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 第1章 晨光微熹 晨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在深色木地板上描画出斑驳的光影。 边江然先醒了过来。他的生物钟总是如此精准,六点三十分,不多不少。 睁开眼的瞬间,雪松与书墨的淡雅气息不自觉地弥漫开来——那是他的Alpha信息素,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和。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过身,凝视着身边仍在熟睡的远孟舟。 远孟舟面向他蜷缩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间,呼吸平稳而绵长。 晨光温柔地描摹着他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柔软的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雨后青草与白茶的清新气息——那是远孟舟作为Omega的信息素—— 在空气中与雪松书墨香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和谐味道。 边江然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这么多年来,每个醒来的清晨,看到远孟舟安稳的睡颜,仍会让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极轻极缓地将远孟舟搭在他腰间的手挪开,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睡眠。 然而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对方手掌时,他停顿了一下,转而轻轻握住,用拇指摩挲着那纤细的手指,感受着指尖微凉的触感。 边江然低头轻笑一声,又踢被子。 “嗯...”远孟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 边江然无声地笑了,他将远孟舟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这才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吵醒远孟舟,这才放心地走向浴室。 十五分钟后,边江然已经洗漱完毕,换上家居服,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他系上远孟舟去年生日时送他的深蓝色围裙——围裙的右下角绣着一只小巧的舟,对应着远孟舟那条浅蓝色围裙上绣的江字。 他从冰箱里拿出小米和南瓜,熟练地淘洗,然后放入锅中,加上适量的水,开文火慢慢熬煮。 远孟舟的胃一直不好,高中时期不规律的饮食和过度的学习压力留下了病根,所以边江然练就了一手熬粥的好手艺,尤其是这小米南瓜粥,是远孟舟胃不舒服时的必备食物。 等待粥熟的过程中,他拿出一块生姜,手法娴熟地切成细丝,准备拌个清淡的养胃小菜。 刀与砧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伴随着锅里粥水咕嘟的微弱声音,构成了一曲温馨的晨间交响乐。 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飘出厨房,沿着走廊,悄悄潜入卧室。 远孟舟是在这熟悉的香气中慢慢醒来的。他先是动了动鼻子,然后才不情愿地睁开眼。床上另一半已经空了,但残留的体温和雪松书墨的余香还在。 他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轻微疲惫——那是昨天熬夜赶稿的后遗症。但想到今天就是交稿日,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离开舒适的被窝。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循着香味走进厨房。边江然正背对着他,专注地调整火候。 远孟舟没有出声,而是悄悄走上前,从后面环抱住边江然的腰,把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嘟囔着:“好香……江然,你起的好早。” 边江然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放下手中的勺子,握紧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吵醒你了?” “没有,是饿醒的。”远孟舟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把脸在边江然背上埋得更深了些,深吸一口气,满是对方令人安心的信息素味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米南瓜粥,还有姜丝小菜。”边江然转身,自然而然地伸手理顺远孟舟翘起的头发,然后轻吻他的额头,“胃还难受吗?昨天看你晚饭没吃多少。今天记得把药吃了。” 远孟舟摇摇头:“好多了,你的粥就是最好的药。” 这话让边江然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他捏了捏远孟舟的脸颊:“去洗漱吧,粥马上就好。” “遵命,边大厨。”远孟舟笑着抬头回吻了一下边江然的脸颊,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晃悠着走向浴室。 二十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阳光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餐厅,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桌上摆着两碗金黄粘稠的小米南瓜粥,一碟嫩黄的姜丝小菜,还有一笼刚蒸好的小笼包。 “今天要交稿了?”边江然一边为远孟舟盛粥,一边问道。 远孟舟接过碗,叹了口气:“是啊,出版社催得紧,还差最后一点修饰,今天必须完成。你呢?听说你们公司有个重要项目要汇报?” 边江然点头,夹了一筷子姜丝放在远孟舟的碟子里:“一个跨国合作项目,如果通过,接下来半年都会很忙。今天下午要做陈述。” “紧张吗?”远孟舟关切地问。 “有点,但准备得很充分。”边江然自信地笑了笑,随即又严肃起来,“倒是你,交完稿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又瘦了。” 他们的脚在桌子下无意间碰触,两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这种不经意间的接触,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仍能让他们心头一颤。 远孟舟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暖粘稠的粥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带来一阵舒适感。他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浓郁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吃第二口时,一阵细微的抽搐感从胃部传来。他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上腹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继续喝粥。 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却没有逃过边江然的眼睛。他放下筷子,关切地问:“又不舒服了?” 远孟舟摇摇头,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粥有点烫。” 边江然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吃完记得吃药,我放在茶几上了。” 远孟舟点点头,心里既温暖又有些愧疚。他知道边江然总是把他的健康放在心上,而自己却常常因为工作而忽视身体发出的警告。他决定今天交完稿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让他的江然担心了。 早餐在温馨的氛围中继续。他们聊着工作,聊着周末的计划,聊着要不要领养一只猫——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几个月,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搁置。 “如果我们真的养猫,你这种洁癖患者受得了吗?”远孟舟打趣道。 边江然挑眉:“我洁癖?那也不知道是谁的画室总是乱得下不去脚。” “你不懂,那是创作的必要混乱!”远孟舟抗议道,“而且我每次都会收拾好的。” “是啊,每次都是我帮着一起收拾的。”边江然揶揄道。 远孟舟假装生气地踢了他一脚,却被边江然准确地在桌下抓住了脚踝。 两人笑作一团,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时光。 饭后,边江然开始收拾碗筷,远孟舟则坚持要帮忙。于是两人肩并肩站在水槽前,一个洗碗,一个擦干,配合默契,无需多言。 “今天几点能回来?”远孟舟问道,将擦干的盘子放进橱柜。 边江然思考了一下:“不好说,会议可能会很长。我给你打电话?” 远孟舟点点头:“好,我今晚不做饭了,叫外卖吧,你也别太累。” “叫外卖可以,但不能是辣的,对你胃不好。”边江然叮嘱道。 “知道啦,边妈妈。”远孟舟笑着揶揄,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边江然的胳膊。 收拾完毕,两人各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边江然回到卧室换衣服,远孟舟则走进了自己的画室。 画室里散落着画稿和各种颜料,正中央的画板上是一幅即将完成的插画——一片金黄的麦田中,两个模糊的身影手牵着手走向远方。 远孟舟在画板前坐下,拿起画笔,却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他想起了高中时第一次见到边江然的场景—— 那个穿着整洁校服,站在讲台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Alpha少年,神情自信又带着几分疏离。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高不可攀的Alpha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们确实是从截然不同的世界走来的人。曾经的边江然出身于一个对他要求严苛的知识分子家庭,而远孟舟则来自一个对他漠不关心的单亲家庭。两个在原生家庭中感受不到温暖的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慰藉和归属。 大学毕业后,他们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了只有彼此的新生活。这些年,他们相互扶持,共同成长,从青涩的少年变成了可以依靠的伴侣。 “孟舟,我出门了。”边江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远孟舟的思绪。 远孟舟连忙起身,走到门口。边江然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的西装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材,领带是远孟舟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深蓝色,上面有细小的星月图案。 远孟舟走上前,熟练地为边江然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加油,今晚等你回来庆祝项目通过。” 边江然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你也别太拼,记得休息。” 在门口,他们又缠绵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边江然走出门,回头挥了挥手,远孟舟站在门口,直到电梯门完全关闭,才转身回屋。 关门的那一刻,远孟舟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抬手按向上腹部,那里传来一阵隐约的闷痛。他走到茶几旁,拿起边江然为他准备好的药片,就着水吞下。 “没事的,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他自言自语道,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走向画室。 窗外,阳光正好,整座城市沐浴在晨光中,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远孟舟在画板前坐下,重新拿起画笔,专注地开始工作。 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他们平静生活中一个普通的早晨,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 [让我康康]来个人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晨光微熹 第2章 旧影浮现 夜幕低垂,城市的灯火透过落地窗,在公寓客厅的地板上洒下一片碎金。 边江然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开几份建筑图纸,手中的铅笔不时在图纸边缘写下批注。 他的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偶尔抬手揉揉眉心,显然是工作了一整天的疲惫尚未完全消退。 远孟舟蜷在沙发另一端,数位板搁在腿上,指尖在屏幕上流畅地划过,留下道道色彩。 他刚刚完成交稿的最后修改,现在正为一幅私人画作添加细节——那是他和边江然去年在海边看日出的场景,朝阳初升,金光洒满海面,两个依偎的背影在画面上显得格外宁静。