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无敌》 第001章,天牢里,神秘小男孩 终晋王朝,京都。 天牢,高墙铁门,森严壁垒。 天字甲1号牢房。 一缕晨光从石墙上方的小气窗里透入,照在牢房中央的茅草堆上。 光影下,一个年约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正在打坐练功。 只见他头顶冒着气雾,脸色却苍白如霜。 内行人瞧得明白,这小男孩身上中了这世上最为狠辣的寒毒。 他试图用体内罡气逼住寒毒,阻止其继续入侵筋络。 小男孩双目闭合,表面镇静,内心却是一片绝望。 “吱…” 铁门下方的一扇送饭小窗,从外面打开。 一个眼斜嘴歪的哑巴狱役,将一份牢饭伸手送入,置于地上。 小男孩微微睁开眼,瞧见哑巴狱役的手指点了点牢饭,像是在暗示什么。 小窗关上,脚步声远去。 小男孩起身把牢饭端过来,置在小气窗的光亮下仔细检查。 粟米饭里不会有任何东西。 因为天牢监控极为严密,牢饭等食物送入之前,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哑巴狱役送饭,至少一名狱吏在旁监督。 装牢饭的器皿不是瓷碗,而是一个袖珍小木桶。 这是狱方为防不测而特制。 小男孩发现小木桶侧面,有一条细微裂缝,不易被人注意。 因为木桶用久了开裂点缝隙,这属正常。 但此时的小男孩,并不这么认为。 只见他双手逐渐用劲,小心翼翼扒开裂缝。 一粒绿豆大小的乌黑药丸,从裂缝暗孔处滚落地上。 虽然没有一字片语说明,但意图很明显,是要求小男孩服下药丸。 谁会这么做,什么目的? 小男孩心里像明镜似的明白,摄政王若是要毒杀他,易如反掌。 如此费尽心思地送药丸进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想救他出狱。 小男孩没有丝毫犹豫,捡起药丸便放入口中吞咽下肚。 死马当活马医。 与其在天牢里等死,不如拼死。 …… 皇宫,宣政殿。 摄政王与几位大臣正在议事。 内侍总管王顺进来。 “禀殿下,门外有刑部右侍郎兼天牢典狱长刘温等,说有要事求见。” 摄政王一愣,随即挥手让几位大臣先退下。 “传。” 话音刚落,门口的刑事右侍郎刘温,带着两位太医战战兢兢进来,卟嗵一下跪倒在地。 “启禀殿下,武耀公世子死了。” 刘温哭丧着脸说道。 “死了。” 摄政王听罢大惊失色,旋即把犀利目光,射向丹墀下跪着的首席太医。 “胡太医,他是怎么死的?” “禀殿下,微臣等仔细验证,武耀公世子应该是经脉崩裂而死。” 首席胡太医禀告,旁边张太医附议。 “在牢房里吗?” 摄政王还是有些疑惑。 “是,微臣失职,罪该万死。” 刘温前身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回答。 宣政殿内鸦雀无声,都在等待摄政王的雷霆之怒。 这小子在天牢里昼夜练功,企图用罡气堵截寒毒。 难道是玄冥寒毒过猛,或是一炁功走火入魔? 摄政王蹙眉皱脸地想了想,抬头对着丹墀下面挥了挥手,沉声道: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传本王令,仍按公爵世子待遇,厚葬于摄山陵园。” “昭告天下,就说武耀公世子练功走火入魔,致经脉崩裂而亡。” 摄政王说完,神情微微有些沮丧。 他扭过头去挥了挥手,“都退下去吧。” “遵命。” 刘温这才起身,用袍袖擦去额头汗水,转身离开宣政殿。 两位太医屁颠屁颠跟上。 “王顺。” 待三人消失,摄政王叫唤: “派人去把丘大师请来。” “遵命。” 王顺领命而去。 …… 京都郊外,深夜。 摄山陵园内。 朦胧月色下,一处刚下葬的墓地,几个蒙面黑衣人正在掘地开棺。 没过多久,从棺木中抬出一小男孩。 “正是世子,把他平放在草坪上。” 一位黑衣长者沙哑嗓音。 几人小心翼翼把小男孩平放在墓地草坪上。 黑衣长者跪在地上,俯身下去伸左手轻轻捏开小男孩嘴腭,右手将一粒药丸放入口中。 掌力轻轻一送,药丸落肚,放开左手合嘴,行云流水。 “把世子抬上马车,墓地复位,快!” 长者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几个黑衣人手脚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一切都恢复原状。 “走。” 一声令下,众人立马上车。 马伕缰绳一抖,两匹塞外骏马开蹄,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摄山陵园。 马车驶出摄山,刚上驿道不久,便有数十名夜行高手从天而降。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嘿嘿…请把世子给我留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为首一蒙面黑衣人,厉声喝道。 “休想!” 坐在马伕身边的一瘦高子黑衣人,低吟断喝。 话音未落,只见瘦高个手持斩马刀腾空而起,像鹰隼般在夜空里疾速飘去。 “飕飕飕…” 斩马刀挥动,刀影寒光排山倒海,截道者倒下一片。 “千人斩?!” 为首的蒙面人头目惊呼一声,勒转马头准备逃走,可为时已晚。 “卟嗤…” 蒙面人头颅高高飞起。 马背上无头之颈鲜血喷涌,猩红之色在月光下显得妖艳鬼魅。 其余蒙面截道者,也被从马车里窜出来的黑衣武士,杀得七零八落,八处逃窜。 这几个黑衣盗墓者,都是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他们一路上保护着马车沿驿道疾驰。 让这些盗墓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神秘截道者层穷不出,人马越来越多。 关键是搞不清楚对方身份,什么来路? 但有一点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冲着车里躺着的小男孩,武耀公世子而来。 正当盗墓武士们杀得精疲力竭,渐落下风之际,援兵及时赶到。 百余名头戴赤帻,胸佩黑菊花的假面骑士杀到。 “啊…尽墨武士!” 这是世上最强悍、最善战的武士。 被弩箭射杀殆尽的凶徒们,倒在血泊中惊恐地哀呼着。 这些尽墨武士,个个手持骑弩,映在银白色月光下,发出幽暗的噬魂光泽。 让人奇怪的是,他们手上的精良装备,只有朝廷禁军系统的内卫才有。 骑弩疾发,已经射死了大部分截道者。 尽墨武士中的首领,是一位骑着枣红骏马的假面骑士,身材高大魁梧。 第002章,营救,尽墨武士 他跟马车上的黑衣长者点了点头,瞥了眼沉睡中的小男孩,然后轻轻拍打自己手掌。 这是全面出击的信号! 尽墨武士呈扇形出击,收起骑弩抽出环首刀高举,策马追赶溃败中的截道者。 半个时辰,残余截道者被尽墨武士斩尽杀绝。 确认四周安全之后,尽墨武士高举右拳比了一个手势,表示清除完毕。 这时候,枣红马上的假面骑士这才下马来,缓缓走到马车前,认真观看闭着双眼的小男孩。 “药王,世子还没醒?” 他向车上长者抱拳询问。 黑衣长者听罢一愣,错愕道: “你认识我?” 假面骑士闻言,抿嘴一笑: “谈不上认识,我奉大武令之命前来搭救,只知道这次天牢营救行动,是药王带队。” 药王正要开口说话,那个叫‘千人斩’的瘦高个武士,气哼哼走了过来。 “这次营救行动太危险了,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 他手上提着那把斩马刀,猩红鲜血还在沿着刀刃缓缓滴下。 “这件事请你给我等一个交代。” 千人斩冷冷抱怨。 假面骑士听罢咧嘴一撇,沉声道: “抱歉,我没有义务向你等交代,我只对本宗的大武令负责。” 千人斩听罢再没吱声,只是对着药王点了点头,意思是准备离开。 “哎…药王,你们要把世子带到哪里去,浪迹江湖吗?” 见药王他们要离开,假面骑士急了。 “世子身上中的是玄冥寒毒,毒性凶烈,我只能把世子弄到岛上去,慢慢救治。” “瀛洲岛?” 假面骑士惊愕道: “太远了吧,这一路上很危险,何况治疗寒毒,不光只有瀛洲岛,还有琅琊城。” “琅琊城不但能治愈世子寒毒,还可以提升他的武功,培养成才。” 药王听罢则摇了摇头,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蒙脸黑布。 瀛洲岛与琅琊城之间是同宗不同门,各为其主。 假面骑士见状叹了口气。 就算己方大武令在场,也不能命令对方服从。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主人,就是武圣。 “现在武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大家都在寻找。” “等到武圣回来,一切都能平息,你们何必要带世子出走呢?” “武圣回来?” “哼…可我不信任你们大武令。” 药王直接冷声回绝。 假面骑士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很厌恶对方这句话,稍停半晌后说道: “药王,你除了会施毒杀人,还会什么?” “世子不光要武功,还有仕途,甚至于江山社禝,这些事瀛洲岛能做?” 药王也不生气,反唇相讥道: “琅琊城只会瞎起哄,什么时候这些破事,就跟江山社禝扯上关系了?” 假面骑士听罢,阴冷一笑: “知道这次出手拦截你们的是谁吗?是东越和南齐派出来的暗影,可后面还有西秦和北狄呢。” “他们争夺世子,无非是想利用武圣在江湖上的威名,扯大旗推翻终晋王朝,然后自成霸业。” “可这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药王听罢一愣,反对道。 “迂腐!” 假面骑士轻抚小男孩的额头,沉声道: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只有强者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和家园,光宗耀祖。” “世子长大后不求仕途,不称王称霸,你让他做什么?” “我反正不想让他成为别人的棋子。” 药王继续反驳,言语更加的不合情理: “一个新的身份,一个不被打扰的人生,任其自然。” “你…” 假面骑士听罢,气得一时语塞。 他怒目横眉,像是在努力自我克制。 “这样吧,我回去先把他的玄冥寒毒慢慢治愈,但得数年光阴,痊愈之后我会让他来找你们。” 沉默一阵之后,药王终于妥协了。 他也拿不准,世子毕竟不是普通人家子女,是武圣之子。 或许对方讲得对。 “这就对了药王大哥。” 假面骑士闻言,这才咧嘴微笑地客气道: “天快亮了,一会你们赶路,我派一小队兄弟护送你们到瀛洲。” “多谢。” 药王抱拳致谢。 话都说通透了,双方心情大好。 两人注意力重新回到小男孩身上。 假面骑士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脸,笑盈盈说道: “世子长得跟武圣一模一样,英武霸气。” “这小家伙将来一定大有出息,至少能做个独霸一方的王爷。” 说到这里,假面骑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在四周警戒的那些尽墨武士。 忽然听到以严厉冷酷著称的老大,发出如此开心笑声,都十分错愕。 “嗯?” 药王下意识伸手,将小男孩移离了点。 江湖上人心叵测,世子身上中的玄冥寒毒,就是身边最信任的人干的。 他用一个单音节的词来戒备,已经很礼貌了。 假面骑士装得像没看见,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微笑地看着小男孩的脸。 可嘴里吐露出的,却是令药王惊悚的话语: “世子刚出生那天,宫里有人说是妖孽,要求武耀公抱着他去皇宫面圣。” “没想到吧,这小家伙目睹杀人,不哭不闹,居然能伸手抹去溅在他脸上的鲜血。” “经历今晚如此恐怖打斗,他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真不愧是…” 忽然,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嘴唇贴到药王耳朵。 “他是天孛行者。” 此话一出,药王懵得惊愕失色,不知所措。 难道江湖上传言,是真的? 而躺在车厢里的小男孩,听罢也是吃惊不小。 他一直在琢磨: 这位假面骑士是谁? 这些事情本就属于朝中机密,他既然都知道,说明此人是朝堂上的重臣。 马车上武士、包括千人斩都下去警戒了,只有假面骑士,药王和小男孩。 他们俩交头接耳,压根就没注意到,身旁躺着的小男孩,眼睫毛一直在抖动。 没错,小男孩早就醒了。 刚才一路上所发生的打斗、血腥杀戮,以及马车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假面骑士所说的天孛行者,指的是八年前小男孩诞生,新生命降临时所发生的奇异现象。 正确地讲,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灵魂,附属在天孛行者身上,化作一道金光,穿入一个陌生母胎中。 …… 第003章,胎穿,星孛行者 祯明二十六年,冬月。 京都,大名坊武耀公府。 “啊…” 声音清脆悦耳,犹如天籁之音。 一名男婴悄然出世。 东院,武耀藏兵阁内。 雕刻着龙纹的镂空门禁被轻轻推开,府邸管家殷福悄然进来,嚷嚷道: “恭喜公爷,夫人生了,是位公子。” 这道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略显暗淡的藏兵阁内。 已闭门修炼数日的武耀公殷广,正在慢慢平静气息。 那只拂拭剑锋的左手,听罢不由得微微抖了抖,手指上一丝殷红浸出。 “是个儿子,那就太好了,列祖列宗保佑!” 他抬起头,将宝剑纳回剑鞘,看了一眼满是喜色的老管家,缓缓迈出门,然后大步走向后院。 紫薇苑内厅。 古朴素雅的屋宇内,布置得极为精致、高贵。 壁炉炭火正旺,暖流徜徉,跟室外的风雪交加,有着天差地别。 宽大的卧床上,刚生下婴儿的武耀公夫人姚氏,正在闭目休息。 一场生死搏斗下来,母子平安,她却几乎虚脱。 秀美脸颊虽苍白无比,却蕴含一种慈母光辉。 姚氏手臂上枕着的婴儿,睁着双眼,左顾右盼。 他叫殷颇,是一名二十一世纪的985大学生。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下抄着尿布,周身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嫩白小手能舞动。 天呐,我怎么成这样子了呢? 刚才朦胧中,他血肉模糊地从一位年轻女子躯体中‘出来’,当即羞得面红耳赤。 他大声啼哭,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抗议。 接着,接生婆、婢女嬷嬷忙成一团,把他抱来挪去,洗澡穿衣啥的。 忙了大半天,这下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可这连番的情绪冲击波,一股脑儿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惊呆了。 无数疑问,无比惊恐占据着他的身心。 没错,他是灵魂穿越,还是要命的胎穿。 吭爹啊! 房门推开,一位年约三十七八岁,武士装束,英武高大的古代男子,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公爷!” 两位清丽侍女欠身行礼,姚氏睁开眼也想挣扎起身。 她二八芳华入武耀公府邸,十年间一直无生育,甚为焦虑。 但武耀公始终不以为然。 如今殷氏血脉有后,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夫人别动。” 殷广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按住姚氏双肘,虎目旋即看向她怀中婴儿,满脸慈爱。 “本公终于有后了!” 他如释重负地嘟囔着。 既有喜悦之情,又含苦涩之味,犹如五味杂陈,一下子涌上心来。 此刻,穿越的殷颇见到武耀公,略为心慰。 奶奶个熊! 再怎么说,是个身强力壮的豪门公爵爷,做自己穿越之后的父亲,这还马马虎虎。 总算不是投胎到乞丐家。 这位公爷姓殷,是家门同姓,或许在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子人呢。 这次胎穿,可能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让自己穿越回到祖先的年代。 眼前这位武耀公,或许是自己一脉相承的殷氏祖先哦。 殷颇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心里面没了埋怨,陌生感随即消失,他露出了笑容。 发现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竟然睁大眼睛对着他咧嘴傻笑, 武耀公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血缘。 “哎呀小宝贝,本公的亲生儿子,一见面就认得为父了,哈哈…” 他伸出手去,俯身抱婴儿于怀中。 “哎公爷,你手上…” 看到夫君沾着血迹的手去抱婴儿,姚氏惊呼不已。 瞧着红润嫩白的儿子,武耀公不禁凄笑道: “吾儿降落人世,便是国难当头、生不逢时,让他提前嗅闻到血腥味,也许是件好事!” “是朝廷北征的事?” 姚氏听罢也是心里一颤,显得语无伦次。 她的长兄这次随太子勇北征,现在尚不知生死。 她很想询问一下,却又怕引起夫君伤心。 武耀公的确不想让刚生产,尚在月子中的妻子知晓,不久前铁甲军在乌苏江畔全军覆灭之事。 刚才是不经意间差点说漏了嘴。 “没什么事。” 他见姚氏还有些愕然,连忙打岔道: “夫人,我刚在藏兵阁练功试剑,便给咱孩子取名为武,你觉得如何?” “武,颇有杀伐之气,也贴合殷氏武耀公、武圣之称号,是个好名字。” 姚氏点头称是。 旁边躺着的殷颇,听闻心里一愣: 这是穿越之后自己的名字了。 由颇换成了武字,不知穿越命运几何? 不过,武字听上去不错。 古代乱世,男人要有武功,才能生存发展,光宗耀祖。 “哎呀夫人你瞧,武儿醒了,他又朝我笑呢。” 武耀公开心嚷着。 “是嘛,咯咯…” 姚氏身体虽然虚弱,但还是让两婢女搀扶着坐了起来。 她低头看见婴孩小脸上,一双乌黑瞳仁也扫向自己,嘴角半弯,噙着笑意,说不出的机灵聪慧。 “夫君,没想到武儿刚出生,就能笑了,这也太神奇了哦,当真是殷氏祖宗们显灵保佑。” 姚氏也是激动不已。 “夫人说的是,武儿是上天赐予我殷氏家族的宝贝啊!” 武耀公笑着又将婴儿高举了起来。 “哎哟夫君,请你小心点,他身子骨不硬朗。” 姚氏见丈夫如此,吓得惊叫起来急声道。 “夫人莫急,我有浑元一炁功护着他,没事。” 见妻子埋怨,他忙不迭地把婴孩放了下来。 浑元一炁功? 这应该是古代的秘籍武功吧。 殷武听罢暗喜。 在前世,他很喜欢古代的武功秘诀,飞檐走壁的轻功等,特别向往。 既然穿越古代了,今生一定可以体验一下,拥有武功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突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的哒哒…的哒哒…” 震得大地仿佛在颤抖。 殷武惊奇。 而武耀公呢,则眉宇紧皱。 以他的功力,自然听得出前往大名坊过来的甲士,足有千余人骑。 这么多金吾卫过来干什么? 武耀公低头看了婴儿一眼,扭头对姚氏柔声道: “我出去看一下,夫人别紧张。” 话声刚落,他便大步流星般走了出去。 看着丈夫离开的身影,姚氏流露出担忧神色。 殷武则觉得好奇,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004章,武耀公府,被金吾卫包围 话说武耀公走出后院,他并没有直接去府邸大门,而是径直拐到殷氏祠堂。 这里供奉着一千三百余年来,殷氏历代先祖的灵位。 肃穆的祠堂内,殷广面沉似水,举香齐眉叩拜道: “历代殷氏祖先在上,请庇佑武儿!” 祷词简短而利落。 他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祠堂中供奉的那柄镇宅宝物-轩辕剑。 这是上古神器之首,由众神采摄山之精铁,黄帝合神之道所铸,内蕴无穷之力。 宝剑长三尺七寸,天生龙纹,是金龙隐形之宝剑。 紫檀色剑鞘上刻有‘轩辕’两字。 相传,从纣王殷寿开始,历代殷氏祖先在战场上用无数鲜血磨砺而成的大凶之器。 殷广披上曾祖父遗留下来的紫檀色武圣战袍,拿起轩辕剑便离开祠堂,向前院大门走去。 “快…快快…” “把武耀公府邸围起来,弓弩手列阵。” “???” 浓雾中,渐近的马蹄声踏破了寂空,声声传近。 金吾卫身上的暗红色铠甲,在寒冷清凉的空气中,嗅到一股子血腥味。 府邸大门嘎吱嘎吱从里慢慢打开,一大群府兵武士从院内涌出,排列在府门两侧。 府邸前广场积雪很深,金吾卫纷纷下马,列阵扇形,大型强弩架起。 武耀公府的管家殷福,跨出大门口冷眼看着为首的一位将军,冷声道: “高指挥使,你好大的威风!” “老管家请见谅,晚辈是奉诏前来,实属迫不得已。” 高进抱拳微微作揖,然后苦笑着解释。 这倒是实话。 若非皇帝诏命,他是万不敢带兵包围武耀公府邸。 他与管家殷福曾经并肩战斗过,对这位前辈十分敬重。 这次钦天监的星相师,不知是受谁的蛊惑,说刚才天际星相异常。 便断定武耀公刚诞生的子嗣,便是灾星。 祯明帝便下诏金吾卫,立即兵临武耀公府,让公爷交出子嗣。 “高进听着,我不管你是否奉诏,要是再让你的兵卒围着府第,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殷福冷面相待,竟然指名道姓地怼道。 “哎呀,你这个老匹夫,竟敢对金吾卫指挥使高大将军如此不敬。” “活得腻味了是吗?” “???” 殷福话音刚落,高进周围的金吾卫官兵,纷纷声讨。 他们腰间的环首刀已然出鞘,寒气逼人。 “把刀都收起来,统统闭嘴!” 高进见状大声怒喝道。 此时风雪交加,视线模糊不清。 但他仍然瞧得清楚,殷福饱经沧桑的脸庞上那抹冷笑。 高进额头上顿时惊出汗珠。 这些金吾卫的官兵,大都是十二三年之内入伍的兵。 鲜有人知晓,十五年前那场旷古未闻的摄山之战。 这位年过五旬,长得极为普通的仆人,却拥有骇人听闻的战力。 他可是江湖上有‘半步宗师’之称的上九品武者。 官兵们尚不明白高大将军为何如此迁就这个奴仆,但军令如山,他们还是将环首刀纳入刀鞘。 不过,众人脸上仍带着些许不甘和愤恨。 看着殷福指缝间消失的模糊罡气,高进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心里自然明白。 就算站在广场上数百金吾卫甲士一起出手,都不敌这个殷府管家的三个回合。 “高进,如此隆重究竟是为何事?”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大院内响起。 身材高大,披紫檀色战袍的武耀公,随声缓缓从大门里出现,站立在台阶上。 手里提着一柄外形尺寸奇特的宝剑。 “公爷。” 殷福微微施礼,低眉垂眼地退到主人后侧。 “高进拜见大将军王。” 只见高进单膝下跪,头颅低垂,双手抱拳高过头面,沉 声道。 “起来吧高进,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将军王了,你以后不必再向我行军中拜见礼。” 武耀公目光炯炯、淡然道。 “谢过公爷!” 高进起身站直,眼光扫到武耀公身披紫檀色战袍,手持那柄轩辕剑,脸色猛地变得一片死白。 这是出征时的装束啊。 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连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大名鼎鼎,武功高超的金吾卫指挥使,军士敬仰的武英 殿大将军高进,竟然如此。 这让在场的所有官兵都是惊愕失色。 在他们的印象中,殷氏只不过是一个古老而破落的家族。 虽然有着天下为数不多的世袭公爵爵位,但除此之外,殷氏在朝中浑然没有半分势力。 十数年间在终晋朝,更是寂寂无名。 如此破败的世家家主,竟然能让高大将军如此敬重,太不可思议。 “高进,言归正传吧。” 武耀公可不理会这些,直奔主题。 “公爷!这…” 高进喉咙头像是被卡住似的,吞吞吐吐地难以启齿。 “指挥使大人不便说,让我来说吧。” 旁边一位年轻副将,站立出来昂首挺胸道: “皇上有旨,殷广之嗣实为天降灾星,特命金吾卫即刻捉拿归案,但凡抗拒者格…”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武耀公已是怒目横眉,浑身罡气蓬勃。 “嘭…” 一声闷响。 那名副将整个身躯被一股巨大气浪甩出十几丈远,重重撞击在广场上的一种银杏树上。 身躯坠落地上,已是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全场吓得一片寂静,连空气都要凝固了。 这名副将也是位七品武者,却不堪武耀公一击? 可殷氏家主浑身上下一动不动,是如何出的杀招? 这里只有九品武者高进,瞧得一清二楚。 武耀公右手中指微微抖了抖,一股罡气从指缝间射出,正中副将前胸。 那副将浑身铠甲也无用,被罡气罩住前胸,连一声都没哼出,立马见了阎王。 杀人于无形! “公爷请息怒!” 高进只好又一次单膝下跪,抱拳道: “职下等奉了皇帝诏命,要将刚出生的世子带到宫里,交由陛下圣定,请公爷三思!” 他所说的三思,是在提醒武耀公,杀害奉诏前来的官员,或抗旨不遵,都是谋逆大罪,将诛灭九族。 倘若武耀公意欲造反,则违背殷氏祖训。 天下人都知道,终晋王朝开国元勋,被誉为‘天下武圣’的殷麟曾立下誓言: 但凡殷氏子孙,决不背叛元氏天下。 若有违逆,逐出族谱。 第005章,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去面圣 武圣殷麟是殷广的曾祖父。 现武耀公殷广若是反了,就是不肖子孙,将被逐出族谱,遗臭万年。 “好吧高进,本公不为难你,跟你去趟皇宫,会一会祯明皇帝,看他意欲何为?” 武耀公咧嘴冷笑道。 违背祖训做不孝子孙,祸及传承千余年的殷氏家族声誉,他就是死,也绝不会去做。 这时,他旋即转过头,对着管家沉声道: “殷福,去把世子抱出来,跟夫人说,我带武儿去皇宫里逛一逛,请她放心。” “可是公爷,世卫降生才几个时辰,就…” 瞅着武耀公那坚定又冰冷的眼神,殷福咬牙跺了一下脚,还是转头去了。 过了一炷香工夫,殷福含着眼泪怀抱着襁褓奔了出来,递给家主。 武耀公小心翼翼接过,深深望了一眼婴儿,然后将那襁褓绑缚在胸前,哼道: “高进,我们走吧!” 高进一个立正,然后回首喊道: “传令,全体收队回皇城。” “???” 长宁街上,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惊破了整个京城。 襁褓中的殷武则一声不吭。 他睁大双眼好奇地环顾四周,想瞧一瞧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殷福望着家主带着襁褓中的婴儿,骑在黑虎驹上徐徐离去,止不住老泪纵横。 他擦去眼泪转身,却看见公爷夫人姚氏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站在大门前。 她泪流满面地望着远去向父子俩,以及千余甲骑,感觉凶多吉少。 “夫人…您怎么就出来了呢?” “赶快回屋,月子中受了风寒,可了不得呵。” 殷福见状吓得脸色铁青,连忙上前劝说。 “老管家,我管不了这些,你马上替我备好马车,我要去趟丞相府。” 殷福听罢只好照办。 姚氏本名姚香莲,是当朝丞相姚文山长女。 当初她为了嫁给武耀公,不惜违抗父命离家直奔殷府,毁了父亲为她许下的婚约,让姚氏颜面扫地。 现如今为了刚出生的婴儿,她豁出去了。 跪求父亲,想办法帮一帮殷氏。 一辆车辇过来,两位婢女搀扶着虚弱的姚氏上了马车。 殷福放下帘子,便亲自驾车朝着丞相府疾驰而去。 京都天空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而襁褓中的殷武,却丝毫没感觉寒冷,反而被一股暖流团团围绕着。 后来他才知道,是武耀公用浑元一炁功护着,使他免受风雪入侵。 进入皇城,武耀公单骑被金吾卫甲士包裹在中间,而高进与他始终拉开一个马位。 双方低头不语。 此时的武耀公左手紧紧攥着剑鞘,内心已是怒意滔天。 等会皇帝老儿要是敢伤及武儿,他便是破了祖禁,也要让元氏皇族就此灭亡。 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先祖们也怨不得他。 “公爷,陛下…” 突然,高进勒马停下。 他想对武耀公提醒点什么,却忽地觉得自己气息一窒,胸口难受得很。 周围甲士和战马并没有任何异动,方知武耀公厉害到如此地步。 强大气场能游刃有余且收放自如,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大宗师境界。 高进也是九品武者,但在武耀公面能只能束手待毙。 那柄轩辕剑,更是天下第一等大杀器。 继续前行。 不多时,人马到了皇城内宫外面,金吾卫都勒马停了下来。 无诏,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宫城门。 武耀公则依旧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行,无人敢拦。 马蹄慢慢踏入内宫前广场。 突然间,深厚的白皑皑雪地里,一个个黑影猛然乍现。 在雪光反射下,看得出那是数百名持盾挎刀的士兵,全身包裹在护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襁褓中的殷武看见,惊为天人。 这些在冯小刚电影《夜宴》中见到过的情景,没想到能亲身经历。 这些是宫内卫兵?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护卫内宫的天机营,共有六千精锐。 终晋王朝最强悍的战士。 但此刻,他们看着策马踏入内宫的武耀公,都默默让开一条道。 武耀公昂首策马经过他们身边时,战士会逐一单膝跪下,行最庄重的战礼。 几位在城门口张望的金吾卫副将们,看得都快疯了。 先是他们的指挥使高大将军,现在是这些高冷强悍的天机营战士。 他们居然都给这个没半点军职的武耀公下跪,而且行的是最庄重的武士叩拜礼。 难道他们看到的是帝国大将军王? 可明明是从城东一处古老破旧的府宅里出来,一位年近四旬的军汉。 当武耀公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模糊,金吾卫官兵都齐刷刷看向他们的指挥使。 他们想从高大将军那里了解些什么? “只要他愿意…” 高进只说了一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而又摇头晃脑。 搞不懂啊。 高进自觉有点失言。 “走吧,咱们速回驻地,祈祷武耀公不会失去理智,不 然我们都得死,” 说完,他阴沉着脸策马掉头离开。 金吾卫官兵如梦方醒,连忙跟着离开。 宏伟的太极宫前,武耀公手托着襁褓翻身下马,然后蹬台阶而上。 每一步都是坚如磐石。 太极宫宣政殿内空荡荡,里面灯火通明,安静异常。 内侍总管王顺站在殿门前,看着武耀公手执轩辕剑,怀抱婴儿,毫不畏惧地跨进殿内,心里不免一颤。 他迎上去堆着笑说道: “武耀公,世子还是让杂家来抱吧!” 殷广不屑一顾,径自走到殿中间站立停下,仿佛王顺根本就不存在。 王顺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着面前那傲然身影,他的一双三角眼里,翻滚着阴寒光芒。 宣政殿内丹墀上首位,祯明帝元洪正襟危坐在金辉灿烂的龙椅上,颇为威严地注视着走上前来的武耀公。 元洪今年五十有三,看上去却不过是四十出头年纪。 方正凛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阴狠之味,倒像似一位谦谦君王。 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皇帝。 昏聩,好大喜功,骄奢淫逸,嫉贤妒能。 在他主政的二十七年间,原本昌盛的终晋王朝,被他弄得日渐衰败。 世家势力益加壮大,四周敌国虎视眈眈。 “大胆殷广,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内侍总管王顺的公鸭嗓开叫了。 第006章,轩辕剑出鞘 “太祖高皇帝有诏,历代武耀公面圣,都可以携佩剑入宫,可以不向皇帝跪拜。” 殷广高声道: “请问陛下,臣刚出生的孩儿何罪之有,却要被带上宫殿之上?” “星相师启奏,说你这婴孩是灾星降临附体,不能留下,否则,帝国大厦将倾。” 祯明帝开门见山,当殿判下死刑。 武耀公听罢勃然大怒,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只见他提起轩辕剑指向金銮殿龙椅上的祯明帝,厉声大骂道: “昏君,勇太子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怎么,要我儿子的命?” 他是武圣,兵法大家。 兵家讲究诡道,攻心为上,在气势上压制对手。 “住嘴!若不是你和那些逆臣挑拨元勇,想逼朕禅位,朕又怎么会…” 提到死去的太子,祯明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面容扭曲狰狞。 逼死才华横溢,军功盖世的太子,是他此生最为伤痛的一件事。 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也不得不下狠手。 “逼你禅位?哼…若是勇太子真有这种念头,试问,你还能坐在这金銮殿上吗?” 武耀公冷笑,沉声道: “如今勇太子已死,我殷氏家族与你元氏,已再无干系,从今往后,庙堂之事我绝不再管,告辞。” “哼,朕早知你有谋逆之心,还能容你。” 祯明帝终于露出底牌,“来人,把殷广给朕拿下!” 宣政殿内,百余名黑甲武士冲了出来,他们张弓拔刀,占据了半个殿堂。 而在丹墀后面,十道人影慢慢浮现。 殿外,风雪中更是传来齐整雄浑的脚步声,正是天机营结阵时的声势。 皇宫里的确布下了天罗地网。 “哇!” 突然间,紧张得让人窒息的大殿里,响起了婴孩的哭啼声。 殿内一下子搞得剑拔弩张,襁褓里的殷武始料不及,吓得不轻。 他下意识叫喊。 “乖,武儿不哭,殷氏男儿流血不流泪!” 看着啼哭的婴儿,武耀公微微收敛气势,单手抱着襁褓当殿哄了起来。 此时的他满脸慈爱,俨然是天底下一个普通父亲。 仿佛听懂了武耀公话语,殷武竟安静地不再啼哭,睁着一双乌黑眼眸,好奇地四周打量。 “真不愧是我殷氏血脉,处变不惊,颇有大将之风。” 武耀公情不自禁赞道。 他当然不知道,这婴儿血脉虽说是殷氏,但灵魂却是星孛行者和穿越者融合。 “杀。” 祯明帝咬牙切齿下旨,眼里尽是狂乱。 他连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武耀公父子俩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只要是威胁到他帝位的人,通通都要死。 黑甲武士向着武耀公父子俩冲了上去,却被他身上发出的强烈罡气罩住,一时动弹不得。 武耀公的注意力集中在丹墀前,那十位宫中供奉高手身上。 他们个个武功高超,具备八九品武者境界。 “上,给朕杀了这逆臣。” 见武耀公仍旧镇定自若地站在殿中,祯明帝杀意更重。 他是终晋帝国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岂能容他人藐视。 十位供奉高手嚎叫着扑了上去。 武耀公不敢怠慢,后退两步,左手护着襁褓,右手拔轩辕剑出鞘。 “嗷…” 大殿内顿时金光闪耀。 一条金色苍龙自剑鞘腾空而出,龙吟声响彻大殿。 瞬间,血珠飞溅。 一滴热血溅到襁褓里的殷武脸上,他下意识移动小手抹去。 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杀人现场,吓得他本能的脑袋一缩,两只小手捂在自己眼前。 这就是普通人的鸵鸟心理。 但好奇心大于恐惧心。 他没有选择闭上眼睛,而是睁开从嫩白指缝间,偷偷往外张望。 十位供奉高手,突在最前面的三人,顷刻间倒在血泊之中。 一死两伤。 相对于旁观者,受伤的两名供奉高手,心里清楚。 武耀公手下留情了! 当那金龙咆哮之声响起时,冲在最前的人已死。 可怕剑气穿透前者胸膛,在他们俩身位错过时,剑气微微横震,便伤及他们俩。 若是武耀公的震击再强半分,两人胸膛就被苍龙之爪撕裂了。 虽然不明白武耀公为什么留手,但是,这两位供奉已是魂飞魄散。 宣政殿内的局势,瞬间回归平静。 被剑气逼停的黑甲武士们,已退到祯明帝的丹墀前列阵。 死的供奉高手,被内侍太监架走。 剩下的九位供奉高手,都站在大殿中央,似乎是准备抵御武耀公的进攻。 可他们的身体,都肉眼可见地抖颤着。 看着武耀公收剑入鞘,根本就没想继续动手,这些人才不由得舒出一口浊气。 祯明帝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已十分明白,如果武耀公要动手弑君,易如反掌。 