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七年后》 第1章 第 1 章 残冬的风卷着碎雪,呜咽着拍打靖安侯府的朱漆窗棂,将殿内暖炉里燃得正旺的银骨炭气息,都压得淡了几分。 沈微婉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翻涌着窒息般的剧痛,仿佛那柄刺穿她心脏的匕首,此刻仍嵌在血肉之中。 眼底是一片模糊的昏沉,既非全然的黑暗,也无清晰的视物,只有光影轮廓隐约可辨,这是她嫁入靖安侯府一年后,双眼在珍稀药材调养下,初初有了起色的模样。 不是阴曹地府的冰冷,也不是被暗杀时的血腥,而是侯府她住了七年的“静心苑”。 指尖抚过身下铺着的云丝锦褥,触感柔滑细腻,与记忆中临死前身下冰冷的青石板截然不同。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的苦艾香,那是她为了安神,常年在窗下燃着的熏香。 “姑娘,您醒了?”贴身丫鬟晚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睁着眼,连忙上前掖了掖被角,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是魇着了?方才瞧您睡得不安稳,额上都沁着汗。” 沈微婉没有立刻应声,喉间干涩得发疼。 她侧耳细听,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声响:晚翠衣裙摩擦的窸窣声,暖炉里炭火爆裂的轻响,院外廊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动的叮当声……每一丝声音都清晰得可怕,将她拉回这令人心悸的过往。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她做沈清柔替身的第七年之始,回到了距离她被谢景渊的心腹灭口,还有整整六年的时候。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她刚刚回暖的身子,又冻得瑟瑟发抖。 她本是沈家庶女,自幼眼盲,被养在乡下庄子里,如同隐形人一般活着。 直到七岁那年,嫡妹沈清柔意外落水,缠绵病榻,恰逢皇帝欲以沈家女为质,试探手握重兵的靖安侯谢景渊的忠诚度。 沈家为了保全娇贵的嫡女,也为了攀附侯府这棵高枝,便将她从乡下接回,对外宣称沈清柔已然痊愈,送她嫁入了侯府,做了沈清柔的替身。 七年光阴,她小心翼翼,模仿着沈清柔的言行举止,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只为了能得到侯府的药材,治好这双瞎眼。 她以为只要安分守己,等双眼复明,总能寻个机会脱身,过几日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 可她错了。 谢景渊从始至终,都只当她是一枚棋子,一枚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一枚用来安抚朝臣,掩人耳目的替身棋子。 他对她冷淡疏离,偶尔的温和,也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而她,不仅要承受他的冷漠,还要应对侯府内宅的明枪暗箭,忍受着所有人都将她视作“沈清柔影子”的屈辱。 她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足够不引人注目,却终究还是因为无意中撞破了谢景渊暗中联络势力,意图篡位的秘辛,成了他眼中必须除去的隐患。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寒冬,她被他的心腹以“突发恶疾”为由,拖到府外的废弃破庙。 冰冷的匕首刺入心脏时,她听得那心腹冷声道:“夫人,别怪属下心狠,侯爷说了,你知道的太多了,留不得。” 知道的太多了…… 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冷笑,眼底翻涌着彻骨的恨意与不甘。 她当了七年替身,赔上了自己的青春与尊严,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场毫无预兆的灭口。 谢景渊何其凉薄,沈家何其自私,沈清柔又何其幸运,能让她替了七年,还能安安稳稳地做她的沈家嫡女。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再也不要为了那所谓的“活命”与“复明”,活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她要合离,要离开靖安侯府,要为自己活一次!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晚翠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又是冷笑又是落泪,不由得慌了神。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不必。 晚翠,替我更衣,我要去见侯爷。” 晚翠愣住了:“侯爷?这时候?侯爷刚从衙门回来,许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我知道。”沈微婉打断她,伸手摸索着坐起身,“你只管替我更衣梳洗,其余的事,我自有分寸。” 她记得清楚,今日是腊月初八,谢景渊下午会回府处理一些府中事务,之后便要去赴一位同僚的宴请。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能见到他,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尽早提出合离的机会。 晚翠见她态度坚决,不敢违逆,连忙取来一身月白色的素缎夹袄,配上一条水绿色的马面裙,小心翼翼地为她穿戴整齐。 又用桃木梳将她乌黑的长发梳顺,挽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多了几分病弱的楚楚可怜。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蒙着一层薄雾般的模样,让人一看便知是个视物不清的。 “姑娘,好了。”晚翠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咱们这就去书房?” 沈微婉点头,任由晚翠搀扶着,一步步走出静心苑。 廊下的碎雪被来往的下人踩得泥泞,寒气透过绣鞋,丝丝缕缕地侵入脚底,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寒凉。 侯府的路径,她即便眼盲,也早已烂熟于心。 前世七年,她便是凭着记忆与听觉,在这座富丽堂皇却冰冷刺骨的府邸里,艰难地生存着。 穿过两道月洞门,绕过栽着腊梅的庭院,远远便瞧见了谢景渊的书房“墨韵堂”。 廊下站着几个神色肃然的侍卫,见她过来,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位侯夫人,向来性子怯懦,眼盲之后更是深居简出,极少主动出门,更别说主动来书房找侯爷了。 “夫人,您怎么来了?”领头的侍卫长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试探。 沈微婉停下脚步,声音平静无波:“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沈氏求见侯爷,有要事相商。” 侍卫长犹豫了一下,谢景渊吩咐过,不许旁人随意打扰他处理公务,可眼前这位毕竟是侯夫人。 他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进了书房。 不过片刻,侍卫长便出来了,侧身让开道路:“侯爷请您进去。”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书房内那道属于谢景渊的,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定了定神,在晚翠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华贵,紫檀木的书案上堆满了卷宗,墙上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角落里燃着一盆上好的龙涎香,香气清冽,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谢景渊坐在书案后,身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美无俦,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抬眸望着走进来的女子,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一个“瞎子替身”的漠然与疏离。 在他眼中,沈微婉不过是沈家送来的一件工具,是皇帝用来监视他的棋子。 她眼盲怯懦,唯唯诺诺,毫无可取之处,若不是碍于沈家与皇帝的面子,他连让她踏入这墨韵堂的资格都不会给。 “何事?”谢景渊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冷得像窗外的寒冰,没有一丝起伏。 沈微婉被晚翠扶着站定在书案前,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 她微微仰头,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看似茫然地望着前方,实则精准地锁定了他的方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轻视与不耐,就像前世无数次那样。 可这一次,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畏缩,不再因为他的冷漠而心生惶恐。 “侯爷,”沈微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我要合离。” “合离”二字一出,书房内瞬间陷入了死寂。 谢景渊脸上的漠然凝固了,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月白的素衣,简单的发髻,依旧是那副病弱怯懦的模样,可方才那句话里的决绝,却与她平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个瞎子替身,被什么人撺掇着,胆子大了起来? 晚翠更是吓得浑身一僵,连忙拉住沈微婉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道:“姑娘!您胡说什么呢!合离是何等大事,怎能随口提及!” 沈微婉没有理会晚翠的劝阻,依旧抬着头,迎向谢景渊的目光,再次重复道:“侯爷,我意已决,求与你合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冲动。 谢景渊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指尖轻轻敲击着书案,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悸。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沈微婉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在她的身上,冷冽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谢景渊的目光如同利刃,仿佛要将她看穿,“合离?沈微婉,你以为这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还是你觉得,凭着你这双瞎眼,离开了侯府,能活得下去?”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沈微婉的心里。 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话语打击,被现实的困境逼迫,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苟延残喘。 可现在,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沈微婉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侯爷说笑了。 我虽眼盲,却也知晓,与其在侯府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不如离开,寻一条生路。 至于能不能活下去,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棋子?”谢景渊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一向怯懦的替身,今日不仅敢提合离,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他审视着她的神色,试图从她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里,看出些许端倪。 可她的表情平静得很,既没有惶恐,也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谢景渊心中冷笑。 不管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受人挑唆,合离之事,绝无可能。 他如今正在暗中筹备大事,皇帝对他猜忌已久,这门婚事本就是皇帝的试探。 若是此时与沈家女合离,无疑是向皇帝示弱,更是会引起朝臣的揣测,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沈微婉这个替身,就算他再看不上,也必须留在侯府,扮演好“靖安侯夫人”的角色。 “放肆!”谢景渊的语气骤然变冷,周身的气场愈发凛冽,“合离之事,休要再提!你既嫁入侯府,便是我谢景渊的人,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冰冷的话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胆战心惊。 晚翠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饶命!姑娘她只是一时糊涂,求侯爷不要怪罪她!” 沈微婉却没有跪下,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挺直了纤细的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翠竹,尽管柔弱,却有着不屈的风骨。 “侯爷是觉得,我离不开这侯府,是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韧劲,“可侯爷有没有想过,强扭的瓜不甜。 我若一心想走,总有办法。 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对侯爷的名声,对侯府的颜面,恐怕都没有好处吧?” 她在赌。 赌谢景渊在乎自己的名声,在乎他暗中的谋划,不会愿意因为她这个替身,闹出什么乱子。 谢景渊的眸色沉了沉。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瞎子替身,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她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软肋上。 他如今行事,最忌张扬,若是沈微婉真的闹起来,传到皇帝耳朵里,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同意合离。 “你在威胁我?”谢景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沈微婉,我劝你安分守己些。 在这侯府,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衣食无忧,也保你能继续用最好的药材治你的眼睛。 可若是你执意要闹,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他的话里带着**裸的威胁,暗示着若是她不识好歹,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安分下来。 沈微婉心中一凛。 她知道谢景渊说得出做得到。 前世,那些试图挑衅他,阻碍他的人,下场都极为凄惨。 她现在羽翼未丰,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硬抗,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可她并不甘心就此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甘与愤怒,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没有妥协:“侯爷,我并非有意威胁,只是想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我知道,这门婚事对侯爷而言,意义非凡。 可我只想做我自己,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替身。 若是侯爷不愿合离,那便请侯爷给我一个承诺,日后,待时机成熟,放我离开。” 谢景渊看着她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怯懦,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对自由的渴望。 这让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 他向来掌控一切,从未有过这样被人拿捏的感觉。 这个替身,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时机成熟?”谢景渊冷笑一声,“沈微婉,你太天真了。 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时机成熟,只有安分守己。 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乖乖留在侯府,扮演好你的角色。 否则,别说离开,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都是未知数。”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重新拿起狼毫笔,语气冰冷地吩咐道:“送夫人回静心苑。 即日起,没有我的允许,夫人不得随意出苑。” 这是要将她禁足了。 沈微婉心中一沉。 她知道,谢景渊这是怕她再闹出什么乱子,想要将她牢牢地看管起来。 晚翠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沈微婉,低声道:“姑娘,咱们先回去吧。” 沈微婉没有再争辩。 她知道,此刻再多说无益,只会让谢景渊更加警惕,对她更加不利。 她缓缓转过身,在晚翠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书房。 廊外的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冷了她的心。 合离之路,果然艰难。 可她不会放弃。 谢景渊,你想让我继续做你的棋子,做沈清柔的替身? 这一世,我偏不。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侯府,挣脱所有的束缚,为自己活一次。 沈微婉的脚步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 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寒梅,在风雪中,孕育着惊人的力量。 书房内,谢景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指尖轻轻敲击着书案,眸色深沉。 这个沈微婉,今日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沈微婉被晚翠搀扶着,一步步走远的身影,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探究与冷冽。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合离之事,绝无可能。 她必须留在侯府,做他的棋子,直到他达成目标的那一天。 至于她今日的异常……他会派人好好盯着,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若是她安分守己,他不介意给她一口饭吃,给她药材治眼睛。 可若是她敢坏他的事,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将整个靖安侯府,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寒凉之中。 第2章 第 2 章 回到静心苑时,沈微婉的裙角已沾了些许雪沫,寒意顺着衣料缝隙钻进来,冻得她指尖发凉。 晚翠连忙扶她坐下,又转身去暖炉边添了几块银骨炭,搓着手道:“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侯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合离这等事,岂是轻易能提的?” 沈微婉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眼底的坚定未减,只是多了几分疲惫。 她知道晚翠是真心为她好,前世在这侯府,也唯有晚翠待她始终如一,未曾因她是替身,眼盲而轻慢半分。 可有些话,她不能对晚翠说,重生的秘密,前世的惨死,只能烂在自己心里。 “晚翠,我不是一时冲动。”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只有自己能懂的沉重,“在这侯府,我活得不像自己。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晚翠急得眼圈发红:“可侯爷已经把您禁足了!往后连苑门都出不去,还怎么拼?万一惹得侯爷真的动怒,您……您可怎么办啊?” 沈微婉沉默了。 禁足,这是谢景渊给她的第一个警告,也是他掌控欲的体现。 他要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让她无法兴风作浪,只能乖乖做他的棋子。 前世,她便是这样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可这一世,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禁足便禁足吧。”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话,“至少,这静心苑还是清净的。 晚翠,往后府中的事,你多留意些,尤其是关于侯爷的动静,还有……沈清柔那边的消息,若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 她必须尽快摸清谢景渊如今的谋划进度,也必须时刻提防沈清柔。 前世,沈清柔虽未直接害她,却也从未阻止过沈家的安排,甚至偶尔还会借着“探望”的名义,在谢景渊面前故作姿态,反衬得她这个替身愈发碍眼。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沈清柔轻易拿捏。 晚翠虽不解她为何突然关心这些,但见她神色认真,便重重点头:“奴婢晓得了,姑娘放心,奴婢会多留意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管家来了,说侯爷有吩咐。” 沈微婉心中一凛,谢景渊的动作倒是快。 她抬手理了理衣襟,沉声道:“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侯府的大管家谢忠,此人是谢景渊的心腹,做事干练,性子也极为冷硬。 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毫无温度:“夫人,侯爷吩咐,即日起,静心苑的出入需凭侯爷手谕,府中各院送来的东西,需经奴婢查验后方可送入。 另外,侯爷特意交代,夫人的眼药依旧按往日规格送来,只是往后,每月的药材清单,需呈给侯爷过目。” 这话看似是关心她的眼疾,实则是将她的一切都置于监控之下。 连药材清单都要过目,无非是怕她借着买药的由头,与外界传递消息。 沈微婉端坐在椅子上,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我知道了,劳烦管家转告侯爷,我会安分守己,不给他添麻烦。” 谢忠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淡然,并无丝毫不满或惶恐,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 往日里,这位侯夫人怯懦得很,稍遇点事便会手足无措,今日竟敢在侯爷面前提合离,此刻面对这样的禁足安排,反倒如此镇定,倒是有些反常。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躬身道:“夫人明白就好。 奴婢这就去安排,往后夫人有什么需要,可让丫鬟来告知奴婢。” 说完,谢忠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守在苑门外的侍卫,务必看好静心苑,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苑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沈微婉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晚翠气得眼眶发红:“这也太过分了!