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巧克力》 第1章 第一章 许藉清第一次与邱铭相遇,是在自己父母的墓园中。 银灰色的天空压的很低,雨也要下不下。 许藉清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看着遗像上父母温和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团粗糙的棉花死死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干呕出来。 可是他的眼睛是干涩的。 极致的悲伤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水分,只留下一种麻木的、尖锐的刺痛。他只能目光空洞的站在那,像一尊被遗弃在墓园里的石塑。 三姨用手帕擦着他的脸,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孩子,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啊。” 可那动作,像是在擦拭一件物品。 二伯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却目光闪烁:“小清以后怎么办?爷爷奶奶早就走了,他妈妈那边……唉,都不容易。我们倒是想,可家里实在挤,孩子马上也要高考了……” 大姑立刻接话,像是早就排练好的:“是啊,关键是这孩子正叛逆,得有个人好好管着。我们倒是能管口饭吃,可这教育……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对得起他爸妈?” 那些话像一根根细针扎进许藉清的神经,逐步击溃他的理智,周围亲戚压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像苍蝇的嗡鸣,准确的钻进他的耳朵。他们看似同情,眼底却藏着打量与算计,没人想真正接手这个“麻烦”。 他死死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开来,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点疼痛来唤醒自己麻木的身体,至少……至少要流下一滴泪来证明些什么。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黑色的真空吞噬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滑到墓园路边,打破了这里压抑的气氛。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性Alpha抬脚走下,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冷肃而强大的气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只有许藉清还呆滞的站在那。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墓碑。他献上花,静默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遗像上,深邃的眼眸里是旁人看不懂的沉重。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精准地投向正孤立在风暴中的少年身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拳头和他挺的笔直却又脆弱的脊背。 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见了另一种形态的的悲伤。 男人走了过来,在许藉清面前站定,太高了。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许藉清完全覆盖,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抬起手,手掌轻轻的覆上许藉清紧握的,冰冷的拳头上。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如同细微的电流般,击穿了许藉清麻木的躯壳。 他猛的抬起头,对上了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是许藉清从未感受过的注视。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近乎同频的痛楚。 这一刻,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了,所有人认出了这个人——邱铭。那个如雷贯耳、遥不可及的名字。 “许藉清,是吗?” 邱铭呼出他的名字,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却奇异的压下了许藉清喉咙处的那股腥甜。 邱铭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露出里面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那个带有体温和男士高级香水味道的大衣披在只穿着单薄校服的许藉清肩上。重量与温暖的骤然降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诸位,借一步说话。”邱铭目光扫过他们。 他将那些主要亲戚带到一旁谈话,许藉清听不清具体内容,只看到亲戚们从惊疑,到窃喜,再到如释重负地纷纷点头,心中最后一丝亲情在此刻彻底燃尽。 然后,邱铭重新走回他面前,看着许藉清不解的神情。 “我是邱铭,和你父亲…有些旧交。”邱铭开口,给出一个模糊但合理的解释。 看着面前少年警惕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了解了一下情况,现在给你两种选择。” “一、按照你亲戚商量的,轮流去不同亲戚家寄宿。”邱铭语气平淡,没有看许藉清的反应。 “二。”邱铭稍作停顿,让这句话的重量沉了下去“跟我走。”听到这句话,许藉清暗自捏紧身上大衣的衣角。 “我会为你提供住所、教育,以及所有必要的物质支持,直到你成年独立。