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数位笔点击屏幕的轻微响动。 雪松与书墨的Alpha信息素和雨后青草与白茶的Omega信息素在空气中轻柔交融,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这是他们日常的夜晚,平淡,却弥足珍贵。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边江然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父亲”二字。 那一瞬间,边江然的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他手中的铅笔停在图纸上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神从专注工作时的温和迅速冷却,凝结成一层薄冰。 远孟舟也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担忧地望向边江然。他认得那个表情——那是每当边江然不得不面对原生家庭时才会出现的防御姿态。 边江然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才伸手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他没有开免提,但电话那头粗鲁的男声依然清晰可闻地漏了出来: “钱打过来没有?这个月怎么这么慢?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醉意特有的含糊,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边江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细微的抽动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机械:“上周已经转了。我现在有事,挂了。” 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扔回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垂下头,双手交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远孟舟轻轻放下数位板,站起身,走到边江然身边坐下。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伸手覆盖在边江然紧握的双手上,用自己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对方紧绷的指节。 过了好一会儿,边江然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反握住远孟舟的手,力道有些重,仿佛那是他在汹涌海面上抓到的唯一浮木。 “没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你在就好。” 说完,他将远孟舟揽入怀中,手臂紧紧环住对方的肩膀。雪松与书墨的信息素缓缓释放,不再是平日的温和淡雅,而是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如同一片茂密的森林,将两人包裹其中。 远孟舟顺从地靠在他胸前,脸颊贴着边江然的衬衫,能感受到布料下传来的有力心跳和微微升高的体温。 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作为回应,雨后青草与白茶的气息轻柔地缠绕着雪松,像是一场春雨过后的森林,清新而治愈。 “他又喝酒了。”边江然的声音闷闷的,从远孟舟的发顶传来,“听声音就知道。” 远孟舟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边江然衬衫的纽扣。他知道边江然的父亲近些年来嗜赌成性,多年来如同吸血虫般不断向边江然索要钱财。 大学时期,边江然就不得不同时打三份工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还要应付父亲无休止的索取。 “上周明明已经转过去了,”边江然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疲惫,“他总是这样,钱一到手就输光,然后再来要。” 远孟舟抬起头,伸手抚平边江然紧皱的眉头:“别想了,江然。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们有家了。” 边江然凝视着远孟舟的眼睛,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 是的,他们有家,一个只属于他们彼此的家。 “记得高中时,你第一次发现我躲在教学楼后面吃白面包当午餐吗?”边江然突然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远孟舟点点头,怎么可能忘记?那天他因为赶一幅画作而晚归,无意中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边江然——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完美无缺的优等生,正就着自来水啃干硬的白面包。那是边江然父亲又一次赌光了生活费的结果。 “我当时觉得很丢人,”边江然低声道,“被你看到那么狼狈的样子。” “但你分了我一半的面包,”远孟舟轻声接上,“虽然干巴巴的,但那是我吃过最温暖的午餐。” 边江然的眼神柔和下来:“从那以后,你总是‘不小心’多带一份便当,‘碰巧’买一送一的饮料,‘家里寄来太多’的零食...” “而你,”远孟舟微笑,“则‘顺便’帮我补习数学,‘恰好’有画展的票,‘不需要’的保暖手套...”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年相互扶持的回忆如同暖流,在客厅中静静流淌。 “我有时候会想,”边江然的声音变得很轻,“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远孟舟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他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就像他知道边江然也曾无数次思考过,如果没有对方的出现,自己的人生将会是何等黯淡。 窗外,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但对于客厅中的两人而言,那些光芒远不及彼此眼中的星光。 “下周是他的生日,”边江然突然说,“他肯定会再打电话来要‘礼物’。” 远孟舟轻轻“嗯”了一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我不会给了,”边江然的语气坚定起来,“我们已经帮他还清了最后一笔赌债,律师也说那份协议是有效的,我们不再有法律义务。” 这是一个他们讨论过无数次的决定,但边江然一直难以下定决心。远孟舟能感觉到,今晚的这个电话,终于让边江然下定了决心。 “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远孟舟轻声说,“但你要记住,你不欠他什么。从高中开始,就是你一直在照顾他,而不是反过来。” 边江然点点头,将脸埋在远孟舟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从对方的气息中汲取力量。 “我有时候很害怕,”他罕见地坦露心声,“害怕自己最终会变得像他一样。” “你不会的,”远孟舟毫不犹豫地说,双手捧起边江然的脸,强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边江然,是那个即使自己只有白面包,也会分一半给别人的人。是那个工作到深夜,只为给团队争取更好资源的负责人。是那个每天早起为我熬粥,记得我所有喜好的人。”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边江然的眼眶微微发红,他再次将远孟舟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不再是寻求安慰,而是充满感激和爱意。 “谢谢你,”他在远孟舟耳边低语,“谢谢你选择了我。” “是我该谢谢你,”远孟舟回应道,“谢谢你让我知道,家可以是什么样的。”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桌上的图纸和数位板被暂时遗忘,此刻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最后,边江然轻轻松开怀抱,站起身,走向厨房:“我去热杯牛奶,你需要好好休息。” 远孟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注意到那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显得格外坚定。他知道,边江然终于开始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了。 当边江然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回到客厅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比接电话前更加放松,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重担。 “明天是周末,”他递给远孟舟一杯牛奶,“我们去看海吧,就像你画里那样。” 远孟舟接过杯子,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微笑着点头:“好。”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中天,清辉洒满人间,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城市中每一个寻找归处的灵魂。 第3章 项目危机 清晨七点的设计部,阳光尚未完全铺满整座城市,但会议室里早已灯火通明。 边江然站在投影幕布前,雪松与书墨的信息素在密闭空间里不自觉地变得浓重——那是Alpha在压力下本能释放的气息。 “谁能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手指重重地点在幕布上的结构图上,“承重结构的数据复核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六位团队成员低着头,无人敢迎上边江然锐利的目光。 “原定材料无法满足安全标准,这个错误在初步设计阶段就应该被发现。”边江然走到会议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现在项目已经进入深化阶段,这个失误意味着我们过去一个月的工作全部要推倒重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一位年轻工程师身上:“小李,这部分数据是你负责复核的。” 被点名的年轻Alpha猛地抬起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边总,我...我按照标准流程核对的,可能是原始数据就有问题...” “可能是?”边江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在建筑行业,没有‘可能’这两个字。一毫米的误差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更何况是承重结构的核心数据!”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路枫予快步走了进来。冷冽的檀木信息素随之弥漫开来,与边江然的雪松气息在空气中形成微妙的对峙。作为设计部的另一位负责人,路枫予总是能在最紧张的时刻保持冷静。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路枫予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全场,“刚才甲方项目经理给我打了电话,他们通过第三方检测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只给我们三天时间拿出修改方案和补救措施。”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天?”结构工程师王工忍不住出声,“这根本不可能完成,光是重新计算全部数据就需要至少一周...” “没有不可能。”边江然直起身,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已经连续熬夜多日,“既然问题出在我们这里,就要由我们解决。从现在开始,全员进入紧急状态。” 他刚说完,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边江然转过身,用拳头抵住嘴唇,肩膀因咳嗽而不停抖动。当他转回身时,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路枫予皱眉看着他:“江然,你脸色很不好。昨晚又熬到几点?” 边江然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路枫予没有继续追问,但眼神中的担忧显而易见。他转向团队成员,开始分配任务:“王工,你负责带领结构组重新计算数据;小李,你去调取全部原始测量记录,一厘米一厘米地核对;刘助理,你去联系材料供应商,询问最快能够提供的替代方案...” 在路枫予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团队成员陆续离开会议室,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边江然和路枫予两人。 边江然跌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次是我的疏忽,不该完全信任新手负责这么重要的部分。” 路枫予在他对面坐下:“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况且,作为部门负责人,我也有责任。” 