侯爷分明是把姑娘您当成犯人看管了!” 沈微婉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掌心已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知道,谢景渊这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侯府,做他稳固地位的棋子。 他不在乎她的感受,不在乎她是否愿意,只在乎她能否起到应有的作用。 前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谢景渊对权力的执念,深入骨髓。 为了篡位,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替身。 前世她之所以能活七年,不过是因为她足够安分,没有碍他的事,且她的存在,能让皇帝暂时放下对他的猜忌。 可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成为了隐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除去。 这一世,她主动提出合离,无疑是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现在没有杀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还不能让“靖安侯夫人”这个位置空出来,以免引起皇帝的怀疑。 沈微婉闭上眼,任由眼底的酸涩蔓延开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硬抗,只会死得更快。 唯有隐忍,唯有暗中积蓄力量,才能等到脱身的机会。 “晚翠,别气了。”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不让他抓住任何把柄。 同时,也要好好筹划,为日后做打算。” 她必须尽快联络上前世对她有恩的老仆陈嬷嬷。 陈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当年她被送到乡下庄子,便是陈嬷嬷一直照顾她。 后来她嫁入侯府,陈嬷嬷因年事已高,便留在了沈家的老宅,靠着她偶尔偷偷送去的银两过活。 前世她惨死之后,也是陈嬷嬷想方设法,将她的尸骨收敛,葬在了乡下的祖坟旁。 陈嬷嬷忠心耿耿,且在沈家老宅根基深厚,若是能联络上她,便能帮自己囤积财物,打探外界消息,为日后的脱身之路铺路。 “姑娘,您有什么打算?”晚翠见她神色坚定,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担忧与信任。 “我想让你帮我递一封信给陈嬷嬷。”沈微婉压低声音,“陈嬷嬷是我母亲的陪嫁,对我忠心耿耿。 如今我被困在府中,只能靠她帮我在外边打点。 只是府中看管甚严,这封信,怕是不好递出去。” 晚翠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府门守卫森严,管家又特意交代过,出入的人都要严查,信件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除非是借着采买的由头,让外出采买的婆子帮忙捎出去。” 沈微婉眼睛一亮:“采买的婆子?可有可靠之人?” “有一个张婆子,是府中外院负责采买的,她的女儿曾受过陈嬷嬷的恩惠,对陈嬷嬷向来敬重。”晚翠想了想,说道,“只是张婆子为人谨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未必肯帮忙。” “只要有一线希望,便要试试。”沈微婉沉声道,“晚翠,你替我写一封信,就说我在侯府一切安好,只是思念她老人家,想请她帮我留意一些市面上的珍稀药材,若是有合适的,便帮我买下,银两我会想办法送出去。 另外,让她多留意京城的动静,尤其是关于沈家与侯府的消息,若有异常,便托人悄悄告诉我。” 她不能在信中说得太过直白,以免被人截获,惹来杀身之祸。 只能用隐晦的语言,让陈嬷嬷明白自己的意思。 晚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这就去写。 只是姑娘,银两方面……” “我这里还有一些首饰,都是这些年侯爷赏的,虽不算特别名贵,但也能值些银子。”沈微婉抬手取下头上的素银簪子,又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对玉耳环,“你把这些拿去,交给张婆子,就当是定金。 告诉她,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晚翠接过首饰,小心翼翼地收好:“奴婢这就去办。 只是姑娘,您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沈微婉点了点头,“你也务必小心,凡事量力而行,切不可勉强。” 晚翠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静心苑内,只剩下沈微婉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暖炉边。 暖炉里的银骨炭燃得正旺,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这只是她重生后,第一场博弈的开始。 谢景渊的冷遇与逼迫,不过是开胃小菜。 往后,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在等着她。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指尖感受到眼皮的温热。 这双眼睛,是她前世最大的执念,也是她今生摆脱替身身份的最大资本。 她必须尽快让眼睛复明,只有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身边的人,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才能在这波诡云谲的侯府与朝堂中,寻得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药来了。” 沈微婉收回思绪,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小丫鬟将药碗放在桌上,躬身道:“夫人,这是今日的眼药,侯爷特意吩咐,让奴婢亲自看着夫人服下。” 沈微婉心中一凛。 谢景渊竟然连她服药都要派人监视,可见对她的警惕心有多重。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摸索着拿起药碗。 汤药温热,入口苦涩,带着一股浓郁的药材气息。 这味道,她前世喝了七年,早已刻骨铭心。 她强忍着苦涩,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喝完。 小丫鬟见她服完药,又将空碗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残留,才躬身道:“夫人服完药了,奴婢告退。” 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谢景渊,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你以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就无法翻身吗? 你错了。 前世,我为了治眼,为了活命,只能对你言听计从,做你温顺的替身。 可这一世,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沈微婉了。 你的监视,你的逼迫,只会让我更加坚定地想要离开你,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会好好服药,好好治眼睛。 等我的眼睛复明之日,便是我挣脱枷锁之时。 到那时,我会让你知道,你眼中微不足道的替身,也能拥有撼动你棋局的力量。 沈微婉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开始梳理前世的记忆,那些关于谢景渊的谋划,关于朝堂的变动,关于政敌的软肋,都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 这些,都是她今生最大的筹码。 她知道,谢景渊现在正在暗中联络各方势力,积蓄力量,准备推翻旧朝。 而皇帝也并非庸碌之辈,对谢景渊的猜忌日益加深,随时可能动手打压。 这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任何人卷入其中,都可能粉身碎骨。 可她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 沈微婉睁开眼,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谢景渊,你想利用我做棋子,那我便暂且扮演好棋子的角色。 只是,这枚棋子,从今往后,要按自己的规矩走棋了 第3章 第 3 章 禁足的日子,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静心苑外,侍卫日夜守着,府中各院的人,也鲜少有人前来探望。 沈微婉倒也乐得清净,每日除了服药,调养身体,便是在晚翠的陪伴下,在苑中散步,熟悉着这一世的环境。 她的眼睛,在珍稀药材的调养下,日渐好转。 原本模糊的光影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还不能看清人的面容,却也能大致分辨出物体的形状与颜色。 这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这日,天朗气清,雪后初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暖洋洋的。 沈微婉正坐在廊下,由晚翠陪着,辨认着院中的花草。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静心苑的宁静。 “让开!我是奉了李侧妃的命令,来给夫人送点心的,你们也敢拦?”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嚣张与不屑。 沈微婉眉头微蹙。 李侧妃,李嫣然,是谢景渊的表妹,也是侯府中最受宠的姬妾。 前世,这位李侧妃便仗着自己的身份与谢景渊的宠爱,处处刁难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因她是“沈清柔”的替身,而李嫣然一直爱慕谢景渊,对占据了侯夫人之位的“沈清柔”,恨之入骨。 如今,她刚被禁足不久,李嫣然便迫不及待地派人前来,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晚翠脸色一沉,站起身道:“姑娘,奴婢去看看。” 沈微婉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必,让她们进来。 我倒要看看,李侧妃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苑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裙的丫鬟,双手端着一个描金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碟精致的点心,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神色傲慢,眼神轻蔑地扫过沈微婉与晚翠。 这丫鬟是李嫣然的贴身丫鬟,名叫春桃。 前世,便是这个春桃,仗着李嫣然的势,多次对她出言不逊,甚至暗中使绊子。 春桃走到沈微婉面前,并未行礼,只是将托盘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语气尖酸地说道:“夫人,这是我家侧妃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桂花糕,想着夫人禁足在苑中,定然烦闷,便让奴婢送来给夫人尝尝鲜。” 她说着,眼神轻蔑地打量着沈微婉,见她依旧是那副眼盲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只是夫人眼盲,怕是连这桂花糕的样子都看不清吧?要不要奴婢喂夫人吃啊?” 这话,无疑是**裸的羞辱。 晚翠气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怒声道:“春桃!你好大的胆子!夫人也是你能轻薄的?快给夫人道歉!” 春桃嗤笑一声,双手叉腰:“道歉?我道什么歉?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一个瞎子,占着侯夫人的位置,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还有什么资格摆架子?” “你!”晚翠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与春桃理论。 沈微婉抬手拦住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晚翠,退下。” 晚翠愣了一下,见沈微婉神色淡然,并无丝毫怒意,只好不甘地退到一旁。 沈微婉缓缓站起身,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看似茫然地望着春桃的方向,实则带着一股锐利的审视。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语气轻柔,却字字诛心:“春桃是吧?我记得你,是李侧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春桃心中一愣,没想到这个瞎子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记性。” “李侧妃送点心来,心意我领了。”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我虽眼盲,却也知晓,侯府之中,尊卑有序。 你不过是一个丫鬟,竟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出言不逊,莫非是李侧妃教你的?还是说,你觉得,仗着李侧妃的势,便能在侯府为所欲为,连我这个侯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春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春桃平日里在李嫣然身边,娇纵惯了,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尤其是眼前这个一向怯懦的“瞎子夫人”,今日竟然敢如此顶撞她,这让她心中又气又慌。 “你……你胡说八道!”春桃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说道,“我只是好心给你送点心,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家侧妃才不会教我这些!” “哦?是吗?”沈微婉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若是李侧妃知晓,她身边的丫鬟,在外边如此嚣张跋扈,丢了她的脸面,不知会如何处置你?毕竟,李侧妃向来以温婉贤淑自居,若是让侯爷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如此不懂规矩,怕是会觉得,李侧妃平日里的温婉,不过是装出来的吧?” 沈微婉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嚣张的话来。 她最清楚,李嫣然之所以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受尽宠爱,靠的便是那副温婉贤淑,与世无争的模样。 谢景渊向来不喜女子争风吃醋,搬弄是非,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这般嚣张,定会迁怒于李嫣然。 到时候,别说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是李嫣然,也讨不到好。 “夫……夫人,奴婢知错了!”春桃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奴婢一时糊涂,口无遮拦,求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沈微婉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前世,她便是太过软弱,才让这些下人蹬鼻子上脸,让李嫣然等人有机可乘。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纵容任何人的轻视与羞辱。 “知错便好。”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侯府之中,规矩最大。 你既在李侧妃身边伺候,便该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莫要丢了李侧妃的脸面,也莫要坏了侯府的规矩。” “是是是!奴婢记住了!”春桃连连磕头,额头上很快便沾了些许尘土,“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了奴婢吧!” “起来吧。”沈微婉淡淡道,“点心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诉李侧妃,多谢她的心意。 只是往后,若是再让我瞧见你这般不懂规矩,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回去!”春桃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静心苑,连托盘都忘了拿。 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见状,也吓得连忙跟了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她们仓皇离去的背影,晚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姑娘,您太厉害了!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没想到您几句话,就把春桃那嚣张跋扈的丫头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依旧带着一丝警惕:“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 李嫣然心思深沉,今日让春桃来,未必是真心送点心,怕是想试探我被禁足后的态度。 如今吃了瘪,往后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太了解李嫣然了。 表面温婉,实则心胸狭隘,嫉妒心极强。 前世,李嫣然因嫉妒她的“侯夫人”身份,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只是她那时一心隐忍,从未与她计较。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一味退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晚翠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那姑娘您可要多加小心,李侧妃深得侯爷宠爱,咱们怕是斗不过她。” “斗不斗得过,不是她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沈微婉缓缓坐下,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桂花的香气浓郁,甜而不腻,确实是李嫣然平日里最爱的点心。 只是,这点心之中,是否加了别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她将桂花糕放回碟中,语气平静地说道:“往后,府中送来的东西,无论是吃食还是用度,都先仔细查验一番,确认无误后再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不能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晚翠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奴婢晓得了,姑娘放心,往后奴婢定会仔细查验,绝不让您受到半点伤害。” 沈微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这只是她与李嫣然交锋的开始。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内宅的争斗,从来都不比朝堂上的博弈简单。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步步为营,谨慎小心。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春桃交锋的这一幕,恰好被远处廊下的一个身影看在眼里。 谢景渊处理完公务,本想绕路去静心苑看看,一来是想确认沈微婉是否真的安分守己,二来也是心中对她那日的反常举动,仍有几分疑虑。 却没想到,刚走到静心苑附近,便看到了春桃嚣张跋扈的模样,也听到了沈微婉那番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话。 他站在廊柱之后,隐去了自己的身影,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那个坐在廊下的女子。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长发简单地挽着,看似柔弱无害,可方才应对春桃时,那份从容不迫,那份暗藏锋芒,却与她平日的怯懦形象,判若两人。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莫要丢了李侧妃的脸面”,更是精准地戳中了要害,既敲打了春桃,又没有直接与李嫣然撕破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个沈微婉,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谢景渊的眸色深沉了几分。 他一直以为,这个替身不过是个眼盲怯懦,任人摆布的棋子,可今日看来,她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的锋芒,都让他感到意外。 是重生之后,性情大变?还是说,她从前的怯懦,都是装出来的? 谢景渊心中充满了疑虑。 他看着沈微婉与晚翠低声交谈的身影,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他转身悄然离去,没有让人知晓他来过。 只是,心中对沈微婉的兴趣,却愈发浓厚了。 这个棋子,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接下来的几日,静心苑倒是清净了不少。 李嫣然没有再派人前来挑衅,府中的其他姬妾,也似乎察觉到了沈微婉的变化,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轻视她。 沈微婉每日依旧按时服药,调养身体,闲暇时便会让晚翠给她读一些书册,或是听晚翠讲府中的琐事。 她的眼睛恢复得越来越快,已经能够看清近处物体的轮廓,甚至能模糊地分辨出人的面容了。 这日,晚翠从外边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快步走到沈微婉身边:“姑娘,好消息!张婆子那边有回信了!” 沈微婉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说,陈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张婆子已经把您的信递交给陈嬷嬷了。”晚翠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陈嬷嬷收到信后,立刻便明白了您的意思。 她让张婆子转告您,让您放心,外边的事她会帮您打点好,珍稀药材她会留意,京城的动静也会随时向您汇报。 另外,陈嬷嬷还托张婆子给您带来了一些银两,让您在府中打点,务必照顾好自己。” 沈微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有了陈嬷嬷的帮助,她在外边便有了一双眼睛,一条后路。 这让她在这被困的侯府之中,多了几分底气。 “太好了。”沈微婉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告诉张婆子,多谢她的帮忙,日后必有重谢。 另外,让她转告陈嬷嬷,务必小心行事,莫要暴露了自己。” “奴婢晓得了。”晚翠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沈微婉,“姑娘,这是陈嬷嬷托张婆子带来的银两,您收好了。” 沈微婉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她能感受到,这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银两,更是陈嬷嬷对她的关心与支持。 “晚翠,你把这些银两收好,妥善保管。”沈微婉将布包递给晚翠,“府中开销虽有供给,但难免会有需要用到银两的地方。 这些银两,就当是咱们的应急之需。” 晚翠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收好:“奴婢明白,姑娘放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管家派人送来消息,说侯爷今晚要在静心苑用晚膳。” 