作为交换……”他扫了一眼那些亲戚,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威慑,“你需要遵守我的规矩。” 对许藉清而言,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在谷底中扔下来的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暂且未知,尽管这有些可疑,但眼前这个男人,他高大,冷漠,至少…不虚伪。 见许藉清沉默,伯伯立刻讪笑着走上前劝说:“哎呀,既然是孩子父母生前的安排,我们当然尊重!小清,跟着邱总…挺好的,挺好的。” 这一刻,许藉清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干哑的嗓子,清晰地回答: “我选二。” 邱铭听到他的回答,神情稍微缓和。 “走吧,我的车在外面。”邱铭转身离开,许藉清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父母温和的笑容,带着一丝决绝的跟上。 邱铭车里弥漫着昂贵的皮革和木质香,让许藉清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些,车内寂静无声,许藉清侧头偷瞄邱铭却又一次对上视线。 “…现在回许宅,你去收拾行李。” 在许藉清上楼收拾行李的空隙,邱铭靠在车椅上,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他向来厌恶麻烦,更讨厌自己的生活规律被打乱。可他在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恍惚了一瞬,那紧抿的嘴唇,微微下垂的眉眼。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唯独眼神带着小兽般未被驯服的野性。一种混合着回忆,责任和难以言说的情绪促使他做出了这冲动的决定。 不管怎样,人已经带回来了,他需要规划出专门的时间和资源、以及…评估将来可能会出现的风险。 不知过了多久,许藉清抱着他那少的可怜的行李,紧贴着车门,看着窗外快速倒退,逐渐陌生的街景。 从许藉清回来时,邱铭就一直打着电话,处理着许藉清不懂的商业事务,没再关注他,仿佛那个他刚刚从墓园里带出来的活人,只是日程表上一项微不足道的待办事项。 车驶入庄园式的别墅后停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现代化、装修简约的艺术馆,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也毫无生气。 邱铭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宽敞得有些冷清的房间,他开口,语气带着惯有凌厉:“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会给你一张副卡,需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家里有定期打扫的阿姨,三餐她会准备。”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家时,除非叫你,否则不要轻易打扰我,尤其是——不准擅自进我的书房。”邱铭说完,拨通助理的电话。 “帮我准备一套洗漱用具吧,齐一点,再准备几套衣服,许藉清,你多高多重?” “175 130斤。” “嗯,尺码是XL。” 助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手机: “什么情况?邱总,你和谁同居了?我怎么不知道。” 邱铭被这“夺命连环问”呛的无语。 “……养个孩子。这你不用管,快去快回”邱铭挂掉电话。 助理的效率极高,不到一小时,崭新的洗漱用品和几套当季衣物便送到了。东西被妥帖地放在许藉清房间的床头柜上,他没有动那些东西,只是抱着自己的旧书包,有些局促的坐在床沿。窗外是璀璨又陌生的夜景。 夜深,许藉清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悲伤与迷茫交织,还混合着一种破坏性的冲动。 他想试探下这个“新监护人”的底线。 许藉清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去厨房接了杯水。回房间的时候故意用力摔上门制造噪音,随后,许藉清深吸一口气,水杯从手边滑落。 “砰。”玻璃杯瞬间四分五裂,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邱铭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每一步都踩在许藉清的心跳上,房门被推开,他的目光落在许藉清的脸上,那里没有泪痕,而是一种近乎挑衅的、虚张声势的倔强。然后,他视线下移,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没有想象的训斥。邱铭的眼神里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了然。 “自己收拾干净。”邱铭语气异常冰冷。“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感,那很幼稚。”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许藉清眼神闪躲,刚想开口辩解却被邱铭打断。 “收拾完早点休息,明天给你办转学,在新的环境里,学会控制你的情绪。” 说完,还没等许藉清反应,便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又一次恢复寂静。 第2章 第二章 邱铭的宅邸,在许藉清入住一周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这里安静的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拉开窗帘,就连晨鸟飞过落地窗的鸣叫都显得十分遥远。许藉清从这片寂静中逐渐辨认邱铭的存在——书房门的开关声,客厅空气中偶尔浮动高级香水的尾调,以及深夜书房门缝那道似乎不会熄灭的光线。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是两道不能相交的平行线。交谈仅限于“嗯,知道了,不缺。”