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听说你很帅》 第1章 第 1 章 “悟空来了!来抓小情侣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操场每个角落,通风报信的人跑得飞快,传达完毕后他的使命就结束了。 那人顺着跑道从操场的另一道门跑了出去。 夜黑风高,正是小情侣爱压操场的时候。 尤遇和斯正年从操场横穿,要回寝室时,被一旁的郑燕叫住:“江湖救急!我让我对象先走了,但是孙主任刚刚看到我和我对象了。” 尤遇把手里拿着的卷子放在斯正年手上:“那你先回去吧。” 他和郑燕高一就是同学,现在高二刚分班,看名单又分在一块,这交情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孙主任一脚踏进操场,冷哼一声:“跑。”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鸳鸯能飞到哪里去!” 孙主任抓着离他最近的一对:“跑路的那个是谁?” 尤遇插着兜:“没人啊主任。” 郑燕第一次直面孙主任,强压下心中的心虚点头。 孙主任又是一声冷笑:“刚进来就看到有个小兔崽子跑得快,没人?那刚刚跟你牵手的人是谁?尤遇啊?” 尤遇艰难吞咽一下,仿佛用尽了勇气:“是我。” 他吸了吸气:“但我们只是好姐妹。” 孙主任拍向尤遇的后脑勺:“你把我当傻子吗?刚刚跑掉的那个男生到底是谁?不说,你们就给我下周国旗下讲话给我当众检讨!” 孙主任接着说:“这么讲义气,干脆把你们当一对好了。” “哎,孙主任。”尤遇插科打诨:“别这么说。” 尤遇好心留了个气口:“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孙主任和郑燕同时深呼吸地看向他,郑燕是被吓的,孙主任是被气的。 孙主任连连笑道:“好好,那你说说你男朋友是谁?” 尤遇本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孙主任还要他说出来。 尤遇眼睛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随手指了一个轮廓貌似看得过去的:“喏,就他。” 孙主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看回尤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尤遇表情无辜:“孙主任我都说实话了,您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孙主任又点着头连说了三个好,当着两人的面把那人叫过来:“那边那位同学,过来一下。” 尤遇咳嗽两声,身子微微后仰看向一旁的地面,暗叹倒霉,怎么还真叫过来。 岑闲步子大,没几步就走到孙主任面前。尤遇和郑燕眼睁睁看着孙主任的脸色几乎是一秒就变得和蔼起来。 孙主任对着岑闲指着尤遇,后者立马看向一旁的地面不肯抬头。 孙主任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岑闲面色冷淡只是扫了尤遇一眼:“不认识。” 孙主任不打算给尤遇辩解的空间,却也没把尤遇的名字说出来:“这个人,说你是他男朋友。” 岑闲连眉头都没皱,冷淡说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孙主任语气和蔼:“嗯,走吧。” 人一走,孙主任又板起脸和尤遇面面相对。 孙主任和尤遇的恩怨还能追究到高一刚开学时。 尤遇和斯正年搭着肩去拿外卖,得益于他前一天的夜翻校园踩点,他们避开了一路监控。 很显然,不止一个人知道靠墙那边是监控盲点,他们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孙主任抓人。 很有技巧,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敌人放松警惕,随后快步向前一击致命。 而斯正年这货因为在校点外卖用自己真名,被孙主任罚了一千五百字检讨。 