进来了?” 是南齐,此人为青墟山第二大弟子,师拜青墟山当任掌门白鱼,原管青墟山财政收支。 性子阴狠狡诈,因着平时总被管领弟子修习的云逸压着欺负,行事有些畏畏缩缩的。 “师尊。”南齐推门进来,并且用深情款款的恶心目光看向白鱼。 此时白鱼刚从床榻上下来,散发赤脚,穿着染血的寝衣,没有丝毫体面。 只有手中拿着刚强行召出的灵剑,落雨出鞘,在昏暗的房间闪出带着杀意的锋利的光:“滚出去!”白鱼道。 “是,是!”南齐眼中藏着怨恨,连滚带爬出了门。 白鱼收拾好自己,才大发慈悲似的让南齐进来。 南齐进门时,白鱼正在桌前捏着一个茶杯。 “你当真要把师兄关进青水洞?”南齐质问道。 他不用敬称,也不行礼,仿佛终日被欺压的怨气终于能在白鱼这里大施拳脚。 白鱼没回答,又掂了掂手里的茶杯,觉得不够劲,于是抄起了放在旁边的一本书。 南齐不管他答不答,继续说: “那地方阴冷,毒虫又多,师兄受了伤,在那里…” 没等他说完,白鱼就把手边的书砸到了他脸上,冷着声音警告他:“南齐,又没规矩。” 厚重的古书直接砸向南齐的脸,他连连后退,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随即立刻感到鼻子酸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他用袖子捂住,擦了满脸的眼泪鼻涕,也不起身,直接跪在白鱼脚下,吃到苦头的人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一边磕头一遍嚎哭:“师尊赎罪!” “师尊赎罪!” “我当时也曾劝过师兄不要冲动,师兄不听我的,他,他...” 南齐他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劝云逸不要冲动,不要那么早打开水晶棺,趁着其他弟子没发现,或是趁着白鱼还不清醒,想要活埋白鱼。 宗门里的这些人,南齐,云逸,有一个算一个都惦记着他手下的掌门之位,把他当杀父仇人一样恨。 说来也奇怪,明明青墟山也是一个大门派,里面所有人心底的恶念都是寻常修士的几十几百倍,自然成魔的概率也是其他修士的成百上千倍,更是把这里当魔物孵化基地,躲避尚且不及,只是不是那么好躲的。 白鱼不耐烦皱眉:“聒噪。” 还不知道距离出殡过去多久,那样重的一击,少有人能接下来,云逸还活着倒叫他意外。 关到青水洞去了啊,那个叫明堂的人干的? 他早上怎么没提这事? 话说那人去哪了?下山了? 他是怎么能随便进出本仙尊的山头的? 白鱼思绪渐渐飞远,直到南齐喊了一声:“师尊?” 白鱼被拉回来,转眼看向他: “这轮不到你说话,无事就出去。” “师尊,有事。”南齐咬着牙道。 “两位师叔吩咐,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知道了,你出去吧。” “还有,金顶寺那边来过了,要您给个说法。” 白鱼变得没有耐心:“出去。” “师尊,那天,那个破您阵法的…” “我说滚!”白鱼耐心彻底告罄,压着声音骂。 南齐一哆嗦,连滚带爬,浑身狼狈的出去了。 没有人愿意面对如此多麻烦,即使是师尊。 白鱼在他出去后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想起来忘记什么事情了。 如果说这里真是一本小说的话,那配置还算齐全。东西南北分别各有一个大门派镇守,与所管辖地界上各小宗成立仙盟会,五年一次会议,轮值会主 前段时间云阳宗作为轮值的会主,召开五年一度的仙盟会。 会议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群老家伙坐镇的讲座;年轻修士关于阶级晋升的诀窍交流;小辈们在剑术,符咒,灵力上的比拼,比拼包括但不限于擂台战,实战和副本。 会议的宗旨是守护世界。 青墟山,金顶寺都在仙盟四大宗门之中。金顶寺座守南面,青墟山在东面。 金顶寺里面住了一群穿金色僧服的和尚。 云逸,还是云逸。在仙盟大会上给白鱼捅了一个大篓子。 简单来说就是在仙盟大会的副本赛上使阴招害死了好几个金顶寺的僧人,现在人家来要说法,不管这件事儿怎么解决,白鱼作为青墟山掌门,云逸名义上的师尊,都是要出面。所以说云逸现在还不能死。 师兄还在这个时候添乱。 想起他两个师兄,白鱼混身打了个寒颤。 青墟山如此诡异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平日里两人闭门不出,可是身上带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血腥味和祭奠亡者的香灰味 白鱼这么想回去,不光是因为没有系统没有主线,还是真真切切在这里受了这近百年的折磨。 但不得不去。 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先挺委屈地站起来去捡他那本古书。 