这类。那份墓园中短暂、带着体温的联接,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与那晚,那个被摔碎的玻璃杯一同埋葬。许藉清开始暗自懊悔自己的行为。 转学手续在一周内办妥。去新学校的前一晚,邱铭难得在晚餐时间出现。 餐桌上,邱铭放下刀叉,目光落在正埋头吃饭的许藉清上。 “新学校是本市顶尖的私立高中,管理很严。”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到那不要惹麻烦。” 许藉清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紧了紧,轻声道: “知道了,谢谢。” 邱铭没回应什么,就在对话正式结束时,许藉清抬起头,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干: “对不起。” “嗯?” “那个杯子…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邱铭有些意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要看穿什么,许藉清受不住这审视的目光,重新盯住自己的碗沿,耳根微微泛红。 邱铭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 “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他顿了顿,像在斟酌用词“直接找管家,或者找我。” 许藉清咀嚼的动作顿住。 邱铭却已经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 但这句话里近乎生硬的“维护”,像一颗小石子,投向许藉清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 新学校的一切都光鲜亮丽,却也冰冷彻骨,这里的学生背景雄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富二代富三代,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用不动声色的打量来划分阶层。许藉清的“转校生”身份,以及那位“邱先生”亲自安排入学的背景,在学校的第一天就掀起轩然大波。 他被班主任带到教室时,做完简单介绍之后,被安排在后排靠窗的位子。 许藉清能清晰的感觉到无数目光朝他这投来——好奇的、打量的,也有不屑的。他毫不在意,也不想和任何人搭话,虽然他与周围人穿着一样的校服,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课间,周围是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学生,前面的女生正在炫耀她周末新买的限量款手链,引得周围人一阵羡慕。旁边的男生正在讨论假期去哪个海岛度假和参加什么私人马术课。也有人试图与他搭话: “嘿,新来的,你跟邱家什么关系?”语气里的试探多与友好。 许藉清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 “没关系。”他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清晰。 那男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一声,转了回去,但许藉清知道,这事没完。 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是语文,进行到一半时,老师将全班分成四个组开始小组讨论。许藉清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听着他们议论。 “各位…这就是我的想法……” 一个刘海几乎盖住双眼,戴着笨拙的黑框眼镜,说话细声细语的男生发表完自己的意见,放下手里的书,手肘不小心碰掉桌子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钢笔。 旁边男生啧了一声,一脚揣在那个看上去怯怯的眼镜男桌子上,巨大的响声使许藉清回神,指尖转动的笔停顿一下,抬起头。 “对……对不起!” 眼镜男慌忙的捡起那只笔,连连道歉,那动作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而那个嚣张跋扈的男生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把那只笔夺过去丢进垃圾桶,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副“他完了”的神情。看得许藉清眉头紧锁。 老师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响动,只是轻咳一声制止他们,让他们课上的矛盾下课处理。 “这个学校,还有正常人吗。”许藉清带着这样的疑问直到下课。 果不其然,课间休息时,一群人堵在走廊角落。 “知道那只钢笔多少钱吗,你爸给你攒一学期的零用钱都买不起吧?” 那个可怜的眼镜男被吓的脸色惨白,头压的更低。许藉清本想径直走过,却在听到下一句时,脚步钉在原地。 “…跟你那个爹一样没本事,怪不得你妈要跑。” 许藉清走过去,故意冲着那个口出狂言的人肩膀狠狠撞去,只见他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个踉跄。 “你他妈不长眼啊?!”那个男生险些没站稳,暴跳如雷。 许藉清无所谓的摊手,冷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站在这里的不是人。”他看着眼前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充道:“为了根没摔坏的笔斤斤计较,到底是谁没有爹妈教?” “你来找茬的?”那人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刚要挥在许藉清脸上,却被旁边的人连忙拦住。 “谭少,算了算了。听说这是邱家邱铭的人。” 谭朋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他家的合作,很大程度上仰仗着邱家。 趁谭朋愣神的功夫,许藉清拉着那个被堵在中间表情惊恐的眼镜男,径直从谭朋面前走过,进了卫生间。 “谢谢你……”男生低着头,不敢看许藉清。 “那傻逼是谁。”许藉清摸出兜里的香烟点上,烟草味顺着鼻腔滑入肺中,压下他烦躁的情绪。 “他…他是谭朋,是校董的儿子,仗着给学校捐了几栋实验楼,在学校横行霸道……” “谭朋……”许藉清仔细咀嚼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将烟头掐灭,抬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对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听到这话的眼镜男身体一僵,而许藉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午餐时,许藉清独自坐在角落。不远处,以谭朋为首的几个纨绔正嬉笑打闹,目光不时戏谑地扫过他。 “哎,邱铭不是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吗,咋突然多出个儿子来。” “私生子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看是包养……”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飘进他耳中。许藉清指节泛白,邱铭那句“找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他狠狠摁下。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也要去告状?他丢不起这人。 这时,一个餐盘放在了他对面。是早上那个眼镜男。 “这里……有人吗?”眼镜男小声问。 许藉清摇头。 “对不起…害得你被连累了。”眼镜男惭愧的低下头,眼眶湿润,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没事,那群人我根本没放在眼里。”许藉清微微皱眉“倒是你,大老爷们哭什么?” “我……我是omega。” “omega怎么了?omega不带把?给我憋回去。” 眼镜男一怔,努力调整呼吸,低声道:“我叫柏展尘,能和你做朋友吗?” “嗯。” 两个被排斥的人,在喧嚣中形成了一座安静的孤岛。 第3章 第三章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谭朋就又开始作妖。 在体育课后的更衣室里,谭朋一行人又一次将柏展尘堵在储物柜前,抢走了他的手机,手机屏保是柏展尘与他母亲的合影。 “呦,这就是你那个跟人跑的妈?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那几个跟班发出一阵哄笑,周围的人看见这场面都避之不及。柏展尘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因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就在谭朋的手即将拍在他后脑时,柏展尘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得抬手格挡,抬起头直勾勾的瞪着他,眼中恨意燃烧,声音发颤却格外清晰: “还给我!” 谭朋愣住一瞬,他没想到这只任人欺负的“兔子”居然敢反抗。随即恼羞成怒,刚想给这柏展尘点教训,一个冷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谭少,看来是最近家里生意太顺了,让你有这么多闲工夫。” 许藉清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邱铭”的通讯界面。——虽然只是一个备注,但足以形成威慑。许藉清没有动手,甚至没有走进来,只是用那双冰冷眼睛的看着谭朋。 “你……操,给老子等着。”谭朋的气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他家的项目正到最关键的时刻,谭朋自然不敢贸然行事。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回柏展尘怀里,推开许藉清的肩膀,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许藉清则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暗骂一声。这一次,他不战而胜,但他知道,这只会激怒一条本就心胸狭隘的毒蛇。 很快,一种恶毒的流言如同病毒般在校园里扩散。 “听说了吗?那个许藉清,根本不是邱家正经亲戚,是邱铭包养的小情儿……” “怪不得转学来得那么快,邱铭还亲自出面” “看他那脸就知道,不就是靠这个上位的。” 这些话语比拳头更伤人,无数道目光钉在许藉清背后,这让他又一次感受到在墓园时那种想要干呕的窒息感。柏展尘为他辩解,却显得无力。许藉清表面不动声色,但紧握的拳头,和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暗示着一场风暴的来袭。 傍晚,许藉清站在邱铭书房门口许久,终于敲响房门。 “进来。” 许藉清第一次踏入这片禁区,邱铭放下的文件,转头看他 “有事?” 许藉清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那些在学校里淤积的委屈和愤怒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明天…下午5点,家长会。” 邱铭皱眉思索:“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到场。我会跟你们老师说明。” 许藉清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嗯,知道了。”随即转身离开。 ———— 家长会当天,许藉清看着其他同学与家长交谈,只有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邱铭的缺席,在所有人眼中成了谣言无声的佐证。 这空荡荡的座位,成了压垮许藉清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家长会结束后,许藉清在卫生间,被谭朋和他两个跟班撞个正着。 “哟,金主爸爸没来啊?”