尤遇侥幸逃过,甚至为了不被抓说出:“老师,我家长说要上大学再给我买手机。”这种惊天大谎。 孙主任没信,但架不住斯正年在旁“作伪证”,他逃过了一时检讨,代价是未来三年的特殊关注。 尤遇摸摸鼻子老实说道:“我会写检讨的。” 孙主任张张嘴又看向郑燕,郑燕紧跟尤遇步伐,积极表示:“孙主任,我也会写检讨的。” 孙主任感觉自己腰间盘有些突出了,气也不顺了。 尤遇冲着郑燕挥挥手示意她先走,他本人又速度极快地扶着孙主任帮他顺气:“哎呦,孙主任,您要注意身体啊。” 孙主任瞪了他一眼:“还不走!” “嘿嘿。”尤遇知道这是放过自己了:“那我走了啊。” “滚滚滚。” 一中的军训安排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高二生要提前一天报道,这天不用去教室集合,只需在寝室安顿好自己就行。 尤遇和斯正年其实是走读生,但一中规定在军训期间所有学生均需住校,不过好在军训完就能恢复走读。 第二天一早起床铃将每个学生从睡梦中叫醒。 斯正年从被窝里伸出手跟尤遇说:“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尤遇还就真的没管他,收拾好后来到教室。尤遇已经算来得晚的了,扫过的每个位子大多已经有人,即使没人也有书包在。 “哎,哥们让一下。”尤遇一手拽着背包一手拿着手机,对着一个正在低头做题的男生说:“没空位了。” 尤遇的语气没有多急,甚至语调上扬带着笑意,可却怎么也称不上有耐心。 三楼外的香樟树影漏出点阳光,将那位男生的发丝照得透亮。窗户开着,偶尔能听到树叶摩擦的莎莎声。 岑闲合上笔盖,表情并没有因为尤遇的语气发生变化,他甚至没看他这位新同桌一眼。 尤遇靠窗刚一坐下,就有人喊:“尤遇!” 听到这个声音他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扭头转去时却正对上他同桌的眼神,这个白眼倒像是翻给他同桌看的了。 尤遇不想一上来就把同桌关系闹僵,对着对方像是在确认什么的眼神,礼貌笑笑,却又没等对方做出反应便向声音来源看去。 斯正年气喘吁吁,他缓了会儿气,走到岑闲旁边对着尤遇问:“没位置了?” 尤遇往后靠在椅背上,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显而易见。” “啪”斯正年手一松,书包就掉落在地上,他像是走火入魔后发现自己武功尽失般崩溃:“什么?!” “谁让你来这么晚?”尤遇扫了他一眼:“我叫过你了,你自己说你待会来的。” 斯正年双手捧着脸,张着嘴将面颊部分拉长,一副鬼脸样。只是他还没说话就被尤遇一脸胃痛地打断:“别恶心我,你去问问班主任去哪搬桌椅。” 他们也是新换的教室,大概是因为比上个班的人数多,所以少了不止一套桌椅。 斯正年长叹一声:“倒霉,真倒霉。” “哥们,”尤遇没理他,反而皱眉转向他的新同桌:“看够了没?” 岑闲又看了他胸牌一眼:“你是尤遇。” “你跟我有仇的话我也可以不是。”尤遇扫了一眼他的胸牌。 岑闲?那个新生入学因为成绩好长得帅,证件照被疯传的那个? 那可能真跟我有仇了,毕竟自己一来就把他第一给抢了。想到这,尤遇微微后撤身子,防备着岑闲一拳打上来。 “没仇。”岑闲收回目光,将卷子重新打开,指着压轴题问:“这怎么做?” 神经病吧,尤遇微笑着看向那题,又看看岑闲,弱智吧这都不会。 入学怎么考的第一? 尤遇面色转为真诚而耐心,拿过岑闲的笔在那张几何图形上添了一道辅助线:“会了吗?” 岑闲摇摇头:“不会。” 尤遇语气温和:“那你再看一遍题目。” 他忍着笑:“嗯,还是不会。” 怎么还不上课? 尤遇有些煎熬,他抬头看了眼钟,干脆把笔一抛,爽朗笑道:“其实我也不会。” 原来尤遇的耐心就这么点。 有三分钟吗?岑闲边想边装作遗憾地收回卷子,语气低落:“好吧。” 尤遇有些悲悯,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配了这么个脑子。 斯正年的书包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它的主人没一会儿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一个人搬着一整套桌椅,也只是稍显吃力,堪称四肢发达的具象化。 