因为宫殿上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武耀公一招。 此时,祯明帝惊恐极了,喉咙似乎被卡住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武耀公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得脚步声从大殿后侧传出。 一个身着王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而先前在殿后站立的内侍总管王顺,马上移步跟在那人身后。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祯明帝同父异母的皇弟,掌控帝国八十万禁军的晋安王元斌。 对于来者,武耀公没有半分惊愕。 反倒是祯明帝,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对着进来的晋安王叫道: “皇弟,你来得正好,快让羽林军和金吾卫进内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晋安王并没有理睬祯明帝,而是带着一丝歉然神色,抬手向武耀公微微作揖: “这事让武耀公也牵扯进来,本王实在是深感歉意,还请见谅!” “无妨!” 武耀公微微颔首回答。 脸上神情却是冷若冰霜。 “皇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晋安王与武耀公之间像是在打哑谜,祯明帝的声线满是愕然。 就在他惊讶万分的时候,太极殿中央异变突起。 七位供奉高手竟然向身边的两名同伴痛下杀手。 呼吸间,九位供奉高手只剩下七位。 此刻,傻子都知道晋安王想做什么。 “晋安王,你…想造反?!” 祯明帝猛然醒悟过来。 他脸色苍白,抖颤地指着元斌高声质问。 第007章,宫殿生变 元斌冷笑着登上丹墀,缓步走到祯明帝身边,沉声道: “大兄,这些年如果没有我,你能在这至尊之位坐那么久吗?” 话音未落,元斌伸手掐住祯明帝脖颈,看着他那惊恐双眼,戏谑道: “这些年你欠我的,会让你加倍奉还。” “武耀公救…救驾…” 祯明帝绝望,居然向杀死而后快的臣子求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看着丹墀上这一幕,武耀公心中了然。 “现在谁做皇帝,已与我殷氏无关。” 他转过身子,沉声道: “但在东宫太子妃临盆之前,我武耀殷氏的誓言依然有效,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谁就得死!” 话音未落,他已跨步出了大殿,头都不回。 殿内,众人惊愕失色。 武耀公此话,犹如悬在晋安王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殿外,风雪狂飘,六千名天机营士兵整齐肃立。 大统领狄龙率五位统领在门前跪迎武耀公。 殷广默默骑上黑虎驹之后,看着眼前白皑皑一片,露出忧心神色。 “传召战魂,回武耀公府。” 说完,他一抖马缰绳,飞驰远去。 雪地里,六位天机营统领都是眼露神光,气息肃然。 太极宫宣政殿内。 晋安王已然坐在九龙蟠虬的至尊之座上,而祯明帝则趴在他脚下,像条死狗。 “大兄,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 元斌踩着祯明帝的脸讥笑道。 “你…是你说太子勇企图谋逆篡位…朕听信谗言…” 元洪嚎啕大哭起来。 “晚了,我的大兄皇帝。” 元斌冷哼,一脚把祯明帝踢开,“来人,把他看管起来,听后发落。” “遵命。” 内侍总管王顺挥手,几个太监将瘫成烂泥的祯明帝,像死狗般拖了出去。 “启禀王爷,武耀公如此无礼,您为何如此忍气吞声?” 王顺在晋安王身旁阴声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 “凭你的武功,觉得自己能接他几剑?” 元斌冷漠地睨了一眼哑口无言的王顺,抬头看向大殿上的梁柱,“穆门主,你觉得呢?” “禀王爷,武耀公不在本次买卖中。” 随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王顺这才发现大殿里多出一个人影,惊出一身冷汗。 他好歹也算八品高手,在内侍中算数一数二。 可宣政殿大梁上藏着一个人,他居然没有察觉到。 太可怕了。 这里可是皇城内宫,天下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 只见穆门主罩着一件黑色袍子,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其真实面目。 “那么本王现在就请穆门主出手,如何?” 晋安王目光坚定地看着那黑袍人。 “请王爷见谅,这单买卖,我们血手门不接。” 穆门主一口否定,转身准备离开。 “穆门主,你连本王开出的价码,也不想听吗?” 元斌颇感意外。 这世上,有血手门都不敢接的买卖吗? 这个隐藏在大江南北,以奇门幽鬼为骨干的神秘杀手组织,至少传承了百余年。 他们不问世间是非纷争,不管正义邪恶,只要给得起价钱,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不接砸招牌的买卖,是我们血手门的古训。” 说话间人影一晃,穆门主已飘出殿外。 “至于王爷这次事变,血手门既然没有出力,定金原数奉还。” 人影早已不见,声音是隔空传递进来的。 足见这位穆门主的内功,极其深厚。 武力绝对在九品之上。 晋安王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呆滞。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想除掉武耀公。 这位武圣,掌控着天下第一大武林门派-玄武宗。 守护内宫的六千天机营中,不知有多少是他的玄武宗弟子? 内宫里也有他玄武宗暗影。 表面上殷家与世无争,但实际暗中掌控着整个终晋帝国的命脉。 如果不是那句祖训悬挂在祠堂之上,殷氏随时都可以结束元氏皇族,取而代之。 终晋朝几代皇帝都想摘掉这个‘紧箍咒’,可没有哪一个成功过。 晋安王不信邪,用‘星孛入于北斗’灾星说,来蛊惑祯明皇帝挑战殷氏。 可刚才这一幕他目睹,不得不收起这种愚蠢想法。 小不忍则乱大谋,从长计议。 “王爷。” 看晋安王面色不善,王顺忙上前说道: “武耀公非常可怕,我们这些年的各种计谋,难道他会不清楚吗?” 元斌听罢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沉声道: “别啰嗦,本王心中有数。” “散布出去,就说祯明帝突患急症,瘫痪在床,命我为摄政王,主持朝政。” “遵命。” 王顺连忙低头允诺。 …… “姑爷,您终于出来了。” 武耀公一出皇城正阳门,便遇到宰相府总管姚胜。 面前是数千明火执仗,刀甲森然的城卫军。 他一看就明白,一定是岳父大人这边大动干戈。 城卫军隶属于帝国禁军范畴,受晋安王辖制。 但大统领是武耀公夫人姚香莲的兄弟姚征。 这数千城卫军兵卒,应该是姚征嫡系。 “老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武耀公下马,疑惑道。 “姑爷,先上马车吧,车里老奴再慢慢导来,别把小公子给冻着。” 姚胜拿眼瞧着武耀公胸口的婴儿,搓着手说道。 殷广随即进入车厢,里面炭火正旺,暖流徜徉。 姚胜跟上车,放下车帘,马车启动。 襁褓中的殷武,一阵心惊胆战之后,早就困倦了。 望了眼熟睡中的婴孩,武耀公迫不及待询问: “老管家,是我家夫人去了相府?” 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城卫军便有动静,一定是夫人姚氏在他离开之后,直接去了丞相府。 可她还有月子里呢,受了风寒,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殷广眉宇紧皱。 “姑爷,是这样子的…” 老管家见武耀公十分着急的样子,便将刚才发生在丞相府的一幕,如实告之。 一个时辰之前,有门卫跑进来向他禀告,说有人擅闯丞相府。 这还得了。 姚胜立即带上一大群府兵,赶到府门口。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还打起来了?” “禀总管大人,这辆马车过来说要见老爷夫人,我们不让进,这个车伕竟然动手打人。” 见总管大人前来,一个府兵头目上前禀报。 第008章,公爷夫人冒死求救 丞相府门前,被殷福放倒有七八个门卫,手中大刀铁棒都卷成麻花,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胜伯是我。” 看着从府内出来的是老管家,姚香莲掀起车帘喊道。 刚才到了丞相府门口,她自报是大小姐。 可姚香莲离家差不多十年,丞相府上下又严禁提及大小姐。 这几个门卫,显然是近几年才到丞相府当值,压根就不知道府上还有一位大小姐。 他们竟以为有人假冒,便出言不逊。 殷福当场急了,轻轻出手便是这种状况。 “哎哟,还真是大小姐。” 姚胜一时傻呆,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打开侧门,让马车直接进入府邸。” 吩咐完之后,他忙不迭迎了上去,轻声道: “大小姐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可是日思夜想,就盼着您回来呢!” 那几个被打的门卫,这才知道先前这女子并没有欺骗他们。 “你们几个,我回头再找你们算账。” 姚胜训斥完,跟着马车进院去了。 众门卫捂着脸自认倒霉。 刚才殷福不敢使劲,否则,这几个门卫断胳膊少腿,就会很难堪。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跑进去通禀老爷夫人,就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看着那些傻愣的下人们,姚胜大声喝斥。 “胜伯,你还是老脾气,一点都没变。” 看着火气依然十足的老管家,姚香莲笑言道。 “让大小姐见笑了。” 姚胜在前引路,忍不住提醒: “大小姐,您这次回来可不要再和老爷怄气,服个软吧!老爷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姚香莲点头。 车辇一直到进入后院才停下。 姚香莲在婢女搀扶下跨过高门槛。 “爹,娘!” 她的父母亲,在正堂上坐着,脸上依旧是强扳着。 “女儿不孝,让爹娘蒙羞!” 她不由分说便双膝下跪磕头,潸然泪下。 都在京城里,却十年未见。 周氏毕竟心疼孩子,她率先起身去拉拽,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莲儿快起来,地上冰凉容易寒气入身,有话也得坐下来慢慢说。” “若是爹爹不肯原谅香莲的话,女儿宁愿长跪不起。” 姚香莲还是老脾气,倔强得很。 “哎哟我说老爷啊,香莲都已经回来了,你还摆什么臭架子嘛。” 周氏气得指着姚文山鼻子嚷道: “你是不是还想把香莲逼走,那我这次也跟着离开。” 其实,看着女儿跪在地上,姚文山心里早就原谅了。 见这个脾气和自己一样刚烈的女儿,主动服软,他也不再装腔作势。 姚文山上前一把将女儿拉起,口中连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父亲原谅了自己,姚香莲顾不上高兴。 她心里牵挂的全是丈夫与儿子,但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为妥。 “莲儿啊,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苍白的一点血色没有。” 周氏观察得细致。 她显然不知道女儿今日凌晨才产下婴儿。 才过几个时辰就匆匆出门,气血亏虚不说,还受了风寒,有血色才怪。 当年,姚文山恼怒武耀公殷广私自留下长女,与其拜堂成亲,相当于私奔,让他丢尽颜面。 所以,姚氏一直都对殷氏心存芥蒂,断了一切往来。 见娘亲问及,姚香莲才将刚诞下儿子,就被皇帝威逼到宫里之事说了一遍。 姚文山和周氏听得瞠目结舌。 一方面吃惊于大女儿终于有了子嗣。 另一方面,更让他们惊悚的是祯明帝,为什么要将武耀公父子押往金銮殿?! “爹,你一定要替女儿保全武儿啊,若是出了啥事,女儿真就不想活了。” 姚香莲一脸愁色,哭泣着哀求。 “这个昏君!” 姚文山听着女儿哭诉,脸上全是怒意。 前几日摄山紫气散往西南角,钦天监星相师说今晨有灾星降临。 皇帝竟然当真,派人到西南角挨家挨户搜查,下令将晨时刚出生婴儿,全都带回宫中处死。 姚文山怎么也没想不到,其中有个婴儿会是他的亲外孙。 “莲儿,你不必担心,武耀公后人不能随便处死。” “既然武耀公敢带武儿进宫,说明他有七八分把握,应该不会有事。” 姚文山宽慰女儿,又想了想沉声道: “我这派人去找你二哥,让他关注皇城动静。” 说话间,他派管家姚胜亲自前往京都城卫军,找他的第二子姚征。 姚文山有二子三女。 长子官拜乐陵太守,年初随太子勇北伐。 不久传回消息,说跟随太子勇一起战死在乌苏江畔。 二子是京都城卫军四门统领之一。 三个女儿中,除幼女待字闺中,二女嫁给了南齐武威王,长女算是嫁给了本朝武耀公。 算起来姚家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门豪族。 祯明帝元洪昏聩无能,宗室暗弱,朝廷内外已是公开的秘密。 姚文山这个当朝权相,自然也是没怎么把皇帝放在眼里。 “爹…” 陈香莲惊讶地看向六旬老父。 她毕竟是女流之辈,见老父对皇帝十分不屑,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莲儿啊,元洪连亲生儿子都会下毒手,这种人无需与他讲什么君臣之义。” 看着女儿,姚文山愤慨道。 “爹,你是说勇太子死了,那我大兄他…” 姚香莲难掩惊恐之色。 勇太子率三万铁甲骑军两年前出师北伐,直打得北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怎么会突然间在乌苏江畔战死呢? 那大哥绝对凶多吉少。 姚文山和周氏见状十分吃惊。 太子勇和他的铁甲骑在乌苏江畔全军覆没之事,大女儿居然一无所知? 很明显,是武耀公不想让她听得其长兄的死讯,怕伤及临盆的母子俩。 见话都开了头,姚文山也只好将情况如实告之。 姚香莲扑在母亲周氏怀里大声哭泣。 从小,长兄对她三姐妹关爱有加,更是太子勇心腹大将,也是姚氏家族中最有仕途的一个。 没想到… “勇太子文武双全,宽和仁厚,原本他能够登上大宝。” 提到战死的勇太子和自己的长子,姚文山不禁老泪纵横,满是惋惜: “哎…可惜,横死异邦,尸骨无存。” “莲儿,你且宽心,今日之后这终晋王朝怕是要变天了。” “???” 姚文山说得模棱两可,姚香莲听得心惊肉跳。 第009章,听雨阁 有些军国大事,她是不可能了解。 作为妇道人家,她最为担心的只是丈夫与孩子。 终晋王朝的天,从今往后是有些变了。 但事情走向,并没有按照姚文山等人的意志在转。 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坊间传闻,祯明皇帝病瘫在床,皇室委托晋安王元斌,垂帘摄政。 下了大半个月的豪雪之后,京都城终于放晴了。 武耀公世子满月那天,京都里不少王公贵族,江湖豪杰都前来祝贺。 一时间里,大名坊热闹非凡。 武耀公府,人头攒动。 翌日午后,许多宾客都已陆续离去,只有姚文山一家尚留在武耀公府。 此时,后花园里阳光明媚,翁婿俩品着香茗,正在观赏绮丽雪景。 “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不为。” “算起来,摄政王是个聪明人。” 姚文山将茶碗放在了古藤茶案上,慢慢说道。 “只可惜勇太子。” 武耀公垂首感叹。 “终晋王朝气数将尽,就算勇太子活着,有你襄助,也未必能挽回这天下大势。” 又斟了一杯茶,姚文山继续论道。 武耀公听罢则苦笑,“我曾是太子少保,算起来,太子勇是我的半个弟子。” “无论如何,他的遗腹子我一定得保护周全,若是皇子,我自当遵守祖训,助他复国。” “若是公主,我保她一世平安。” 说着,武耀公抬头望了一眼东宫所在。 “这就是贤婿的立场吗?” 姚文山听罢大为错愕,沉声道: “你有否深思过,开国十四姓中,如今又剩几家?” “天下英雄,无不以霸业为重,贤婿又何必固执着于那些古旧誓言呢。” 言语中颇有些埋怨责备。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在贤婿心里,祖训誓言不是用来背叛的。” 武耀公轻笑道。 显然,他并不赞同岳丈观点,也明白这位丞相大人的内心意愿。 姚文山听闻也不再多言,而是默然饮茶。 他与两代武耀公的观念,都相悖逆,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就是他坚决反对长女嫁给殷广的原因。 这次两家虽说和好,但只限于亲情,志向上并不认同。 在姚文山看来,殷氏一脉纯粹是拿着金饭碗讨饭,不敢顺势而为,越雷池一步。 可惜了。 “爹爹,夫君,你们俩一个是当朝丞相,另一个是世袭公爷,十数天了也没见上朝,去贺晋安王摄政?” 沉默间,香莲款款走来。 翁婿俩相对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武儿呢?” 见女儿手上空空,姚文山不答反问。 这一个月下来,当外公的他特别喜欢这个小外孙。 对人总是咧嘴大笑,极少啼哭,一双乌黑亮丽大眼,总是不停地转动。 “娘抱着呢!” 香莲答道。 话音刚落,远端传来一声惊呼声。 武耀公神色一变,顷刻间人影消失在茶轩。 花园雪地上,一位四旬不到的清雅文士,手上抱着的婴孩,正是殷武。 “武儿!” 看着自己儿子在一个陌生人手上,从后面赶来的姚香莲一声惊呼。 她欲冲上前去,却被武耀公拉住,“放心夫人,我不会让武儿有事的。”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不多时,府邸卫士已将花园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刀锋,都指向那一脸淡然的清雅文士。 “把我外孙放下来,本相饶你不死!” 赶出来的姚文山喝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武耀公并没有岳丈的霸道臆断,而是先判明对方目的。 “丞相大人、公爷,鄙人听雨阁大弟子陆师道,别无恶意。” 