边江然苦笑一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吧,时间不等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设计部陷入了一种近乎战时状态的忙碌。 键盘敲击声、打印机运转声、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工作交响曲。 边江然的办公室成了临时指挥中心。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计算公式和进度安排,桌上散落着各种图纸和文件。他时而埋头在电脑前进行复杂运算,时而与团队成员讨论技术细节,时而又接听来自甲方和合作单位的电话。 中午时分,远孟舟发来信息询问他是否记得吃午饭。边江然只是简短地回复“忙,晚点联系”,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两点,新一轮的问题出现了。 “边总,替代材料的价格比原定高出百分之三十,而且供应商说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到货。”采购部的小张站在边江然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汇报。 边江然的眉头紧紧皱起:“联系过其他供应商吗?” “都联系过了,这种规格的材料本来就稀缺,短期内能调货的只有这一家。” 边江然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和他们谈。” 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路枫予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知道边江然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傍晚六点,当下班的员工陆续离开时,设计部的灯光依然通明。边江然成功地让供应商同意加急处理订单,但代价是价格又上涨了五个百分点。此刻,他正与结构组的同事一起核对新一批数据。 “这里的荷载分布需要重新计算,”边江然指着屏幕上的模型,“更换材料后,整体的受力特性都发生了变化。” 王工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我马上调整参数。” 路枫予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外卖袋:“各位,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团队的成员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匆匆吃着简单的晚餐,讨论的话题却依然围绕着工作。 “边总,您的电话。”助理小刘将手机递给边江然。 边江然接过电话,走到窗边:“喂,孟舟。” 电话那头传来远孟舟关切的声音:“江然,你还好吗?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还好,就是项目出了点问题,这几天可能要加班。”边江然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记得抽空休息,药吃了吗?” 边江然这才想起远孟舟早上特意放在他公文包里的药:“等下就吃。” 短暂的通话结束后,边江然回到团队中间,继续投入工作。夜晚渐渐深沉,办公室里的同事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边江然和路枫予。 “你应该回去了。”路枫予看着仍在电脑前工作的边江然,“孟舟会担心。” 边江然摇摇头,眼睛紧盯着屏幕:“还差一点就完成初步模型了。你先走吧,今天谢谢你。” 路枫予了解边江然的固执,知道再劝也无用。他拍了拍边江然的肩膀:“别熬太晚,明天还要继续战斗。” …… 凌晨两点,边江然终于完成了新方案的初步模型。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办公室外,整层楼只剩下他这一盏灯还亮着。 他拿出手机,看到远孟舟发来的几条未读信息,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我在客厅等你,累了就回来。” 边江然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回复道:“马上就回。” 关闭电脑,整理好桌面,边江然拎起公文包准备离开。就在站起来的瞬间,一阵眩晕突然袭来,他不得不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闭眼缓了几秒钟,他才慢慢直起身,向门口走去。 电梯里,边江然看着镜中自己疲惫的面容,不自觉地想起远孟舟今早的叮嘱。他承诺过要好好照顾自己,但在工作危机面前,这个承诺又一次被搁置了。 走出办公楼,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边江然抬头望向夜空,寥寥几颗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顽强地闪烁着。 三天时间,他们必须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有远孟舟等待的家。 发动汽车的那一刻,边江然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这一次,他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隐痛。 他深呼吸几次,待痛感缓解后,才踩下油门,驶向归家的路。 第4章 挚友忧心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钥匙在锁孔里轻轻转动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边江然推开门,屋内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像是黑夜中一颗温柔的星子,专门为他而留。 他脱下皮鞋,赤脚踩在地板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客厅的沙发上,远孟舟蜷缩着身子,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轻浅而均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数位板还亮着微弱的光,搁在旁边的茶几上——显然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敌倦意。 边江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蹲下身,静静地注视着远孟舟的睡颜。雨后青草与白茶的信息素在睡梦中变得更加柔和,像是一场细雨后的清新花园。 “孟舟,”他轻声唤道,“去床上睡。” 远孟舟在睡梦中微微蹙眉,却没有醒来。 边江然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只手臂穿过远孟舟的膝下,另一只手臂托住他的背,轻轻将他抱了起来。远孟舟在失重感中微微睁眼,朦胧中看到边江然的脸,便安心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你回来了...” “嗯,睡吧。”边江然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他抱着远孟舟走进卧室,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洗漱时,远孟舟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边江然顿了顿,最终和衣躺下,将远孟舟搂入怀中。 雪松与书墨的气息与雨后青草白茶交织在一起,像是夜晚森林中最和谐的协奏。 “加班...辛苦你了...”远孟舟在半梦半醒间嘟囔着。 边江然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他:“睡吧。” 不过片刻,两人都沉入了梦乡。 --- 清晨七点,远孟舟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沙发回到了床上,而边江然正睡在身边,手臂还环在他的腰上。 边江然的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显然昨晚的工作并不顺利。 远孟舟小心翼翼地挪开边江然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床,为他掖好被角。站在床边,他注视了一会儿边江然疲惫的睡颜,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他决定为边江然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好好补充体力。 厨房里,远孟舟系上那条浅蓝色的围裙——右下角绣着的“江”字已经有些褪色,但他一直舍不得换。 他熬上小米南瓜粥,又准备了煎蛋和培根,还拌了一小碟海带丝——都是边江然喜欢的菜式。 就在他准备烤面包时,一阵熟悉的闷痛从胃部传来。远孟舟下意识地按住上腹部,靠在料理台边缓了一会儿。这阵疼痛比以往更强烈一些,持续时间也更长。他深吸几口气,待痛感稍减,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八点半,边江然闻着早餐的香味醒来。他走出卧室,看到远孟舟正在摆放餐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怎么不多睡会儿?”边江然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远孟舟转身递给他一杯温水:“睡不着了。快去洗漱,早餐准备好了。” 餐桌上,边江然明显胃口不佳,只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吗?”远孟舟关切地问。 边江然摇摇头:“不是,只是没什么食欲。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我待会儿就得走。” 远孟舟担忧地看着他:“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你黑眼圈多重。” 边江然勉强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远孟舟的脸:“知道了,小管家。今天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早餐后,边江然匆匆换上西装,拎起公文包准备出门。在门口,他回头对远孟舟说:“你今天好好休息,别又埋头画一天。” “知道啦,”远孟舟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路上小心。” 门关上后,公寓里顿时安静下来。远孟舟收拾好餐桌,站在突然空旷起来的客厅中央,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他的画稿刚刚交完,眼下确实有一段难得的空闲,但他并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犹豫片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 上午十点,市中心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远孟舟和林望月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木制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望月是远孟舟大学时代的好友,一个活泼开朗的Beta,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色彩鲜艳的连衣裙。她经营着一家独立书店,总是充满活力,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 “所以你家那位又为了项目拼命了?”林望月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奶泡在她的搅拌下形成小小的漩涡。 远孟舟点点头,小口喝着温热的白开水:“说是承重结构数据出了问题,整个团队都在加班。” 林望月盯着远孟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孟舟,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脸色也差。” 远孟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可能就是赶稿累了,老毛病,胃不太舒服。” “你那个胃可得当心,”林望月的表情认真起来,“我记得高中时你就经常胃疼,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远孟舟笑了笑:“习惯了,吃点药就好。” 林望月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我认识一个消化科专家,技术很好,是我表哥的同学。人特别靠谱,帮你预约个全面检查吧?就当是例行体检。” 远孟舟有些犹豫:“太麻烦了吧……而且江然最近公司事多,我……” “哎呀,身体是自己的!”林望月打断他,语气坚决,“你看看你,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还瘦了这么多。不管是因为胃病还是太劳累,都得好好查查。” 远孟舟沉默了片刻。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到,最近胃部不适的频率和强度都在增加,只是他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老毛病,不想在边江然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再添麻烦。 林望月看他犹豫,继续劝道:“就检查一下,图个安心。要是没事最好,要是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你想想,要是你真倒下了,边江然不得疯了?” 