尤遇利用位置优势光明正大地玩着手机,班主任指挥着斯正年,让他将位置搬到最后一排,就在尤遇后面。 尤遇突然被人将手连带着手机摁进抽屉,他整个上半身都往前一扑。桌洞里的手误触屏幕,点了一下原本要标旗子的地方,扫雷的结算页面瞬间弹出。 “啧。”尤遇侧头疑问:“he” 岑闲的声音稳而平,镇定地目视前方:“孙主任。” 尤遇将hello咽下,变为字正腔圆的哈哈哈。 岑闲的手还覆在尤遇手上,尤遇只感觉指缝中有两根手指挤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格外明显。 尤遇并不喜欢肢体接触,几乎是孙主任一走他就将手抽出来,只是岑闲的速度更快。 尤遇撇着嘴将手机摁灭,有些不爽。明明吃亏的是他不是吗? 但根据社交礼仪,尤遇还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尤遇看着面色不变的岑闲,有些嘴痒:“这么高冷呀?” 眼见着岑闲又要翻开那套卷子,尤遇堪堪止住话头:“我也不喜欢说话,我们将这个优点贯彻下去,好吗?” 岑闲这才斜挑了他一眼,又从容地合上试卷:“好啊。” “好了各位,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林映月扫过教室里的每一张脸,她低头确认名单复又抬头:“有些同学高一就认识我了,也有些同学是第一次见。” 她朝学生安抚地笑:“我们班的同学都到齐了,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两年需要我们并肩作战。” 她转头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林映月,我的名字。” “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各位同学放轻松,我们要开始老流程了,”她顿了一下卖着关子:“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自我介绍。” “对,就是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同学开始吧,一个一个轮下去。” 尤遇单手撑在桌面上支着头,他打了个哈欠。 好无聊。 风扇在空中吱吱作响,温度太高,连带着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叫岑闲。” “我叫尤遇。” 林映月双手撑在讲台上,直到最后一位同学自我介绍完毕,她发下一张表格:“把自己做过的班干部和课代表写上去,如果有重复或缺失我们再投票解决。” 尤遇这桌位置靠后,传到他们这时大部分都已经填好了。 岑闲拿着表格,尤遇就凑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指着斯正年名字后的空格说:“心理委员。” 岑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尤遇解释道:“我没带笔。” 这是重点吗?岑闲有些无奈却也撇过脸没问,只是代笔后又在自己那行填了个无。 尤遇不吝啬地夸奖道:“字不错。” 岑闲将纸往后传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这是实话,尤遇眼光极高。岑闲的字却无可挑剔,他的字如浪淘沙尽后,在河底被冲刷多年而不被磨灭的刻纹。明明有着锐利的笔锋却又收敛着。 尤遇将表格传给斯正年后又拜拜手,一副示弱的样子:“就当是帮帮兄弟。” 尤遇的职位是高一时林映月给他安排的。尤遇看过,前面没有人填心理委员,要是斯正年不顶上,自己肯定还要接着当。 斯正年半死不活地看着尤遇,回以沉默。 尤遇咬牙:“你不是看上我家新买的那幅画吗,送你了。” 斯正年这才喜笑颜开:“哎呦,都兄弟。” 尤遇又翻了个白眼,吐槽一句:“看又看不懂,画也不会画。” 斯正年毫不在意:“摆着玩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同学和尤遇一样嫌麻烦没填,竟然有大半的职务空了出来。 尤遇不怎么关心这些,他将手边的纸揉成一团扔给岑闲。 