沈微婉心中一凛。 谢景渊竟然要在静心苑用晚膳?这是她嫁入侯府一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前世,谢景渊除了新婚之夜,几乎从未踏足过静心苑,更别说在这里用晚膳了。 他对她,向来是避之不及,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今日,他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那日她提出合离,引起了他的兴趣?还是因为那日看到了她应对春桃的场景,对她产生了好奇?亦或是,有其他的目的? 沈微婉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知道,谢景渊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的每一个行为,背后都必然有其深意。 “知道了。”沈微婉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平静地说道,“让厨房好好准备,务必精致可口。 另外,把苑中的布置,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些。”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晚翠连忙应道,转身匆匆离去。 沈微婉独自坐在廊下,心中思绪万千。 谢景渊今晚的到来,对她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机遇在于,她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了解谢景渊的心思,也可以趁机展现自己的价值,为日后的合离,或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打下基础。 挑战在于,谢景渊心思深沉,城府极深,稍有不慎,便可能露出破绽,引起他的怀疑,甚至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她必须谨慎应对,不能有丝毫大意。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今晚该如何应对谢景渊。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怯懦退缩,也不能太过张扬,引起他的警惕。 她要把握好分寸,既要展现出自己的不同,又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静心苑内,已经点亮了一盏盏宫灯,暖黄的灯光映照在庭院中,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膳,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了上来,摆放在桌上,香气四溢。 沈微婉坐在桌边,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簪了一支珠花,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多了几分温婉动人。 她的眼睛依旧蒙着一层薄雾,却比从前清亮了许多,隐约能看到眼底的流光。 她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谢景渊的到来。 心中虽有忐忑,却更多的是一种从容与坚定。 终于,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通报声:“侯爷到!” 沈微婉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迎了上去。 谢景渊身着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了进来。 宫灯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在看到沈微婉时,微微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素衣简发的替身,今日竟然特意打扮了一番。 淡紫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虽依旧带着几分病弱,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味。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比从前更加清亮了一些,仿佛蒙在上面的薄雾,淡了几分。 “侯爷。”沈微婉微微躬身行礼,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 谢景渊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淡淡道:“不必多礼,坐吧。” 沈微婉依言坐下,拿起筷子,为谢景渊夹了一块鱼肉,轻声道:“侯爷尝尝这道清蒸鲈鱼,肉质鲜嫩,应该合您的口味。” 她记得,前世谢景渊并不喜欢过于油腻的食物,偏爱清淡的口味。 这道清蒸鲈鱼,是她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谢景渊看着碗中的鱼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喜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多问,只是夹起鱼肉,慢慢品尝起来。 鱼肉确实鲜嫩可口,火候恰到好处。 “味道不错。”谢景渊淡淡道,算是对这道菜的认可。 沈微婉心中微松。 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接下来的用餐过程,相对平静。 沈微婉偶尔会为谢景渊夹菜,或是轻声询问他的口味,言语得体,举止端庄,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疏远。 谢景渊则大多时候沉默不语,只是偶尔会问一两句关于她眼睛恢复情况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的关心。 “眼睛恢复得如何了?”谢景渊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多谢侯爷关心,好了许多。”沈微婉轻声道,“如今已经能看清近处的物体轮廓了。” “嗯。”谢景渊点了点头,“好好调养,药材方面,我会让人继续给你送来。” “多谢侯爷。”沈微婉微微颔首。 她知道,谢景渊之所以愿意为她提供药材,并非是关心她,而是因为她的眼睛是否复明,对他而言,或许也有利用价值。 一个眼盲的替身,能起到的作用有限,而一个眼睛复明,且足够聪慧的替身,或许能为他带来更多的便利。 用完晚膳,谢景渊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夜景。 “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动静?”谢景渊忽然开口问道。 沈微婉心中一凛,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 她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只是前几日,李侧妃派丫鬟送来点心,那丫鬟言语间有些不当,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事实。 谢景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深邃的黑眸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倒是越来越有侯夫人的样子了。” 沈微婉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侯爷过奖了。 身为侯夫人,恪守本分,维护侯府的规矩,是我应该做的。” 谢景渊看着她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什么。 可她的表情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好好做你的侯夫人。”谢景渊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 这既是警告,也是承诺。 沈微婉心中冷笑。 亏待不亏待,从来都不是他说了算。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不亏待”,而是属于自己的自由。 “奴婢明白。”沈微婉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疏离。 谢景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迈步离去。 第4章 第 4 章 谢景渊在静心苑用过晚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侯府。 府中的姬妾们,个个心惊不已。 她们实在想不明白,向来对沈微婉避之不及的侯爷,为何会突然对她另眼相看。 尤其是李嫣然,得知消息后,气得砸碎了手中的茶盏,脸色铁青。 她绝不相信,那个眼盲怯懦的替身,会真的得到谢景渊的青睐。 一定是沈微婉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侯爷! 李嫣然的心中,对沈微婉的恨意愈发浓烈了。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沈微婉付出代价,让她知道,在这侯府之中,谁才是真正能得到侯爷宠爱的人。 而这一切,沈微婉并不知晓,也并不关心。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为自己囤积后路,如何尽快恢复视力上。 谢景渊的关注,对她而言,既是压力,也是机遇。 压力在于,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谢景渊看在眼里,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机遇在于,谢景渊对她的兴趣,或许能让她获得更多的自由,也能让她更容易地接触到府中的核心信息。 这日,沈微婉正在苑中散步,晚翠忽然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姑娘,张婆子来了,说有要事想单独见您。” 沈微婉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她到内室来。” 张婆子是府中外院负责采买的婆子,也是她与陈嬷嬷之间的联络人。 她的到来,定然是带来了陈嬷嬷的消息,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快,张婆子跟着晚翠走进内室,反手掩上房门,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她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夫人,老奴此次来,是给您带了陈嬷嬷的口信,还有一件要紧事。” 沈微婉示意晚翠在门外守着,自己则摸索着走到桌边坐下,轻声道:“张嬷嬷请说,陈嬷嬷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陈嬷嬷让老奴转告夫人,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京郊置了一处小院,偏僻安静,不易引人注意,已派人打扫干净,随时可以入住。”张婆子语速极快,“另外,她托人寻到了几味珍稀的明眼药材,比侯府送来的药效更好,老奴已经带来了,藏在采买的布料里,待会儿让晚翠姑娘收好。” 沈微婉心中一阵暖意,陈嬷嬷办事向来稳妥,有这处小院,她日后脱身便多了一个去处。 而那几味珍稀药材,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侯府的药材虽好,却始终差了几分关键,恢复速度缓慢,她迫切需要更快复明,才能更好地掌控局面。 “辛苦陈嬷嬷了,也多谢张婆子冒险相助。”沈微婉由衷道,“往后有劳你们,务必小心行事,莫要暴露了踪迹。” “夫人放心,老奴省得。”张婆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这是药材,夫人按陈嬷嬷说的法子服用,每日一次,温水送服,切忌与辛辣之物同食。” 晚翠连忙上前接过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收进梳妆盒的暗格中。 张婆子又道:“陈嬷嬷还说,近来京城不太平,朝堂上暗流涌动,听说皇帝对靖安侯疑心更重,近日可能会有动作。 让夫人在府中务必谨慎,莫要卷入其中,保护好自己才是首要。” 沈微婉心中一凛。 她自然知晓,这正是谢景渊篡位计划的关键时期,皇帝的猜忌与打压,只会愈发猛烈。 前世,就是在这个时候,谢景渊为了自保,开始清理身边的隐患,而她这个“棋子”,也正是在这场权力的漩涡中,逐渐走向了死亡。 “我知道了,替我多谢陈嬷嬷的提醒。”沈微婉沉声道,“也请她多留意朝堂动向,尤其是关于侯爷与沈家的消息,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告知我。” “老奴记下了。”张婆子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夫人,还有一件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嬷嬷但说无妨。” “老奴昨日采买时,无意间听到沈家的下人议论,说……说沈大小姐近日会入宫,似乎是想谋求个嫔妃的位置。”张婆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沈大小姐若是入了宫,得了皇帝的宠信,那夫人在侯府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 沈清柔要入宫? 沈微婉的指尖猛地攥紧,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前世,沈清柔并未入宫,而是嫁给了一位尚书公子,安安稳稳地过着富贵日子。 这一世,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入宫? 是沈家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野心? 沈清柔若是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嫔妃,那她这个“替身”的身份,便更加微妙了。 一边是皇帝的嫔妃,一边是皇帝猜忌的侯府夫人,沈家这是想两头下注?还是想借着沈清柔的身份,进一步监视谢景渊? 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了。”沈微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张嬷嬷告知,此事我会留意。” 张婆子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未太过在意,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道:“夫人心中有数便好。 老奴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日后有消息,老奴再想办法告知夫人。” “好,张嬷嬷一路小心。”沈微婉点了点头。 晚翠送张婆子出去后,折返回来,脸上满是担忧:“姑娘,沈大小姐要入宫,这可怎么办啊?她若是得了皇帝的宠信,定会帮着皇帝监视侯爷,到时候,侯爷说不定会更加猜忌您……” “猜忌便猜忌吧。”沈微婉缓缓开口,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从我嫁入侯府的那一刻起,我便是皇帝与侯爷之间相互试探的棋子。 沈清柔入不入宫,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心中清楚,沈清柔入宫,或许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但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沈清柔野心勃勃,若是真的入了宫,定会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嫔妃,必然会卷入后宫的争斗,甚至可能会与谢景渊产生冲突。 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或许能从中找到脱身的契机。 “只是,我们必须更加谨慎了。”沈微婉继续道,“沈清柔心思深沉,比李嫣然更难对付。 她若是入宫,定会想方设法打探侯府的消息,甚至可能会暗中针对我。 往后,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掉以轻心。” “奴婢明白。”晚翠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会更加留意,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您。” 沈微婉点了点头,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她必须加快恢复视力的速度,同时,要尽快囤积足够的财物与人脉,为日后的脱身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沈微婉一边按时服用陈嬷嬷送来的珍稀药材,一边让晚翠借着采买的由头,悄悄将她积攒的首饰,衣物变卖,换成银两,交由陈嬷嬷保管,存入京郊的小院中。 她的眼睛恢复得极快,不过半月时间,已经能够清晰地看清近处的物体,甚至能模糊地看清人的面容了。 这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也让她更加能够从容地应对府中的各种情况。 这日,谢景渊处理完公务,再次来到了静心苑。 他走进内室时,沈微婉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借着窗外的光线,细细品读。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几分专注与恬静,与往日那个怯懦的“瞎子”形象,判若两人。 谢景渊的脚步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记得,她的眼睛虽有起色,却还未到能看书的地步。 “你的眼睛,恢复得不错?”谢景渊缓缓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沈微婉抬起头,看到是他,连忙放下书册,起身行礼:“侯爷。 托侯爷的福,确实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看清一些简单的字迹了。”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邀功,也没有丝毫谄媚。 谢景渊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桌上的书册上,那是一本《孙子兵法》。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会看这样的书。 “你喜欢看兵法?”谢景渊问道。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打发时间罢了。”沈微婉轻声道,“只是有些地方,看得不甚明白。” 谢景渊拿起书册,翻了几页,看到上面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娟秀,条理清晰,显然是认真读过的。 他心中的讶异更甚。 这个沈微婉,似乎真的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明白?”谢景渊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沈微婉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一个展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她沉吟了一下,指着其中一页道:“这里‘兵者,诡道也’,我明白其字面意思,却不知在实际应用中,该如何把握这个‘诡’字的分寸。” 谢景渊看着她那双清亮了许多的眼睛,眼底带着几分探究与认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兴致。 他放下书册,在她对面坐下,缓缓道:“所谓‘诡道’,并非是不择手段,而是要懂得审时度势,出其不意。 在朝堂与战场之上,人心叵测,局势多变,唯有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才能占据先机,克敌制胜。”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睿智。 沈微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让谢景渊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他发现,沈微婉不仅聪慧,而且有着极强的领悟力。 他只是简单点拨几句,她便能举一反三,甚至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这样的女子,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或许会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 可她,偏偏是沈家送来的替身,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谢景渊的眸色深沉了几分。 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的锋芒,到底是与生俱来,还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伪装出来的? “多谢侯爷指点,臣妾受益匪浅。”沈微婉适时地停下了话题,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她知道,适可而止是最好的选择。 太过张扬,只会引起谢景渊的警惕与猜忌。 她要做的,是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却又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明日宫中设宴,太后寿辰,你随我一同前往。” 沈微婉心中一凛。 宫中设宴?太后寿辰?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既能让她接触到朝堂与后宫的核心人物,也能让她趁机打探更多的消息。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宫中鱼龙混杂,危机四伏,尤其是在皇帝对谢景渊猜忌日深的情况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谢景渊的把柄。 而且,沈清柔若是真的要入宫,说不定也会出现在这次宴会上。 到时候,她这个“替身”与正主碰面,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臣妾遵旨。”沈微婉没有犹豫,躬身应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 她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谢景渊看着她平静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他就喜欢这样识时务,不拖泥带水的女人。 “明日好好打扮一番,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谢景渊淡淡道,“也让那些人看看,我靖安侯的夫人,并非他们口中那般不堪。” “臣妾明白。”沈微婉微微颔首。 谢景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微婉缓缓挺直了脊背,眼底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宫中宴会,对她而言,既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博弈。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谨慎应对,既要保护好自己,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她转身对晚翠道:“晚翠,明日要入宫赴宴,你帮我准备一身得体的衣裙,还有首饰。 另外,把陈嬷嬷送来的那支玉簪找出来,我要戴着它。” 那支玉簪,是她母亲的遗物,也是陈嬷嬷特意为她带来的。 玉簪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簪头可以拆开,里面藏着一小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晚翠连忙应道。 第5章 第 5 章 太后寿辰的宫宴定在午时,辰时刚过,谢景渊便派人来催促沈微婉动身。 晚翠早已为她梳妆打扮妥当。 一身正红色的织金宫装,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在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既不失侯夫人的尊贵,又不会太过张扬。 