这句话戳中了远孟舟的心事。他想起边江然最近疲惫的样子,如果自己真的病倒了,无疑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压力。 “那...好吧。”他终于松口,“麻烦你了。” 林望月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拿出手机就开始操作:“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联系我表哥,让他帮忙约时间。听说那位专家号特别难挂,不过有熟人就好办多了。” 远孟舟看着好友专注操作手机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林望月一直都是这样,热情、直率,对朋友的事总是格外上心。 “约好了!”不过几分钟,林望月就抬起头,比了个成功的手势,“下周二上午十点,市中心医院消化科,陈明远主任。我陪你一起去。” 远孟舟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用看店吗?” “店哪天都能看,你的健康更重要。”林望月拍拍他的手,“别担心,肯定没事的。检查完了我请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素食餐厅,听说他们家的南瓜羹特别适合胃不好的人。” 远孟舟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因为朋友的关心而感到无比温暖。窗外,阳光正好,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沿着自己的轨迹生活着,有着各自的烦恼和牵挂。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边江然的消息,想必还在忙碌。远孟舟决定暂时不把检查的事情告诉他,等结果出来再说,免得他分心。 “谢谢你,望月。”他轻声说。 林望月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不过你得答应我,在检查之前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别又凑合着吃泡面。” 远孟舟点点头,端起水杯,掩饰着自己内心隐约的不安。 第5章 强制体检 设计部办公室内,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白板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结构图和计算公式,擦掉又重写,层层叠叠的笔迹见证着连日来的苦战。 地上散落着草稿纸,外卖盒堆积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疲惫的气息。 边江然站在白板前,手中的记号笔在白板上划出又一道弧线。他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领带松垮地挂着,眼中的血丝比前一日更加密集。 雪松与书墨的信息素在密闭空间里变得浓重而紊乱,反映出主人并不理想的身体状态。 “如果从这里调整支撑点的分布,”他喃喃自语,笔尖在白板上重重地点着,“或许可以分担主梁的承重压力...” 路枫予从自己的办公桌后抬起头,冷冽的檀木信息素中带着一丝担忧:“江然,你已经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了。休息一下吧。” 边江然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在白板上演算。然而就在他抬手准备书写下一个公式时,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办公室的天花板似乎在旋转,地板变得柔软而不稳定。他踉跄一步,扶住身旁的桌角才勉强没有倒下,手中的记号笔“啪”地掉在地上。 “江然!”路枫予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边江然闭着眼睛,等待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几秒钟后,他才勉强开口,声音虚弱:“没事...可能就是起得太猛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路枫予的语气严肃起来,“昨天开会时你就差点晕倒,今天又是这样。你必须去医院检查。” 边江然试图直起身,却又是一阵咳嗽袭来。这一次的咳嗽比以往更加剧烈,他不得不用拳头抵住嘴唇,肩膀因剧烈的震动而不停颤抖。咳嗽持续了近一分钟才慢慢平息,当他放下手时,眼尖的路枫予注意到他掌心里似乎有一丝不正常的痕迹。 “我喝口水就好...”边江然喘着气,试图走向饮水机。 “闭嘴!”路枫予难得强势地打断他,一只手牢牢扶住他的手臂,“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不顾自己身体的工作方式。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医院,没得商量。” 边江然还想反驳,但另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靠在路枫予身上。他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胸口的闷痛感越来越明显。 “项目还没...” “项目没有你也不会立刻垮掉。”路枫予毫不退让,“但如果你的身体垮了,一切都完了。” 设计部的其他同事也围了过来,个个脸上写满担忧。 “边总,您就去检查一下吧,”王工劝说道,“剩下的工作我们可以分担。” “是啊,您这个样子我们也很担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边江然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路枫予立刻抓起自己的车钥匙和钱包,几乎是半强制地把他拉出办公室。 “我已经在网上挂好了号,市中心医院内科专家门诊。”路枫予一边扶着边江然走向电梯,一边说道,“我注意到你咳嗽快一个月了,而且越来越严重。” 边江然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好友观察得如此细致。 电梯里,边江然靠在镜面上,看着自己疲惫的倒影。他确实感觉不太好,持续的疲劳感、反复的咳嗽、时不时的眩晕和胸痛,这些症状已经困扰他一段时间了。 但他总是告诉自己,等项目结束再好好休息,而项目总是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 去医院的路上,边江然一直闭目养神。路枫予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眉头紧锁。 “你应该早点告诉孟舟,”路枫予轻声说,“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该多担心。” 边江然睁开眼睛,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他最近胃病又犯了,我不想让他担心。” 路枫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市中心医院的门诊大厅人头攒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路枫予轻车熟路地带着边江然来到内科诊区,在自助机上取了号,然后扶他在候诊区坐下。 “你怎么对医院流程这么熟悉?”边江然有些疑惑地问。 路枫予的表情黯淡了一瞬:“我父亲去年肺癌去世,我陪他在这里治疗了半年。” 边江然愣住了,他从未听路枫予提起过这件事。“对不起,我...” “没事,”路枫予摇摇头,“所以我知道,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不能忽视。” 叫号系统终于叫到了边江然的名字。路枫予陪他走进诊室,一位五十多岁、面容和蔼的医生正坐在电脑前。 “边江然先生是吗?请坐。”医生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不舒服?” 在路枫予的补充下,边江然描述了自己近期的症状:持续性咳嗽、疲劳、偶尔胸痛、反复头晕,以及刚才险些晕倒的情况。 医生认真地记录着,不时提出问题:“咳嗽有痰吗?什么颜色的?胸痛具体在哪个位置?最近体重有没有明显下降?” 边江然一一回答,随着问题的深入,他意识到自己的症状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医生听完后,表情变得严肃:“年轻人,不要小看这些症状。持续咳嗽伴胸痛、头晕乏力,可能是很多问题的表现。我需要你去做一些检查。” 他在电脑上开出一系列检查单:胸部CT、血常规、心电图、肺功能测试。 “先做个详细检查看看,别不当回事。”医生打印出检查单,递给边江然,“有些检查需要预约,今天先把能做的做了。等所有结果出来后再来复诊。” 边江然接过那一叠检查单,感到一阵沉重。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过度疲劳,没想到需要做这么多检查。 路枫予接过检查单,仔细查看:“我现在就陪你去预约和检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边江然在路枫予的陪伴下穿梭于医院的各个科室。 抽血、做心电图、预约CT...每完成一项检查,他的心情就沉重一分。医院里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那些匆匆而过的医护人员、面带忧色的病患家属,无不提醒着他健康的脆弱。 在做胸部CT时,他按照技师的指示躺上检查床,双手举过头顶。机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远孟舟的脸。如果自己真的生了重病,孟舟该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难道就要这样被打破吗? 检查结束后,边江然走出CT室,看到路枫予正站在走廊尽头讲电话。他的表情严肃,语气急促,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紧急事务。 “项目那边有问题?”边江然走近时间道。 路枫予挂断电话,犹豫了一下:“一点小问题,我能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专心把身体养好。” 边江然叹了口气:“送我回公司吧,至少让我把今天的工作交代一下。” 这一次,路枫予没有反对。他知道对边江然而言,完全放下工作是不现实的。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边江然望着窗外,突然开口:“枫予,谢谢你。” 路枫予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少肉麻了。真要谢我,就好好配合治疗,赶快恢复健康。” 边江然也笑了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检查预约单,下周三上午的CT检查仿佛一个未知的审判,悬在他的心头。 第6章 锵锵江江 下午四点半,远孟舟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手机,听着那头的忙音,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但他心里却蒙着一层淡淡的忧虑。边江然已经连续加班多日,每次通话时声音里的疲惫都掩饰不住。 他重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这次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孟舟?”边江然的声音确实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背景里还能隐约听到键盘敲击声和同事的讨论声。 “今晚能回来吃饭吗?”远孟舟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围裙的带子,“我打算做你爱吃的清蒸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是纸张翻动的声音:“今晚可能不行,还有好多任务没有完成,大家都要加班到很晚。你和往常一样先吃,别等我了。” 远孟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少有的坚决:“不行,你必须回来吃饭。” “孟舟,项目真的...” “我不管什么项目,”远孟舟打断他,语气强硬起来,“你的身体更重要。我已经听路枫予说了,你今天差点晕倒。” 边江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好友竟然“出卖”了自己。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试图辩解:“只是有点累,没那么严重...” “边江然,”远孟舟直呼其名,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晚饭送到你公司去,然后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肯休息为止。” 这种罕见的强硬让边江然既惊讶又心头一暖。他了解远孟舟,知道对方说到做到。想象着远孟舟“不远千里”提着饭盒出现在办公室的场景,他最终妥协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是椅子挪动的声音:“好吧,我晚上回家吃饭。但吃完就得回公司,今晚可能要通宵。” 远孟舟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好,我等你。” “七点前必须到家。”远孟舟下了最后通牒,这才挂断电话。 边江然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未完成的工作,摇了摇头。然而奇怪的是,原本紧绷的神经竟然松弛了几分,仿佛只是听到爱人的声音,就获得了某种治愈的力量。 …… 挂断电话后,远孟舟立即拿起钱包和购物袋,准备去附近的生鲜市场。 初夏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雨后青草与白茶的信息素不自觉地随着轻快的脚步弥漫开来。 