对方怀抱婴儿弯腰哈背,歉意道: “昨晚鄙人随恩师前来贵府吃世子的满月酒,五更天应邀留下来,为老夫人在礼堂讲经说道,为世子祈福。” “世子见我等只笑不哭,乃缘分也,逐想认他为徒儿,传授道经学文。” 在场的姚文山和武耀公听罢,都讶异至极。 听雨阁是介于庙堂和江湖的第三方势力,历史悠久,超然世外。 而传承百余年的听雨阁内部,都是些世外高人。 道人、隐士,以及修身修仙者居多,社会关系广。 这些人学识渊博,悟道深奥。 对于很多东西,听雨阁保持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然外圆而内方。 对于某些事情,则非常坚持。 所谓天下大义,便是听雨阁长期坚持,也是竭诚维护的。 襁褓中的殷武,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来到一个新的环境里,有强烈的求知欲望。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大都是笑脸迎人。 对于那位给外婆讲经说道的道长丘大师,以及给自己祈福的陆师道,他当然不会介意。 “先把武儿还我吧。” 武耀公没有也不想去理会对方。 脸上神情虽说淡然,但眼神里蕴含的冷冽,却让陆师道见了,不寒而栗。 就在陆师道分神瞬间,殷广已欺身而进,撮掌成刀,一记斜斩,将婴儿轻松抱回。 “武耀公,请别误会!” 陆师道骇然于殷广的超卓武功,不禁解释道。 殷广并未再逼。 他退后两步,将婴儿交给姚香莲。 “善哉善哉,贫道见过丞相大人,武耀公爵。” 这时,一位眉清目善的六旬道士,从礼堂中走出。 身后是老夫人周氏,一群丫鬟嬷嬷。 她们应该是刚结束大师的讲经说道,闻声出现在后花园。 “姚某见过丘大师。” 姚文山见状,连忙上前施礼。 来者正是听雨阁阁主丘处玄,一位高深莫测的道士,举世闻名。 他经常被皇室邀入宫里讲经说道,故姚文山认识。 殷广属于江湖人士,近十年间极少参与朝政,一门心思居家修炼武功。 所以,对于听雨阁和丘机玄等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今日相见,算是首次。 “晚辈殷广见过丘大师。” 武耀公上前施礼。 在大师面前,官衔爵位视为粪土。 “武耀公,这是本道的大弟子陆师道,见公爷的世子聪明伶俐,逐想自荐做他的经师,传授经学。” 没想到,丘机玄竟然为了一个婴儿,毛遂自荐起本阁弟子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第010章,东宫遗腹,关乎天下苍生 天下人都知道,听雨阁弟子不分贵贱门第,只是对入门者的品行天资和悟性,要求很高。 让一个听雨阁大弟子,前来担当殷武的讲经师傅,当然是无限荣光。 武耀公忙作揖道: “多谢大师,晚辈犬子能拜陆道长为师,求之不得。” 丘机玄听罢抚须微笑: “甚好,三年之后的今天,贫道的大弟子将再次登门,正在收徒。” “贫道告辞。” 说着,丘机玄和陆师道离开武耀公府。 “武儿的确与众不同,就连丘大师都能一眼看中,想必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啊。” 一旁的老夫人周氏笑盈盈说道。 刚才在礼堂,她听经时亲眼所见丘大师和陆道长的喜悦之情。 “甚好,这一切都是天意。” 姚文山若有所思,微笑着强调。 殷广则沉默不语。 他听懂了老岳丈讲的天意,大概指得是什么。 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而襁褓里的殷武,蠢蠢欲动的四肢乱舞。 还要三年,很难过的哦。 又坐了一会,姚文山夫妇告辞,带着一帮丫鬟嬷嬷回相府去了。 明日开始,他要进宫当面祝贺摄政王执政。 武耀公这些天都是陪着夫人香莲,以及武儿玩耍。 表面轻松,实际内心焦虑。 东宫太子妃生产之前,一切都是未定。 他秘密召见了战魂,下达了命令。 东宫,所有宫女太监都被驱逐出宫,全部换上了天机六营人马。 对于天机六营的六位统领而言,武耀公的话就是命令。 皇宫御书房。 摄政王盘腿端坐在御案后面,看着面前的陆师道,叹道: “想不到名闻天下的听雨阁,声誉卓著的丘大师,也不愿意出面主持天道?” “摄政王,请你好自为之吧,这次是陆某斗胆参与到你的邀请之列,当与师门无关。” 陆师道昂首道。 “大胆。” 御书房内,站在一旁的王顺怒斥道。 “闭嘴,对待陆道长,休得无礼。” 元斌喝停了王顺,扭头对陆师道表示歉意: “适才是本王失言,接下来还请陆道长赐教,给本王指点迷津。” 见摄政王如何谦逊有礼,陆师道不好意思,想了想便沉声道: “东宫太子妃生产之前,摄政王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武耀公的态度关乎天下安危。” “至于丞相府,只要王爷给的价码够高,北齐武威王也可以帮着说服姚大人。” “利用姚氏家族的能量去牵制太师府,保持朝堂内均势,才是目前殿下的关键。” “如果东宫太子妃生下的是龙子,本王该如何自处?” 摄政王询问。 “要么与武耀公妥协,要么就此决一死战。” 陆师道神情肃然。 “那么届时贵阁…站在哪边?” 摄政王追问道。 这个问题事关大局。 “贫道的恩师早已说过了,谁能顺民意、保证天下太平,听雨阁就站在那边!” 陆师道回答得巧妙,滴水不漏。 世事瞬息万变,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他这回答给了摄政王一种想象空间,可操作性。 也就是说,只要摄政王保证不挑起大规模战争,天下不乱,避免不必要的生灵涂炭。 那么日后,听雨阁有可能会站在他这边,帮他对付那些破坏太平盛世的人。 “照陆道长所言,如果东宫太子妃生下来的是位公主,那本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摄政王再探。 “那也存在变数。” 陆师道睨了对方一眼,沉声道: “如此一来,殷氏古老的誓言便会破解,其中的利害关系,恐怕摄政王比在下更清楚吧。” “可本王并没有登基啊,元洪还是皇帝,年号还是祯明。” 摄政王得意扬扬的强调。 “这要看祯明皇帝尚能坚持多久?” 陆师道冷笑。 说完,他站了起来施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既然陆道长要走,那本王就不送了。” 摄政王没有起身,而是大袖一挥。 “哗…” 一股劲风爆起。 御书房两扇厚重木门,顿时随风推开。 陆师道见状,心里遽然一震,但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他抬腿缓步走出御书房,神态自若。 元斌无疑是在向他展露自身武力。 恩师说得不错,皇宫里藏龙卧虎,激流暗涌,自己处置不当,便是身死人亡。 听雨阁有清规戒律,好在自己一直都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陆师道心中慨然着离开皇宫。 看着若有所思的主子,王顺小心翼翼关上御书房大门,生怕寒风惊着摄政王。 “王顺,告诉唐伤,刺杀任务取消。” 摄政王抬起头,眼眸里闪烁着不屈野心: “那就让本王看一看,老天爷究竟站在谁的一边?” “遵命。” 王顺受命退出御书房,传达王命去了。 姚文山终于上了朝,跪拜朝贺了新上位的摄政王元斌。 元斌还了他一个大礼。 把城卫军指挥权柄,全部交由他的儿子姚征掌握。 姚文山这才心满意足。 就这样,他和太师庞淮在朝中的局势,基本扯平。 那么,他也不必再称病不朝。 元斌听从了陆师道提议,拉拢朝臣自己暂不称帝。 他想当庭稳坐摄政王宝座,掌控终晋王朝军政大权,就离不开丞相姚文山的鼎力相助。 没有他制衡太师庞淮,元斌就算是日后扫清障碍,做了皇帝,也只是空架子。 至于武耀公,摄政王派人专门送去一顶大将军王的桂冠。 没想到殷广很不给面子,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带话给摄政王,就说自己无心关注朝局,只愿在家伴妻儿为乐。 他的举动让朝中权贵们都殊为不解。 关于天机营护卫东宫之事,朝廷内外讳莫如深。 而京都城里那些豪门世家,早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于是,这些豪门巨室都约束本门子弟多在家待着,不允许在外寻衅生事,避免当冤大头。 这让原本喧嚣尘上的帝都城,在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宁静异常。 直至东宫太子妃诞下太子的遗腹公主。 这才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宁静异常的京都城,又开始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天启二十八年,三月。 元若兰在东宫降生。 摄政王当即下令,赐尊号明珠公主。 第011章,天下大乱还是大治?谁也看不懂 东宫太子妃产下的是位公主。 有人便潜出东宫,飞报各自的主子。 消息传到宣政殿,正在为即将出现的危局,与心腹将领商议对策的摄政王。 他听罢顿时大声狂笑: “天助本王也,哈哈…” 空寂的大殿内,得意笑声荡气回肠,久久没有平息。 仔细听,他的笑声中带有几分苦涩。 而此时的东越、南齐、西秦和北狄四国,也都在整军列马,准备大战。 他们在终晋帝都的暗影,同样是八百里加急,将这个重要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到主子手上。 四国皇帝都是不约而同的沮丧叹息。 原本是终晋王朝内部,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即将上演。 四国是壁上观,坐山观虎斗。 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好戏没有如愿开场。 问题的焦点,竟然是太子妃产下的不是龙子,而是公主。 荒唐可笑吧。 天下豪杰中,有人喜、也有人惋惜。 反正摄政王肯定是喜,而且是大喜。 他认为明珠公主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从此,他对明珠公主宠爱有加,还取了个别号,叫伊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伤悲惋惜的除了四大邻国,还有国内居心叵测的豪门世家。 各自把准备起事的军队,解散休整。 四国都不约而同地派出特使,进京朝贺,承认摄政王的权力统治。 至此,终晋王朝正式进入了摄政王时期。 新王上台,新政频频颁布,皇城承德门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昭告天下之书。 以至于每天在承德门外的公告墙前,人头攒动。 到了七月天,烈日炎炎。 这天,陆师道混迹在人群中,汗流浃背地看着新颁布的昭告天下之书,心中默然。 东宫太子妃临盆,让天下许多人神经紧张。 产下婴儿是男还是女,决定天下大乱,还是天下大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一位公主挽救了天下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性命。 避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摄政王也非等闲之辈,接二连三地昭令天下,使得终晋王朝很快进入天下大治。 周围四国,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样的天下太平景象,究竟能维持多久? 四镇诸侯,各地豪门的野心昭然若揭,这又是听雨阁能阻止的吗? 这一切都是疑问,暂时无人可解。 “能保一日便保一日太平吧!” 陆师道自顾自叹了一声,准备离开。 抬头间,却是看见武耀公,骑着黑虎驹,怀里抱着半岁幼子,带着一群随从出来游玩。 “贫道见过武耀公,大热天还出来游玩吗?” 陆师道拱手施礼。 “让孩子多见太阳光,有利于骨骼长得结实。” 武耀公随意一笑,反问道: “陆道长用心良苦,大热天还不忘关心军国大事?” 此话包含无限想象。 “陪恩师下山来,他老人家就在阁楼歇脚喝茶,而贫道是顺道过来瞧一瞧。” 陆师道回答得滴水不漏。 见殷广狐疑,他便指向远处的小山阁楼,沉声道: “武耀公要不过去喝杯茶?” 武耀公闻声笑道: “也好,既然丘大师在此,殷某理应过去拜望讨教。” 见武耀公爽朗答应,陆师道倒也潇洒,径自引路道: “武耀公请。” 走完,他骑上马在了前面。 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倒也有说有笑,不似生人。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城中一处湖景小山之地。 两旁林木苍郁,中有一古旧阁楼,上书正是‘听雨亭‘三字。 这个听雨亭与听雨阁,从字面上讲完全相近。 是巧合吗? 别人可没这么想,是躺在丫鬟怀里的小殷武。 他的想法自然要比别人多。 属于万事都想了解的货。 听雨亭后院池塘,丘机玄出来相见。 寒暄之后,武耀公与丘处玄盘膝而坐,煮茶论道。 陆师道则侍立在旁,不时添水倒茶,或是偶尔插上两三句。 “秋寒露冷,残荷听雨,方是赏荷的好时节啊!” 武耀公忽地对着那满池绽放的荷花叹道: “大师隐之为道,朝亦可隐,市亦可隐。” “真若隐之,听雨阁又何苦要管红尘中的诸事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丘处玄自嘲地笑了起来,“天下有治则隐,天下无道则进,便是听雨阁的古训,武耀公是否觉得太痴了?”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 武耀公饮了一口茶,又叹道: “唉…痴便痴吧,又何妨。” 言罢,大笑。 “武耀公妙语,当浮一大白。” 丘处玄亦自大笑,随口饮了一盅。 至此,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论道了半个时辰。 坐在丫鬟怀里的殷武,则是一句话都没听懂。 倒不是他们的之乎者也难懂,而是两人相互试探的意图,实在是难以猜测。 “时辰不早了,到了孩儿喂奶的时候了,殷某告辞,改日请大师到府上小聚。” 武耀公起身作揖。 “那好,请武耀公慢走。” 丘处玄回礼。 望着武耀公远离的背影,陆师道蹙眉。 “恩师,武耀公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看不清也猜不透。 “还没看出来吗?武耀公是在逼咱们听雨阁先表态。” 丘处玄冷哼。 “什么,他逼恩师先表态?” 陆师道听罢一愣。 “为师一直迷惑,东宫产下一公主,武耀公也就没了替天行道,推翻摄政王,为元氏皇族拨乱反正的旗帜。” 丘处玄抚着下巴长须道: “但殷氏祖先的誓言,这个金箍咒也就接着破了。” “武耀公完全可以振臂一呼,率天下尽墨武士等江湖宗派,推翻元氏帝位,取而代之。” “可武耀公似乎并不为所动,难道他就没有个人野心,或是无争鼎之雄心?” 陆师道看着老师,也是摇头晃脑,“也许,武耀公在等待合适时机?” “不太像!为师跟他谈红尘霸业,他却大谈上善若水。” 丘处玄摇了摇头,看着大弟子沉声道: “看来还是那句话: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天下乱,则应当交由天下人来了结。” “老师,弟子愚钝,还是搞不太懂。” 陆师道今天不知怎么,脑袋瓜子有些迟钝。 “那你就仔细听为师讲解。” 丘处玄错愕地看向大弟子,不悦道: “我们听雨阁数百年来,坚持的是天下大义,而世人未必以为,我们是对的。” “人心自私,古今皆然,许多人往往贪得无厌,毫无节制,最后都被自己吞噬。” 丘处玄满脸感慨。 陆师道看着恩师充满兴致的眼神,忽然觉得已然存在了数百年的终晋王朝,是该变天了。 第012章,六岁孩童的天宫 祯明三十四年,初春 武耀公府梅苑。 殷武练习完内功打坐,拳路之后,每天就在梅苑内跑步,时而匀速,时而加速奔跑。 既练耐力、又练速度和爆发力,想怎么练就怎么来。 完全按他在前世985大学田径队的规则做。 岁月蹉跎。 从胎儿开始,他在大名坊这座偌大的府邸里,已经生活了整整六年。 这些年来,他渐渐习惯了武耀公世子的身份。 虽说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困在一个幼儿躯体内,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经历着截然不同的体验。 如果不是每天可以练功打拳,只怕是会疯掉。 从三岁开始,他便单独安排在梅苑居住,身边除了丫鬟嬷嬷,就是两位师傅。 一位是练功师傅,当然是爹爹武耀公。 另一位是家塾师傅,也就是文化老师,是听雨阁的大弟子陆师道。 在时下,也称西席先生。 可殷武的文化水平很高,985大学生,怎么可能会低呢? 所以,他对于陆师道的启蒙和进阶教学,很不感兴趣。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后来的四书五经等,都是些之乎者也。 陆师道不明白为什么殷武对这些文化课没有兴趣。 除了诗经,他还算认真。 问他,回答是对武功痴迷。 一介武夫! 陆师道心里愤慨。 但对这个特殊弟子,除了愤慨,他也毫无其他办法。 想他堂堂听雨阁的大弟子,毛遂自荐,跑来当个小小的西席先生。 传扬出去,在江湖上很没面子,非常屈就了。 可偏生人家正主儿还不当回事。 每逢上课,不到半个时辰,小世卫必然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可要说世子没学进去吧,他什么文章都能拈手就来。 记忆力惊人,听一遍随便翻开书本,他能大声朗读。 不但大声朗读,还可以清晰讲解。 陆师道每次考较他的学识,却总是难不倒他。 搞得先生拿弟子没辙。 “哎,也罢。“ 陆师道长叹一声,转向了他的另一个学生。 皇家明珠公主-元若兰。 私下称之为伊人姑娘。 元若兰只比殷武小半岁,六年过去了,如今已出落得宛如一朵百合,清新淡雅。 将来必定是倾城倾国的佳人。 摄政王虽然设计暗害了太子勇,但对太子勇的遗腹女却很喜欢。 不但是颗大福星,还聪明伶俐。 他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看待。 为此,他专门请来陆师道,作为明珠公主的老师。 既然殷武不愿学,陆师道也只能将全部心力,倾注在明珠公主身上。 明珠公主天资聪颖,对他所教授的学识,都能举一反三。 这让先生是喜不自禁。 他正式收了明珠公主做听雨阁弟子。 不但教授文字学识,还教授听雨阁武功。 