头上挽着一个繁复的朝云髻,簪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两侧各插着一支珍珠耳坠,最后,沈微婉亲自戴上了那支母亲遗留的玉簪,藏在发髻一侧,不易察觉。 她的眼睛已经恢复得极好,虽还未完全复明,却已能清晰地看清人的面容与周围的环境。 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眉眼间带着几分病弱的楚楚可怜,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韧与疏离。 “姑娘,您真美。”晚翠看着镜中的沈微婉,由衷地赞叹道。 沈微婉对着镜子,轻轻调整了一下步摇的位置,淡淡道:“不过是些外在的装饰罢了。 走吧,别让侯爷久等了。” 走出静心苑,谢景渊早已等候在府门前的马车旁。 他身着一身暗红色的蟒袍,腰系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美无俦,周身散发着一股威严而冷冽的气场。 看到沈微婉走来,谢景渊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今日的她,褪去了往日的素净,换上了华丽的宫装,竟比他想象中还要明艳动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般蒙着一层薄雾,而是像两汪清澈的湖水,带着几分灵动与坚定。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这个替身,似乎越来越让他移不开目光了。 “走吧。”谢景渊压下心中的异样,率先踏上马车。 沈微婉紧随其后,弯腰钻进马车。 车厢内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锦垫,角落里燃着一个小巧的暖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一片寂静。 沈微婉端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看着沿途的街景,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今日的宫宴,绝非简单的祝寿那么简单。 皇帝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试探谢景渊的忠诚度,而谢景渊的政敌,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他的机会。 她身处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为这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紧张?”谢景渊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沈微婉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黑眸,轻声道:“有一点。 毕竟是第一次入宫,怕失了礼仪,丢了侯府的脸面。” “不必紧张。”谢景渊淡淡道,“只需跟在我身边,少言寡语,凡事有我。”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沈微婉心中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她微微颔首:“多谢侯爷。” 谢景渊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他知道,今日的宫宴,将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皇帝对他的猜忌日益加深,此次宴会,定然会设下重重试探,甚至可能会对他动手。 他必须万分谨慎,才能化险为夷。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皇宫门口。 沈微婉随着谢景渊走下马车,在太监的引领下,朝着宴会举办的慈宁宫走去。 皇宫宏伟壮观,红墙黄瓦,雕梁画栋,处处透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沿途的宫女太监,个个神色恭敬,低头行礼。 沈微婉跟在谢景渊身后,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得体。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将一切都记在脑海中。 同时,她也在留意着过往的官员与家眷,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或是潜在的威胁。 忽然,她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容貌娇美,气质温婉,正是她的嫡妹,沈清柔。 沈清柔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屑,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得体的笑容,主动走上前来,对着谢景渊福了一礼:“清柔见过靖安侯。” 然后,她才转向沈微婉,语气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姐姐,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今日姐姐能随侯爷一同入宫,真是太好了。” 沈微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微微颔首:“妹妹客气了。” 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刻意模仿沈清柔的语气与姿态,只是用自己最本真的态度回应。 她的冷淡与疏离,让沈清柔心中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谢景渊看着眼前的姐妹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他能明显感觉到,沈微婉与沈清柔之间,并没有寻常姐妹那般亲密,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与敌意。 “走吧。”谢景渊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开口,率先迈步朝着慈宁宫走去。 沈微婉紧随其后,没有再看沈清柔一眼。 沈清柔望着沈微婉的背影,指尖悄然攥紧了帕子。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眼盲的庶妹,不过是个替身,凭什么能以靖安侯夫人的身份,与谢景渊并肩行走在皇宫之中?而她这个正主,却只能作为沈家女眷,跟在人群末尾,看人脸色。 入宫的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坚定。 唯有得到皇帝的宠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沈微婉踩在脚下,才能让谢景渊看到她的好。 沈微婉自然察觉到了身后那道怨毒的目光,却未曾回头。 前世的她,或许会因这份敌意惶恐不安,如今却只觉可笑。 沈清柔的野心,终将成为她的枷锁,而她,绝不会再被这枷锁牵连。 抵达慈宁宫时,殿内已来了不少宾客。 文武百官携家眷分列两侧,谈笑风生,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沈微婉跟在谢景渊身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殿内的众人。 皇帝与太后尚未驾到,殿内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沈微婉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前世的记忆一一浮现:那位面带笑容的王尚书,看似温和,实则是谢景渊最大的政敌;那位神色倨傲的镇国公,手握兵权,态度摇摆不定,是谢景渊极力拉拢的对象;还有那位站在角落的黑衣男子,是皇帝的心腹暗卫,前世便是他,奉皇帝之命,多次试探谢景渊…… 每一个人,都在这场权力的棋局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而她,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却又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在看什么?”谢景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低沉。 沈微婉收回目光,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宫中景致,与侯府大不相同。” 谢景渊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淡淡道:“宫中不比侯府,人心复杂,凡事多留个心眼,莫要轻易相信他人。” 这话虽是提醒,却也带着几分关心,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动。 她抬眸看向谢景渊,恰好对上他深邃的黑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冷漠与疏离,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男人,是前世将她视作弃子,任由她惨死的凶手,可这一世,他却屡次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出言提醒。 是因为她的转变,引起了他的兴趣?还是因为,他需要一枚更聪明,更有用的棋子? 沈微婉不敢深想,只是微微颔首:“多谢侯爷提醒,臣妾记下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太监高声唱喏:“陛下,太后驾到,”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与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进殿内。 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威严,眼神锐利,扫过殿内众人时,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太后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凤袍,慈眉善目,却也难掩眼底的精明。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洪亮,带着威严。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沈微婉随着谢景渊一同坐下,目光低垂,不敢轻易抬头。 她知道,皇帝的目光,定然会在谢景渊身上多做停留。 宴会很快便开始了,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官员们纷纷起身敬酒,向皇帝与太后祝寿。 谢景渊也不例外,端着酒杯,走上前去,言辞得体地送上祝福。 沈微婉坐在座位上,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目光,看似落在面前的菜肴上,实则一直在留意着殿内的动静。 她知道,平静的表面下,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果然,没过多久,皇帝便开口道:“靖安侯劳苦功高,为我大靖立下赫赫战功。 今日太后寿辰,朕特许你畅饮三杯,无需多礼。” 谢景渊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皇帝的试探。 他若是痛快饮下,便是不敬太后;若是婉拒,便是不给皇帝面子。 无论如何选择,都可能落入皇帝的圈套。 “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谢景渊躬身道,“只是太后寿辰,理应先敬太后。 臣愿先敬太后三杯,再陪陛下畅饮。”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太后的敬重,也给足了皇帝面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准奏。” 谢景渊端着酒杯,走向太后,恭敬地敬了三杯酒。 太后笑容满面地饮下,对谢景渊赞不绝口。 沈微婉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谢景渊果然心思深沉,轻易便化解了皇帝的第一次试探。 可她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帝忽然道:“靖安侯,听闻你的夫人沈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今日太后寿辰,不如让沈氏为太后献上一曲,助助兴如何?” 沈微婉心中一紧。 皇帝这是要将她推到台前,试探她的底细。 她若是表现得太过平庸,会让皇帝觉得谢景渊身边无人,降低对他的忌惮;若是表现得太过出色,又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认为谢景渊有意培养她,作为自己的助力。 两难之境。 谢景渊也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眉头微微蹙起,正要开口婉拒,却听到沈微婉轻声道:“陛下有命,臣妾敢不从命。 只是臣妾眼疾初愈,技艺生疏,恐难登大雅之堂,还望陛下与太后恕罪。” 她的语气恭敬,既没有拒绝,也没有逞强,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处境。 皇帝笑了笑:“无妨,不过是助兴罢了,沈氏不必太过拘谨。” 沈微婉起身行礼,走到殿中央的琴前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时而舒缓,时而激昂,如高山流水,似鸟语花香。 琴声中,既带着对太后的祝福,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坚韧与不屈。 殿内众人都被这琴声吸引,纷纷侧目。 谢景渊坐在座位上,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微婉的身影。 他没想到,她的琴技竟然如此高超。 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的琴声中,蕴含着一种与她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力量,让他心中莫名地触动。 皇帝与太后也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曲终了,殿内响起阵阵掌声。 沈微婉起身行礼:“臣妾献丑了。” “好,好啊!”太后笑着道,“沈氏不仅容貌秀丽,琴技更是精湛,真是个难得的才女。 景渊,你好福气啊。” 谢景渊起身躬身道:“多谢太后谬赞,都是臣妇分内之事。” 沈微婉回到座位上,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既没有太过平庸,也没有太过张扬,应该能暂时化解皇帝的猜忌。 可她没想到,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宴会接近尾声时,谢景渊起身如厕,沈微婉留在座位上等候。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前世的记忆,今日宴会结束后,谢景渊在回宫的路上,会遭遇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刺客是王尚书派来的,目的是嫁祸给皇帝,挑起谢景渊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前世,谢景渊虽然侥幸逃脱,却也受了重伤,休养了许久。 而这场刺杀,也让皇帝对谢景渊的猜忌更深,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 不行,不能让历史重演! 沈微婉心中一急,若是谢景渊出事,她在侯府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会被王尚书等人灭口。 而且,谢景渊若是重伤,他的篡位计划将会受到严重影响,这对她的脱身之路,也极为不利。 她必须提醒谢景渊! 沈微婉连忙起身,不顾宫中礼仪,快步朝着殿外走去。 晚翠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夫人,您要去哪里?”晚翠不解地问道。 “我有要事找侯爷,快,带我去寻他!”沈微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她凭着记忆,朝着谢景渊离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皇宫之中路径复杂,她又不甚熟悉,只能一边走一边询问路过的太监宫女。 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回廊旁,沈微婉看到了谢景渊的身影。 他正站在廊下,与一位官员说着什么。 “侯爷!”沈微婉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谢景渊转过身,看到是她,眉头微微蹙起:“何事如此慌张?” “侯爷,您……您今日回宫,务必小心!”沈微婉压低声音,语气急切,“臣妾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您一定要多带些侍卫,万万不可大意!” 她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只能用“心有所感”为由,提醒他注意安全。 谢景渊看着她焦急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知道,沈微婉向来沉稳,今日却如此慌张,绝非无的放矢。 而且,他也察觉到,今日的宫宴,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王尚书等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难道,真的有人要对他不利? “你怎么知道?”谢景渊的目光锐利,紧紧地盯着她。 沈微婉心中一紧,连忙道:“臣妾只是……只是心中突然涌起的不安,或许是臣妾太过担心侯爷了。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侯爷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的眼神真挚,带着浓浓的担忧,让谢景渊心中莫名地相信了她的话。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提醒。” 说完,他转身对身边的官员道:“今日之事,改日再议。”然后,他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回宫,加强戒备,严密排查沿途可疑人员。” “是,侯爷!”侍卫连忙应道。 沈微婉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了她的提醒,谢景渊应该能避开这场刺杀了。 谢景渊安排好一切后,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沈微婉一眼。 眼前的女子,站在廊下,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焦急,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这一刻,谢景渊忽然觉得,这个替身,似乎不仅仅是一枚棋子那么简单。 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的担忧,都如此真实,如此动人。 他第一次放下了对她的所有轻视与偏见,真正地正视起她的存在。 “走吧,回宫。”谢景渊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沈微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朝着皇宫外走去。 一路上,谢景渊果然加强了戒备,侍卫们严密排查着沿途的每一个角落。 正如沈微婉所料,在即将走出皇宫大门时,一群蒙面刺客突然从暗处冲出,手持利刃,朝着谢景渊扑来。 “保护侯爷!”侍卫们连忙上前,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谢景渊拔出腰间的佩剑,眼神锐利如鹰,与刺客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他的武功高强,加上侍卫们的拼死保护,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沈微婉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心中紧张不已。 她知道,这场刺杀,是对谢景渊的一次考验,也是对她的一次考验。 没过多久,厮杀声渐渐平息。 谢景渊的侍卫前来禀报:“侯爷,刺客已全部伏诛,无一漏网。” 谢景渊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刺客尸体,沉声道:“查,查出幕后主使,绝不姑息!” “是,侯爷!” 谢景渊转身,登上马车。 车厢内,沈微婉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沈微婉轻声问道。 “无事。”谢景渊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今日之事,多谢你。” 若不是她及时提醒,他恐怕真的会中招。 这场刺杀,看似针对他,实则是想挑起他与皇帝之间的矛盾。 若是他真的受了重伤,皇帝必然会疑心是他自导自演,而王尚书等人,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侯爷不必客气,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沈微婉轻声道。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并非只是心有所感,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 沈微婉心中一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 她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臣妾只是……只是在宫宴上,看到王尚书等人神色异常,心中便多了个心眼。 加上臣妾近日总有些心神不宁,便斗胆提醒侯爷一句。” 谢景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沈微婉心中定然藏着秘密,但他没有点破。 今日之事,让他彻底明白了沈微婉的价值。 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要有用。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 沈微婉靠在车厢上,闭上眼,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今日的提醒,让她与谢景渊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谢景渊对她的态度,从最初的冷漠与轻视,变成了如今的重视与探究。 这对她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她的价值得到了认可,谢景渊或许会给她更多的自由与便利;坏事在于,她被谢景渊看得越重,就越难脱身,也越容易卷入他的篡位计划之中。 可她别无选择。 想要在这波诡云谲的局势中活下去,想要为自己争取自由,她必须与谢景渊相互利用,相互扶持。 谢景渊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第6章 第 6 章 马车驶回靖安侯府时,暮色已染透天际。 沈微婉随着谢景渊下车,踏入府门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府中侍卫的戒备比往日森严了数倍,往来下人也都敛声屏气,神色肃然。 刺杀之事虽已平息,但余波未散。 谢景渊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想必是要处理后续事宜,追查幕后主使。 沈微婉回到静心苑,卸下满头珠翠与沉重宫装,换上一身轻便的素色衣裙,才觉浑身松快了些。 晚翠端来一杯温热的清茶,忧心忡忡道:“姑娘,今日可真是凶险。 若不是您提前提醒侯爷,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您这样做,会不会让侯爷觉得您知道得太多,反而对您不利?” 沈微婉捧着茶盏,指尖感受着茶水的暖意,眸色沉静:“利弊本就相生。 我若不提醒他,他若出事,我在侯府便是孤立无援,王尚书等人定然不会放过我这个‘棋子’;我提醒了他,虽可能引起他的猜忌,却也让他看到了我的价值,至少短期内,他不会轻易动我。” 她心中清楚,谢景渊那般心思深沉之人,今日她的“未卜先知”,定然让他起了疑心。 但疑心与利用并不冲突,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谢景渊便会暂时留着她,甚至会给予她更多的便利。 这正是她想要的。 “只是往后,您行事怕是要更加谨慎了。”