他知道,自从项目出问题后,边江然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给对方一个可以放松的港湾。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常去的生鲜市场,仔细挑选着边江然爱吃的食材。鲜活的鲈鱼在池中游动,他蹲下身仔细观察,最终选了一条最为活泼的。 “清蒸鲈鱼啊,”摊主一边称重一边笑道,“你家那位最爱吃的。” 远孟舟微笑着点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菜单: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玉米排骨汤,都是边江然喜欢的家常菜,清淡又养胃。 提着满满的购物袋,远孟舟踏上了回家的路。就在他路过一家宠物店时,橱窗里的一抹雪白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只小小的布偶猫,不过巴掌大小,全身雪白,只有耳朵和尾巴带着淡淡的灰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像是盛着星辰大海。它静静地坐在橱窗里,不吵不闹,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在等待什么。 远孟舟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与小猫对视着,那双蓝眼睛里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移不开眼。 “它很特别,是不是?”宠物店老板推门出来,微笑着说道,“来了好几天了,不像别的猫那样活泼,就喜欢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远孟舟蹲下身,与小猫平视。小猫轻轻“喵”了一声,声音细弱,伸出小爪子贴在玻璃上,仿佛在与他打招呼。 那一刻,远孟舟的心彻底被融化了。他想起与边江然多次讨论养猫的事情,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搁置。也许,现在正是时候。 没有过多犹豫,他推门走进了宠物店。 …… 回到家后,远孟舟先把小猫安置在客厅的角落里,准备好猫砂盆和水粮,然后就开始忙碌晚餐的准备。他手法娴熟地处理着鲈鱼,脑海里却不时想象着边江然看到小猫时的表情。 六点半,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远孟舟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边江然推门而入。雪松与书墨的信息素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但他的眼睛在看到远孟舟时依然亮了起来。 “我回来了。”边江然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 就在这时,客厅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弱的“喵”。 边江然的动作顿住了,他循声望去,看到了那只正在猫爬架上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银猫。 “这是...”他转向远孟舟,眼中带着询问。 远孟舟走过去,接过他的公文包,语气轻快:“回家的路上在宠物店看到的,它一直盯着我看,我就...忍不住带它回来了。你喜欢吗?” 边江然走到猫爬架前,小猫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凑上前,用脑袋蹭了蹭他伸出的手指。 那一瞬间,边江然脸上的疲惫仿佛消散了许多,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很可爱。”他轻声说,将小猫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很满意这个新主人的怀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远孟舟松了口气,笑着说:“我给它取名叫‘锵锵’。” 边江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轻松而愉悦。 “锵锵”,“江江”。 他抱着锵锵,走到远孟舟面前,空着的那只手揽过对方的腰,在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谢谢你,孟舟。”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温馨。锵锵在餐桌下好奇地穿梭,不时用爪子扒拉边江然的裤脚。 两人聊着日常琐事,暂时将工作的烦恼抛在脑后。边江然果然如他所说,吃得很快,但远孟舟注意到,他的胃口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这让他稍稍安心。 饭后,边江然破例没有立即回公司,而是和远孟舟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逗弄着锵锵。 小猫活泼好动,对逗猫棒上的羽毛充满兴趣,跳来跳去的可爱模样让两人不时笑出声来。 “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带锵锵一起去海边吧。”边江然突然说,手指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就像你画里的那样。” 远孟舟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好啊,我们可以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锵锵一定会喜欢沙滩的。” “还要在院子里给它搭个猫爬架,要最高的那种,让它能看到整片天空。” “然后在旁边放两把躺椅,我们可以在那里喝茶、看书,看着锵锵玩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那些简单而美好的想象在夜色中缓缓展开。 锵锵玩累了,蜷在远孟舟的腿上睡着了,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边江然轻轻握住远孟舟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画着圈:“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远孟舟摇摇头,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咱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窗外的月色皎洁,透过纱帘洒在相拥的两人和熟睡的小猫身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暂时远去,只剩下这个小小的家,和其中满满的爱意。 边江然最终还是在九点多回到了公司,但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远孟舟抱着锵锵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心里充满了暖意。 他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困难,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而这个家里新增的小生命,更像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预示着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锵锵,”他轻声对怀里的小猫说,“我们要一直陪在江然身边,好吗?” 小猫像是听懂了一般,轻轻地“喵”了一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第7章 体检风波 时间如溪水般静静流淌,转眼就到了远孟舟预约体检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为城市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远孟舟站在衣橱前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件舒适的浅蓝色针织衫——这个颜色总能让他心情平静。 林望月准时在八点半到达公寓楼下,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印着向日葵的亮黄色上衣,仿佛想用这明媚的色彩驱散好友心中的不安。 “准备好了吗?”林望月笑着拍了拍远孟舟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更加轻快,“检查很快的,完了我请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素食餐厅。” 远孟舟点点头,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坐进车里,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一言不发。 “别担心,就是例行检查。”林望月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我每年都体检,就跟汽车年检一样,检查一下更放心。” 远孟舟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市中心医院的体检中心位于新盖的副楼,环境明亮整洁,但还是掩不住那股消毒水特有的气味。林望月轻车熟路地带着远孟舟办理登记手续,领取体检单。 “先抽血吧,这个最方便,一下子就结束了。”林望月看着体检流程单说道。 抽血室门口已经排了几个人,大多面色凝重。远孟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他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旧疾复发。 “怎么了?”林望月注意到他的迟疑。 远孟舟轻轻按了按上腹部:“有点胃疼。” “抽完血就可以喝水了,再坚持一下。”林望月安慰道。 轮到远孟舟时,护士熟练地在他的手臂上系上止血带。当酒精棉球的凉意触碰到皮肤时,远孟舟不自觉地别过头去。他一直害怕针头,这种恐惧从童年时期就一直伴随着他。 “放松,手臂不要用力。”护士的声音很平静。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远孟舟的另一只手。林望月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看着我,很快就好了。”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远孟舟闭紧了眼睛,但林望月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他能感觉到血液从体内流出的奇异感觉,还有胃部持续不断的闷痛。 “好了,按压五分钟。”护士利落地拔出针头,贴上胶布。 林望月接过远孟舟手中的棉签,帮他按在针眼上:“看,我说很快吧?你表现得很好。” 接下来的几项检查都比较顺利:心电图、B超、尿检...远孟舟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和林望月有说有笑。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远孟舟在等待区喝着水,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林望月得意地挑眉:“我就说是吧?等胃镜做完,咱们就去大吃一顿。” 然而,当远孟舟被叫到名字进入胃镜检查室时,那种不安感又回来了。 检查室的灯光比外面更加刺眼,医疗器械闪着冷冽的光。医生和护士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有太多表情的眼睛。 “远孟舟先生是吗?请侧躺在检查床上。”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模糊。 麻醉药通过静脉注射缓缓流入体内,远孟舟感到一阵眩晕,视野逐渐模糊。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医生调试胃镜设备的背影。 检查似乎进行了很久。在麻醉带来的混沌中,远孟舟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一次他短暂地恢复意识,隐约听到医生和护士的对话片段: “...这个位置...” “...边界不清...” “...多取几处...”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冰块一样落入他昏沉的大脑,激起一阵寒意。他想问些什么,但舌头沉重得不听使唤,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麻醉状态。 当远孟舟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恢复室的病床上,喉咙里有一种异物感,胃部隐隐作痛。林望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担忧地看着他。 “醒了?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道。 远孟舟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林望月立刻递上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他喝了几口。 “医生说你醒了之后要见他。”林望月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分钟后,胃镜医生走进恢复室,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严肃许多。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在远孟舟床前坐下。 “远先生,你的胃镜检查结果有些情况需要说明。”