岑闲打开一看,里面一片空白,面无表情地将纸揉回团状扔了回去。 尤遇也不在意,只是昂昂下巴问:“哎,你是不是高一新生代表啊?” “嗯。” “哦。”他接着问:“上台发言的那种?” “嗯。” “那可惜了。” 岑闲这回连嗯都不嗯了,只是上下敷衍地摆摆头。 尤遇难得吃瘪,其实他应该能认出岑闲的。 虽然他有点脸盲,但毕竟是这么一张脸,想忘还真有点困难。 只是那场开学典礼他从头睡到尾,眼睛闭上前是一张领导的脸,睁开后还是一张领导的脸。 在尤遇眼里就是两张打了马赛克的地中海。 许锦言传了几张纸条下来,尤遇接过看了一眼又问:“干什么用的?” 许锦言半耷拉着眼睛,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尤遇问这种问题了:“月姐说投票选班干部。” “奥行。” 尤遇眼睛一转:“岑闲?” “我希望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你的纸上。”岑闲一口气说完,好心接话:“你叫我干什么?” 尤遇讪笑两声:“没,没事了。” 他顿了一下,又以笑脸相迎:“借支笔呗。” “记得还。” 第2章 第 2 章 下午领了军训服就要开始军训,八月底的太阳毒辣,光是站在外面就是汗如雨下。 他们的教官大概也喜欢摸鱼,教完站姿和蹲姿后就让大家悄悄休息。 但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在结束后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第一天的晚训是教内务。 对于一些从高一开始就住校的人来说,内务已经是得心应手。 比如岑闲。 也有些人,这辈子都没住过校,但学习能力强,看教官示范一遍后就会。 比如尤遇。 当然也有极个别人,学习能力强动手能力弱,俗称眼睛会了手不会。 比如斯正年。 下了晚训回寝室,斯正年就将他的被子递给尤遇,叹气:“你帮我叠了吧,这个星期我是不会盖它了。” 每个人早上起来都像是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好在一中的军训时间短,期间又下了两天雨,待在室外的时间屈指可数。 和高二一起的还有补课的高三,军训结束的那天整个高三都听到了高二的欢呼声,但他们却只能在欢呼声中吊着一口仙气继续听课。 高二修整两天,再回来时就是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一如既往安排在下午,教室里没有老师坐镇,不少男生挤在后排组队打游戏,报位置发信号的声音不断入耳。 “尤遇。” 这声不知道是谁叫的,发音中带着拖拽的粘黏感。 尤遇没应,手下摁着普攻将对方水晶点爆后才抬头,懒散问:“哪位?” 那个声音又从他右手边响起,尾音虚浮:“好久不见。” “?”尤遇轻笑两声,先是顺着对方说:“好久不见。” 尤遇对上唐次的脸,眼睛向下似是回想,再次发问:“你是哪位?” 唐次沉默半晌,又是轻笑:“你,不记得我了?” “倒也正常,毕竟你很忙。” 从唐次身后又走近一位男生,拐住他的肩往回走:“大学霸,大忙人,哪还会记得住你。” 其中那不掩饰的笑和轻蔑让尤遇分出了点精力,看了眼那人的名牌。 邵铭阳 挺出名的。 尤遇没说什么,旁边的岑闲却淡声问:“跟你有仇?” 他手下的书被翻过一页,却没有看向任何人。 尤遇没有刻意抬高或压低声音,用着平常的语气说:“不知道,没印象。” 他和岑闲同时看向对方,教室里开起空调,多媒体还响着领导讲话的声音。 尤遇突然笑了一下,挑眉示意:“之前你也在那块讲话是吧。” 尤遇朝两人走去的方向昂昂下巴:“那就是跟我有仇的样子。” 他话题转得快,语气也是,轻快不减却多了几分锐利:“看你样子,认识我?” 气氛突然凝滞一瞬,尤遇静等答案,岑闲似笑非笑又是翻过一页书:“怎么看都是你认识我吧。” 这话倒是没错,光从表现来看,确实是尤遇显得更关注岑闲一些。 岑闲又慢条斯理道:“第一谁不认识。” 这是个好理由,只要是年级排名,尤遇永远是第一。 在宁海一中这一届里,没有谁不认识尤遇这个名字,只是尤遇实在低调,无论是学生代表发言或是国旗下讲话,从来没有他的身影。 岑闲在一中第一次见到尤遇这两个字时,也是在年级排名表上。