晚翠轻声道。 “嗯。”沈微婉点头,“今日宫宴上,沈清柔看我的眼神,你也瞧见了。 她入宫之心已决,往后定会想方设法打探侯府动静,甚至可能与王尚书等人勾结。 我们既要防着谢景渊的猜忌,也要防着沈清柔的算计,确实不能有半分大意。” 话音刚落,院门外便传来丫鬟的通报:“夫人,沈家大小姐来了,说要探望您。” 沈微婉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果然,来得这般快。 她放下茶盏,淡淡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沈清柔便在丫鬟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静心苑。 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看起来温婉动人。 “姐姐,听闻今日宫中出了刺杀之事,你没事吧?”沈清柔一进门,便快步走到沈微婉面前,语气急切地问道,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 沈微婉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淡淡道:“多谢妹妹关心,我无事。 侯爷已有安排,府中一切安好。” 她的疏离让沈清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顺势收回手,在沈微婉对面坐下:“没事就好,我今日在宫中听闻消息,可担心坏了。 姐姐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沈微婉看着她虚伪的面孔,心中冷笑。 前世,她便是被沈清柔这副温婉善良的表象所欺骗,以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对她掏心掏肺,却不知自己不过是她用来挡灾避祸的棋子。 这一世,她早已看清了沈清柔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被她蒙蔽。 “妹妹有心了。”沈微婉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只是宫中之事,凶险难测,妹妹日后若是入宫,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清柔心中一动,没想到沈微婉竟然知道了她要入宫的消息。 她抬眸看向沈微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姐姐消息倒是灵通。 不过我入宫之事,还未最终定下来,只是家中长辈有这个想法罢了。” “哦?是吗?”沈微婉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瞧妹妹今日在宫中,与几位嫔妃相谈甚欢,想来是对入宫之事,早已胸有成竹了吧?” 沈清柔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没想到沈微婉竟然如此敏锐。 今日宫宴上,她确实刻意结交了几位受宠的嫔妃,为日后入宫铺路。 本以为做得隐秘,却没想到还是被沈微婉看在了眼里。 “姐姐说笑了。”沈清柔强装镇定,“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与几位娘娘闲聊了几句罢了。 倒是姐姐,今日在宫中为太后献曲,真是技惊四座,连陛下与太后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她话锋一转,试图转移话题,同时也带着几分试探:“只是姐姐,你如今身为靖安侯夫人,身份尊贵,又深得侯爷看重,为何还要那般低调?若是姐姐能在宫中多结交些人脉,对侯爷,对咱们沈家,都大有裨益。” 沈微婉心中冷笑,沈清柔这是想利用她,为自己入宫铺路呢。 她若是在宫中结交了人脉,沈清柔便能顺势搭上关系,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妹妹此言差矣。”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本是庶女,能嫁入侯府,已是天大的福气。 如今只愿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打理好侯府内宅,不给侯爷添麻烦,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结交人脉之事,我无此野心,也无此能力。” 她的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暗讽了沈清柔的野心。 沈清柔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没想到沈微婉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她本想借着沈微婉的关系,在宫中站稳脚跟,却没想到沈微婉竟然这般油盐不进。 “姐姐倒是淡泊名利。”沈清柔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只是姐姐,你莫要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沈家给你的。 若是没有沈家,你不过是个乡下庄子里的瞎子,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地位?如今沈家需要你,你怎能这般自私?” “自私?”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妹妹这话,我倒是不敢苟同。 当年沈家将我从乡下接回,并非是真心疼惜我,不过是想让我做你的替身,为沈家攀附侯府,为你挡去皇帝的试探罢了。 我为沈家,为你,做了七年替身,忍受了七年的屈辱与冷眼,如今不过是想为自己活一次,怎么就成了自私?” 她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沈清柔的心脏。 沈清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从未想过,一向怯懦的沈微婉,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让她心慌的是,沈微婉似乎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你……你胡说八道!”沈清柔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说道,“当年之事,不过是个意外!父亲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才让你嫁入侯府!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好歹,污蔑沈家!” “为了我好?”沈微婉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若是为了我好,便不会让我做你的替身,不会让我在侯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会在我失去利用价值后,任由我被人灭口!” 前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带着刺骨的疼痛,让她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沈清柔被她眼中的恨意吓得浑身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沈微婉,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庶妹了。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都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力量。 “我……我不与你争辩!”沈清柔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慌乱,“我今日来看你,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她不再看沈微婉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静心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沈微婉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 沈清柔,这只是开始。 前世你欠我的,这一世,我会一一讨回来。 晚翠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从未见过沈微婉如此强硬的一面,更没想到沈微婉竟然会与沈清柔撕破脸。 “姑娘,您方才……”晚翠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没事。”沈微婉睁开眼,语气恢复了平静,“有些话,早就该说了。 与其让她一直把我当傻子,不如直接撕破脸,让她知道,我沈微婉,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知道,今日与沈清柔撕破脸,日后沈清柔定会更加针对她。 但她并不后悔。 与其一味退让,让沈清柔得寸进尺,不如主动出击,让她知道自己的底线。 “只是姑娘,沈大小姐若是怀恨在心,暗中使绊子,咱们该怎么办?”晚翠担忧地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微婉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她若敢来,我便敢接。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轻易拿捏我的命运。”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夫人,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沈微婉心中一凛。 谢景渊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今日宫中的刺杀之事,还是为了沈清柔的到访? 她沉吟了片刻,对晚翠道:“替我更衣。” 整理好衣襟,沈微婉随着侍卫,朝着书房走去。 夜色渐浓,侯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廊下的宫灯,散发着暖黄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走到书房门口,侍卫躬身行礼:“夫人,侯爷在里面等您。”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谢景渊正坐在书案后,批阅着卷宗。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底的深邃与冷冽,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侯爷,您找我?”沈微婉缓缓走进书房,躬身行礼。 谢景渊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眸看向她,目光锐利如鹰:“沈清柔方才来过?” “是。”沈微婉没有隐瞒,“妹妹说担心我今日在宫中的安危,特意前来探望。” “探望?”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微婉心中一动,看来谢景渊也看出了沈清柔的心思。 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谢景渊的下文。 “她入宫之事,你怎么看?”谢景渊忽然问道。 沈微婉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妹妹既有入宫之心,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宫中凶险,人心复杂,妹妹性子单纯,怕是难以应对。” 她的话,既没有贬低沈清柔,也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恰到好处地回答了谢景渊的问题。 谢景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你似乎并不希望她入宫?” “并非不希望。”沈微婉轻声道,“只是姐妹一场,难免有些担心。 而且,妹妹若是入宫,沈家便与皇家有了牵连,这对侯爷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她的话,恰好说到了谢景渊的心坎里。 沈清柔若是入宫,得了皇帝的宠信,沈家便会成为皇帝的亲信,这对他的篡位计划,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可若是沈清柔入宫后,与皇帝离心离德,甚至成为他的内应,那又另当别论。 “你倒是看得通透。”谢景渊淡淡道,“沈清柔入宫之事,已成定局。 皇帝已经下旨,三日后,便会宣她入宫,封为才人。” 沈微婉心中一凛。 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下了旨。 看来,皇帝是想借着沈清柔的身份,进一步监视他与沈家。 “侯爷打算如何应对?”沈微婉轻声问道。 “应对?”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若是安分守己,便让她在宫中安享富贵;她若是敢与我为敌,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狠厉,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寒。 她知道,谢景渊说到做到。 沈清柔若是真的敢与他为敌,下场定然不会好。 “侯爷英明。”沈微婉微微躬身道。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今日宫中之事,多谢你。 若不是你提醒,我怕是真的会中了王尚书的圈套。” “侯爷不必客气,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沈微婉轻声道。 “分内之事?”谢景渊挑眉,“你若是只把自己当作侯府的棋子,便不会这般尽心尽力地提醒我。 沈微婉,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沈微婉心中一紧,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她抬起头,迎上谢景渊的目光,眼神坚定而清澈:“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自由。” 自由? 谢景渊愣住了。 他以为她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是侯夫人的尊荣,甚至是更多的权力。 却没想到,她想要的,竟然是自由。 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意料,也让他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自由?”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在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自由?你以为,离开了侯府,你便能得到自由?沈微婉,你太天真了。” “或许吧。”沈微婉淡淡道,“但我只想试一试。 我不想一辈子做别人的棋子,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一天,也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对自由的渴望,让谢景渊心中莫名地触动。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还是个眼盲怯懦的女子,像一株柔弱的小草,任人践踏。 可如今,她却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翠竹,虽然柔弱,却有着不屈的风骨。 这样的女子,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趣。 “自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谢景渊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但如果你能帮我做成一件事,或许,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 沈微婉心中一动:“侯爷请说。” “帮我推翻旧朝,辅佐我登基称帝。”谢景渊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她,“事成之后,我便放你离开,给你想要的自由。 不仅如此,我还会赐你万贯家财,保你一生无忧。” 沈微婉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没想到,谢景渊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向她坦白自己的野心,甚至邀请她与他合作。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若是答应他,她便会卷入一场血腥的权力斗争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可若是不答应他,她便永远无法得到自由,只能一辈子做他的棋子,任由他摆布。 而且,她心中清楚,谢景渊的篡位计划,在前世最终成功了。 只是他登基后,性情愈发暴戾,猜忌心也愈发严重,那些曾经辅佐他的功臣,大多没有好下场。 可这一世,有她的参与,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可以利用自己前世的记忆,帮助谢景渊避开那些陷阱与危机,让他的篡位之路更加顺畅。 同时,她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积攒足够的力量,为自己争取真正的自由。 沈微婉沉吟了片刻,抬起头,迎上谢景渊的目光,眼神坚定:“我答应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谢景渊道。 “在事成之前,你必须给我足够的信任与自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监视我,限制我。 而且,你必须保证,事成之后,一定会放我离开,绝不反悔。”沈微婉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好,我答应你。 从今日起,我给你信任与自由,不再限制你的行动。 事成之后,我也一定会放你离开,绝不反悔。” 他的笑容,带着一股邪魅与自信,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凛。 她知道,这场合作,注定不会平静。 但她别无选择。 为了自由,她只能放手一搏。 “合作愉快。”沈微婉缓缓伸出手。 谢景渊看着她伸出的手,微微一怔,随即也伸出手,与她轻轻握了一下。 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合作愉快。”谢景渊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书房内的灯光,映照着两人交握的手,也映照着他们心中各自的算计与野心。 一场关于权力与自由的合作,就此达成。 沈微婉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便与谢景渊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既是合作者,也是相互利用的棋子。 而她,必须在这场波诡云谲的权力斗争中,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才能最终实现自己的目标,得到想要的自由。 夜色渐深,书房内的灯光依旧亮着。 沈微婉与谢景渊坐在书案前,开始商议着后续的计划。 他们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静心苑的暖炉早已燃尽 第7章 第 7 章 与谢景渊达成合作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凶险却通往自由的路。 回到苑中时,天已近三更,晚翠早已候在门口,见她归来,连忙迎上前:“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侯爷找您何事?聊了这么久。” 沈微婉褪去外袍,坐在桌边,指尖摩挲着微凉的茶盏,缓缓道:“没什么,只是商议了一些府中之事。”她并未告知晚翠合作的真相,有些风险,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晚翠虽忠心,却性子单纯,若知晓这等谋逆大事,难免会露出破绽。 “姑娘,您饿不饿?奴婢给您热了些点心。”晚翠见她神色疲惫,连忙说道。 沈微婉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 这一夜,沈微婉睡得并不安稳。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谢景渊的话,以及前世那些血腥的记忆。 她知道,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为了自由,她只能咬紧牙关,步步为营。 次日清晨,沈微婉刚起身梳洗完毕,谢景渊便派人传来消息,让她去书房一趟。 她心中了然,想必是关于朝堂之事,需要她的“提醒”了。 来到书房时,谢景渊正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雪景,神色凝重。 案几上摊着几份奏折,墨痕未干,显然是刚批阅不久。 “侯爷。”沈微婉轻声唤道。 谢景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坐吧。” 待她坐下,谢景渊才缓缓开口:“昨日刺杀之事,已经查明,确是王尚书主使。 他想嫁祸给陛下,挑起我与陛下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那侯爷打算如何应对?”沈微婉问道。 “王尚书老奸巨猾,根基深厚,且有太后撑腰,不易撼动。”谢景渊眉头微蹙,“如今陛下对我猜忌日深,若是我直接揭发王尚书,陛下未必会信,反而会觉得我是在推卸责任,甚至可能认为我与王尚书勾结,故意演戏给她看。” 这正是沈微婉担心的。 前世,谢景渊便是直接上书弹劾王尚书,结果被皇帝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反而被王尚书反咬一口,说他意图挑拨君臣关系,导致皇帝对他的猜忌更深。 “侯爷说得是。”沈微婉缓缓开口,“王尚书此次行事极为隐秘,刺客已全部伏诛,死无对证。 若是侯爷直接弹劾他,陛下定然不会轻易相信。 而且,太后向来偏袒王尚书,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他求情。 到时候,侯爷不仅扳不倒王尚书,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谢景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期待。 他知道,沈微婉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或许能想到两全之策。 沈微婉沉吟片刻,脑海中回忆起前世的种种细节,缓缓道:“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谢景渊挑眉,“你详细说说。” “侯爷可以不上书弹劾王尚书,反而主动向陛下请罪。”沈微婉道,“就说此次刺杀之事,皆因您平日行事太过张扬,树敌过多,才引来杀身之祸,惊扰了圣驾与太后,恳请陛下降罪。” 谢景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主动请罪?这岂不是让王尚书逍遥法外?” “侯爷别急。”沈微婉继续道,“主动请罪,一来可以显示侯爷的谦逊与忠心,打消陛下的部分猜忌;二来可以麻痹王尚书,让他以为侯爷不敢与他抗衡,放松警惕。 最重要的是,陛下多疑,您越是主动请罪,他便越会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会轻易相信是您自导自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侯爷还可以暗中收集王尚书的罪证。 王尚书在朝中经营多年,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事定然不少。 只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再在合适的时机呈给陛下,便能一击致命,让他无力回天。” 谢景渊的眸色渐渐亮了起来。 沈微婉的计策,看似退让,实则暗藏锋芒,既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又为日后扳倒王尚书埋下了伏笔,确实是一条两全之策。 “好,好一个以退为进!”谢景渊忍不住赞道,“沈微婉,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被他这般直白地夸赞,沈微婉心中却并无波澜,只是淡淡道:“侯爷过奖了,臣妾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她知道,自己的价值越高,得到自由的可能性便越大。 “此事就按你说的办。”谢景渊沉声道,“我今日便入宫向陛下请罪。 