白鱼在置南齐于死地和别真死了之间下的力气。 用力不小,精装的书裂成了好几份。 白鱼用两根手指头捏着粘有不明胶状物体的古书,封皮已经跟里面分开,露出里面花哨的内容,是白鱼闲来看的话本。 他犹豫半天还是拿灵气绞碎从窗户扔出去。 动作间,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那个叫明堂的,到底谁啊! 追踪符没有传来消息,就是那个人还活着,甚至可能活得不错。 白鱼试着催动了一下追踪符,大致感觉到明堂的方位,他现在在...好!马上到自己门口。 今天这个屋子是不能消停了! 白鱼啧了一声去开窗,窗户一打开,从外面飞进来一个光团,两个师兄语气怪异,粗着声音道:“不用过来了!” 仅一句话,一个小光团把他刚要扔出去的书粉吹了了回来,散了满地。 “......” “啊————” 白鱼徒手掀开那片地板,地面下凹一大截,露出潮湿的土壤。 房间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白鱼呆子一样站着,手中还拿着在膝盖上掰碎的半扇窗页。 窗框已经没了,凉风呼呼地从大开的破口吹进来,他看着门口的身影,没忍住咳嗽两声:“你回来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咳咳,咳哈.....”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外面风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鱼没听清,他吸吸鼻子“...你说啥?” “我说....”明堂脸色寻常:“你若想吹风,开半扇窗即可。” 明堂抬手用灵气补上半扇窗和墙,然后才问:“介意吗?” “.....不介意,请。”白鱼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后退了两步。 白鱼随他补好所有东西,扶着桌子坐下来嘬了口冷水。 一口下肚,冷的神清气爽。 明堂回身就见白鱼放下茶杯冲他笑,唇色乌青。 当即紧蹙起眉。 白鱼没太在意明堂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一点变动并不能给他太多期待,这些年,他光捡人都快捡了半个门派了。 他只想这个变动平稳过去,或者造成变动的人能活着离开青墟山。 白鱼摆出谈判的姿态:“请坐,我同道友再说说拜师的事,我思索一整日,青墟山向来是不收徒的,不能因你实力强就坏了规矩,我看你天赋异禀,不管去何处都能有一番作为,你若是想拜师,另三大门派的掌门都与我有些交情,皆可为你引荐。” 明堂也坐下来,表情不算放松,白鱼一张一合乌色的唇格外刺眼,他强迫自己的视线换向别处。 “拜师的事暂且不谈,我请仙尊喝壶茶。” 白鱼看着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套茶具,被明堂大手托起稳稳放到桌上,仅与他手心相贴几息,平静的茶壶开始自己冒出热气,空气中飘起一股清甜的香气。 明堂倒出一杯,换掉白鱼手中的冷水。 茶杯是温玉材质,加上热茶,白鱼的手立即便暖起来。 茶水呈浅红色,在杯中微微泛起涟漪。 明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验毒一般喝了一口,才道:“红山参,益气补血,无毒,放心喝。” 红山参确实滋补,修士受伤后大多会选择它养元,不过其生长在深山,又因过度挖掘,现下一株难寻。 但白鱼从云阳回来后就没喝过热茶,手中暖意让人舒服,他干脆也不想吃人嘴短的事,总归不会让人留下,再补偿点别的就是了。 他矜持地浅尝一口,甜丝丝的带着药香,白鱼闻着香气,猜测是是两百年红参。 青墟山徒留表象,内里上一贫如洗,他这间屋子加起来都不值这个温玉茶壶,有点不好补偿,难道要掏私房钱? 不太想,白鱼正后悔自己嘴馋,听到对面人的话:“有一件事,我擅自做主,请你勿怪。” 白鱼抿着茶,不在意道:“何事?” 明堂:“青墟一个弟子云逸,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且清醒时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没有你的吩咐,我只好先先将他关起来,逾矩了,抱歉。” 白鱼摆摆手:“没事,他本就该罚,我还会再行处置,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吃着人家的东西,仍然毫不客气,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但你也看到了,门派管理不妥当,肯定招待不周,过几日还会有金顶寺的僧人到访,商谈要务。若是方便,我今日便送你下山吧。” “在这之前,你若是有任何想要的,尽管可以提出来。” 