薄薄的一张纸上轻飘飘的两个字,名字后是一排亮眼的成绩。 岑闲一直想确认,但他又觉得没必要,他从不强求。 岑闲告诉自己,如果有缘,那就能再见。 “哥们,想什么呢?” 尤遇的声音将他的神拉了回来,岑闲实话实说:“想你。” “哇哦。”平平的语调配合着尤遇再次后退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尤遇逃得果断,什么仇不仇的全部抛之脑后:“让让,我要去洗手间。” 光透过树叶随着风和尤遇走动的身体,不断在他脸上投射不同的剪影。 尤遇在推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恶意的笑声时想到,学校洗手间的门隔音真的不好。 他抬眼看去,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尤遇皱着眉扇开烟雾,其中有个人见他进来,滚字说到一半就被尤遇甩门关上。 尤遇在门外低头仔细嗅嗅自己的衣服,又有些厌恶地远离。 好烦。 受不了这股烟味的尤遇只得靠着走廊的栏杆散味,闻着散得差不多了他从后门走进。 尤遇走到岑闲身旁叩叩他的桌子,见岑闲仰头却没起身,尤遇又有些嘴痒:“还在想我?” “是啊。”岑闲回完这句话后依旧没有动作,而是回望尤遇,眼皮一掀:“还要去洗手间吗?” 尤遇瞬间将视线落到大屏幕上,一副沉迷的样子,推推岑闲:“行了,让我进去。” 岑闲深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请。” 典礼的尾声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林映月宣布:“明天有个开学测验,大家好好准备啊。” 教室里瞬间唉声叹气。 “怎么一上来就要考试啊——”许锦言拖着尾音趴到桌上:“我整个暑假都没怎么学,完蛋了。” 林映月拍拍讲桌:“安静安静,只是小测验,不用焦虑。大家正好查漏补缺。” 查漏补缺?尤遇在心里默默吐槽,应该是女娲补天。 斯正年趁乱叫尤遇,后者转头:“干什么?” 尤遇还以为斯正年有正事要说,结果是问他:“晚饭吃什么?” 岑闲在旁严肃点头:“很重要的问题。” “哎哥们你是不是......”尤遇猛然闭上嘴,把后面的话截断。 他想起不久前的嘴痒是以自己落败为结局,于是不再跟岑闲搭话。 尤遇揉揉耳朵:“放学再说吧,急什么。” 斯正年义正言辞:“饿啊!” 郑燕转头:“尤遇,你今天晚自习会留吗?” 郑燕和许锦言在高一时不仅和尤遇同班,还就坐得极近。临近考试,碰到尤遇不逃晚自习的时候还可以请教一下他。 尤遇此时早已恢复自由身,他答得果断:“不留。” 许锦言同款转头带着哀嚎:“why?” 他用着理所应当的语气,面对许锦言的疑问还有些惊讶:“我要回家吃饭啊。” 许锦言又是一阵哀嚎。 放学时分,现在正是昼长夜短的季节。 外面的天色让人分不清是下午还是正午,只能从太阳的方位判断。 教室中的人随着下课铃响,立马冲出教室。宁远嘴里边往外冲边念叨着:“高一能不能给我们留点饭啊?就算把我们当狗也得喂点剩饭吧。” 整栋楼的脚步声和桌椅摩擦声都能清楚听到。 尤遇却慢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在岑闲面前晃晃:“加个联系方式?” 斯正年听到这话动作微顿,看看尤遇又看看岑闲。他知道尤遇不想再当班干部就是为了少跟人打交道。 尤遇的账号他偶然间看到过的,验证消息那一栏的消息已经多到变成省略号了,可尤遇一个也没管。 在岑闲要扫描二维码时尤遇又笑道:“真有手机啊。” “嘀”的一声,尤遇的个人主页跳了出来,岑闲语速平缓陈述事实:“我不是原始人。” 尤遇哼笑一声,拽起书包:“走了。” 岑闲顺手点开尤遇的空间,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尤遇处在照片最边缘,但整张照片里只有他。 大概是因为处在镜头边缘,导致五官有些畸变,虽然只露出了一点点的侧脸,但依旧抗打。 KTV里紫色的氛围灯打在尤遇脸上,鼻尖挺翘。照片里最完整的是那只吸睛的手,指骨突出,极具力量感。 尤遇正拿着一个黑色话筒。 这张照片应该是偷拍,只是后面被尤遇发现了。 尤遇自己在评论区里发了一句:在唱什么?