医生开门见山地说,翻开文件夹,“我们在你的胃部发现一处溃疡,位置在胃小弯处,大小约2.5厘米。” 远孟舟的心沉了一下,他感觉到林望月握住了他的手。 “从形态上看,这个溃疡的边缘不规则,基底僵硬,与普通的良性溃疡有所不同。”医生继续说着,语气平静但郑重,“我们在检查过程中已经取了六块组织做活检,需要等待病理分析结果才能确定性质。” “形态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远孟舟的声音嘶哑。 医生沉吟片刻:“就是说,我们不能排除恶性可能。需要病理结果来确认。” “恶性...”远孟舟喃喃重复这个词,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他紧紧抓住林望月的手,指节泛白。 “病理报告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请你和家属届时尽快来取报告,并预约消化科专家门诊。”医生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如果有任何剧烈疼痛或出血情况,请立即就医。” 医生离开后,恢复室里一片寂静。远孟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一片空白。林望月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重复:“别怕,孟舟,别怕。等结果出来再说,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 但远孟舟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飘到了边江然身上。 如果...如果真的不幸是那种可能,江然该怎么办?他们才刚刚开始构想的美好未来,难道就要这样被打碎吗?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家,难道就这样散了吗? “不要告诉江然。”远孟舟突然说,转头看向林望月,眼神恳切,“他现在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不能分心。答应我,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告诉他。” 林望月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到远孟舟眼中的坚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远孟舟望着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但他的世界已经悄然改变。 那些与边江然共同规划的未来——海边的日出、院子里的猫爬架、一起慢慢变老的时光——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形态不太好。”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医生的话,胃部的隐痛仿佛在提醒他那个未知的存在。 当林望月送他到公寓楼下时,远孟舟已经勉强整理好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今天陪我,望月。我没事的,上去睡一觉就好了。” 林望月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或者我叫江然回来...” “不,”远孟舟急忙打断,“真的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远孟舟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他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锵锵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远孟舟抱起小猫,把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锵锵,”他轻声说,声音哽咽,“如果我生病了,该怎么办?” 小猫只是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用它那湛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远孟舟抱紧小猫,望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可他却觉得无比寒冷。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等待将是一种煎熬。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那只是虚惊一场,祈祷他和边江然还能拥有他们梦想中的未来。,为城市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远孟舟站在衣橱前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件舒适的浅蓝色针织衫——这个颜色总能让他心情平静。 林望月准时在八点半到达公寓楼下,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印着向日葵的亮黄色上衣,仿佛想用这明媚的色彩驱散好友心中的不安。 “准备好了吗?”林望月笑着拍了拍远孟舟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更加轻快,“检查很快的,完了我请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素食餐厅。” 远孟舟点点头,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坐进车里,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一言不发。 “别担心,就是例行检查。”林望月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我每年都体检,就跟汽车年检一样,检查一下更放心。” 远孟舟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市中心医院的体检中心位于新盖的副楼,环境明亮整洁,但还是掩不住那股消毒水特有的气味。林望月轻车熟路地带着远孟舟办理登记手续,领取体检单。 “先抽血吧,这个最方便,一下子就结束了。”林望月看着体检流程单说道。 抽血室门口已经排了几个人,大多面色凝重。远孟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他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旧疾复发。 “怎么了?”林望月注意到他的迟疑。 远孟舟轻轻按了按上腹部:“有点胃疼。” “抽完血就可以喝水了,再坚持一下。”林望月安慰道。 轮到远孟舟时,护士熟练地在他的手臂上系上止血带。当酒精棉球的凉意触碰到皮肤时,远孟舟不自觉地别过头去。他一直害怕针头,这种恐惧从童年时期就一直伴随着他。 “放松,手臂不要用力。”护士的声音很平静。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远孟舟的另一只手。林望月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看着我,很快就好了。”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远孟舟闭紧了眼睛,但林望月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他能感觉到血液从体内流出的奇异感觉,还有胃部持续不断的闷痛。 “好了,按压五分钟。”护士利落地拔出针头,贴上胶布。 林望月接过远孟舟手中的棉签,帮他按在针眼上:“看,我说很快吧?你表现得很好。” 接下来的几项检查都比较顺利:心电图、B超、尿检...远孟舟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和林望月有说有笑。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远孟舟在等待区喝着水,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林望月得意地挑眉:“我就说是吧?等胃镜做完,咱们就去大吃一顿。” 然而,当远孟舟被叫到名字进入胃镜检查室时,那种不安感又回来了。 检查室的灯光比外面更加刺眼,医疗器械闪着冷冽的光。医生和护士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有太多表情的眼睛。 “远孟舟先生是吗?请侧躺在检查床上。”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模糊。 麻醉药通过静脉注射缓缓流入体内,远孟舟感到一阵眩晕,视野逐渐模糊。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医生调试胃镜设备的背影。 检查似乎进行了很久。在麻醉带来的混沌中,远孟舟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一次他短暂地恢复意识,隐约听到医生和护士的对话片段: “...这个位置...” “...边界不清...” “...多取几处...”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冰块一样落入他昏沉的大脑,激起一阵寒意。他想问些什么,但舌头沉重得不听使唤,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麻醉状态。 当远孟舟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恢复室的病床上,喉咙里有一种异物感,胃部隐隐作痛。林望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担忧地看着他。 “醒了?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道。 远孟舟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林望月立刻递上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他喝了几口。 “医生说你醒了之后要见他。”林望月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分钟后,胃镜医生走进恢复室,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严肃许多。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在远孟舟床前坐下。 “远先生,你的胃镜检查结果有些情况需要说明。”医生开门见山地说,翻开文件夹,“我们在你的胃部发现一处溃疡,位置在胃小弯处,大小约2.5厘米。” 远孟舟的心沉了一下,他感觉到林望月握住了他的手。 “从形态上看,这个溃疡的边缘不规则,基底僵硬,与普通的良性溃疡有所不同。”医生继续说着,语气平静但郑重,“我们在检查过程中已经取了六块组织做活检,需要等待病理分析结果才能确定性质。” “形态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远孟舟的声音嘶哑。 医生沉吟片刻:“就是说,我们不能排除恶性可能。需要病理结果来确认。” “恶性...”远孟舟喃喃重复这个词,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他紧紧抓住林望月的手,指节泛白。 “病理报告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请你和家属届时尽快来取报告,并预约消化科专家门诊。”医生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如果有任何剧烈疼痛或出血情况,请立即就医。” 医生离开后,恢复室里一片寂静。远孟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一片空白。林望月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重复:“别怕,孟舟,别怕。等结果出来再说,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 但远孟舟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飘到了边江然身上。 如果...如果真的不幸是那种可能,江然该怎么办?他们才刚刚开始构想的美好未来,难道就要这样被打碎吗?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家,难道就这样散了吗? “不要告诉江然。”远孟舟突然说,转头看向林望月,眼神恳切,“他现在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不能分心。答应我,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告诉他。” 林望月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到远孟舟眼中的坚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远孟舟望着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但他的世界已经悄然改变。 那些与边江然共同规划的未来——海边的日出、院子里的猫爬架、一起慢慢变老的时光——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形态不太好。”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医生的话,胃部的隐痛仿佛在提醒他那个未知的存在。 当林望月送他到公寓楼下时,远孟舟已经勉强整理好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今天陪我,望月。