而殷武呢,在整个武耀公府邸里,除了丫鬟嬷嬷,没有一个能管教他的女主。 他的母亲姚香莲,因为刚生产当日,便外出到丞相府求救。 受了风寒落下严重的月子病,一直体弱多病。 勉强拖到殷武五岁那年,不幸去世。 夫人死后,武耀公像是受到刺激,经常喝酒解愁时不时醉醺醺。 他对殷武的管教,没有开始那么勤。 可这样,殷武外出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像是被软禁,或者坐牢一点也不为过。 没办法,他只好在府邸大闹天宫。 整个武耀公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世子是个闲不下来的主。 “世子,求您了,快点下来吧。” 这个时候,殷武坐在后院假山的最高点,眺望远方傻笑。 谁也不知道他在傻笑,或者说想什么。 在丫鬟眼中,一个六岁半的小孩,居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还有着那种成年人的傻笑。 很明显,这小家伙是患了相思病。 可能是想他娘亲了呗。 看着假山下面丫鬟着急的神色,殷武不由叹了口气,爬下来冷哼道: “本公子只是想活动一下,你们着什么急吗?” 丫鬟们早就习惯了世子像大人般的口气,见怪不怪,一把抱过他,便去洗澡。 等他被洗得口红齿白,体香肤嫩之后,几个丫鬟争相抱他,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脸蛋,取笑道: “世子生得多俊啊,将来不知让哪家小姐享福呢。” 殷武当然没法接话。 他还不至于用六岁小孩的嘴巴,去调戏几位十五六岁的丫鬟大姐姐吧。 这种没品又害臊的烂事,他也不屑做的。 主要是有心无力。 等到自己长大了,再开始这种有趣的男女游戏,不迟。 “该睡午觉了,小祖宗。” 贴身丫鬟小翠拍着殷武的小屁股,说道。 殷武很听话地回到卧室床榻上,乖乖睡觉。 小翠她们一直都很奇怪。 说这世子年纪小,很顽劣,一点不假。 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一种成年人的自律与刻苦。 练功习武就不提了。 就说睡午觉吧。 但凡有过正常童年的人,总会记得自己当初在午间,如何跟逼迫自己午睡的讨厌鬼智斗。 世子从不需要旁人来逼迫他睡午觉。 每到正午之后,他就会露出可爱笑脸,乖乖回到卧房睡觉。 中途,一点动静没有。 公爷夫人开始不信,喊丫鬟们盯着小家伙。 以为他会借睡觉之名,在床上胡闹。 但盯了大半年,发现世子每次是真睡,甚至想叫醒他,都有些难。 从那以后,府邸里的丫鬟们,不再注意世子午睡了。 当他午睡时,丫鬟们只在寝室外守着。 这天午睡之后,殷武漫步在梅苑的莲花池边上。 莲花池的南面,矗立着一座假山。 西面建有一座小凉亭。 这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建筑。 六岁半的殷武站立在亭桥上,若有所思。 “武儿,在想什么呢?” 身后,一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 武儿? 许久没有人这么叫唤了。 应该是父亲。 惊讶之中的殷武猛一回头,只见武耀公满脸笑脸地站在苑门口。 “父亲,孩儿叩拜!” 随即,殷武跑下亭廊,双膝跪地,对着武耀公磕了三个响头。 武耀公精神颓废了差不多一年。 近期他的状态慢慢在恢复。 第一件要事,当然是世子这边的武功。 修练得怎么样? 第013章,严格训练与考核 “免礼武儿,起来说话。” 武耀公定了定神,脸容一敛说道。 殷武起身,“父亲是否到孩儿房中喝茶?” 武耀公凝神,惊讶于儿子的言行。 一年没怎么见面,发现他变化挺大,言谈举止跟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老管家殷福,贴身丫鬟都跟他反映,说世子越来越懂事,几乎无所不知。 他说的话,许多成年人都听不太懂。 陆师道也说,以他的学识教不了世子。 原因是授课时他瞌睡,可出题考他,他却能对答如流。 神童,还怎么教? 武耀公十分狐疑。 难道真的是星孛行者? 他接着询问管家殷福,说世子的武功练得如何? 得到的回答是:世子练功非常上心。 所以,今日他亲自过来察看。 “不碍事,咱父子俩就在这院子里走走。” “谨遵父亲安排。” 殷武回答。 “武儿,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为父指的是浑元一炁功。” 武耀公话锋一转,开门见山。 “回禀父亲,孩儿每日打坐练习,混元一炁功从未间断。” “还有拳术也是天天练习,风雨无阻。” 殷武抱拳回复,说得句句实情。 “那好,前面一块空地,你练一套拳让为父瞧瞧,看你修炼到了几成。” 武耀武用手一指,殷武立马下场。 他向前走出十数步,拉开架势,一招一式舞了起来。 拳掌凌厉,龙腾虎跃,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锦里藏针… 这是殷氏祖传的五行八卦掌法中,标志性的十三式龙虎拳。 以配合浑元一炁功的练习而授,也称筑基拳法。 约一刻钟工夫,殷武把十三式龙虎拳中的三十六种变化,都演习了一遍。 运气、呼吸平稳,要诀掌握得完整。 看来,武儿的筑基很成功。 “很好。” 武耀公点了点头,难得给了一句肯定。 “接下来,由你全力进攻为父,记住,要用全力!” “孩儿遵命。” 殷武头脑是现代人的,他当然明白武耀公是想进一步测试,他的功力。 他当然需全力以赴。 自己再怎么用劲,也伤及不到武耀公的一根汗毛。 “孩儿得罪了。” 话当然得这么说。 话音刚落,他摆开架势,大喝一声上前。 左手虚晃一招,右手成拳凌厉地向武耀公前胸出击。 这一拳看似简洁,没半点多余招式,但劲道十足。 “不错!” 武耀公不由得赞赏一声。 他并没躲闪,而是用前胸跟殷武的虎拳,撞击在一起。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 殷武被震得右臂发麻,身躯被震开三步之远。 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开始像击在海绵上,一下子陷了进去。 突然间,一股强劲从对方胸膛弹出。 “加上劲,再来!” 不等殷武收功回去,武耀公低哼一声。 殷武自然没敢收功,他使出二龙抢珠狠招,双拳合力击向对方太阳穴。 角度刁钻,快如闪电。 武耀公还是一动不动。 当双拳快到左右太阳穴时,殷武突感一股强劲,从父亲的左右太阳穴冲出。 他的双拳,连同整个手臂被强劲弹开,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抛出丈远。 “咚…” 一声闷响。 殷武被重重摔在地上,屁股震得像开了花似的。 一阵疼痛袭来,下肢都变麻木了。 他咬牙挣扎好一会,才勉强站立起来。 “好样的,考核结果为父还算满意,到此为止吧,陪父亲走两圈。” “孩儿遵命。” 殷武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走在武耀公身边。 “从明日开始,你要全面接受严酷的强化训练。” “是。” “???” 父子俩围着荷花池,走了好几圈。 父亲认真讲解,比画着动作与手势。 孩童则专心致志。 有的时候也跟着练习 …… “咚…咚咚” 府邸里,一长一短的打更梆声响起。 殷武猛地惊醒。 三更时分,是武耀公约定的晨练时辰。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木床上跃起,舀了瓢凉水洗了把脸,就跑到梅苑凉亭。 只见武耀公已站在亭廊中间。 “跟为父一起打坐!” “是。” 父子俩就凉亭两端、面对面打坐,练起了浑元一炁功。 殷武已经完全娴熟。 不一会思绪完全放飞,沉入瀚海的天际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按照要求,打了一套十三式龙虎拳。 要求内劲的收放自如。 这些完成之后,丫鬟小翠端来了早餐。 早餐用完之后,他跟着武耀公,用轻功翻出京都城墙,向江边跑过。 “从这里跑到官渡口、再折返,总共二十五里路程,一路上快慢随意,但要呼吸均匀,中途不能停顿!” 武耀公给出了要求。 “是。” 此时的天色还不到四更,黑黝黝的江边官道上,冷冷清清。 江面上空无一舟,岸上更无人影。 虽说他是成年人心态,但一个人要在黑暗的江边奔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倒不怕什么孤魂野鬼,面对浩瀚空旷的江河,他显得十分渺小。 但他不能违背父命,更不可以露出胆怯。 只能心境放松,按浑元一炁功的运气方法,奔跑起来。 二十五里的江边越野跑,比前世学校里组织的马拉松都困难得多。 这里黑灯瞎火,道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 稍稍不慎,就会摔个大跟斗。 这不是普通跑步,而是练功。 他像得到了神助似的,步伐平稳,越跑越快,身体毫无倦意。 没有出现前世长跑时的那种‘呼吸困难阶段’。 腿部肌肉也没有酸涨。 一场晨跑下来,只觉得浑身有无穷活力。 就这样,强化跑了数月之后,殷武慢慢分析这里面的现代运动医学和生命科学等原理。 跑步时腿会酸涨,那是因为腿部肌肉的氧份越来越少,而杂物-氧自由基在逐渐增多。 普通人到最后的结果,是迈不开腿,瘫倒在地。 要让人像马达一样永远跑下去,腿部肌肉要足够供应氧份,同时,氧自由基加速排泄。 要做到这点,对人的呼吸功能和血液循环要求非常高。 就像国际上的优秀马拉松运动员。 他们是从小有计划的科学锻炼,使其身体器官适应这种运动。 古代内功修炼,可以理解为一整套全新概念的呼吸训练。 第014章,古代武功的现代科学论 无论是罡气、真气、霸气,叫法不同,都是以‘气’的物质形态存在。 练功者的呼吸,跟普通人的呼吸方法完全不同。 他不仅用肺部呼吸,而且全身五脏六腑,神经脉络都在运行。 所谓内功要诀,就是心境、姿态、开始的气门位置,不同阶段的换气方式,呼吸节奏把握等等。 浑元一炁功,只是天下无数内功修炼方法中的一种。 或许,他是眼下最科学、最先进的一种。 殷武一直在用现代科学理论,进行探索。 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古代武功中的筑基原理,以及筑基要从小开始的道理。 各家各派都是打坐练功,易筋、通络…等等步骤,原理大同小异。 只是各家各派的说法和练法不同。 许多武侠书讲述练功过程非常艰苦。 五岁小孩,三更起床,在师父或大师兄的棍棒下,蹲马步蹲到昏倒。 打骂起来之后,还得含泪继续练,动不动就不准吃饭云云… 练出来的武林高手,大都是怪人。 不是瘦小精怪、太阳穴鼓起,双眼突出的凶暴之徒,就是走火入魔的恶鬼。 殷武现在明白,这种描述本就属于文学夸张,让人匪夷所思。 其实,古代武功筑基过程,是个循序渐进,由少到多,由易到难的一个过程。 年幼时练,就是让人的器官和骨骼,在生长过程中装入运气吐纳等一整套程序。 最终,人就可以随心所欲、随机触发。 但过度强化,甚至于变态逼迫方式,只会拔苗助长。 严师出高徒,而‘严’并非不通人性,不讲科学。 古代武功筑基中,离不开一种炼功丹药的存在。 因人因时因年龄段而不同。 这种丹药,咱们不能简单地理解为营养品、补品,甚至怀疑是激素。 它应该是许多种天然药物合理配制而成。 每门各派,这种所谓筑基丹药各不相同,而且绝对是秘方。 他们从不著书于纸。 古代武功的筑基,一般由感应、入门、突破等几个阶段,各家只是说法不同。 古代人发育较早,一般人的骨骼筋脉到十五岁便生长完成,基本定型。 所以,必须在十五岁之前,完成筑基。 也就是改造完筋骨血髓。 至于刀剑枪棍,拳掌等,在古武高门眼里,那只是招式。 晚些时候训练,都为不迟。 实际古武时期的战场猛将,确有万夫不当之勇。 实战中其实用不上多少招数,一般都是三招定生死,有的讲究一招毙命。 要多余的招数,那都是花架子,演习时哄鬼骗人的。 武功高手和沙场猛将,他们取胜的要诀就是出击的力量和速度。 像武耀公这样的武圣大宗师,他训练出来的嫡传弟子,浑身轻如羽毛般的感觉。 一般武者,从感应、入门两关,各需七八年时光。 而在突破期,武功提高就更难。 如果入门关过渡得不好,进步变慢,甚至于停滞,这就很不妙了。 在这段停滞漫长时期,最能考验人的意志。 多数人经不住考验,自暴自弃无法再突破,最终沦为平庸武士。 在军中担任低阶军官,或当护院武师和镖师。 在武耀公这里,殷武就连过感应、入门两关,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他几乎是直接入的突破期。 到了七月,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这天清晨,当殷武一口气跑回出发地时,天边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他远远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在江边,似乎在沉思什么。 “父亲。” 殷武停下脚步,躬身施了一礼。 武耀公回头瞧了他一眼,沉声道: “数月跑下来感觉如何?” “很好。” 殷武呼吸很平静,气息不喘。 武耀公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罕有的笑容。 一个练武好苗子,殷氏后继有人。 这跟血缘有关。 只见武耀公从囊里取出一丸丹药,递给殷武,又把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他。 “把这颗丹药用酒送下去,歇一刻钟工夫,下江游泳,注意,要用八成力量游。” “明白。” 殷武将药吃掉之后,慢慢脱掉布鞋和短褂短裤,光着身子向江滩走去。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火热起来。 这是那颗丹药在起作用。 应该是加快血液循环。 殷武记得父亲给他服用的丹药,每个阶段的颜色大都不同。 这里面很有讲究。 “卟嗵…” 殷武快速扑入江中,一个七岁不到的小男孩,开始大力在江中游泳。 实际是跟江浪缠斗。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只见大江里,一个小黑点在晨色中奋力拼搏。 武耀公的突破方案,就是让殷武在疲惫之后,身体机能再度激活,反复进行强化训练。 便用丹药促进他的器官匹配,挖掘潜能,调整脉络阴阳平衡,使其体能不断上升。 这样,再训练使用其他兵器,他的筋骨随年龄增长而变壮,气血充足、精足髓盈。 近半年,武耀公对儿子的武功挺上心,亲自监督传授,让他自觉完成。 然后定期检验。 一天下午,殷武在梅苑练功。 武耀公手持一把铁木剑出现在凉亭。 “父亲。” 殷武起身拱手施礼。 武耀公独自走到亭前一块草地上,他摆出一个招式。 他单脚立地,左手指向假山顶,犀利目光紧盯。 而另一只手紧握木剑举过头顶,然后纹丝不动。 “气沉丹田,你来做一下…” 武耀公示范之后,把木剑扔给殷武。 “是。” 按要求反复做,武耀公在旁不时纠正。 直到满意为止。 “这招叫钟馗捉妖,每日午后左右脚轮换各练一个时辰。” “遵命。” 武耀公的训练指令非常简捷,没有多余的解释,也不允许殷武提出任何疑问。 殷武只问过一次,见父亲不悦,他从此不敢再问。 平时只有两个字:遵命。 武耀公则暗赞殷武聪明、机灵,什么事一点就透。 经过数日练习,殷武已领悟父亲这招‘钟馗捉妖’之精髓。 这招式在后世,称之‘金鸡独立’,着重训练人的平衡力。 不过,这招式要求,比起后世的金鸡独立,强度要大得多。 时间长,而且是左右腿互练。 它练腰、腿、臂等部位肌肉力量,以及人的定力和耐心。 根本上就是练人的平衡力。 以及内功呼吸运气。 平衡力,是武功根基。 第015章,剑刺之术 以一点支撑身体的一切,平衡力则超然。 后面练什么都能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这些,作为现代人的殷武,前世在学校当运动员时,教练就讲过平衡术的重要性。 这种平衡术,运用到武功上,道理是一样的。 记得科学家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这里讲的支点,就是平衡点。 殷武猜测,殷氏武学是从阴阳平衡术中研习。 所以,他的练功方法应该是较为科学和有效,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 从此,殷武对父亲的训练方法深信不疑。 古人对武功精髓的领悟,往往博大精深。 殷武练功一丝不苟,从不偷懒,武耀公很满意。 他们父子之间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境。 入秋的一天清晨,在梅苑里,武耀公开始对儿子传授剑法。 这个剑法有个名号,叫僻风剑十三式。 殷武惊讶发现,殷氏武学很喜欢十三这个数字。 龙虎拳十三式,僻风剑十三式等。 后世恰恰相反,非常讨厌十三这个数字。 ‘十三点’是骂人的,意为‘不正常’。 而十三楼层的房子,都不好卖。 楼层标注十三时,往往用‘十二上’标注。 武耀公一招一式讲解剑法,只花了一个时辰。 殷武领悟能力超强。 他发现,殷氏武学思想,就是简洁实用。 武耀公所强调的核心,就是一招制敌,一招致胜。 所以,每招都必须练得淋漓尽致,彻底。 攻守兼备,总共只有十三式。 但这十三式的僻风剑法,绝对不是普通武士所能练成的。 十三式僻风剑法招数简单,但要加入浑元一炁功,那它的威力巨大。 所以,想要真正练成功,做到收放自如,得心应手,却非常艰难。 化繁为简,人在运劲的时候非常精妙。 这是练功的最高境界。 就像大师看书是越看越薄,归纳再归纳。 大师的文章或文字,简洁明了,学数很少学文越大。 不喜欢用华丽词澡。 这让殷武联想到后世里的所谓武术。 无论是刀剑还是拳棍,都是舞得让人眼花缭乱,招数很多,变幻莫测。 以殷武时下的眼光看,那叫武术运动,或舞艺。 只是用来娱乐,或是健身强体。 而真正的古代武功,是用来杀人或御敌。 剑术的精髓在于见招拆招,攻守兼备。 十三式的剑术,要能组合起来灵活运用,做到快、准、狠。 那就是剑刺之术。 要诀是刺剑要平正、迅速,直出直入。 力达剑尖,做到剑刺一点成线。 出剑似潜龙出水,收剑如猛虎入洞。 最高境界是剑气杀人。 武耀公在一棵树上固定了一个点,让殷武持剑单击。 点到为止,但不能刺穿。 单手持剑,屏息凝神,一剑刺出,突然收势。 每天练习一千次,逐渐增加。 一整天下来,就算有丹药支撑,殷武的整个臂膀,也是火辣辣的酸痛。 每天一二千次,说出来似乎只是一个数字。 但真的按以点成线去刺,每一剑,都要凝聚精神,聚丹田之气。 眼力+全身腰、臂平衡力,聚成一线。 