感觉很好听的样子 有人回复他:尤哥怎么在自己评论区装陌生人啊 还有一个应该当时在现场的人发:班长是好听型的,孟哥是猛攻型的特别有杀伤力,尤哥就是辅助型的,杀人于无形 尤遇一个也没回,岑闲看看时间,两年前,是尤遇还在上初中的时候。 他给那张照片点了个赞,顺手将照片保存下来。教室里的已经人散的差不多了,他将手机放到桌洞里才拿着饭卡慢悠悠地往外走。 出来刚好碰到孙主任突击检查手机,岑闲在孙主任眼里向来是好学生的典范。 那些在他身后瘪着嘴站成一排的学生听着孙主任夸赞道:“岑闲来,你肯定不会私藏手机的。” 说着拿着金属探测仪跟他招手:“来,做个榜样。” 岑闲握着手里的饭卡靠近,站定在孙主任面前,微张着手让孙主任探查。 孙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岑闲示意:“那老师我就去吃饭了。” “去吧去吧。” 岑闲和尤遇再次遇见时,尤遇正拿着书结账。 书店内置空间小,书架与书架间的空隙只够一人通过。 尤遇尽量侧身让岑闲走过。 “你怎么在这?” 岑闲向里走去:“买卷子。” “不是。”尤遇再次发问:“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出来的?” 孙主任口中的好学生,好榜样正拿起试卷,语气稀松平常:“翻墙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翻墙出来买试卷?” “偶尔也买点课外书。” 尤遇竖竖大拇指,点着头严肃称赞:“好志向。” “谢谢。” 尤遇先岑闲一步走出书店,岑闲站在收银台前回身望向尤遇的背影。 尤遇穿着校服的身影始终挺拔,清晰。 第3章 第 3 章 “尤遇,你这次怎么跌出前三了啊?” 开学测验的成绩出来得极快,这是尤遇第一次被挤下第一的位置。 不少人在讨论,唐次看着那个在尤遇头上的,自己的名字,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尤遇,你还好吧?” 尤遇刚扔完早饭袋子,他昂了一声,随后点点头:“挺好的,吃早饭也没被抓,目前一切顺利。” 唐次的声音压不住的兴奋地抖:“你,是不是还没看过开学考成绩啊?” 尤遇这才转头,定定地看着他,对他扬起一个笑:“看过了,怎么了?” 唐次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但还是鼓励似地拍拍尤遇的肩:“你第一被同桌抢了,还能这么乐观,我真羡慕你。” 尤遇这下更是忍不住笑:“哎呦。” 他干脆当着唐次的面,虚靠着岑闲,手攥成拳装作话筒:“采访一下,当第一的感觉怎么样?” “一般。”岑闲抬起头看向唐次:“为什么挑拨我和尤遇的关系?” “这么直白?”尤遇装作惊讶撇了眼岑闲。 唐次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得牵强:“我这不是,怕你嫉妒。” 他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嫉妒什么?”尤遇装作恍然大悟:“你觉得第一被抢会嫉妒?是因为你有被抢过第一吗?” 看着尤遇的脸,唐次只感觉大脑在温水中晃,一股恶心感袭来:“尤遇,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就是你挑拨的理由?” 岑闲一本正经的语气配上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实在是让尤遇忍不住笑。 尤遇看着唐次的脸色,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捏着唐次的肩膀:“同学,下不为例。” 唐次动作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好在他同桌向他挥挥手,给了他台阶下。 尤遇用那只碰过唐次的手在岑闲肩上又拍了两下,他舒缓的眉头被岑闲捕捉到。 尤遇有些心虚地笑笑:“谢谢。” 岑闲瞟了眼被尤遇拍过的地方决定不说话。 见他不理人尤遇挑挑眉,也没再跟他搭话。尤遇 刚在桌洞里解锁手机,钱浅就过来:“月姐叫你过去。” 尤遇下意识问:“有人告老师了?” 