谭朋抱着手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是不是玩腻了,被赶出来了?” 许藉清沉默地拧上水龙头。 “也是,邱总那样的人,什么绝色没见过,对你估计只是图个新鲜。”谭朋凑近一步,语气极尽侮辱“没爹没妈的装逼犯,等邱总甩了你之后,来跪下来求求我,我说不定……” “砰!”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谭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不等对方反应,许藉清疯魔般扑倒谭朋,拳头如雨滴般落下。顿时鼻血喷涌,谭朋猝不及防地被按倒在地上,甚至忘了还手,只能狼狈的捂头格挡。两个跟班刚要向前,却被许藉清那要杀人的眼神逼退。 打够了,许藉清一把拉起满脸是血的谭朋,往对面广播室走去,周围学生看到这场景惊叫一声,赶忙跑向老师办公室。 在广播室里,他将谭朋甩在地上,拿起话筒按下录音键,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谭朋想反抗却又被许藉清几拳制服。 “敢不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谭朋被吓得魂飞魄散“不……不,啊!别打。” “说啊,谁被包养,谁没爹没妈,谁装逼犯。”许藉清死死拽住他的头发逼问。 “对对对不起!我我道歉……,再挑衅你我就不得好死!” 谭朋涕泪横流的求饶。 许藉清把麦克风转向自己,用一种全场都能听见的、冰冷又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补充一句: “都听清楚了?以后谁想找我许藉清的麻烦,先掂量掂量。” 他按下播放键,谭朋的求饶和道歉通过广播传遍全校,巨大的轰动很快惊动校领导。 ———— 与此同时,邱铭刚结束一场关于海外并购的视频会议。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复杂的财务数据,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助理刚刚发来的、关于那场车祸的补充资料。一些当初被认定为“意外”的细节,在最新的技术分析和交叉印证下,显得愈发可疑。 许砚的死,绝不是意外。 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烁着“父亲”二字,邱铭揉了揉眉心,按下接听键。 “小铭啊,”听筒里传来邱父温和的声音,“最近忙得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邱铭的视线从复杂的资金流水图上移开:“有些事要处理。” “父子之间不必见外。”邱父语气关切,“我听说…你在查许家那场车祸?” 邱铭眼神微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唉,许砚确实可惜了。”邱父叹息,语气满是惋惜,“当年许家树敌不少。我听到些风声,似乎和周家有关…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本不该多说。” 周家。邱铭无声地收紧拳头。 “我会谨慎处理。” 邱铭挂断电话,学校的来电紧接着切过来,是关于许藉清打架。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攫住了他。那个孩子,许砚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正卷入麻烦。 “开快点。”他对司机吩咐道,语气比平时更沉。 邱铭踏入校长室,看到这一幕——谭朋捂着流血的鼻子,叫嚣着要报警开除许藉清;而许藉清站在一旁,嘴角有一小块淤青,眼神却倔强凶狠,毫不退缩。 邱铭身着定制西装,气场凛冽。他没有先看许藉清,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暴怒的谭朋家长和紧张的校领导。 邱铭直接对校长说:“给学校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接下来,由我和对方家长直接沟通。” 尖嘴猴腮的谭母刚想仗势欺人,被邱铭直接打断,语气里带着顶级Alpha的威压:“谭夫人是吗?不知谭总城东的那个项目,进展还顺利吗?”那女人脸色微僵,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咽下去。 邱铭目光这才落在脸已经肿成猪头的谭朋身上。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校长额头冒汗。 谭父抢先告状,颠倒黑白,旁边的许藉清又一次握紧拳头,蠢蠢欲动。邱铭则沉默地听着,指尖在昂贵的实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 突然,敲击声停了,邱铭打断谭父,目光锐利地看向谭朋:“你是说,许藉清是因为被你戳穿‘某件事’才动手打你?” 谭朋在他的注视下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点头。 邱铭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他一个眼神示意,助理上前一步,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众人——什么清晰的播放着谭朋欺凌柏展尘,许藉清为他出头的监控画面。 “看来,谭同学不仅喜欢校园暴力,还擅长造谣诽谤。” 邱铭的语气冷得像冰。“我的律师会很乐意与你探讨,公然侮辱和损害他人名誉,需要承担什么法律后果。” 谭父的脸色瞬间惨白。 邱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做出最后的裁决: “这件事,两个解决方案。” “一,我们法庭上见。邱氏的律师团,很久没处理过这么……清晰的案子了。” “二,”他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谭朋,“明天早会,你亲自上台,宣读检讨书,向许藉清公开道歉,并澄清所有谣言内容,我的助理会帮你‘把关’。” 第4章 第四章 邱铭说完,再也没多看那对面如土灰的父子俩,起身,目光第一次落在许藉清身上,掠过他嘴角处的淤青。 “走了。” 许藉清骤然回神,默不作声的跟上。校长室门外早已被好奇的学生围的人满为患。 “天啊!那是邱铭吗?