至于收集王尚书罪证之事,我会让人暗中进行。 你在府中也多留意,若是有相关的消息,及时告知我。” “臣妾明白。”沈微婉微微颔首。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侯爷,宫中太监前来传旨,让您即刻入宫见驾。” 谢景渊与沈微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想必是皇帝已经得知了刺杀之事的调查结果,或是王尚书已经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所以才急着召见他。 “知道了。”谢景渊沉声道,“让他在客厅稍候,我即刻便来。” 侍卫领命而去。 谢景渊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沈微婉道:“我入宫去了。 你在府中安心等候,切记,凡事小心。” “侯爷放心,臣妾会的。”沈微婉道。 看着谢景渊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此次入宫,对谢景渊而言,是一场重要的博弈。 若是能顺利化解危机,便能暂时稳住皇帝的猜忌,为他的篡位计划争取更多的时间;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她回到静心苑,坐立难安。 晚翠见她神色焦虑,连忙安慰道:“姑娘,您别担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的。” 沈微婉点了点头,却依旧无法放下心来。 她知道,皇帝此次召见谢景渊,绝不会仅仅是询问刺杀之事那么简单。 以皇帝的多疑,定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对谢景渊进行更深层次的试探。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 沈微婉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雪景,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起前世谢景渊此次入宫后的遭遇,心中愈发不安。 前世,谢景渊入宫后,皇帝并未直接提及刺杀之事,而是话锋一转,询问他对边境战事的看法。 谢景渊一心想着扳倒王尚书,并未深思,便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甚至还推荐了几位自己的心腹将领。 结果被皇帝抓住把柄,说他意图掌控兵权,对他的猜忌更深。 不行,不能让历史重演! 沈微婉心中一急,若是谢景渊再次落入皇帝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想办法提醒他! 可如今谢景渊正在宫中,她根本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该怎么办? 就在沈微婉焦急万分之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谢景渊回来了! 沈微婉连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谢景渊一身玄色蟒袍上沾了些许雪沫,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侯爷,您回来了!”沈微婉迎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嗯。”谢景渊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焦急的脸上,心中微微一暖,“让你担心了。” “陛下召见您,可是有什么要事?”沈微婉连忙问道。 “陛下确实问了刺杀之事,我按照你说的,主动向陛下请罪。”谢景渊道,“陛下并未降罪于我,反而还安慰了我几句,说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沈微婉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陛下也确实对我进行了试探。”谢景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他询问了我对边境战事的看法,还让我推荐几位将领。” 沈微婉心中一紧:“那侯爷是如何回答的?” “我并未直接推荐将领,只是泛泛而谈,说了一些对边境战事的看法,还特意强调,将领的选拔,应由陛下圣裁,臣不敢妄议。”谢景渊道,“我知道,陛下这是在试探我是否有掌控兵权的野心。 若是我贸然推荐自己的心腹,定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沈微婉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谢景渊果然心思深沉,即使没有她的提醒,也能察觉到皇帝的试探,并且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侯爷英明。”沈微婉由衷地赞道。 “这还要多谢你。”谢景渊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若不是你之前提醒我要以退为进,保持谦逊,我今日或许真的会落入陛下的圈套。” 他心中清楚,自己今日之所以能顺利化解皇帝的试探,沈微婉功不可没。 是她的提醒,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 “侯爷过奖了,这都是侯爷自己聪慧过人。”沈微婉道。 两人并肩走进内室。 晚翠早已端来了温热的茶水与点心。 谢景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经过今日之事,陛下对我的猜忌,应该会暂时减轻一些。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是。”沈微婉点了点头,“不过,王尚书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此次刺杀不成,定会再生事端。 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嗯。”谢景渊的眸色沉了沉,“我已经让人暗中调查王尚书的罪证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他的把柄。 到时候,我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寒。 她知道,谢景渊一旦出手,便绝不会留情。 “对了,还有一件事。”谢景渊忽然道,“沈清柔入宫之事,陛下已经下了最终的旨意,三日后便会入宫,封为柔才人。” 沈微婉心中一凛。 沈清柔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入宫之后,定会成为皇帝监视谢景渊与沈家的眼线。 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我知道了。”沈微婉道,“侯爷打算如何应对沈清柔?” “静观其变。”谢景渊道,“我已经让人暗中打点了宫中的一些太监宫女,让他们留意沈清柔的动向。 若是她安分守己,便让她在宫中安享富贵;若是她敢与我为敌,或是帮着皇帝监视我,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与之前如出一辙,却带着一股更加坚定的决心。 沈微婉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乐观。 沈清柔野心勃勃,又向来与她不和,入宫之后,定然不会安分守己。 她与沈清柔之间的交锋,怕是在所难免。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谢景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担忧,缓缓道,“宫中之事,我会尽量处理。 你在府中,只需安心调养身体,留意府中的动静即可。 若是沈清柔敢派人来侯府打探消息,或是暗中使绊子,你直接告诉我,我来处理。” 他的话,带着一股莫名的安抚力量,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暖。 她抬起头,对上谢景渊深邃的黑眸,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冷漠与疏离,反而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这一刻,沈微婉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合作者,是她的利用对象,也是前世将她视作弃子的凶手。 可这一世,他却屡次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出言安抚。 她不知道,这份关切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为他效力。 但无论如何,有谢景渊的这句话,她在侯府的日子,至少能少一些来自沈清柔的麻烦。 “多谢侯爷。”沈微婉轻声道。 谢景渊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我如今是合作者,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合作者…… 沈微婉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 是啊,他们只是合作者。 她不能对他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情愫,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缓缓道:“侯爷,天色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谢景渊点了点头:“好。 你也早些歇息。” 说完,谢景渊便起身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微婉缓缓闭上眼,心中思绪万千。 第8章 第 8 章 沈清柔入宫的前一日,沈家派人送来了不少名贵的礼品,说是给沈微婉的“添妆”,实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她打好关系,让她在侯府多多关照沈清柔。 沈微婉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礼品,心中冷笑。 沈家向来如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当年她嫁入侯府,做沈清柔的替身时,沈家从未对她这般“大方”过。 如今沈清柔入宫,需要她这个“侯夫人”做靠山了,便想起了她的好。 “姑娘,这些礼品怎么办?”晚翠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收下吧。”沈微婉淡淡道,“毕竟是沈家送来的,若是不收,反倒显得我小气。 只是,这些东西,大多是些华而不实之物,你挑选一些实用的留下,其余的,便分给府中的下人吧。” 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感兴趣。 更何况,这些礼品是沈家送来的,她看着只觉得刺眼。 “是,奴婢明白了。”晚翠点了点头,开始整理那些礼品。 沈微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心中却在盘算着沈清柔入宫后的种种可能。 她知道,沈清柔入宫后,第一件事,定然是想办法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获得皇帝的宠信。 而想要获得宠信,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向皇帝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而她这个“替身侯夫人”,以及谢景渊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成为沈清柔重点关注的对象。 沈微婉心中暗暗警惕。 她必须更加谨慎地行事,不能让沈清柔抓住任何把柄。 同时,她也要借着谢景渊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密切关注沈清柔的动向,以便及时应对。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夫人,管家来了,说侯爷让他送来一些东西。” 沈微婉心中一动,让管家亲自送来的东西,想必是什么重要之物。 她连忙道:“让他进来。” 谢忠走进内室,躬身行礼,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夫人,这是侯爷让奴婢送来的,说是给夫人调理眼睛的药材,比往日的药效更好。 侯爷特意吩咐,让奴婢亲自交给夫人,并告知夫人服用的方法。” 沈微婉心中一暖。 谢景渊竟然还记得她的眼睛,还特意为她寻来了更好的药材。 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味珍稀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其中有一味“夜明砂”,更是极为罕见,据说对治疗眼疾有着奇效。 “替我多谢侯爷。”沈微婉道,“也劳烦管家亲自跑一趟。” “夫人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分。”谢忠道,“侯爷还特意吩咐,这些药材需每日清晨空腹服用,用温水送服,切忌与辛辣,油腻之物同食。 另外,侯爷还说,夫人服用期间,若有任何不适,需及时告知他。” 沈微婉一一记下:“我知道了,多谢管家告知。” 谢忠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晚翠看着锦盒中的药材,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姑娘,这些药材都是极为珍稀的,尤其是这夜明砂,听说千金难求呢!侯爷对您可真好。” 沈微婉看着那些药材,心中却五味杂陈。 谢景渊对她好,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她不敢深想。 “或许吧。”沈微婉淡淡道,“你把这些药材收好,明日清晨按侯爷说的方法,为我煎药。” “是,奴婢明白。”晚翠小心翼翼地收起锦盒。 沈微婉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锦盒的边缘,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谢景渊送来这等珍稀药材,或许有拉拢之意,或许是真心记挂她的眼疾,但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眼睛早日复明,她便能更从容地应对接下来的风雨。 次日清晨,晚翠按照谢景渊的吩咐,将药材煎好。 汤药入口微苦,却带着一股温润的药力,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暖意渐渐扩散开来。 沈微婉服下药后,只觉得眼睛微微发热,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视线,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姑娘,您感觉怎么样?”晚翠担忧地问道。 “很好,药效比往日的确实强上不少。”沈微婉睁开眼,望着窗外的雪景,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雪花飘落的轨迹,甚至能看清院外侍卫的面容。 她心中一阵欣喜,看来用不了多久,她的眼睛便能完全复明了。 就在这时,宫中传来消息,沈清柔已按旨入宫,封为柔才人,赐居钟粹宫。 沈微婉听到消息时,正在院中散步。 她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沈清柔终于还是入宫了,这场围绕着权力与猜忌的博弈,又多了一枚关键的棋子。 “姑娘,沈大小姐入宫了,咱们要不要……”晚翠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担忧。 “不必急于一时。”沈微婉缓缓开口,“谢景渊在宫中安插了眼线,会帮我们留意她的动向。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做好自己的事。” 她知道,沈清柔初入宫闱,根基未稳,短期内不会有太大动作。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快站稳脚跟,获得皇帝的信任与宠信。 而这个过程,恰好给了她充足的时间,为日后的应对做准备。 接下来的几日,沈微婉每日按时服药,眼睛恢复得极快,已经能与常人一般视物。 她开始更频繁地出入静心苑,借着打理侯府内宅的名义,暗中了解府中的情况,同时也留意着谢景渊的动向。 谢景渊自从那日入宫请罪后,便一直很低调,每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在书房中谋划着什么。 他对沈微婉的态度,也愈发温和,偶尔会来静心苑与她一同用膳,甚至会与她商议一些朝堂之事。 这日,谢景渊处理完公务,来到静心苑。 沈微婉正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眉眼间带着几分恬静与专注。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复明,清亮如水,再也看不到半分往日的怯懦与迷茫。 谢景渊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被他视作棋子的替身,竟然会变得如此耀眼。 她的聪慧,她的坚韧,她的从容,都让他渐渐移不开目光。 “在看什么?”谢景渊轻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沈微婉抬起头,看到是他,连忙放下书册,起身行礼:“侯爷。 臣妾在看一本史书,想从中学些道理。” “哦?什么史书?”谢景渊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桌上的书册上,是《史记》。 “臣妾在看《淮阴侯列传》。”沈微婉道,“韩信一生战功赫赫,却最终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谢景渊心中一动,沈微婉在这个时候看这篇列传,想必是有所指。 他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你想说什么?” “臣妾只是觉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深意,“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侯爷如今战功赫赫,权倾朝野,虽深得陛下信任,却也难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日后若是侯爷真的辅佐新帝登基,或是成就一番大业,还需谨记韩信的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她的话,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她想知道,谢景渊是否真的如前世那般,登基后便会猜忌功臣,兔死狗烹。 谢景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敢说。 不过你放心,我与那些昏君不同。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那些辅佐我的人。 尤其是你,我答应给你的自由,定会兑现。” 他的语气真诚,眼神坚定,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动。 她不知道,谢景渊的话是否可信,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愿意选择相信。 “多谢侯爷。”沈微婉微微躬身道。 “不必谢我。”谢景渊道,“你我如今是合作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宫中传来消息,沈清柔入宫后,表现得极为乖巧懂事,深得太后的喜爱。 陛下对她,也颇有好感,近日时常召她侍寝。” 沈微婉心中一凛。 沈清柔果然手段不凡,短短几日,便获得了太后与皇帝的青睐。 看来,她很快便会在宫中站稳脚跟,成为他们的威胁。 “侯爷打算如何应对?”沈微婉问道。 “还能如何应对?”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她想在宫中立足,就让她立足。 她想获得宠信,就让她获得宠信。 等她得意忘形,露出破绽之时,便是我动手之日。”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让沈微婉心中微微安定了几分。 她知道,谢景渊向来谋定而后动,既然他这么说,定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只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沈微婉道,“沈清柔心思深沉,手段高明。 她获得宠信后,定会想方设法打探侯爷的动向,甚至可能会帮着皇帝监视侯爷。 我们必须多加小心,不能让她抓住任何把柄。” “嗯。”谢景渊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暗中警告过她,让她安分守己,莫要多管闲事。 若是她识趣,便让她在宫中安享富贵;若是她不识趣,敢与我为敌,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寒。 她知道,谢景渊说到做到。 沈清柔若是真的敢与他为敌,下场定然不会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谢景渊忽然道,“王尚书那边,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我的人查到,王尚书在江南贪墨了大量的军饷,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南巡的日子,到时候,我便将证据呈给陛下,让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沈微婉心中一喜。 王尚书终于要倒台了!只要扳倒了王尚书,谢景渊在朝中的阻碍,便会少了一大半。 这对他们的合作,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太好了!”沈微婉由衷地赞道,“侯爷英明,这下王尚书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这还要多谢你。”谢景渊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若不是你当初提出以退为进的计策,让我暗中收集证据,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王尚书的把柄。” 沈微婉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侯爷过奖了,臣妾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第9章 第 9 章 皇帝南巡的日子日益临近,京中气氛愈发凝重。 王尚书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近日频频入宫,在皇帝与太后面前哭诉,说自己受到了靖安侯的排挤与打压,甚至还暗示谢景渊有不臣之心。 谢景渊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南巡之事,同时也在暗中完善着扳倒王尚书的证据。 沈微婉则在府中,密切关注着京中的动静,同时也在为谢景渊准备着南巡所需的物品。 这日,沈微婉正在静心苑中整理南巡的衣物,晚翠忽然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姑娘,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沈才人在陛下面前说了您的坏话,说您在侯府中骄横跋扈,苛待下人,还说您与侯爷貌合神离,暗中勾结外人,意图不轨!” 沈微婉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沈清柔果然出手了!她刚在宫中站稳脚跟,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压自己。 “她还说了什么?”沈微婉语气平静地问道。 “沈才人还说,您眼疾初愈,便四处打探朝堂之事,野心勃勃,恐怕对皇家不利。”晚翠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听了之后,龙颜大怒,已经下令,让侯爷好生管教您,若是再敢胡作非为,便要废了您的侯夫人之位!” 沈微婉心中冷笑。 沈清柔这是想借皇帝之手,废了她的侯夫人之位,让她失去依靠,任人宰割。 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我知道了。”沈微婉缓缓放下手中的衣物,语气平静无波,“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晚翠见她神色平静,心中更加担忧,却也不敢多言,只能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沈微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运转着。 沈清柔这一招,确实狠辣。 皇帝本就对谢景渊猜忌日深,如今听了沈清柔的谗言,定然会对她更加不满。 