明堂看着白鱼变回浅粉色的嘴唇,眉头松了一点,没有接话,只是又给他添了水。 他动作时,带着空气流动,白鱼突然在袅袅热气间,闻到来自他身上的香气。 一种劣质纸钱夹杂着燃烧的香火气。 白鱼的心一下坠到谷底。 是跟师兄一模一样的香气。 明堂遇见过他们,还是被盯上了? 这很淡的气味被热气和红山参药香掩盖,现在细闻,空气中已然全是。 白鱼在他收回手之前攥住明堂的胳膊:“你今日去了何处?” 明堂被拽的突然,还是稳稳添完水才道:“下山置办一些东西,怎么了?” 白鱼面上焦急,手中不停地检查他身上的追踪符,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仍然运转着,甚至有加固的痕迹。 他语速也快:“可有在门派内部走动,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同我细说!” 明堂当即便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刚要宽慰,脑海里传来微弱,模糊不清的,宛如钢片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杂乱的电流,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几个音节便断开连接,留下让人目眩的嗡鸣。 它说:“....滋滋滋....宿主...滋滋......留下来......” 明堂口中的‘不要担心’,转了两转强制吞回去,变成:“是有两个自称师叔的人邀我去小坐,不过我并未答应。” 完了完了完了,白鱼快哭了,连宗师的形象都几乎维持不住,又怪他又怪自己,询问道:“我不是给你施追踪符了吗?!不是,抱歉,早晨你出门时,我不放心,在你身上下过一道追踪符,你可知道?” 明堂平静道:“知道,中途发现符咒不稳,加固过。” 白鱼丧着脸,加固过,那就是阵法散过,也就是说,在阵法不起作用的这段时间,师兄对明堂做了什么他都不知晓。 来道雷劈死他算了! 被师兄盯上的人只是死亡还算好的,不好的情况,那些人只能不人不鬼的活着,在白鱼看来那都不叫活着,能行动而已,几十年,上百年不会生老病死,没有感情嗔痴,不会有一丝改变的存在。 他害怕地气息都喘不匀了,耳边也嗡嗡响,血液流速过快导致面色异样的红,但他毫无所觉,在屋内环视一圈决定道:“这样,你别走了,我....在屋内给你安置一道屏风,你留在我的竹屋,不要出去,我现在就去找师兄他们说清楚。” 他语气不算太好:“你说你那天帮我干嘛,把你连累了!” 明堂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是毒发了,他紧压住白鱼的肩膀,后悔方才自己思虑不到位的话:“白鱼,冷静一点。” “我下结界,你一定不可以出门!!”白鱼哪听得进去,只语气更重,等说完才反应过来,怕明堂害怕,又强行安慰他:“也不要太害怕,我一定尽全力保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手心灵光闪动,竹屋外的阵法得到号召与他共鸣,只是不消片刻便重新沉寂下去。 身体像死了一样,再榨不出一丝灵力。 白鱼气的拍桌而起,但是起来的过于猛了,两眼一黑又摔了回去,全身血液逆流一般,耳边嗡鸣加大,明堂近在咫尺反而听不清楚他的话,眼前都是星星,仿佛被倒吊在空中,两脚沾不到地面,悬空得令人心惊,心跳更加快了。 白鱼的手无助抓挠几下,总算握住另一只温热的手,那股悬空的感觉少了大半,他扶住桌子,大口喘气,好半晌才感觉到后颈一片温热,源源不绝的灵力输入身体,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不放心就这样睡过去,死死攥着明堂的手,一句句叮嘱:“不要出去,不要出门,离我近一点,一定不能离开,有任何事都要叫醒我,你打不过,一定记得叫醒我!!” 明堂用手压住白鱼的眼睛,良久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他把白鱼抱到榻上,挥手关了所有窗户。 白鱼被一张很厚的棉被包裹,整个人陷在里面,睡得还算安静,不再像清醒时面对明堂端出的客套,也没像面对青墟山弟子时可以装出的狠戾,现在平静放松的还原成自己,清秀的脸明明是很和缓的线条,偏偏带着几分孤郁和傲气。 像被风雪盖住无数的话和路,仍然勇毅坚定的独行者。 明堂看着他熟睡,想碰一下他的侧脸,动作时察觉到拉扯感,才发现白鱼还拽着他的袖子。 他看着这个人,叹了口气。 再见自然欣喜,相熟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引得人忧心。 从前吃了那许多的苦,现如今好不容易救回来,明堂自然希望他安稳一些。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