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要帅。” 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邱铭置若罔闻,步伐沉稳的穿过人群,许藉清跟在身后,目光紧紧的黏在那道挺拔冷峻的背影,陌生的情绪在胸口里鼓胀,让他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这个刚刚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举重若轻的姿态,和简短的话语让嚣张的谭朋家长面如死灰,让校长噤若寒蝉,只是外貌就让所有女生为之疯狂的男人,是他的养父。 走向座驾的路上,邱铭手机震动,是负责调查的私家侦探的加密来电。 他示意许藉清先上车,自己走到一旁接起。 “说。” “邱总,有突破。我们找到了当初运输车辆残骸的仓库管理员,在警方取证后得知,曾有一批‘身份不明’的人,在深夜重新检查过那批残骸,重点是刹车系统。” 邱铭的指尖微微发凉。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车内——许藉清正侧头看着窗外,嘴角的淤青在苍白肤色上格外刺眼。 这个孩子,知道他父亲可能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吗? 自己将他带回身边,究竟是保护,还是将他拖入了更危险的漩涡? “继续查,不惜一切代价。”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才拉开车门。此刻他看着许藉清,那份因麻烦而产生的不耐,已悄然被一种源于真相的重压与更复杂的责任取代。 车内诡异的寂静,许藉清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内心暗潮汹涌。车驶入停车场,邱铭下车离开,被人从后面拉住衣袖。 邱铭脚步顿住,回过头。 许藉清下意识松开手,视线垂落在地面上。他用极低的声音,含糊的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然后逃跑般进了别墅。 邱铭望着他急促的背影,在原地停留片刻。 到了客厅,邱铭在许藉清即将踏上楼梯时叫住了他。 “跟我来书房。” 书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邱铭没有坐下,他面对许藉清站定。用极其冷静的语气开口分析: “今天你做了三件事。 第一,动用暴力,愚蠢; 第二,利用公共资源泄愤,低级; 第三,也是我最失望的——你把自己和那种货色放在同一水平上,自降身价。” 书房里,空气瞬间凝固。 邱铭那句 “自降身价” 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许藉清脸上,所有因为“胜利”而产生的微小得意,在此刻彻底粉碎。许藉清抬起头,微张嘴唇想为自己辩解。可撞上邱铭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波澜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是的,他无法反驳,邱铭说的都是事实。他用谭朋最擅长的方式打败了谭朋,本质上,他和对方没有任何区别。 许藉清梗着脖子,良久才开口:“我该怎么办,你知道他们怎么骂我的吗?”颤抖的语气里覆上这些天积攒的委屈。 “对付那种人,邱家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消失。”邱铭转过身,走向窗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选了最无能的一种。” 邱铭绕过书桌,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邱家的人,不需要亲自下场和野狗互咬。你要做的,是学会如何让别人再也不敢把你看作可以随意撕咬的对象。” 许藉清怔愣一瞬,这句话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他隐约触摸到一种与他过去认知截然不同的、属于成人世界的残酷规则。 “回去反省。”邱铭下了逐客令,“没有我的允许,近期不准单独外出。” ———— 广播事件后,许藉清在学校里的地位变得微妙。畏惧与孤立依旧存在,但多了几分探究。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模仿邱铭的种种行为,试图理解他口中那“一百种方法”。 而邱铭,则彻底投入了对车祸疑点的深挖。那通来自父亲的“关怀”电话,让他无法安宁。他动用了更多灰色地带的力量,调查指向与邱家素有旧怨的周家,甚至……更深处。 书房的门关得越来越早,灯却亮得越来越晚。许藉清偶尔起夜,都能看见门缝下渗出的光线,以及偶尔传来的、邱铭压抑的咳嗽声,他感觉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一种奇异的情绪油然而生——混杂着担忧、好奇,甚至是一丝不甘被排除在外的焦躁。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邱铭这样的男人如此耗费心神。 在许藉清又一次被困扰自己许久的噩梦惊醒,他心悸的下楼喝水时,发现书房的门缝,依旧透着那片固执的光线。 连续的高强度的调查和心理压力,让邱铭的信息素都带上了一种不稳定的躁动。 许藉清走到电闸箱前,没有任何犹豫,抬手,猛地拉下了总闸。 ———— 几秒钟后,书房门被猛地拉开。邱铭站在门口,身影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声音里带着愠怒:“怎么回事?” 许藉清站在阴影里,手心全是汗,声音却维持着镇定:“…不小心碰到了。” 邱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走到电闸箱前,将开关推回。灯光重新亮起,刺痛许藉清适应黑暗的眼睛。 邱铭甚至没看他,径直走回书房。几分钟后,他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许藉清。进来。” 许藉清僵硬地走过去,站在书房门口。 邱铭指着空白一片的电脑屏幕,语气是极力压制后的平静:“我整理了三个小时资料,因为你‘不小心’碰了一下,全没了。” 他终于抬起眼,看向许藉清,眼里满是失望,语气里是深沉的无力:“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许藉清所有准备好的狡辩都溃不成军。