若是处理不好,她不仅会失去侯夫人之位,甚至可能会连累谢景渊。 但她也知道,沈清柔的谗言,并非无懈可击。 沈清柔入宫不久,根基未稳,皇帝对她的信任,也有限。 而且,她所说的“勾结外人,意图不轨”,并无任何证据,只是空口白话。 想要化解这场危机,关键在于如何向皇帝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时也要让皇帝看清沈清柔的真面目。 沈微婉沉吟片刻,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起了奏折。 她要亲自上书皇帝,为自己辩解。 奏折中,她首先承认了自己眼疾初愈后,确实对朝堂之事有所关注,但这只是为了更好地辅佐侯爷,打理侯府内宅,并无任何野心。 其次,她反驳了沈清柔所说的“骄横跋扈,苛待下人”,列举了自己在侯府中善待下人,勤俭持家的事例。 最后,她暗示沈清柔之所以会污蔑自己,是因为嫉妒自己的侯夫人之位,想要取而代之。 写完奏折后,沈微婉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将奏折交给晚翠,让她想办法递交给谢景渊,让谢景渊帮忙转呈给皇帝。 “姑娘,您真的要上书皇帝?”晚翠有些担忧地问道,“若是陛下不相信您,反而会更加生气,到时候……” “我别无选择。”沈微婉道,“若是我不主动为自己辩解,任由沈清柔污蔑,只会让陛下对我更加不满。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她便能化解危机,甚至还能让沈清柔受到皇帝的猜忌;赌输了,她便会万劫不复。 但她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晚翠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虽然担忧,却也只能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晚翠离开后,沈微婉坐在椅子上,心中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的奏折能否起到作用,也不知道,皇帝是否会相信她。 没过多久,谢景渊便派人传来消息,让她去书房一趟。 沈微婉心中一紧,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时,谢景渊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她写的奏折,神色凝重。 “侯爷。”沈微婉轻声唤道。 谢景渊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你写的奏折,我看过了。” “侯爷觉得如何?”沈微婉连忙问道。 “写得很好。”谢景渊道,“条理清晰,言辞恳切,既为自己辩解了,又没有直接与沈清柔撕破脸,恰到好处。” 沈微婉心中微微一松:“多谢侯爷夸奖。” “只是,你这么做,风险很大。”谢景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皇帝本就对我猜忌日深,如今你又亲自上书,辩解沈清柔的污蔑,皇帝或许会觉得,你是在挑衅他的权威,甚至可能会认为,你与我联手,欺骗他。” “臣妾知道。”沈微婉道,“但臣妾别无选择。 若是臣妾不主动辩解,任由沈清柔污蔑,不仅会连累侯爷,还会让沈清柔得寸进尺,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针对我们。”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好,我帮你转呈奏折。 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慌乱。” “臣妾明白。”沈微婉微微颔首。 谢景渊拿起奏折,小心翼翼地收好:“我今日便入宫,将奏折呈给陛下。 你在府中安心等候消息,切记,无论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轻举妄动。” “臣妾遵旨。”沈微婉道。 看着谢景渊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她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将会是决定她命运的关键。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微婉在静心苑中坐立难安。 晚翠也陪着她,神色焦虑。 终于,在傍晚时分,谢景渊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侯爷,怎么样了?”沈微婉连忙迎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成了。”谢景渊道,“陛下看过你的奏折后,虽然依旧有些不满,但也相信了你的清白。 他已经下令,不再追究此事,还斥责了沈清柔,说她不该捕风捉影,污蔑侯夫人。” 沈微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她赢了! “太好了!”沈微婉由衷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不过,你也不要太过高兴。”谢景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沈清柔虽然受到了斥责,但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而且,皇帝虽然相信了你的清白,对你的猜忌,却并未完全消除。 日后,你行事依旧要多加小心,莫要再给别人可乘之机。” “臣妾明白。”沈微婉点了点头,“多谢侯爷出手相助,若是没有侯爷,臣妾恐怕真的会万劫不复。” “你我是合作者,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谢景渊道,“而且,我也不能让你出事。 你若是出事了,谁来帮我对付王尚书,对付那些政敌?” 他的话,虽然带着几分功利性,却也让沈微婉心中微微一暖。 至少,在她遇到危险时,谢景渊选择了帮她。 “对了,还有一件事。”谢景渊忽然道,“陛下已经决定,南巡之时,让你与我一同前往。” 沈微婉心中一凛。 皇帝让她一同南巡,到底是何用意?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监视她与谢景渊,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侯爷,陛下让臣妾一同南巡,怕是没那么简单吧?”沈微婉问道。 “自然没那么简单。”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皇帝这是想借着南巡的机会,进一步试探我,同时也想监视你。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南巡途中,远离了京城的是非之地,我们可以更好地谋划扳倒王尚书之事。 而且,沈清柔留在京城,无法再暗中使绊子,对我们也有利。” 沈微婉点了点头。 确实,南巡对他们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只要他们小心应对,定能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借此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那我们便一同前往。”沈微婉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臣妾定会小心行事,不给侯爷添麻烦,也不让陛下抓住任何把柄。” “好。”谢景渊点了点头,“南巡之事,我会让人尽快准备。 你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做好出发的准备。” “臣妾明白。”沈微婉微微颔首,心中已开始盘算南巡途中的种种应对。 三日后,南巡队伍正式启程。 皇帝乘坐龙辇居于正中,谢景渊与沈微婉的马车紧随其后,文武百官与禁军将士分列两侧,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沈微婉坐在马车内,指尖轻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致。 此次南巡,名为巡查民情,安抚地方,实则是皇帝借机巩固皇权,探查谢景渊势力的手段。 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在南巡途中,将王尚书贪墨军饷的铁证呈给皇帝,彻底扳倒这个心腹大患。 “怕吗?”谢景渊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今日并未穿蟒袍,而是一身青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随性。 沈微婉侧头看他,眼底清明:“有侯爷在,臣妾不怕。 更何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谢景渊眸色微动,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愈发觉得,这个合作者,选得极对。 他抬手,将一枚小巧的玉佩递到她手中:“这是禁军统领的信物,若遇危险,可凭此物调动附近禁军。 南巡途中鱼龙混杂,王尚书狗急跳墙,或许会对你我不利,务必小心。” 沈微婉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心中一暖:“多谢侯爷。 臣妾也有一物想给侯爷。”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陈嬷嬷传来的消息,王尚书在江南的党羽名单,以及贪墨军饷的藏匿之地,都标注在上了。” 谢景渊展开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眸色渐沉:“有了这份名单,此次定能让王尚书插翅难飞。” 马车行至第三日,抵达沧州境内。 沧州是江南门户,也是王尚书贪墨案的关键之地。 按照计划,谢景渊需在此地收集最后一份证据,王尚书与地方官员勾结的书信。 傍晚,队伍在驿站休整。 谢景渊借口巡查防务,悄然离队,前往与线人约定的地点。 沈微婉则留在驿站内,表面上打理行装,实则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知道,王尚书的人定然也在暗中监视,谢景渊此行,凶险万分。 果然,没过多久,晚翠便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蒙面人,说是要找侯爷,现在已经与驿站的侍卫打起来了!” 沈微婉心中一紧,王尚书果然动手了!她立刻起身,握紧了谢景渊给她的玉佩:“晚翠,你待在这里,锁好房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她快步走出房间,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驿站庭院内,数十名蒙面人手持利刃,与谢景渊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谢景渊正与一名领头的黑衣人交手,那黑衣人武功高强,招招致命,谢景渊虽不落下风,却也一时难以脱身。 “保护侯爷!”沈微婉高声喊道,同时举起手中的玉佩,对着闻讯赶来的禁军士兵道,“我是靖安侯夫人,持侯爷信物,命你们即刻上前助战!” 禁军士兵见玉佩,果然不敢怠慢,立刻拔刀冲入战局。 有了禁军的加入,蒙面人渐渐不敌,开始节节败退。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虚晃一招,摆脱谢景渊,转而朝着沈微婉扑来:“既然抓不到靖安侯,就拿你这个侯夫人开刀!” 沈微婉心中一凛,她虽自幼学过一些防身术,却绝非这黑衣人的对手。 眼看利刃就要刺到面前,她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同时抬手将手中的玉佩掷了出去,正中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手中的刀险些掉落。 沈微婉趁机后退,却被脚下的石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沈微婉抬头望去,只见谢景渊手持长弓,站在不远处,神色冷峻。 “你怎么样?”谢景渊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扶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下。”沈微婉摇摇头,目光落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这些人,是王尚书的人?” “嗯。”谢景渊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们是王尚书豢养的死士,想来是怕我拿到证据,杀人灭口。” 他扶起沈微婉,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见只是手肘擦破了皮,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皮外伤。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回房。” 回到房间,谢景渊亲自为沈微婉处理了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与他平日的冷冽截然不同。 沈微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连忙移开目光。 “证据拿到了?”沈微婉轻声问道。 “拿到了。”谢景渊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书信,“这是王尚书与沧州知府勾结的书信,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们分赃的过程。 有了这份证据,加上之前收集的,足以让王尚书身败名裂。” 沈微婉心中一喜:“太好了!这样一来,王尚书再也无法翻身了。” “明日抵达江南行宫,我便将所有证据呈给陛下。”谢景渊道,“王尚书的好日子,到头了。” 次日,队伍抵达江南行宫。 皇帝稍作休整后,便召见了谢景渊。 谢景渊将所有证据一一呈上,包括王尚书贪墨军饷的账目,与地方官员勾结的书信,以及此次派死士杀人灭口的人证物证。 皇帝看完证据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王尚书这个奸贼!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贪墨军饷,勾结地方,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传朕旨意,即刻将王尚书革职查办,打入天牢,抄没家产,其党羽一律严惩不贷!” “陛下英明!”谢景渊躬身行礼,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王尚书倒台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南巡队伍,乃至整个江南。 官员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与谢景渊作对。 而沈微婉在此次事件中,临危不乱,协助谢景渊化解危机,也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皇帝对沈微婉的印象,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侯夫人,竟然如此聪慧勇敢。 之后的几日,皇帝在行宫设宴,特意邀请了沈微婉作陪,言语间多有赞赏。 沈微婉深知“过满则亏”的道理,始终保持着谦逊低调的态度,言辞得体,举止端庄,既不张扬,也不怯懦,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侯夫人的风范。 南巡的最后几日,皇帝在谢景渊的陪同下,巡查了江南的水利,农田,安抚了地方百姓,收获颇丰。 而沈微婉则借着这个机会,暗中与陈嬷嬷派来的人见了面,了解了京郊小院的情况,以及京城的最新动静。 陈嬷嬷传来消息,沈清柔在宫中得知王尚书倒台后,心中惶恐不安,行事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轻易打探侯府的消息。 而且,太后因为王尚书之事,受到了皇帝的冷落,沈清柔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如从前那般顺遂了。 沈微婉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沈清柔失势,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南巡结束,队伍启程返回京城。 马车行驶在回京的路上,沈微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此次南巡,不仅扳倒了王尚书,为谢景渊的篡位计划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也让她在皇帝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生存空间。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 谢景渊的篡位计划,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皇帝对他的猜忌,也绝不会因为扳倒了王尚书而消失。 而沈清柔,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在想什么?”谢景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微婉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在想回京之后,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放心。”谢景渊道,“王尚书倒台后,朝中再也无人能与我抗衡。 接下来,我会逐步掌控朝政,积累足够的力量。 等时机成熟,便一举推翻旧朝,登基称帝。 到时候,我答应你的自由,定会兑现。”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沈微婉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保持着清醒。 她知道,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赢家。 在谢景渊登基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侯爷,臣妾相信你。”沈微婉轻声道,“但臣妾也希望,侯爷登基之后,能够善待百姓,体恤民情,做一位明君。” 谢景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笑道:“好,我答应你。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做一位明君,开创一个盛世。” 马车继续前行,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第10章 第 10 章 回京的马车驶入熟悉的城门,沈微婉望着街旁鳞次栉比的店铺与熙攘人群,心中却无半分归乡的暖意。 京郊的风似乎都裹挟着权力的冷意,提醒着她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侯府门前早已戒备森严,谢景渊刚一落地,便被前来传旨的太监请入宫中。 皇帝虽因扳倒王尚书褒奖了他,却也借着南巡之功,收回了部分兵权,明升暗降,将他调离了京畿防务。 “姑娘,侯爷被陛下宣召入宫,怕是凶多吉少。”晚翠扶着沈微婉下车,语气焦灼。 沈微婉抬手按住她的手背,目光沉静:“不必慌。 皇帝此举,不过是忌惮侯爷权势,想借机敲打。 侯爷心思深沉,自会应对。 我们回苑中静待便是,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回到静心苑,沈微婉刚坐下,张婆子便借着送采买物资的由头潜入内室,神色凝重地递上一张纸条:“夫人,陈嬷嬷传来消息,沈才人近日频频出入太后宫中,似乎在密谋什么。 另外,皇帝暗中提拔了几位寒门官员,皆是对侯爷不满之人,怕是要制衡侯爷的势力。” 沈微婉展开纸条,指尖划过“寒门官员”四字,眸色渐沉。 皇帝这是要扶持新势力,瓦解谢景渊在朝中的根基。 而沈清柔依附失势的太后,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恐怕是想借太后之名,联络旧臣,给谢景渊制造麻烦。 “告诉陈嬷嬷,密切关注沈清柔的动向,尤其是她与宫外官员的联络。 另外,让她设法打探那些新提拔官员的底细,是否与沈家或太后有牵扯。”沈微婉低声吩咐,将纸条凑近烛火燃尽。 夜幕降临,谢景渊才从宫中归来。 他褪去朝服,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锋芒:“皇帝果然没安好心,收回了京畿兵权,还提拔了一群跳梁小丑。” “侯爷不必动怒。”沈微婉递上一杯热茶,“那些寒门官员根基未稳,掀不起大浪。 倒是沈清柔,近日与太后走得极近,怕是要借机生事。” 谢景渊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太后失势,她在宫中孤立无援,翻不出什么花样。 倒是皇帝,此次南巡之后,对我的猜忌更甚,怕是很快便会有下一步动作。” “侯爷打算如何应对?”沈微婉问道。 “以静制动。”谢景渊饮了口茶,眸色锐利,“我已让心腹暗中掌控了漕运与盐铁,这两项是国之根本。 只要牢牢握住这些,皇帝便不敢轻易动我。 另外,我已联络了几位手握兵权的藩王,若是皇帝真的逼我太紧,便只能兵戎相见。” 沈微婉心中一凛。 谢景渊竟然早已联络了藩王,看来他的篡位计划,比她想象中更为周密。 只是,藩王势力复杂,若是引狼入室,日后怕是难以掌控。 “侯爷,藩王野心勃勃,若是借助他们的力量登基,日后怕是会尾大不掉,成为新的隐患。”沈微婉直言不讳。 谢景渊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看得通透。 不过,我早已想好对策。 藩王只需在关键时刻出兵施压,待我登基之后,便以封赏为名,收回他们的兵权,再逐步分化瓦解。” 他的计划环环相扣,不留破绽。 沈微婉不再多言,心中却愈发清楚,自己必须尽快积攒足够的力量,待谢景渊登基之日,才能顺利脱身。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新提拔的官员频频上奏折弹劾谢景渊,虽无实质证据,却也搅得朝堂不得安宁。 沈清柔则在宫中散布流言,说谢景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甚至暗示沈微婉是谢景渊的同谋。 一时间,流言蜚语传遍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谢景渊却始终不为所动,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态度谦逊,滴水不漏,让皇帝找不到任何发难的借口。 这日,沈微婉正在苑中修剪花枝,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骚动。 晚翠匆匆跑进来:“姑娘,宫中来人了,说是太后病重,宣您即刻入宫侍疾!” 沈微婉手中的剪刀一顿,眸色一沉。 太后病重?怕是假的。 沈清柔在宫中孤立无援,定然是想借着太后的名义,将她召入宫中专,再设计陷害。 “知道了。”沈微婉放下剪刀,平静道,“替我更衣。” 晚翠担忧道:“姑娘,宫中危险,您若是入宫,怕是会落入沈才人的圈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微婉淡淡道,“她想引我入宫,我便去会会她。 正好趁机看看,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换上一身素色宫装,未施粉黛,只簪了那支藏有刀片的玉簪。 临行前,她交给晚翠一枚令牌:“若是我三个时辰内未归,便持此令牌去见侯爷,让他即刻入宫救我。” “姑娘!”晚翠眼眶泛红。 “放心,我不会有事。”沈微婉拍了拍她的手,转身随着传旨太监离去。 入宫后,沈微婉被引至太后的长乐宫。 宫中气氛凝重,宫女太监们神色慌张,却难掩一丝刻意。 沈清柔穿着一身素衣,守在太后床前,见沈微婉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姐姐,你可算来了。”沈清柔迎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太后突然病重,昏迷不醒,太医也束手无策。 陛下让姐姐入宫,是想让姐姐为太后祈福,或许能感动上苍,让太后醒过来。” 沈微婉目光扫过床榻上的太后,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看似真的病重。 可她仔细观察,却发现太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刻意伪装。 “妹妹放心,臣妾定会为太后祈福。”沈微婉语气平静,走到床榻前,假意祈福,实则暗中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沈清柔尖叫一声:“姐姐,你在做什么!” 沈微婉抬头,只见沈清柔指着她的手,脸上满是惊恐:“姐姐,你怎么能拿簪子对着太后!你难道想谋害太后吗?” 沈微婉心中冷笑,来了。 她手中的玉簪不知何时已被拔下,尖端对着床榻。 而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附和:“请陛下明察!侯夫人意图谋害太后!” 殿外传来脚步声,皇帝带着侍卫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龙颜大怒:“沈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后!” “陛下明察!”