刺出还算简单,关键是收势,那才叫是难呐。 这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有精神、气劲等等。 经过三个月的剑刺训练,殷武渐入佳境,体力源源不断,爆发力是越来越强。 …… 祯明三十六年,殷武八岁。 八岁的武耀公世子,无法武功还是见识,都是常人难以匹敌。 这期间,武耀公经常性外出,什么也没说。 他只告诉殷武,在家要自觉练功。 殷武只是从老管家,以及家将们的言语中,自己归纳总结,得出的初步结论: 就是天下局势开始动荡,终晋王朝与四周诸国之前,争斗加剧。 江湖各派势力,也是暗流涌动。 武耀公是武圣,他的选择举足轻重。 全天下,上至皇家庙堂,下至江湖大堂,对武圣是既爱又恨。 各种拉拢利诱,还有阴谋诡计,谋杀陷阱。 总之,层出不穷。 “大将名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对于那位让南齐朝野惧怕的东越白袍将军陈庆之,八岁的殷武,已经有了念想。 八年岁月过去,他表面虽是一个孩童,但他的武值修为,已深不可测。 “世子,陈庆之虽强,但是比起老爷来,也不过小卒耳!” 见殷武推崇那位市井传颂的白袍将军,帅小燕却是笑呵呵不屑一顾。 他是五年前由武耀公本人,亲自带进府中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何以见得,他们之间决斗过吗?” 殷武狐疑。 口说无凭,要真刀真枪打斗过,才算数。 “老爷的本事有多大,日后世子自然会知道。” “不过陈庆之武功虽高,但也是捡了南齐暂无杰出大将的便宜。” “若他跟西秦去拼杀,恐怕陈庆之最多打个平手罢了,因为西秦有项超。” 帅小燕看着解牛的殷武,眯着眼说道。 “西秦项超,很强吗?” 终于将整个头牛拆骨卸肉之后,殷武将解腕刀扔在一旁, 用布擦了擦手坐了下来。 “嚯,世子的解牛刀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帅小燕拿手拨弄着厨案上的那堆牛肉,啧啧道。 “你还没告诉我,西秦项超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小主人死盯着这些天下名家不放,只好继续讲解。 “项氏是西秦的第一世家,历代都是西秦的柱国上将军。” “这跟武耀公的终晋第一世家差不多,目前是西秦的世袭镇南侯。” “小燕师傅,你真的是我家的厨子吗?” 看着随口答来的帅小燕,殷武眨着眼睛问道。 “那您像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吗?” 帅小燕嘿嘿一笑,不答反问。 “哈哈…” 主仆俩不分彼此的一起大笑起来。 “世子,您该去陆道长那里了。” 帅小燕推搡着把殷武赶出厨房。 殷武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要是自己去迟了,又要被那个腐儒给啰嗦一番。 烦人得很。 可又不能明确对老师说,这些文言文他早在八辈子前,就已经读腻味了。 看着殷武身影消失在廊道拐角,帅小燕的胖脸上,却有着一丝不舍。 第016章,世子孤寂的身影 “宗主,您怎么在这里?” 帅小燕转过身来,惊恐地看见武耀公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 他正在检查殷武用刀分解的整条牛。 帅小燕居然一点感知都没有。 他下意识惊叫一声。 一年多的江湖奔走,在武耀公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才四十六七岁,却鬓发皆白。 显得憔悴苍老。 只是他的表情淡然,叫人看不出半点东西。 “武儿的刀法大有长进。” 武耀公朝帅小燕笑了笑,调侃道: “你的滚刀法恐怕很快就要被他给学光了。” “这样的话,世子就可以学枪法了。” 帅小燕接过话题。 他很不以为然。 武耀公是他的宗主,也是救命恩人,传授给世子一些刀法,理所应当。 “不再等等吧,惊夜枪法太霸道,到了十岁,他的内劲罡气强悍些,再练不迟。” 武耀公听罢却摇了摇头。 帅小燕不再吭声。 话说殷武这边。 当他走进梅苑书房时,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不出溜。 刚才运用滚刀法解剖整牛的精神气,这下全没了。 陆师道知识面广,在终晋国内绝对称得上顶尖的大学文家。 其实殷武对他并不反感。 只是他身上的那股子老腐味,实在太足。 终晋王朝早在十年前,便兴起过一场文学改良。 朝廷的文殊院里,关于文字改良起过刍议,直到如今的文场变革,正是古文与晋文之大战也。 所谓古文便是文言文。 而晋文,则是改良之后的文言文,比较接近后世的白话文。 有点像后世早期的八股文,只是多了点雅韵的味道。 陆师道此人,是古文派的大宗师,标准的文言文风格。 他现在教的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就是听雨阁自创自编的道家经书。 夏日热闷,书房里也是热气腾腾。 陆师道起身将南面的窗子推开。 窗外蝉声和着凉风,一并透了进来,极为清美。 可当他回过身去一看,自己的学生正趴在桌子上瞌睡。 他气不打一处来,想出言训斥。 可当他看到面前的孩童,睡得甜美的清丽脸蛋时,不知怎的心头一软。 他是个没了娘的孩子,爹又忙于天下大事,江湖纷争。 听老管家殷福说起过,小主人练功却非常吃苦,很勤奋。 除了内劲罡气,还有拳术,剑术,刀术都在练。 下一步就是枪术。 殷氏家族传承数百年的惊夜枪法,江湖传闻很霸道。。 其实陆师道一直很欣赏这个武耀公世子。 从第一眼起就算有缘。 小小年纪,谈吐清楚,思维敏捷。 对于书上所载的前人微言,大义都能明白。 对于一个八岁顽童而言,实在是很不容易。 陆师道自己也有疑问,心想是不是太心急了些,对世子的要求太高。 或者说应该增加点趣味性的东西。 更或者说,给他找个伴读,他可能会有兴致些。 等殷武醒来,陆师道并没有责备,而是简单地讲解了一段诗经,今日教学结束。 殷武感觉今天陆先生特别开恩,很礼貌地向教书先生行了一礼,然后恭送。 待陆师道离开书房,他这才脱去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外衣,往书房外跑去。 急的丫鬟小翠嘴里嚷着小心,一路汗流浃背地跟着。 殷武光着上身一路小跑来到中院,他停了下来,脸上堆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中院天井正中央,端坐着六旬老头,是府邸老管家殷福。“福伯。” 其实,殷福长孙都十七岁了。 可族里辈分摆在那里。 满头白发的殷福,看见小主人一下子变得和蔼慈祥。 他脸上深深皱纹里,全是岁月痕迹。 只有偶尔眼神里,露出的某些忧郁神情。 “世子,今天陆先生讲了些什么?” 殷武很老实地站在老管家面前,将陆先生教的东西,大概说了一遍。 他对老管家一向很敬重,认同为自己长辈。 虽然管家也是仆人,但他尊称福伯。 这时候,小翠气喘吁吁站在天井那头,叫他去用餐。 “去吧。” 殷福和蔼地说道。 殷武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小翠去梅苑吃饭。 望着小主人孤寂离去的背影,老管家不禁老泪纵横。 一个公爵世子,没有兄弟姐妹,又没了生母。 父亲又是被江湖事缠身。 这样的世家子弟,活得远不如一个普通人家。 …… “丫丫,在想什么呢?” 这天,小翠和另一个丫鬟正在端菜,殷武询问身旁嘟着嘴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老管家殷福的小孙女,从外地过来探望她的爷爷,小名叫丫丫。 丫丫年龄跟凌峰差不多,可皮肤有些黑,有些瘦。 可能是营养差了点。 这年头,除了大户人家,普通人家能吃饱穿暖,已算阿弥陀佛。 哪里还讲究什么营养。 所以,丫丫的气色各方面,和天天鸡鸭鱼肉,长期锻炼的殷武坐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可怜。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头上黄毛,嘻嘻笑道: “来到我这里,尽管吃,不要客气。” “谢谢公子。” 丫丫挺乖巧。 从此,武耀公府世子身边有了一个小丫头,显得有点笑声。 殷武和这个小丫头很投缘。 他是以大叔心态与小丫头玩,不也乐乎。 因为他太孤独了。 还有一点,就是太心疼对方。 所以,他时常带着她一起在后花园玩,给她讲故事,一起捉迷藏。 在众多丫鬟嬷嬷眼里,却成了兄妹情深的佐证。 只是丫丫的身份有些尴尬,管家孙女毕竟不能和正牌大家闺秀的小姐相比。 所以,府第内的嬷嬷丫鬟们,都刻意回避身份上的尊卑关系。 让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讲故事。 当然,世子练功和睡觉除外。 这天吃完晚餐,接近黄昏,暮色笼罩着整座庭院。 “公子,请给丫丫讲故事。” 小丫头最近听故事着迷了,公子肚子里的故事可多了,都很好听的。 “好吧,今天想听什么?”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 殷武听罢哈哈笑了起来。 幸亏旁边没有别的人。 不然看见八岁小男孩,脸上浮现出怪异笑容,一定会惊愕失色。 “那个已经讲完了。” “我给你讲鬼故事好不好?” “不好!” 丫丫听了拼命摇头,逐渐变得红润白皙的小脸蛋上,居然淌下两行眼泪。 第017章,深夜闯入的黑衣人 很明显,这些天里,她已经受过不少鬼故事的荼毒。 殷武小时候听过许多鬼故事,什么狼外婆,狐狸精什么的,还有吸血鬼。 讲给丫丫听只是他的开胃菜。 他最拿手的还是欺负小翠这些丫鬟。 经常讲些鬼故事给她们听,吓得那些青春气息十足的女孩子尖叫不停。 大家瑟瑟挤成一团,鬼哭狼嚎。 殷武人小心大,成年人心态,有时候倍受煎熬。 为了掩饰自己,他不可能用言语调笑这些丫鬟们。 但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可以享受一下香泽腻脂的拥抱。 他常常安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还处在需要触摸的期间。 这些不算无耻,只能算很正常的心态需要。 每当这些丫鬟们好奇,世子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知道这么多可怕鬼故事。 殷武没地方可栽赃,只能让陆先生来背黑锅。 所以,每当陆师道来梅苑书房时,小翠等丫鬟们的眼睛里,包含埋怨或不喜。 大名鼎鼎的听雨阁大弟子,不传授学文经诗,居然给他讲鬼故事。 吓坏小世子不说,顺带祸害我们这些花朵。 罪莫大焉。 到了九月下旬,天气凉爽了些。 夜幕降临,鬼故事夜话结束之后,两位贴身丫鬟带着刺激或满足之色,侍候殷武洗漱,关门睡觉。 似乎又是一个平常夜晚。 殷武靠在枕头上,两只眼睛却是睁着的。 今晚怎么啦? 平常一会就睡着,今晚却许久没有睡去。 他开始运气,让体内罡气开始缓缓流动,尽量让大脑随时进入冥想状态。 在进入空无状态前的一刹那,他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长大之后应该怎样生活? 以后漫长的几十上百年中,自己应该怎样过? 成为武林大宗师,桃李满天下,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 没想到,他的美梦,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惊醒。 “你叫殷武,武耀公世子?” 他的床前忽然多出一个人。 那双眼睛里全是冰冷颜色,瞳子里染着一丝不寻常的褐色。 有点类似于他前世见过的毒蛇眼睛。 殷武瞧上一眼,便知对方不怎么热爱生命,差不多很冷血。 这个蒙脸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鬼鬼祟祟。 这种短刃凌峰在影视剧里见过,属于东洋倭刀。 此刻,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惊恐万状,大声喊叫。 接下来就是嗖的一刀,鲜血直飙,呜呼哀哉。 幸亏殷武不是普通的八岁小男生,而且被武耀公野外训练,当真是大风大浪里搏斗过的成年人。 要不然看见这位蛇蝎般的蒙面黑衣人,早吓得浑身抽搐,恐惧叫喊。 掰着脚丫子都能想到。 一个能够悄无声息潜入警戒森严的武耀公府邸,黑衣的夜行人,肯定本领高强。 如果叫了,分分钟死翘翘。 现在的殷武,倒不说自己有多么的临危不乱,实际心里狂跳不止,脸色苍白。 只不过现在黑灯瞎火,只有窗外天空上悬着月色,压根看不到人的微表情而已。 还有一点最重要,他是一名穿越者。 心态比别人要好一些。 大不了自己再死一次,说不定老天爷让自己再穿越一次,甚至于穿回去。 求之不得。 想到这样,凌峰干咳两声,强抑住内心的紧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故意扮成这副模样,来考验孩儿…” 他扮成最可爱的乖宝宝形象,猛地扑了上去! 一个八岁小男孩,眼泪婆娑地扑向对方,双手紧紧抱着黑衣人的腰。 只是黑衣人身材魁梧,他的双手又太短,环抱不了只好用力抓着对方夜行服。 这架势,似乎是怕对方逃跑似的。 也许是因为抓得太用力,“嘶…” 殷武一双小手便撕下对方的一块衣料。 蒙面黑衣人在月光下眉宇一皱,也没见他怎么着,整个人便从殷武的怀抱里脱离。 殷武错愕,感觉对方会缩骨术,金蝉脱壳。 蒙面黑衣人怔愣在前,整个人有些懵逼。 为什么世子以为是父亲武耀公乔装改扮的呢? 他还疑惑,自己这身夜行服是特殊丝织品,能防刀枪弓箭。 别说是小男孩的手,就是刀剑也不容易划破。 而这个八岁世子的手指力,竟然能轻易抓破? 而殷武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三岁开始练习浑元一炁功,五年过去了,没有实战过,父亲让他动手,也不知威力如何。 有次趁身边没有人,他在假山石头上测试浑元一炁功的威力。 发现自己的手指可以扣下坚硬石头。 他对于自己的功力很有信心。 刚才,他假装认错人,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将自己全身功力都运到双手手指上。 满以为可以将对方制服。 谁知,竟然只抓下两块碎布。 看来接下来有危险要来了。 偷袭一旦没有成功,自然不可能故技重演。 他一方面可怜巴巴地低声哭泣,以迷惑那个蒙面黑衣人。 另一方面迅速开动脑筋,找到逃跑的方法。 如果呼救,周围卫士肯定可以冲入。 但对方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杀了自己。 瞧见对方此时,并没有什么过激动作,显然是被自己胡乱叫喊,给迷惑住了。 “不用装了,世子。” 蒙面黑衣人说话口气很淡漠,但没有要对他动手杀害的意思。 说明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或者说,对方没有想杀他的意思,想绑架他。 殷武想得很多,反应也很快。 “世子,江湖上传闻你很聪明,还真是如此,年纪这么小就懂得保护自己。” “不过您应该很清楚,我不是武耀公,而是他派来的秘密使者,让我把你带走。” 说完,夜行人将手中倭刀比画一下,向八岁的殷武靠了过来。 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父亲要带我走,干嘛要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挥动着刀子威胁的呢? 殷武脸上仍然是天真无瑕的泪迹斑斑,心里却紧紧收缩起来。 他抽泣道: “那叔叔您真是我爹派来的使者?” “当然啊,你不要叫喊哦,穿上衣服跟我悄悄离开。” 蒙面夜行人低声说道。 他双眼微褐凹凸,看上去十分丑陋、凶狠。 第018章,巧妙周旋,突然出手 蒙面黑衣人走近窗口,月光下眼角的皱纹暴露了他的年龄。 此人说话的口吻,更让殷武联想到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 但殷武并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 他仍然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八岁小男孩,应该有的意外与脾性。 “你真的不是我爹,而是他派来的使者?!” 殷武痴呆地反复说着这句话。 然后,他开始不理睬对方,更像是没看见对方手里攥着的倭刀。 而是扭着小身板爬上了大床,嘴里嘟噜,“都不知道我爹现在长啥样了?” “你赶快穿上衣服跟我走,就可以马上见到你爹。” 蒙面黑衣人阴冷说着,还把他的衣服从椅子上捡起,扔到床上。 忽然间,殷武扭头看向黑衣人身后,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胜伯!” 黑衣人一愣,眼眸里流露出极为震惊神色,头猛地扭后望去。 他的身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关闭的门和半开的窗棂,以及透过窗棂展现的那片银色月夜。 上这小家伙的当了。 其实,殷武这招声东击西很蹩脚。 换成任何一个人施展出来,恐怕都不可能骗过这位黑衣人。 毕竟对方是名副其实的九品高手。 因为使出这一招数的,是个八岁小男孩,所以黑衣人完全放松警惕,下意识相信了。 等到黑衣人警觉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嘭…” 一声闷响。 黑衣人满头是血地躺在梅苑世子卧室的地板上。 殷武双手高举着自己的实木枕,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下这个家伙,把牙一咬,狠狠地朝着对方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两次他用了罡气,力道极大。 实木枕加上罡气,就算黑衣人是一代宗师,遭了这两次闷枕,不死,恐怕脑部振荡而受伤。 一时半会难以醒过来。 “世子,里面什么声响?” 门帘外面是贴身丫鬟小翠,她蒙蒙胧胧听到点动静。 “没有什么,小翠姐,是实木枕头摔地板上了。” “那…人没摔地上吧,我起来看看。” 小翠忠于职守。 “我说没事就没事,快睡吧,我五更要起床的。” 殷武见状,立马加重语气。 丫鬟小翠听见一向温和可亲的世子发了脾气,吓得赶紧闭上嘴和眼,继续睡觉。 过了十几分钟,殷武觉得丫鬟小翠已经睡着,这才起身走到衣柜旁,拿出一扎练功用的精细麻绳。 