钱浅摆摆手:“没有,让你去她那拿卷子。” “行。” 林映月的办公室离教室有点远,在行政楼。 尤遇路过一个树丛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着的哭声,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围在一起的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于是尤遇再次喜提一句滚。 其实原话是一个句子,但尤遇懒得听完,也懒得多给一个眼神,脚步一刻不停地向行政楼走去。 林映月这学期新搬的办公室,和文科班的班主任在一块。 见尤遇来林映月放下教案,把他的卷子抽出来问:“你平时阅读理解不会丢这么多分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尤遇抬眼看去,四五分的简答题,他只拿了一两分,但卷面上他写上去的每个点都有得分。 林映月继续问:“这次写得怎么这么少?” 她翻动卷子,尤遇这次的回答都少得可怜。 尤遇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腕:“老师我手腕扭伤了,很痛,写不了那么多字。” 林映月恰巧翻到尤遇写得满满当当的作文面,还没说什么。 尤遇就反应很快地解释道:“我先写的作文。” 其实他开学考那天睡太晚,考语文的时候实在太困,不小心睡着了才是真相。 尤遇醒来后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他只能先把作文写完,再回到前面写选择题。 简答题更是来不及,尤遇扫了几眼便匆匆写下答案,为了让卷面看起来没那么空他甚至把字都写得略大了些。 尤遇前几天打球时手腕刚被砸了一下,此时还有些红肿,林映月看了一眼没起疑心。 林映月问了句:“手怎么样了?现在好点没有?” 尤遇点点头:“好多了,谢谢月姐关心。” “行了。”林映月把那叠语文试卷给尤遇:“回班发了吧。” “好的。” 尤遇出门刚好碰到孙主任抽查回来,他下意识就想转头走人,却硬生生止住步伐。 自己现在又没干什么坏事。 “孙主任好。”尤遇打了个招呼。 孙主任例行询问:“你最近没犯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但是孙主任我要举报,”尤遇义正言辞:“靠近校门那块的小树林有人严重违纪,您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孙主任闻言又急匆匆地往外走,边走边说:“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 孙主任赶没赶上现场当时的尤遇不知道,反正他是没赶上上课前的最后一秒。 尤遇站在门口抱着一叠试卷喊了声报告。 戴眼镜的小老头是返聘的英语老师,姓赵,叫赵原。 他扶扶眼镜框看向尤遇,目光扫过那叠卷子:“进来吧。” 黑板上已经写了几个句子了。 尤遇低头边找卷子边问“讲哪了?” 岑闲的手没有卡顿,只是非常缓慢地移到题目旁:“这儿。” “怎么,”尤遇却轻笑一声,突然凑过去低声问:“不确定啊?” “尤遇。” “哎。” 小老头耳朵敏锐,他笑眯眯地问:“我现在讲的这题选什么呀?” 尤遇此时还没找到卷子,只得低头瞄了一眼岑闲指着的题,随便说了一个:“选c。” 赵原笑眯眯的点头:“说得很好,这就是典型错误。” 他转身在黑板上敲了敲:“同学们,记住这个词组,过往所有题中,只要选项里出现它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不选,虽然看着很对,是吧。” 小老头语气转折多,把大家逗得直笑,他抬抬手示意尤遇坐下。 “嘿。”尤遇发出气声:“找不到了还。” 尤遇有些纳闷,怎么对这张卷子没什么印象。 他突然撇向岑闲:“你那有没有我卷子?” “没有。” 尤遇不甘心:“你翻翻。” 岑闲将卷子翻了个面,朝尤遇的方向移:“下课再找,先看我的。” 两人不得不将相碰的两只手放下,好在岑闲是右撇子,尤遇也不用改不属于自己的卷子。 直到下课尤遇才揉揉脖子说:“一个都不错,这么厉害。” 岑闲嗯了一声,又翻回尤遇回答的那题:“你选c。” 