沈微婉从容跪下,神色平静,“臣妾并未谋害太后,是沈才人故意设计陷害臣妾!方才臣妾为太后祈福,沈才人突然上前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手中的簪子才会无意间指向太后!” “你胡说!”沈清柔哭喊道,“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心存歹念,想谋害太后!陛下,您一定要为太后做主啊!” 皇帝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神色阴晴不定。 他本就猜忌谢景渊,如今沈微婉被当场“抓包”,若是处置了她,便能敲打谢景渊;可若是此事另有隐情,处置错了,又会寒了谢景渊的心。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太后突然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虚弱地说道:“陛下,哀家……哀家没事,方才只是一时昏迷。 侯夫人……侯夫人并无恶意,是误会,都是误会。” 沈微婉心中一怔,太后竟然会为她说话? 沈清柔更是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太后……您醒了?可是……” “好了。”太后打断她的话,语气疲惫,“哀家累了,想歇息。 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追究了。” 皇帝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只得沉声道:“既然太后发话,此事便到此为止。 沈氏,念在太后求情,朕便不追究你的罪责,即刻出宫,闭门思过!” “臣妾遵旨。”沈微婉躬身行礼,心中却满是疑惑。 太后为何会突然反水,帮她解围? 离开长乐宫,沈微婉快步走出皇宫。 刚坐上马车,便看到谢景渊的侍卫候在宫门外:“夫人,侯爷知晓您入宫,担心您的安危,让属下在此等候。” 回到侯府,谢景渊早已在静心苑等候。 看到她平安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松快:“没事就好。” “侯爷,您早就知道宫中是个圈套?”沈微婉问道。 “嗯。”谢景渊点头,“沈清柔与太后的密谋,陈嬷嬷早已告知我。 我本想阻止你入宫,却没想到你已经去了。” “那太后为何会突然帮我解围?”沈微婉不解。 “太后并非真心帮你。”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她只是怕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 沈清柔设计陷害你,若是成功,皇帝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便会查到她与沈清柔的密谋。 她如今失势,自然不敢再惹祸上身。” 沈微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太后不过是为了自保,才会出面解围。 “此次虽有惊无险,但也让我看清了沈清柔的手段。”沈微婉眸色沉了沉,“她既然能设计一次,便能设计第二次。 我们不能再任由她这样胡作非为。” “放心。”谢景渊道,“我已经让人收集了沈清柔与太后密谋的证据,以及她暗中联络旧臣的书信。 再过几日,便是皇帝的生辰,到时候,我便将这些证据呈给皇帝,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沈微婉点了点头。 沈清柔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只有彻底除掉她,才能安心。 皇帝生辰将至,京城的气氛愈发紧张。 谢景渊表面上在筹备生辰庆典,实则在暗中部署兵力,联络心腹,准备在生辰宴上,发动政变,一举推翻旧朝。 沈微婉则在府中,协助谢景渊处理庆典的琐事,同时也在为自己的脱身做最后的准备。 她让陈嬷嬷将京郊小院的物资准备妥当,又将变卖首饰换来的银两换成了易于携带的金锭,藏在贴身衣物中。 她知道,生辰宴上的政变,定然会血流成河。 她必须在混乱中趁机脱身,前往京郊小院,从此隐姓埋名,过上真正自由的生活。 生辰宴前夜,谢景渊来到静心苑。 他身着玄色蟒袍,腰间佩着宝剑,神色凝重而坚定:“明日,便是决定成败的日子。 你准备好了吗?” 沈微婉抬头,迎上他深邃的黑眸,心中五味杂陈。 她与这个男人,从相互利用到并肩作战,经历了无数风雨。 明日之后,他或许会成为九五之尊,而她,将远走高飞。 “臣妾准备好了。”沈微婉轻声道,“侯爷放心,明日臣妾定会按计划行事,为侯爷拖延时间,助侯爷一臂之力。” 谢景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明日政变成功后,我会兑现承诺,放你离开。 但我希望你能留下。” 沈微婉心中一怔,抬头看向他。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谢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我可以给你后宫中最高的尊荣,让你拥有仅次于皇后的权力,没有人再敢轻视你,没有人再敢伤害你。 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贵妃,可好?” 沈微婉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她从未想过,谢景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是九五之尊,能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与富贵。 可这并非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是远离权力斗争的平静生活。 “多谢侯爷厚爱。”沈微婉缓缓开口,语气坚定,“但臣妾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尊荣与富贵,而是自由。 还请侯爷遵守承诺,放臣妾离开。” 谢景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好,我答应你。 明日政变成功后,我会让人送你离开,保你一路平安。” 他转身,迈步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保重。” 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一酸。 她轻声道:“侯爷也保重。” 第11章 第 11 章 皇帝生辰宴设在宫中太和殿,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文武百官携家眷齐聚,觥筹交错间,尽是虚伪的笑意。 沈微婉随谢景渊入殿,一身暗红色宫装衬得她面色沉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按计划坐在朝臣家眷之列,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布局。 禁军侍卫看似分布均匀,实则半数已被谢景渊的心腹替换;殿外廊下,暗藏着数队精锐士兵,只待信号便会冲入殿中。 沈清柔也在列,身着粉色宫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不安。 她频频看向皇帝与太后,显然还不知晓自己的密谋早已败露。 宴会过半,皇帝酒意正浓,起身举杯:“今日朕生辰,与众卿同乐!愿我大靖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百官齐声附和,正要饮酒,谢景渊忽然起身,朗声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关乎江山社稷,还请陛下容臣直言!” 皇帝脸色微变:“靖安侯有话不妨直说。” “陛下,”谢景渊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王尚书贪墨案虽已了结,却牵扯出更大的阴谋!太后与沈才人勾结旧臣,意图谋反,颠覆我大靖江山!臣已收集确凿证据,还请陛下明察!”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哗然。 皇帝龙颜大怒:“靖安侯,你休要血口喷人!太后乃朕之生母,沈才人温婉贤淑,怎会谋反!” “陛下不信,可问沈才人!”谢景渊抬手,示意侍卫呈上证据。 沈清柔脸色惨白,连连摇头:“陛下,臣妾没有!是靖安侯陷害臣妾,陷害太后!” “是不是陷害,一看便知!”谢景渊将一叠书信掷在地上,“这是你与太后密谋的书信,还有你联络旧臣的凭证,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侍卫上前捡起书信,呈给皇帝。 皇帝翻看过后,脸色愈发阴沉,看向太后与沈清柔的目光满是杀意。 太后见状,心知败露,猛地起身:“谢景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哀家与才人!禁军何在,将这个逆贼拿下!” 然而,殿外的禁军却迟迟没有动静。 谢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太后,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如今宫中的禁军,早已听我的号令!” 他抬手一挥,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队精锐士兵冲入殿中,将百官包围。 “谢景渊,你要造反!”皇帝怒喝,拔出腰间的宝剑。 “造反?”谢景渊冷笑,“陛下昏庸无能,宠信奸妃,猜忌忠臣,这江山早已被你治理得民不聊生!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推翻你这个昏君!” 话音未落,他拔剑出鞘,朝着皇帝冲去。 殿内顿时一片混乱,官员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侍卫们拔刀相向,鲜血瞬间染红了金砖地面。 沈微婉按照计划,趁乱起身,朝着殿后的偏门退去。 她知道,偏门外有陈嬷嬷安排的马车等候,只要冲出皇宫,便能抵达京郊小院。 可就在她即将走出偏门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微婉心中一凛,回头看去,竟是沈清柔。 “姐姐,你想走?”沈清柔面目狰狞,眼中满是疯狂,“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今日,我们一同去死!” 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朝着沈微婉的胸口刺来。 沈微婉侧身躲避,抬手将头上的玉簪拔下,用力一拧,簪头的刀片弹出。 “沈清柔,你我姐妹一场,我本不想伤你。”沈微婉眸色冰冷,“但你屡次三番害我,今日,便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 两人在偏门处缠斗起来。 沈清柔早已被嫉妒与疯狂冲昏头脑,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沈微婉虽学过防身术,却不及沈清柔狠厉,渐渐落入下风。 就在沈清柔的匕首即将刺中沈微婉的咽喉时,沈微婉猛地侧身,将手中的玉簪狠狠刺入沈清柔的肩膀。 “啊!”沈清柔惨叫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沈微婉趁机推开她,转身朝着偏门外跑去。 沈清柔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却无力追赶。 冲出皇宫,沈微婉一眼便看到了陈嬷嬷安排的马车。 她快步上前,掀帘上车:“快走,去京郊小院!” 车夫不敢耽搁,立刻扬鞭驱车,朝着京郊的方向驶去。 马车一路疾驰,将皇宫的厮杀声远远抛在身后。 沈微婉靠在车壁上,大口喘着气,看着手中染血的玉簪,心中百感交集。 沈清柔的结局,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而她,终于逃离了那个囚禁她多年的牢笼。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京郊的小院。 陈嬷嬷早已等候在门口,见她平安归来,连忙迎上前:“夫人,您可算来了!快,进屋歇息!” 沈微婉跟着陈嬷嬷走进小院,院内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却温馨。 这里没有侯府的尔虞我诈,没有皇宫的血雨腥风,只有一片宁静与祥和。 “陈嬷嬷,多谢你。”沈微婉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夫人客气了。”陈嬷嬷眼眶泛红,“能看到夫人平安脱身,老奴就放心了。” 沈微婉坐在院中,看着天边的晚霞,心中一片平静。 她终于获得了自由,从此,她不再是沈清柔的替身,不再是谢景渊的棋子,她只是沈微婉,一个为自己而活的普通人。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次日清晨,陈嬷嬷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夫人,不好了!京中传来消息,靖安侯政变成功,登基称帝了!而且,新帝下旨,全国通缉您,说您是叛臣余孽,要将您抓回宫中!” 沈微婉心中一凛。 谢景渊登基了,他终究还是违背了承诺,要将她抓回去! “陈嬷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沈微婉当机立断,“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我们往南方走,远离京城!” “是,夫人!”陈嬷嬷连忙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 沈微婉回到屋内,将藏在贴身衣物中的金锭取出,又将母亲遗留的玉簪收好。 她知道,谢景渊的势力遍布全国,想要彻底摆脱他的追捕,并非易事。 但她不会放弃。 她已经为自由付出了这么多,绝不能再回到那个牢笼之中。 收拾好东西,沈微婉与陈嬷嬷坐上马车,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远离了京城的繁华与纷争。 沈微婉看着窗外的田园风光,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她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知道谢景渊是否会一直追捕她。 但她知道,只要她心中的自由之火不灭,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数月后,江南水乡。 一艘乌篷船在河面上缓缓行驶,船头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眼间带着几分恬静与从容。 正是沈微婉。 陈嬷嬷坐在她身边,剥着莲子:“夫人,我们已经到江南了。 这里山清水秀,远离京城,新帝的人应该找不到这里了。” 沈微婉点了点头,望着两岸的青山绿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终于摆脱了谢景渊的追捕,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她用带来的银两,在河边买了一处小小的宅院,平日里种种花,养养草,偶尔还会去镇上的书坊看书,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 这日,沈微婉正在院中浇花,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站在院门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是谢景渊。 沈微婉手中的水壶掉落在地,水洒了一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景渊竟然会找到这里。 “微婉。”谢景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找了你很久。” 沈微婉定了定神,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陛下找我何事?” “我来接你回宫。”谢景渊道,“我知道,我违背了承诺。 但我登基之后,才发现,没有你的日子,朝堂再繁华,江山再稳固,也索然无味。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 宫中的一切,你都可以随心所欲,没有人敢约束你。 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沈微婉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动摇:“陛下,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里的生活,平静而安宁,正是我想要的。 皇宫的尊荣与富贵,对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还请陛下回去,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微婉,你真的不肯跟我回去?”谢景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与痛苦。 “是。”沈微婉坚定地点头,“我与陛下,早已是两条路上的人。 从今往后,你做你的九五之尊,我过我的平凡生活,互不打扰,便是最好。” 谢景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再也无法挽回。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好。 我答应你,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收下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 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与沈微婉母亲遗留的玉簪极为相似。 “这是我登基后,特意为你打造的。”谢景渊道,“戴上它,无论你在哪里,都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 若是日后遇到困难,拿着它去当地官府,他们会尽力帮你。” 沈微婉看着那枚玉佩,心中微微一酸。 她知道,谢景渊对她,或许并非只有利用。 但她早已决心远离权力斗争,不会再回头。 “多谢陛下好意。”沈微婉没有接过玉佩,“我不需要这个。 我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好好生活。” 谢景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将玉佩放在院门口的石桌上:“我知道了。 我走了。 你保重。” 他转身,迈步离去,背影落寞而孤寂。 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玉佩。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将玉佩放回石桌上,转身回到院中,继续浇花。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和煦。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谁的替身,不是谁的棋子。 她只是沈微婉,一个自由的,为自己而活的女子。 第12章 第 12 章 谢景渊离去后,沈微婉将那枚梅花玉佩收入匣中,未曾再取。 江南的日子如流水般平缓,春去秋来,她鬓边未添半分风霜,眉眼间的从容却愈发沉淀。 小院临河而居,她在院墙边种了一丛翠竹,窗下栽满了月季与菊。 每日清晨,她伴着鸟鸣起身,汲河水浇花,而后坐在廊下临帖。 她的书法渐有风骨,笔锋间褪去了往日的隐忍,多了几分舒展与自在。 陈嬷嬷打理家事,闲时便陪她去镇上赶集,买些新鲜蔬果与布料,日子简单却踏实。 镇上的人都认得这位温婉娴静的沈姑娘,她待人谦和,偶尔会帮邻里写书信,断账目,渐渐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有热心的阿婆想为她牵线搭桥,说镇上有位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品行端方,与她甚是相配。 沈微婉总是含笑婉拒:“多谢阿婆好意,我如今这般,便很好。” 她并非不愿再寻良缘,只是历经世事,早已明白真心难得。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只想好好享受这份独属于自己的自由,不愿再被任何关系束缚。 这日,沈微婉正在书坊看书,忽闻邻座几位书生议论京城消息。 “听说新帝登基后,励精图治,减免赋税,百姓安居乐业,倒真是位明君。” “是啊,只是听闻新帝至今未立皇后,后宫空置,朝中大臣屡次上书劝谏,都被他驳回了。” “传闻新帝心中有位白月光,当年为了她,竟不惜违背祖制,只是不知为何,那位姑娘始终不愿入宫。” 沈微婉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却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合上书,起身离去。 谢景渊如何,早已与她无关。 她如今在意的,是窗前的花是否开得正好,是今日的晚霞是否绚烂。 回到小院时,却见院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润,正是镇上那位教书先生,姓苏名砚。 “沈姑娘。”苏砚见她回来,拱手行礼,神色温和,“在下冒昧来访,还望姑娘莫怪。” “苏先生客气了,请进。”沈微婉侧身让他进门,心中有些疑惑。 两人在廊下坐下,陈嬷嬷端来清茶。 苏砚捧着茶盏,目光落在院中翠竹上,缓缓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向姑娘请教书法。 久闻姑娘书法精妙,在下苦思冥想不得其法,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沈微婉见他神色诚恳,不似有假,便点了点头:“苏先生过誉了,切磋尚可,赐教不敢当。” 此后,苏砚时常来小院拜访,两人谈书法,论诗词,偶尔也会聊起江南的风土人情。 苏砚学识渊博,谈吐风趣,且尊重她的过往,从不多问。 沈微婉渐渐放下心防,与他相处时,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转眼便是深秋,江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沈微婉卧病在床,发热不止。 陈嬷嬷急得团团转,苏砚得知后,每日风雨无阻地前来探望,还请来了镇上最好的郎中,亲自煎药喂药。 病榻前,苏砚握着她的手腕为她诊脉(他自幼跟随祖父学医,略通医术),神色凝重:“姑娘身子本就虚弱,此次又受了风寒,需好生静养。” 沈微婉看着他鬓边的雨珠,心中暖意涌动,轻声道:“多谢苏先生,连日来劳烦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苏砚抬眸,目光温柔,“能为姑娘分忧,是在下的荣幸。” 病愈后,沈微婉与苏砚的关系愈发亲近。 一日,两人在河边散步,苏砚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微婉,我知道你心中有过往,不愿提及。 但我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的现在与未来。 我希望能与你共度余生,护你一世安稳,不知你是否愿意?” 沈微婉望着河面泛起的涟漪,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了谢景渊的权势与承诺,想起了宫中的血雨腥风,再看看眼前的苏砚,他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能给她最想要的平静与尊重。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眼中带着泪光,却满是笑意:“我愿意。” 次年春日,沈微婉与苏砚在小镇上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邻里的祝福与亲友的欢笑。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苏砚在镇上的书院教书,沈微婉则在家中打理家事,闲暇时便陪他一同备课,或是带着孩子们(苏砚收养了两位孤儿)去河边放风筝。 日子平淡而幸福,沈微婉渐渐淡忘了京城的一切,那些权谋,厮杀,背叛,都成了遥远的过往。 她偶尔会想起谢景渊,想起那个曾与她相互利用,并肩作战的男人,心中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释然。 而京城的皇宫中,谢景渊独坐于太和殿的龙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与当年送给沈微婉一模一样的梅花玉佩。 殿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他开创了盛世,成为了万民敬仰的明君,却始终未能填补心中的空缺。 太监轻声上前:“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谢景渊缓缓抬头,目光望向江南的方向,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遗憾:“朕知道了。” 他终究是失去了她。 但他也明白,放手,是他能给她的最后一份尊重。 只要她能过得幸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