我没事的,上去睡一觉就好了。” 林望月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或者我叫江然回来...” “不,”远孟舟急忙打断,“真的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远孟舟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他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锵锵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远孟舟抱起小猫,把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锵锵,”他轻声说,声音哽咽,“如果我生病了,该怎么办?” 小猫只是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用它那湛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远孟舟抱紧小猫,望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可他却觉得无比寒冷。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等待将是一种煎熬。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那只是虚惊一场,祈祷他和边江然还能拥有他们梦想中的未来。 第8章 不速之客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远孟舟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 锵锵卧在他脚边,毛茸茸的小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远孟舟从浅睡中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锵锵也警觉地抬起头,耳朵竖了起来。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不耐烦,砰砰的响声在安静的公寓里回荡。 “来了!”远孟舟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向门口。 他习惯性地先凑近猫眼向外望去——这一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门外站着的竟是他许久未见的母亲,手里提着一个廉价的帆布包,脸色阴沉地盯着门板,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的儿子。 远孟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皱的衣服,这才打开门。 “你怎么才开门?”母亲不等门完全打开就挤了进来,不满地打量着公寓内部,“睡得这么死?” “妈,您怎么来了?”远孟舟有些无措地关上门,“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件家具:“看来你们过得不错嘛,这装修花了不少钱吧?” 远孟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母亲说明来意。他知道,母亲从不无故登门。 果然,母亲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你弟弟想买个新手机,他同学都用最新款的,就他没有,回来闹了好几天了。钱不够,你当哥的还不赶紧支援点?” 远孟舟感到一阵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轻轻按了按上腹部,低声道:“妈,我上个月刚给过你们生活费,再加上弟弟的补习费,一共转了八千。江然不知道这件事,我是从自己的稿费里出的。” “那点钱够干什么?”母亲打断他,声音尖利起来,“你弟弟是Alpha,将来要出人头地的,现在连个好手机都用不上,在同学面前多丢人?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找了个Alpha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只是个Omega!” 这些话像冰冷的刀子,一遍遍地扎在远孟舟心上。他垂下眼睛,看着地板上的光影,想起很多年前,母亲还不是这样的。父亲还在世时,虽然对他这个Omega儿子并不十分重视,但母亲至少会在他生病时整夜守候,会在他考了好成绩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切都从父亲早逝后开始改变。母亲一个人艰难地把他拉扯大,虽说总是看不上他是个Omega,倒也没让他过过苦日子。直到高二那年,母亲再嫁,继父带来的Alpha儿子立刻成了家中的焦点。母亲似乎把全部的希望和爱都转移到了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上,而远孟舟则渐渐变成了家中的透明人。 他记得那些尴尬的晚餐,继父和母亲不停地给“弟弟”夹菜,讨论着他的光明未来,而远孟舟则安静地吃完饭,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他记得“弟弟”的生日总是热闹非凡,而他的生日却常常被遗忘。 他记得自己考上美术学院时,母亲只是淡淡地说“Omega学画画也好,将来好嫁人”,而“弟弟”哪怕考试进步几名,都会得到隆重的庆祝。 于是高中毕业后,他选择了住校,远离了熟悉的城市,尽量不回家。 大学里,他再次遇见了边江然,那个看似冷淡却会默默为他准备好一切的人。 他们相熟,相恋,相爱,他才终于有了家,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 “孟舟!你听见没有?”母亲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远孟舟沉默地走到玄关,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大约有两千多块。他递过去,轻声说:“我手上只有这些了,新的稿费要下周才能到账。” 母亲一把夺过钱,熟练地数了数,这才脸色稍缓:“就这么点?算了,我先拿着。下周记得再转五千过来,你弟弟还要报个什么培训班。” 她没有再多看儿子一眼,转身就走。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远孟舟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递钱的姿势。 他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锵锵小跑过来,担忧地蹭着他的腿。远孟舟把小猫抱进怀里,把脸埋在那柔软的毛发中,试图寻找一丝慰藉。 屈辱和悲哀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整夜不睡地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体;想起小学时他被同学欺负,母亲气势汹汹地到学校找老师理论;想起第一次分化成Omega时,母亲摸着他的头说“没关系,Omega也可以很优秀” …… 那些温暖的记忆与现实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不明白,为什么血缘关系会变得如此淡薄,为什么母亲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Alpha继子,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刻薄。 是因为他是Omega吗?是因为他不能像Alpha那样“光宗耀祖”吗?还是因为母亲在继父家中也处境尴尬,不得不通过宠爱继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远孟舟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他只觉得累,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疲惫。 抱起锵锵,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染成绚丽的橘红色。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边江然的公司就在其中一栋里。 此刻的他,一定还在为那个重要的项目忙碌着吧? 远孟舟想起边江然提起项目时眼中的光芒,那是面对挑战时的兴奋和坚定。 他想起两人一起规划的未来,那些简单却美好的梦想:海边的日出、院子里的猫爬架、一起慢慢变老的时光... 还有锵锵,这个意外闯入他们生活的小生命,给了他们那么多欢乐。 这些才是真实的,才是值得珍惜的。远孟舟告诉自己。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保上两人的合影——那是去年在海边拍的,边江然从背后抱着他,两人都在笑,眼睛里满是幸福。 “江然,”他轻声自语,“有你在,我就有家了。” 锵锵在他怀里“喵”了一声,仿佛在附和。 远孟舟轻轻抚摸着锵锵柔软的毛发,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正在为他们的未来打拼,而那个未来里,没有刻薄的言语,没有偏心的对待,只有相互扶持和理解。 这就够了。 第9章 他的港湾 夜色已深,时针悄然滑过十一点。 边江然用钥匙轻轻打开家门,动作谨慎,生怕惊扰了可能已经熟睡的远孟舟。 一整天的激烈讨论、数据核对和方案修改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雪松与书墨的信息素也因过度疲惫而显得稀薄紊乱。 然而当他踏入玄关,立刻察觉到家中的异样。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远孟舟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锵锵安静地卧在他脚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主人的腿,但远孟舟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疼。 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边江然敏锐地捕捉到一股陌生而刺鼻的信息素残留——廉价香水混合着某种攻击性极强的Alpha气息,令人不悦。 而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远孟舟的雨后青草与白茶信息素中,混杂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委屈和悲伤。 “孟舟?”边江然立刻放下公文包,快步走到沙发前,蹲下身与远孟舟平视,“怎么了?” 远孟舟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睫毛轻轻颤动,目光缓缓聚焦在边江然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边江然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指腹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远孟舟哭过。这个认知让边江然的心揪得更紧。 “是谁来了?”他低声问,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远孟舟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简单回答:“我妈下午来了。” 无需多言,边江然已经明白了大半。他知道远孟舟与母亲复杂而痛苦的关系,知道那个家中远孟舟永远是被忽视、被索取的一方。他注视着远孟舟试图掩饰伤痛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又来要钱?”边江然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远孟舟轻轻点头,省略了那些难听的话语和刻薄的指责:“弟弟想要新手机。” 边江然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他知道远孟舟不会告诉他全部真相——那些伤人的话语,那些偏心的比较,那些因为他是Omega而遭受的轻视。 远孟舟总是这样,宁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让他担心。 但这恰恰最让边江然心疼。 “孟舟,”他轻声唤道,双手捧起远孟舟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听我说。” 远孟舟的眼眶又红了,但他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边江然的雪松信息素开始变得浓郁,不再是疲惫时的稀薄紊乱,而是坚定而温暖地释放出来,像一片茂密的森林,将远孟舟温柔地包裹其中。这种充满保护意味的信息素让远孟舟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我们这个家,”边江然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它。”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远孟舟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包括你的母亲。你已经是我的伴侣,是这个家的另一半。我们彼此拥有,这就够了。” 远孟舟的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扑进边江然的怀里,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边江然的衬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但皮肤传来的温度和他信息素中那份坚定不移的安全感,让远孟舟几乎要融化了。 “嗯。”