将地上这个受伤昏迷的黑衣人,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发现自己背后全是汗水。 内衣全湿了。 他从衣柜里拿出干净内衣裤换上,开始动脑筋,怎么办? 不论前生还是今世,今晚都是他第一次行凶杀人。 虽然不知道杀死对方没有,但毕竟是用实木猛击对方后脑勺。 并且是两次,从法理上讲属于故意杀人。 他下意识用手探到黑衣人的鼻孔下试了试,发现对方还有呼吸。 这一定是个武道高手,修为应该在八品以上。 他一旦醒来,刚才挨了这两闷枕,一定会对他展开报复。 自己这点功力还不够他塞牙缝。 梅苑四周那些府兵护卫,也不是他的对手。 殷武见过武耀公八年前闯皇宫的情景。 一个武道高手,一般兵卒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硬扛的话几乎算是白白送死。 目前府邸里唯一能对付这个黑衣高手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老管家殷福。 但听说这几天他外出寻武耀公去了。 另一个就是那位神秘的厨子帅小燕。 帅小燕属于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手。 很有可能是父亲武耀公特意安排他,来保护自己的。 就这样,殷武准备悄悄出去找帅小燕去。 可转眼一想,这个黑衣人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呢? 不知为何,殷武心头竟然泛起了杀人的念头。 用这个黑衣人的倭刀,往他脖颈上砍下去,咔嚓一下就结束了。 可这是故意杀人啊。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旋即一凛。 在他的脑海里,所接受的是现在法制教育,公平、平等、正义… 没有人能随便剥夺他人生命。 还是叫帅小燕过来,审讯清楚再处置不迟。 他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八年来性格变得坚韧许多,三观都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这主要是世界观因社会制度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世界观改变了,价值观和人生观也随之调整。 但无论怎么改变,自己的公平正义善恶是非观,不会改变。 刚才下手如此狠辣,没有半点犹豫。 这也许是本能的自卫心理。 实际他自己并没有完全察觉,在如今这个叫殷武的小男孩心里,是个死过一次的人。 今生就显得格外珍贵。 所以,生的意识很强烈。 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自己余后的生活。 还有许多想法还没有实现。 醉过方知情浓,死后才知命重, 这是人生最简单的道理。 这时,他放下已握在手上的倭刀,悄悄推开房门,跑到后院用轻功翻墙而过。来到府邸厨房隔壁那间屋子。 “啪啪…” 他轻轻敲着门板,声音很小。 在偌大又安静的武耀公府里,这里属于仆人居住的地方,没有府兵巡逻。 但殷武知道,帅小燕一定听见这敲门声音。 虽然对方这五年来,都装作武功平平的样子,可事到临头,相信他不得不露出庐山真面。 “是谁?” 屋里响起一个平淡至极的声音,并没有情绪波动而慌乱动静。 这个人果然藏得很深。 殷武眼珠子转了一圈,轻声回答: “燕师傅是我,殷武。” 话音未落,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那个胖嘟嘟的厨子,像鬼魂似的杵在门口,反倒是吓了殷武一跳。 自从殷武走近这屋,帅小燕早就在门里面站着了。 由于自己卧室里还有一个打昏的黑衣人,殷武无心多言,开门见山: “燕师傅,有人潜入我的卧房想杀我,不…是想绑架…骗我走,现在被我打昏,躺在卧房地板上。” 帅小燕闻言心里微微一颤,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低头行了一礼,“世子是在梦游了吧。”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到武耀公里来撒野?” “本公子没空在这儿跟你打哑谜。” 殷武这下可是很严肃: “我的卧室里真的潜入一个蒙面黑衣人,也真的被我打晕了。” “快跟本公子去察看,你总得管我才是啊。” 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装傻充愣。 他不由分说,拽起帅小燕的衣角,往梅苑方向走去。 第019章,武耀公派来的人 夜已深了,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狗叫声。 帅小燕脸色冷漠,侧着身子听殷武说话,手脚终于有了动作。 来到梅苑外,两人用轻功飞身过院墙,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世子卧室。 地下那个黑衣人,仍然昏迷不醒。 怎么还没醒呢? 不会断气了吧。 殷武内心不免有些紧张。 “燕师傅,你来决定这家伙怎么处置,是秘密处死,还是让府兵们把他带入府邸死牢?” “先看看此人是谁?” 说话间,帅小燕手轻轻拨动,蒙面黑衣人已翻过身来。 取下他的蒙面巾,露出真面目。 黑衣人面容消瘦,年纪跟殷武先前猜测的差不得,五旬左右。 但仔细看此人皮肤皱褶,显得有些苍老。 下巴胡须和两鬓角都有不少变白。 但不知为啥原因,在他的白色里面,居然夹杂着一些幽绿色。 看上去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特别恶心。 殷武看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到了帅小燕身后,抓着他的衣袖,苦着脸哼道: “燕师傅,这刺客的卖相好恐怖哦。” “什么叫恐怖?这是瀛洲岛的二当家,药王费庸,是你爹的手下,玄武宗门下弟子。” “什么,他是我爹手下?” 殷武听罢惊愕失色。 “那他为什么蒙面黑衣,鬼鬼祟祟地摸进来,手上还比画着这把短刃。” “你爹的身份很多,下属也很多。” 帅小燕沉声道: “他在终晋朝上是大将军王,世袭武耀公。” “江湖上他是武圣,玄武宗宗主,这中间关系错综复杂,门派众多,毕竟传承数百年了。” 殷武听得云山雾罩。 父亲大将军王,世袭武耀公,还有武圣等名头,这些他是知道的。 但父亲还秘密统治着一个江湖帮派玄武宗,而且传承了数百年。 这个他不清楚。 但他在前世,这方面书籍看得多。 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人,事务繁多,中间明争暗斗,险象环生。 这难怪近一年很少见到他。 “那你也是玄武宗的人?” “是。” 帅小燕说完,缓缓蹲下身体,用手摸到药王费庸的下颌,沉声道: “药王是神医,也是江湖上用毒最精深的人,他精通施毒、辨毒和解毒。” “这么厉害的药王,居然着了你的道,被你用实木枕加内劲,给闷昏过去。” “不知道是世子的运势太盛,运气太好,还是他的时运太差。” “是他的时运太差。” 殷武想都不想,随口就出。 这位大魔头的运气当然差哦。 从瀛洲岛刚进京都城,在梅苑碰上貌似八岁小男孩,实际是成年人的怪物。 药王的运气确实不太好。 “使毒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毒,请别用手去摸,万一他身上有毒怎么办?” 殷武提醒帅小燕。 金庸的武侠小说他看得多,书上讲的许多毒王,浑身上下都是毒。 就连毒王待过的房间空气,也是带有毒。 可帅小燕像是没听见,并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做任何解释。 他的意思似乎在说,这世上还没有能够毒死他的毒物。 喔靠,难道这个帅小燕也是位施毒高手? 殷武秒懂,他苦着脸问道: “燕师傅,这个药王怎么处置?” 见帅小燕沉默不语,似有些为难,他开始浮想联翩。 既然父亲的玄武宗如此复杂,这个家伙或许是个阳奉阴违的家伙。 接着,他的落到那把倭刀上。 他重新用手攥紧刀柄,把牙一咬,准备把药王捅死算球,一了百了。 察觉到他意图,帅小燕连忙阻止。 “他既然是宗主派来的,一定知道宗主在哪,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连老管家都出去寻找?” “还有,他为什么要摸进世子房间,还说要带走你,难道说你在这里不安全?” 听这么一分析,殷武突然感觉自己当初太鲁莽。 “世子,你可能打错人了。” 殷武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疑问,检查一番之后的帅小燕说道。 “是嘛,我真就打错了人。” 得到肯定回答的殷武,像霜打的茄子傻在原地。 双眸低下去看着满头是血的药王费庸。 “不过打也打了,就不需要考虑太多。” 他静静说道: “药王并无大碍,在你下手瞬间,他封闭了穴道经络,你是伤害不到他要害。” “你只是用硬件加上罡气内功打晕了他。” “而他之所以没有反抗,怕误伤到你,宁愿自己流血昏迷。” “所以,他这次来大名坊武耀公府,应该不是来杀你。” “如果他真的是来杀你,我相信无论世子再如何有本事,都已经死了无数次。” 殷武闻言一愣,急道: “那现在怎么办?” “你去外面取一碗凉水来。” 帅小燕吩咐。 殷武点头,走出卧房。 …… 药王费庸最后还是离开了武耀公府。 他听从了帅小燕的劝说,暂时没有带走世子。 本来药王想把世子带到琅琊城和瀛洲岛,但帅小燕认为不妥。 琅琊城是玄武宗的宗门所在地,但内部派系同样复杂多变,世子去了反而危险。 现在武耀公才派老管家前去理顺,至少两三个月吧。 而瀛洲岛几乎无世隔绝,万不得已不方便去。 最终两人商议,由帅小燕在此保护世子,约定初冬时节,药王再过来。 届时,根据情况,决定世子去留。 从两人交谈中,殷武清楚了解到,父亲武耀公目前的处境。 武耀公是武圣,以他的实力,各国朝野为之动容。 东越和南齐两国都派出特使,在拉拢武耀公,委以异性王位,出任大将军王。 意图都很明确,齐心协力推翻终晋王朝,扫平其他国家,统一大业。 西秦也派出了特使,但意图不明。 北狄汗国因为勇太子西征,与晋安王暗中勾结,造成三万铁甲军全军覆没。 勇太子战死。 这件事与武耀公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北狄早就死了拉拢这条心。 据江湖传闻,北狄目前仍旧是跟晋安王,现在的摄政王合作。 两边秘密签订合约,准备伺机除了武耀公。 武耀公目前之所以没有跟摄政王公开翻脸,是他不希望在终晋引发内战,生灵涂炭。 他是准备逼摄政王退位,在祯明皇帝的几个王子中推选一个。 殷武听了,觉得这事很玄。 因为武耀公根本不具备善权之能。 第020章,伊人,逛玉器店 这天,陆师道来梅苑上课,带来一位小女孩,介绍说叫伊人。 伊人很活泼可爱,唇红齿白,能说会道。 她从不缠着殷武讲故事。 “小哥哥,醒醒,陆先生让我们俩出去外面走一走。” 伊人摇起殷武。 “走走,往哪儿?” 殷武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要不,哥带你上街去玩。” 有老师的言语在先,加上老管家也不在家,而帅小燕一向很尊重陆先生的。 “好吧。” 伊人高兴地拍起了手。 她聪敏好学,在宫里长大,可仍旧是个普通孩子,总是喜欢玩耍和热闹。 大名坊就在京都闹市区。 闹市区的大街上,热闹非凡。 两人走在一起,倒也是让路人颇为惊叹。 不过路人大多是惊叹于伊人的清丽,都在说这小女娃,现在就这般漂亮,那将来还了得? 相比之下,殷武倒显得平凡了许多。 只是他一双漆黑若暗夜的眼眸,有点让人敬畏之感。 下午,慵懒的阳光自斑驳的树荫中透了下来,和着绵绵的秋风,吹拂在身上,叫人好不惬意。 在轻轻的微尘中,殷武和小伊人俩步入一家玉斋。 精明的掌柜便迎了上来,打量起走进来的一对男女小客人,想知道生意做成的机会有多大。 年少的客人身披一领夔雷金纹的黑衣,乌黑长发披肩而散。 清秀脸庞上一双星辰般眸子,让人不由得觉得敬畏。 不过目光温润,并无世家公子常见的傲气。 “公子小姐,是来买玉吗?” 掌柜堆起了笑容。 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两位一定出自名门望族。 因为他们举止间那种风仪,绝不是普通人家孩子能拥有的。 “我们逛街,只是随便看看。” 殷武露出淡淡笑意,有些不好意思。 这纯粹属于瞎逛。 “无妨,公子和小姐就请随便看吧,若有中意的,便请知会我一声。” 说完,掌柜退到一旁。 “哥,好漂亮啊!” 看着黄梨木架子上摆放的琳琅玉器,伊人不禁喊了起来。 她来自皇宫,见多识广。 殷武是现代人,对贵重玉器毫无鉴赏能力,宛如白痴。 而武耀公府虽然贵为大将军府,但府上却古朴淡雅,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玉瓷摆设。 两人在店堂里流连往顾,却始终没有买玉的意思。 掌柜在帐房台面上虚眯的眼,似乎急了起来。 不过,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他这间名为‘天涯海阁’的祖传玉石铺子,规模有限。 坐落在满是玉器古玩铺面的‘琉璃街’上,生意并不红火。 这两个小客人看起来气度雍容,像是出得起大价码的人家,所以,他才刻意让两人随意赏玩。 本意是博个好印象,如能做单大生意,当然最好。 就算今天不成没关系,还有下次嘛。 而殷武和伊人只看不买,连价都懒得问一下,让掌柜也是颇为失望。 “我看公子和小姐也是识玉之人,我这堂上的玉器难入二位之眼,两位若是得空的话,不如去内堂看看。” 掌柜终于出声了。 殷武虽然是外行,但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祖传玉器铺子,总有几件重要玉器,是不便放在外堂。 摆在内堂的货,是给识货的豪客鉴赏买卖的。 本来掌柜是不该让两个半大孩子进内堂。 他见殷武穿着雍华,当是大富大贵家的公子少爷。 伊人也是清纯玉女。 掌柜想了想,这才主动引着两人进去。 内堂比外堂要小许多,古旧了许多。 内堂里面除了掌柜,还有两人。 一个是五旬老头,是这家铺子的老玉工。 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公子。 长得虽然五官清秀无比,不过却是面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 在殷武看来,此人病怏怏的。 内堂里面,殷武看着那些精致稀奇的玉器,仍然没有半点想买的意思。 掌柜不免大急。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 面前终归是两个孩子,哪会懂什么玉器? 但兴许身上有钱。 若要做成玉器生意,还得靠他这一张嘴,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成。 掌柜走到一处紫檀木架前,取了一只锦匣下来,摆到了殷武和伊人面前。 打开瞬间,仿佛有暗金和青金色的流光,从匣中溢出。 殷武一愣,颇为惊讶。 待定下眼来,见是两枚玉环正静静躺在绛红锦缎中。 这是两枚翡翠玉环,仿佛是一弯凝住的碧水,随时都会流淌开来。 不过更让人惊艳的是,那两枚玉环上面,各自镶嵌着镂雕苍纹的暗金。 青金环饰,紧紧套着那两枚玉环。 “这是我家祖传物件。” 掌柜盯着殷武,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说道。 其实这对玉环,是不久前有人送进来摆卖的,佣金很高,所以他才用心推销。 “公子,这是最上等的苍溪翡翠,京都城里怕是找不出这么翠的玉色了。” “公子你看,这可是真正的流凝翡绿,上面还有千金难求的玉眼,凝而不重,透而不散。” “这样的好玉,只怕有钱也难得哦。” 掌柜拿起其中一枚玉环,放在阳光底下给殷武看。 一环青翠明晰的碧色,投在殷武脸上,微微有几分透明。 阳光折射下,玉环越发绿得幽深,有如古潭深处的颜色,深不见底。 掌柜手里翻转着玉环。 随着他手上动作加剧,翠玉上几道莹然的流光,竟显得缥缈空寂,万般难测。 “好漂亮,能让我看看吗?” 一旁冷眼旁观的伊人,开始有兴趣起来了。 只见她双眸紧盯着掌柜手上那枚玉环,眼里满是渴望之色。 “当然可以了。” 掌柜忙不迭将手里玉环递了过去。 伊人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时候,那位病怏怏的公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伸手拿起匣子中的另一枚玉环,端详起来。 “成色不错,但说不上是头一等货色,顶多为苍溪翡翠的中品。” “而且上面还有玉痕。” “不过胜在颜色莹润可爱,样式新鲜别致。” “若说祖传之宝,未免假了些。” 病怏怏公子指着那对玉环,评头论足起来。 喔靠,这个公子待在里屋,居然是专门来拆台的? 我还以为是掌柜的托儿,专和掌柜演双簧的。 好戏开锣。 第021章,一对神奇玉环 “还有一点本公子也想说明,就是玉器的玉痕,它与玉眼等有所不同,一般情况下两者很容易弄混。” 不容掌柜反驳,病怏怏公子继续说道: “玉眼是指玉石的眼睛,玉皮、玉骨和玉眼为相玉的三个阶段,而玉眼则是相玉的最高境界。” “一般玉料有瑕疵,无疑是跌了身价,通常卖玉的人便会说那瑕疵是玉器的玉眼,以虚抬价格。” 喔靠,这个要死不活的病西施,居然还是个品玉高手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站在一旁的殷武在心里啧啧称奇。 “你…” 那掌柜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一时语塞。 被人当面揭穿鬼把戏,换成谁的脸都一定挂不住。 可想当场发火,却又不能。 有道是和气生财。 毕竟生意人都讲究这些,最忌讳与顾客大吵大闹,传扬出去谁还敢光顾? “看玉或品玉讲究的是喜欢,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再好的金饰,也能打出第二件来。” “可玉就不同了,每块玉都有自己的纹路色泽,就算是瑕疵也是各不相同。” “而玉器一旦断了或碎了,那就再也接不回去啰。” 另一位待在屋里的老玉工,不知何时也走过来插嘴。 他看着那两枚玉环,继续说道: “富豪人家玩玉,总是讲究玉料品分,却不知真正爱玉的人,一生把玩的玉石,也许只有一件。” “喜欢玉的纹路色泽,爱它的瑕疵,一辈子不离不弃。” “从今往后,世上再名贵的玉器,买了也不带在身边,在他眼里,不过是块顽石罢了。” 