一种巨大的委屈和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让他脱口吼了出来: “我想让你睡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再这样下去会猝死的你知不知道!” 邱铭脸上的怒容凝固了,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的少年一样,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发抖的身体,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叛逆不羁,只剩下全然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和关心。 许久,邱铭周身骇人的信息素威压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疲惫和难以言喻的触动。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的开口: “许藉清……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闯祸?” 许藉清怔住了。他看着邱铭眼底浓重的青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不能工作那么晚。”许藉清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还有……每天都要陪我吃早饭。”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幼稚,下意识摸下鼻子,不敢看邱铭。 邱铭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微微挑了下眉,审视着许藉清,似乎在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意。少年倔强的眼神里,带着他不曾见过的、笨拙的关切。 半晌,邱铭移开视线,轻咳一声。 “可以。”他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语调。“不早了,去睡吧。” 许藉清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邱铭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才缓缓坐回椅子里。书房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莫名显出几分孤寂。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重新落在一片空白的电脑屏幕上。 损失的资料固然麻烦,但似乎,也并非全无收获。 ———— 第二天清晨,当时针指向七点,许藉清踩着点出现在餐厅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那个通常空着的主位,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邱铭穿着熨贴的卡其色居家服,手里拿着一份晨间财经简报,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他听到脚步声,从报纸上抬起眼,目光与愣在门口的许藉清对上。 “愣着做什么?”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坐下吃饭。” 许藉清有些机械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餐桌上依旧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但这片寂静,与以往那种冰冷的、带着隔阂的寂静截然不同。 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邱铭垂眸看着报纸,神情专注,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邱铭遵守了协议。 他低下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盘中的早餐,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 窗外,阳光正好。 第5章 第五章 “早餐协议”生效已经很长时间。一切似乎没什么区别,但这种沉默,不再是冷冰冰的隔阂,而像是一种…相安无事的默契。 一种微小的满足感,如同温水,浸透许藉清的四肢百骸。他甚至开始觉得,这座巨大冰冷的别墅,有了一丝“家”的轮廓。 许藉清小口喝着牛奶,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 他发现邱铭喝咖啡不喜欢加糖,看新闻时眉心会微微蹙起,阅读速度极快……这些琐碎的、毫无意义的细节,像一块块拼图,在他心里悄无声息地拼凑着一个更真实的、不同于外界传闻的邱铭。 许藉清低下头,安静的戳着盘子里的煎蛋,他已经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甚至有一点隐秘的依赖。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头微悸,脸上泛起不自知的红晕。 一顿早餐在沉默中接近尾声。邱铭放下平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许藉清身上,开口道: “今天期中考试成绩该出了?” 许藉清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喉结微微滚动,“嗯”了一声。 邱铭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平板,许藉清抿唇,他记得邱铭给他的承诺,如果期中成绩达到预期,会有一份奖励。 这份奖励,会做数吗。 他正出神,邱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发送者的备注赫然显示——[侦探] 许藉清的心猛地一沉。