他在边江然的颈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却不再有之前的悲伤。 边江然就着蹲着的姿势,将远孟舟整个人搂进怀里。他的手掌轻抚着远孟舟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一下,又一下。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家宠物店。”边江然突然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远孟舟在他怀里轻轻摇头。 “他们新进了一批小猫玩具,有一个羽毛逗猫棒,顶上还带着铃铛。我想着锵锵一定会喜欢,就买回来了。”边江然继续说着,一只手仍然轻抚远孟舟的后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玩具。 听到铃铛声,原本安静卧着的锵锵立刻抬起头,湛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奇地盯着边江然手中的玩具。 远孟舟从边江然怀里抬起头,看着那个小巧的羽毛逗猫棒,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真实的微笑:“你居然会买这个...” “为什么不会?”边江然挑眉,故意晃动逗猫棒,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当然要讨好我们的小少爷。” 锵锵已经被铃铛声完全吸引,站起身,尾巴高高翘起,准备扑向那簇晃动的羽毛。 这温馨的一幕让远孟舟心中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他看着边江然难得放松的模样,看着锵锵活泼可爱的姿态,突然觉得母亲带来的那些伤痛,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承受了。 边江然逗了一会儿猫,又把注意力转回远孟舟身上:“吃过晚饭了吗?” 远孟舟诚实地摇头:“不饿。” 是不饿,那就是没吃。 “那怎么行。”边江然皱眉,站起身,顺便把远孟舟也拉起来,“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再做个三明治。你必须吃点什么。” 在厨房里,边江然系上那条深蓝色围裙,熟练地热牛奶、煎蛋、烤面包。远孟舟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他的Alpha,在外面是雷厉风行的项目负责人,在家却会为他系上围裙做夜宵。 “项目进展如何?”远孟舟问道,试图转移注意力。 边江然没有回头,专注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还好,新方案基本确定了,明天开始细化。如果顺利的话,下周应该能向甲方汇报。”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挑战后的满足感。 “那就好。”远孟舟轻声说。 不久,两人坐在餐桌前,分享着简单的夜宵。热牛奶温暖了远孟舟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看着对面的边江然,突然开口:“江然,谢谢你。” 边江然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远孟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一个真正的家。” 也是独属于我们的家。 边江然的眸光柔软下来,他伸手越过餐桌,握住远孟舟的手:“傻瓜,这是我们共同的家。” 餐后,边江然坚持要远孟舟先去休息,自己来收拾厨房。等他也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时,远孟舟已经躺在床上,但没有睡,而是睁着眼睛等他。 边江然掀开被子躺下,很自然地将远孟舟搂进怀里。两人的信息素在亲密无间的距离中完美交融,雪松与青草,书墨与白茶,构成独一无二的气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气息。 “睡吧,”边江然在远孟舟额上印下一个吻。 远孟舟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母亲的刻薄话语、童年的委屈记忆,此刻都被边江然的体温和气息驱散了。 在这个怀抱里,他感到安全,感到被爱,感到前所未有的归属。 “晚安,江然。”他轻声说。 “晚安,孟舟。” 夜色深沉,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有两颗心紧紧相依,足以抵御世间一切寒冷。 第10章 噩耗传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出细长的光带。 边江然离家时特意放轻了动作,只在远孟舟额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我早点回来”。 远孟舟在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听着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又沉入短暂的睡梦中。 他醒来时已近九点,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锵锵在客厅里自娱自乐地追逐着一只小球。 远孟舟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坐在餐桌前小口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日历——距离胃镜检查才过去了一天,结果没那么早出来,可他的心还是好慌。 这个念头像一片阴云,悬在他心头。他试图分散注意力,打开素描本开始画锵锵玩耍的样子,但笔下的线条总是失控,最终纸面上出现的竟是边江然疲惫的侧脸。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市中心医院。远孟舟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铅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您好。” “是远孟舟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女声专业而冷静,“您的病理结果已经加急检测出来了,医生建议您尽快来医院复诊,最好今天就能过来。” 竟然……这么快吗?! 远孟舟感到喉咙发紧:“结果...怎么样?” “具体情况需要医生当面跟您解释。您今天方便过来吗?” “好...好的,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远孟舟在餐桌前呆坐了许久。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鸣叫,世界依然在正常运转,但他却感觉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他想起医生说的“形态不太好”,想起林望月担忧的眼神,想起边江然近来愈发消瘦的脸庞。 最终,他站起身,机械地换好衣服,把锵锵的食盆装满,又给它倒了水,然后出了门。 去医院的路上,远孟舟一直望着车窗外。他看见牵手散步的老夫妇,看见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看见嬉笑打闹的学生...所有这些平凡而幸福的场景,此刻都像一把把钝刀,割着他的心。 他不敢想象,如果结果真的不好,他和边江然的未来会怎样。 到达医院后,远孟舟直接被带到了消化科主任的诊室。陈明远医生看着手中的报告,表情凝重。他示意远孟舟坐下,然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远先生,”陈医生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但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您的病理结果显示,是胃腺癌。” 远孟舟感到一阵耳鸣,医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 “而且从影像学和病理特征来看,分期比较晚,可能已经...”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有局部转移的迹象。” “癌......晚期......”这几个字在远孟舟脑海里疯狂盘旋,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希望。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感到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医生继续说着什么——“建议立刻住院”,“进行手术评估”,“后续化疗”——但这些话语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医生,”远孟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几乎认不出来,“治疗...需要多少钱?”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这个要看具体治疗方案。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但自费的部分...不会太少。” 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很多,很多钱。 远孟舟想起自己和边江然辛苦攒下的积蓄,那是他们准备买新房子、规划未来的钱。 “那...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远孟舟轻声问,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医学奇迹会发生呢? 陈医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摇头:“到了这个阶段,我们更关注的是如何延长生存期、提高生活质量。治愈...很困难。” 诊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远孟舟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画出过那么多美好的未来,如今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他站起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远先生,我理解您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但请尽快做决定。病情不等人。”陈医生递给他一叠资料,“这些是相关资料,您回去可以看看。” “谢谢……” 远孟舟机械地接过那叠沉重的纸张,几乎是逃离了诊室。 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变得模糊不清,远孟舟踉跄着走到一个角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给边江然打电话,但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他想起了边江然近来疲惫的神情,想起了那个重要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想起了两人为未来规划的所有蓝图... 最终,他收起手机,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 算了…… --- 同一时刻,边江然正在公司会议室里与团队成员讨论项目细节。连续多日的加班让他的咳嗽愈发严重,不时需要停下来喝水缓解。 “江然,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路枫予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边江然摇摇头,刚想说话,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这一次,他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咳嗽结束后,喉咙里有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站起身,尽量保持步伐平稳。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脸颊,试图冷静下来。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脸色灰败,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康Alpha。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边江然擦干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的诊断结果已出来,请尽快来院复诊。” 消息下方还有一个链接,可以查看电子报告。 边江然盯着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动作。水龙头没有关紧,水滴落入洗手池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终于点开了那个链接。 诊室外的走廊上,远孟舟茫然地走着,手中的诊断书像有千斤重。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未来突然变成了一片迷雾。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边江然扶着洗手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静止了。 两个相爱的人,在同一时刻,收到了改变他们一生的消息。 至于这些消息是好是坏? 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