喔靠,这老头说的话富有哲理。 男人爱玉,就像是在欣赏自己心爱的女人。 “掌柜的,你这两枚玉环多少钱?” 殷武突然开口了。 “小哥哥,我们不买。” 见殷武问价,伊人虽然不舍得那枚玉环,但还是放了回去,轻声道。 “难得出来一趟,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殷武心头一股大丈夫气概,忽地涌了上来。 “掌柜的,多少钱?” 他固执己见。 “公子若是诚心要,我也不会多要,三百两黄金。” 掌柜‘厚道’回答。 “三百两黄金?” 殷武听罢,脸色变了变。 尼玛,连宰客都不会,蠢货! 本公子像个随身携带三百两黄金的人吗? 他不由地咧嘴笑了起来。 伊人却是狠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那位病怏怏公子见状则摇头不语,而那位老玉工却带着欣赏眼神。 掌柜张大着嘴,馋涎欲滴,仿佛殷武就是那个大傻子。 “不过掌柜的,我身上没带什么钱,要不,我拿一件东西和你换,行吗!” 他显得很随便。 谁都能猜到,一个八岁孩子出来逛街,怎么可能身上带着钱呢。 掌柜想了想脸色变得很难看。 病急乱投医,太蠢。 可当殷武从衣畔里解下那块羊脂玉佩时,掌柜的眼一下子直了,脸立马变成一朵菊花。 这块羊脂玉通体玲珑剔透,没有半丝儿杂质,至少价值千金。 病怏怏公子分明瞧见羊脂玉上面的金雕小字-武耀。 老玉工则会心一笑。 “好好。” 掌柜一把拿过殷武手上这块羊脂玉,口中连连称道。 生怕小男孩反悔。 “来,戴上看看。” 殷武将那枚青金装饰的玉环,套在伊人手腕上,却是有些儿大。 “看起来,这对手镯要等长大以后,才能戴了。” 他挠了挠头,笑道。 “公子,你先挂在自己身上,待这位小姐长大之后,你再给她戴上。” 老玉工在旁提示。 “那…她挂一只,我挂一只…” 殷武嘟囔。 “唉公子,这玉环是一对定情信物,不可以分开的!” 掌柜在旁善意提点。 “还有这等讲究?” 殷武表面上略显尴尬,实质是心里在暗自琢磨。 这件事总觉得很奇怪,这三个人像是在故意演戏。 目的是让我把这对玉镯,准确地讲是镶金玉环,带回家去。 带就带呗,谁怕谁! 我倒是想瞧瞧看,这对玉环中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伊人则是有些茫然,她看着这些神情古怪几人,有些茫然。 她在宫里,朦朦胧胧听说过,男女间的定情信物,是为何意。 “这对玉环,民间又叫姻缘套,人套住了便跑不掉啦。” “所谓玉有灵性,能寄人魂魄,寄托思念,它不是块石头,不是死物,有时候能活起来的。” 老玉工在一旁不停念叨。 他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殷武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让掌柜用绒布把这对玉环包裹,放入自己怀中,对着老玉工拱手: “多谢老丈指教。” “不用,公子以后有空常来就是,人老了,话也便多了。”老玉工笑着摆手回答。 “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殷武和伊人走后,掌柜笑眯眯嘟囔,“玉是要用一生,才能把玩的东西啊!” 病怏怏公子听罢,嘴角微翘,拉起一丝诡异弧线。 …… 武耀公府梅苑世子卧室。 一对玉环摆在窗前桌子上,墨玉上流动着若隐若现的黯淡赤芒。 待走近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长夜,星辰闪耀,月色如银。 殷武倚在窗前,仍在观察这对玉环。 不经意间,一抹月光洒在玉环上。 忽然,玉环上那点玉痕像活了一般,竟化了开来。 碧绿溢满了整枚玉环,映得光洁的檀香木桌面,都印显绿色。 左边那枚青金雕饰的玉环,竟然能发出青色光华。 月光下,在窗外的庭院里映照出流动图案。 时而明媚,时而沉静,仿佛那些图案像活的一般,像是在跳舞。 有点像现代的投影艺术。 突然间,左边玉环慢慢变得暗淡无光,而右边赤金装饰的玉环,发出赤色光华。 这枚流光所幻出的图像,相对简单多了。 好像是步…伐? 应该是某一种武功步法。 他从椅子上跳下到地板,按照幻化出来的图像,跟着踏了起来。 一共十步,很简单。 他重复几遍,心里默默牢记。 这武步应该不止这些,可能是每天更新。 殷武心里是一阵激动。 可再仔细一想,总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蹊跷: 为什么这些人要卖这对玉环给他,究竟什么目的? 玉斋内室那个病怏怏公子,老玉工,还有那个掌柜。 三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最重要一点,他们是怎么知道,本公子会带着伊人去玉斋闲逛? 难道说,他们一直在专门等待? 殷武百思不得其解。 现代人穿越过来的脑袋,可以先知先觉。 但有时候却自作聪明。 …… 第022章,一诺千金,义薄云天 邙山,天崖阁。 一个蒙面人从空中轻飘飘过来,悄无声息停在门口。 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我等你很久了。” 黑暗中,一个沙哑声音响起,然后整个屋子亮了起来。 武耀公拿着一盏牛油灯,走了出来。 跳跃火焰中,他的眼神略显暗淡,人很憔悴,浑然不像一个武圣该有的形象。 “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武耀公看着蒙面人冷冽问道。 “为了各自的意志,武士们在互相残杀,难道你不想阻止他们吗?” 蒙面人将一枚赤色玉扳指,放在案几上,沉吟道: “铿锵兮铁甲,依旧在。” 语调古老,却蕴含着一种沧桑意味。 “义之所在,尽墨亦不足惜。” 武耀公低吟着,猛地抬起头,冷冽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的声音遽地激荡起来: “玄武宗里的尽墨军,已分裂成北辰和南斗两派,相争已经十余年了,如今他们却连最后那些人,都不放过。” “难道连你们七武出面,也不行吗?” 武耀公声音低沉。 “宗主,您有所不知,玄武宗的尽墨,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样了,各自羽毛丰满,野心勃勃。” “十年前我等都不能阻止。” 蒙面人苦笑,“现在,我等都已经老了。” “所以,我等唯有找你。” 说完,他似乎老泪纵横。 “可我武耀殷家只挂着一个名头,早就和玄武宗各门派没有来往了。” 武耀公站起来,冷声道。 “难道老宗主的后人,便是如此吗?” 蒙面人仰天长叹。 他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为了阻止玄武宗分裂,舍生取义的老宗主。 “有时,我恨我的父亲。” 武耀公回过了头,沉声道: “若不是他,我娘就不会伤心而去。” “我更恨玄武宗,若不是所谓的大义,我父亲就不会惨死。” “玄武宗曾经的大义早已腐朽,而且我也未必战得过北辰和南斗这二大门主。” 已经走出阁门的蒙面人,不甘地停了下来。 “你真的如此恨你父亲吗?” “想让尽墨武士精神传承下去,除非这世上还有像老宗主这般‘愚蠢’的人。” 武耀公冷酷道。 “你…” 蒙面人语塞。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尽墨的大义不就是守护和牺牲吗?” 话音未落,蒙面人旋即消失在夜空中。 “他走了。” 随着声音,老管家殷福从里屋出来: “公爷,此人立场漂浮不定,您可要防着他点哦。” “我心里有数。” 武耀公哼了一声,大踏步进入阁内。 阁内大堂里,‘千人斩’唐龙穿着一领黑色铠甲,正在饮酒。 身旁放着一把斩马重刀。 他头上扎束赤帻,拂拭起那把斩马重刀来,“纵酒狂歌兮,挥刀断人头。” 低语间,他端起案几上的酒葫芦,又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你也要去?” 武耀公走了进来。 “我必须去。” 唐龙将斩马刀背在了肩膀上,沉声道: “义之所在,尽墨武士一诺千金,死不足惜。” 停顿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我怎么说也是堂堂尽墨七武之勇。” “铿锵兮铁甲。” 武耀公激动起来。 他站直身体,立掌成刀,置于身前。 “依旧在!” 唐龙大声回应,手握成拳,摆放在了胸膛上。 然后,他大踏步跨了出去。 “尽墨武士的宿命,难道就真的是永远笑着去死吗?” 沉重叹息间,唐龙身影晃动,消失了。 武耀公回到藏兵阁,拿起轩辕剑方匣,揭开上面封条,打开匣盖。 一股寒气猛地上扑。 武耀公取剑在手,弹刃与锋,剑鸣若冰瑟之吟。 他回剑入鞘,他将剑别在腰间。 回身看向门口,只见老管家低眉站着,便嘱咐道: “我走后你马上回京都,替我好好看着武儿。” 说罢,他携剑走出藏兵阁。 “公爷若要去,便请带着尽墨堂一起去吧,否则老仆就算死,也不会让开半步。” 殷福拦在武耀公面前。 “如果宗主不让我等前去的话,立刻死在这里。” 随着殷福声音落下,走道两旁,五十名佩戴赤帻,胸绣白菊花的武士涌出。 他们长刀在手,全部单膝跪在地上。 有谁知道,他们这些人放在天下任何一处,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他们曾是皇宫天机营里的大小统领,将军或尉官。 八年前武耀公一道命令,他们毫不犹豫舍弃天机营的军职,甘愿回到武耀殷氏。 看着跪在地上这些最为忠诚的心腹,武耀公长叹一声。 他知道,若是不答应,眼前这些武士会毫不犹豫把刀插进自己胸膛,横死在他面前。 “你们知道我要去的地方,要战的那些人是谁吗?” 武耀公看向远方。 “他们同样是这世上最强的武士,拥有跟你们相同的身份,同属玄武宗。” “而且,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个陷阱,九死一生。” “如果你们还想去的话,那就跟着,若谁想不去,留下来跟着老管家。” 武耀公说完,便大步走出天崖阁。 身后,五十名尽墨武士一个不缺,都跟在武耀公身后。 此刻,他们选择义无反顾跟着宗主,去赴约生死局。 “宗主,您刚才还说恨老宗主,可是您现在做的事,不是 和老宗主一模一样的吗?” 望着武耀公和五十名武士消失的身影,老管家殷福嘴里喃喃,老泪纵横。 …… 皇宫御书房。 摄政王元斌端坐在御案后面,正在聆听一位瘦削男子禀报。 这位男子病怏怏,脸色十分苍白。 要是殷武在场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位男子是谁。 病怏怏公子看着坐在至尊之位上的摄政王,笑言道: “殿下从此可无忧矣,武耀公带着五十名天机营的叛徒,正在赶赴玄武宗内斗死局。” “他们这次去是必死无疑,从此世上再无玄武宗,亦无武耀殷家。” “可惜了。” 摄政王听罢轻叹了起来: “殷广他明知道那是个圈套,又何苦非去不可呢?” “这就是玄武宗的武士精神,为了他们的大义,视死如归。”“就算再蠢的事,他们也会去做的。” 病怏怏公子的话虽然刻薄,但语气却甚是钦佩。 摄政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忽地,他笑容一敛沉声道: “唐伤,你去把武耀公世子给本王擒来,关入天牢里。” “玄武宗门派众多,武耀殷氏家的党羽遍及天南地北,他们肯定会设法来营救世子。” “嘿嘿,本王要将这些逆贼们,一网打尽,一锅端。” “遵命殿下,职下已经在安排了。” 唐伤阴森一笑,拱手回答。 …… 第023章,离岛 七月中旬。 东海,瀛洲岛。 初秋的海岛天高气爽,温和湿润。 岛上的建筑群星罗棋布,错落有致,造型大都是江南园林风格。 假山、走廊、凉亭,莲花池小桥流水,竹林精舍。 这无一不在彰显海岛主人,根深蒂固的江南情结。 这天西时,日落西山,霞光万道。 在海滩边耸立的一块巨型礁岩上面,一位十六七模样少年,正在练习拳法。 他高大挺拔,面容英俊清秀。 只见他拳掌凌厉,龙腾虎跃,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锦里藏针… 这是中原殷氏十三式龙虎拳掌,加之浑元一炁功,威力无比。 拳毕,他杵立在岩石上,远眺一望无垠的大海,若有所思。 “武儿,在想什么呢?” 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从远处飘逸过来。 武儿? 惊喜之余的殷武猛然回头。 只见一位肤黑如炭,赤髯如虬的瘦高子中年汉子,满脸笑脸地站在岩石下面,仰望着他。 是唐龙师叔。 不错,这位年近四旬的锦衣男子,正是瀛洲岛二岛主,江湖人称‘千人斩’的大侠唐龙。 “龙师叔在上,受徒儿叩拜!” 随即,殷武轻盈跃下岩石,来至唐龙面前,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武儿!” 唐龙微笑着虚抬右手。 殷武这才起身扑到唐龙跟前,开心道: “龙师叔,你啥时候回得岛?”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 唐龙拍了拍他的肩头,微笑道: “武儿,你又长高了。” “哈哈…” 叔侄俩开心笑道。 唐龙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外云游,这次是年初离开的岛,算起来足有半年之久。 他们幸存的几个玄武宗堂主,胸怀复兴大志,心系天下苍生。 所谓外出‘云游’,实际有其特别使命。 “武儿,你师傅找你有事,快去吧。” 唐龙笑容一敛,沉声道。 “师父找我?” 殷武闻言一愣,“再见,龙师叔。” 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远去。 “这孩子,轻功大有进展,人越来调皮捣蛋了。” 唐龙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向自己的宅院走去。 话说殷武,一路腾跃到达瀛洲岛东南面。 这里是整个岛的中心枢纽-紫霄宫。 一位年过六旬,面容丑陋的老头,站在窗台前。 他正是瀛洲岛岛主,江湖人称药王的费庸。 “师父,徒儿奉命报到。” 殷武走进,双膝下跪三磕头。 “武儿起来,为师有话要跟你说。” 费庸笑着虚抬右手。 殷武起身,在费庸脸前坐下。 “武儿啊,你随为师及几位师叔来到瀛洲岛八年有余,身上的玄冥寒毒已消除殆尽。” “你的浑元一炁功,施毒医术等综合武力,已达到九品武者水准,唯一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 “为师准予你出岛。” 费庸话音刚落,殷武已按捺不住内心喜悦,迫不及待起身拱手: “多谢师父开恩。” 费庸被无端插嘴打断,心里颇为不爽,正想训斥。 不过转眼一想,也可以理解。 八年前,殷武从死牢里救出,一路被追杀,千难万险逃到瀛洲岛。 这里与世隔绝,人烟稀少。 八年来,他为了排毒,承受非人折磨与痛苦,药剂和银针穴刺,削骨抽筋。 好在殷武年幼,脱胎换骨之后重新发育,骨骼筋络和容貌变化都很正常。 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的练功。 在岛上,他除了跟当初救他出狱的五个师叔接触之外,没有其实人。 这跟囚禁没什么两样。 殷武内心,非常渴望离岛出去。 但每次提出,都被费庸驳回。 时机尚不成熟。 今天,师父费庸主动提出,他的激动情绪完全可以理解。 “让你独自离岛,不是盲目乱闯江湖,而是有计划和目标的。” 费庸平静一下情绪,说道。 “师父请讲,徒儿洗耳恭听。” “好。” 说着,费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交到殷武手上,沉声道: “你拿上这封信和玉佩,去南齐国都城上京,找到武威王府。” “南齐武威王妃姚氏,是你嫡亲二姨,你去投奔自己的二姨姨丈,作为你的人生起点。” 殷武闻言一愣,疑惑道: “我的武耀公世子身份,不用伪装吗?” “对武威王夫妇用不上故意隐瞒,只有这个身份,武威王才会重视你,栽培你。” 费庸这么一说,殷武只是理解一半。 他想起八年前在被营救的马车上,那个假面骑士对药王说的那些话,记忆犹新。 “师父,为什么不让徒儿回琅琊城呢,那里都是我父亲的部属,容易起事。” 殷武的话还没说完,费庸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你的意思为师明白,但今非昔比,八年过去了,玄武宗分崩离析,变幻莫测,琅琅城还是否忠诚于你父亲?” “你在岛外暂时不能在终晋国境内,找南齐武威王目前最可适,他自然会给你取个假名,以便你抛头露面。” “你去上京之后,为师有事会主动找你联系。” 瞅着师父的严峻神色,殷武知道此行非同小可,也不便多问,拱手道: “徒儿谨遵师命,明日一早便会离岛。” 费庸看了爱徒一眼,意味深长道: “八年了,当年玄武宗之变中的许多谜团,也该让你这个武耀公世子,自己去解开。” “临走前,为师有二句话要忠告你的。” 殷武闻言眼眸凝视。 “第一,切不可贸然去报仇。” “第二,切不可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最亲的人。” 费庸的第一句不难理解,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二句让殷武听了咯噔一下,有毛骨悚然,阴森恐惧的感觉。 八年前那么寒冬之夜。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被囚禁在天牢中。 身体一运气,发现罡气被另一股气封住,并逐渐在浸入筋络,他都懵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 关于这件事,他后来询问过师父费庸几次。 可他都含糊其辞,或避而不谈。 估计,连他老人家都难以确认,干脆不说,以便误导徒儿。 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殷武是被身边人出卖的。 或许,武耀公的死,也同样如此。 费庸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殷武听得十分明白,并铭记在心。 要说自己的身边人,屈指可数。 出岛之后,逐一排查,查明一切真相。 终于要揭开谜底了。 殷武心里一阵激动,眼神中带有一种强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