是那个在墓园外,在学校门口一次次将邱铭拽入沉重世界的备注。 邱铭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快速划过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周围气息也随之冷硬几分。他很快起身。 “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他对许藉清说,之后拿起西装外套,步履匆匆地离开餐厅,手触到门把瞬间,邱铭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向那个略显落寞的人影上,声音比平时缓和了些:“晚上……我会回来吃饭。” 去学校的路上,许藉清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既盼望着成绩,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飘向那个备注是[侦探]的人,以及邱铭最后那个称得上是温和的眼神。 他需要那份礼物。 不仅仅是需要那份物质,而是想要证明给邱铭看,自己并不是别人口中的麻烦,他也会努力追求上进,而非自甘堕落。 成绩是在下午放学前公布的。当许藉清看到电子屏上自己那个跻身年级前列的名字时,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一种混合着骄傲和尘埃落定的踏实感,驱散了他心头大半的阴霾。 “藉清哥!你太厉害了!”柏展尘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脸上是由衷的赞叹,声音却依旧细细的。 许藉清笑了笑,揽过他的肩膀:“你比我排名还靠前呢,走,请你喝东西。” 然而,就在柏展尘被他带着转身的瞬间,许藉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柏展尘锁骨靠近衣领的地方,一道已经呈现暗红色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那不是意外能造成的痕迹。 许藉清的手无声地收紧,但很快又松开。他假装无意地问:“脖子那里怎么了?” 柏展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拉高了校服外套的领子,眼神慌乱地垂下去:“没、没什么,昨天回家不小心被阳台的树枝划了一下。” 又是“不小心”。 许藉清没再追问,只是那抹暗红,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喝东西时,柏展尘也一直心不在焉,频频看着手机。 一种无力感攥住了许藉清。他能用拳头打退谭朋,却不知道该如何触碰朋友身后那片更庞大、更沉重的阴影。 ———— 放学时间意外地提前,许藉攥着手中的成绩单,特意绕了好几条街,来到一家口碑极好的甜品店,凭着模糊的记忆,买到邱铭在之前下午茶时多动几口的慕斯。 许藉清提着包装精美的慕斯回到家,客厅空无一人,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 指针转向9:30,门外终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许藉清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又迅速坐回去,抓起笔,假装努力的验算。 邱铭走进来,带着一身初秋的凉意和淡淡的烟草味。他的目光扫过沙发上正“埋头苦读”的少年,以及茶几上那个显眼的、印着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还没吃饭?”他脱下西装外套,开口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等你。”许藉清的声音从作业本后闷闷地传来。 空气凝滞了一瞬。邱铭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餐厅。许藉清松了口气,这才放下笔,抱着纸袋跟了过去。 这顿晚饭,依旧安静。邱铭看到了那个甜品袋,但他没有问,许藉清也没有解释。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饭后,许藉清磨磨蹭蹭地将甜品推过去。 “顺路买的。” 邱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精致的包装,最终拿起附赠的精致小勺,尝了一口,淡淡评价:“太甜了。” 许藉清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啪”地灭了。他有些懊恼地伸手想把盒子拿回来:“那别吃了。” 手却被邱铭用勺子轻轻隔开。 “买了就别浪费。” 他看着邱铭一言不发地,将那份“太甜”的慕斯吃了大半。一种滚烫的、名为喜悦的情绪,瞬间冲散了所有懊恼,让许藉清的耳根又开始发烫。 吃完,邱铭放下勺子,用餐巾擦拭嘴角,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成绩单,我看看。” 许藉清立刻掏出在口袋里那张皱巴的纸,递给邱铭,紧盯着他的反应,如果许藉清有尾巴,此刻或许已经翘的老高。 邱铭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名次和分数,脸上紧绷的神情缓和一瞬,被许藉清精准捕捉。 “不错。”他吐出两个字的评价,递回成绩单,随即从西装口袋中取出那个蓝色丝绒盒子,推到许藉清面前: “答应你的。” 许藉清接过盒子,指尖触及柔软的丝绒。他打开这个盒子,黑色内衬上,一对蓝宝石袖扣静卧其中,切割完美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 “正式场合,可以用。”邱铭补充道,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但许藉清紧紧攥住了盒子,丝绒很快被他的体温焐热。“……谢谢。”他声音有些发干,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眼底藏不住的喜悦。 这是邱铭第一次,亲手送上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