尤遇伸了个懒腰,全当没听见。 “不找卷子了?” 尤遇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讲完了还找什么。而且我刚想起来,这张卷子我没做来着。” 尤遇对着睡着的斯正年喊:“哎,体育课了。” 斯正年含糊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体育课了?” 他陡然清醒:“我睡了一节课?” “对。”尤遇跟在岑闲身后,语气平淡:“需要我恭喜你吗?” 斯正年站起来撑撑胳膊,几步走到尤遇旁边:“你要是非要说那我也不阻止。” 三人走在去操场的路上碰到了不少人。他们身量相等,长得又是各具风格,一路上少不了注目礼。 操场上有好几个班,一声哨响,原本在散乱的人群瞬间排排站好。 体育老师带着大家做完热身运动:“慢跑两圈,跑完后自由活动。” 体育课只要不是测项目,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动。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是繁重课程中为数不多放松时间。 刚一跑完宁远就叫住尤遇:“打球啊,尤遇。” “行,人够吗?” 宁远抱着球转了下,认真回复:“你,我,我同桌” 尤遇脚步微顿:“那我再叫两个人?” 宁远自然没有异议:“行。” 尤遇朝着斯正年招手,话却是对着岑闲说:“打球,来不来?” 岑闲边走边问:“五个怎么打?” “加我一个。” 尤遇转头看向邵铭阳没说话,后者笑着走近:“怎么,不行吗?” 岑闲正好走到尤遇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尤遇刚摆出笑脸要回邵铭阳就被岑闲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我不打了,你和斯正年去吧,正好四个。” 邵铭阳笑意中带着几分压迫:“什么意思啊岑闲,不欢迎我?” 岑闲像是多说一个字都懒:“没。” 邵铭阳加重语气:“那就打。” “不高......” 岑闲的手臂突然被身边人碰了一下,后面的话被断。 只见尤遇摆出一个完整的笑脸:“打,欢迎邵同学。” 分组时斯正年和宁远看着和邵铭阳出同一个手势的手,咬着牙将悔恨的表情收住。 薛屿沉,也就是宁远同桌和岑闲尤遇一组。 不知道邵铭阳是不是打球就这个风格,在几人回防的过程中总是不断地肢体碰撞。 几人难得聚在一起打球,旁边不知不觉围起了不少人。 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不断,现在还没降温,大家身上都还穿着校服短袖,衣服下摆随着动作幅度晃动。 邵铭阳的动作越来越凶悍,斯正年和宁远看着他的架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两人立在邵铭阳身后对视,表情中都带着凝重。 一滴汗从尤遇下巴处滴落,他站在中线处,“砰砰”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传到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尤遇突然放弃向前进攻,对着还在防范的邵铭阳笑了一下,随后直起身。 伴随着场上的惊呼声,那颗被尤遇从中线投出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颗球吸引,球落地的瞬间场上的呼喊声陡然增大。 “尤遇牛逼!”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斯正年和宁远在不远处默默给尤遇比了个大拇指。 尤遇恣意地笑,一阵风吹过,尤遇的刘海被吹起,额骨和优越的眉骨同时露出。 他扯起校服领口给自己擦了擦汗,场上的惊呼声又起。 尤遇不知想到些什么,他甩甩头对着岑闲挑眉:“帅吧。” “嘶。”尤遇看着岑闲的脸又说:“你也挺帅的。” 岑闲难得仰仰头,轻笑:“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 风头被尤遇全部抢走,邵铭阳表情愈发挂不住,但还是顾及面子,强压着语气说了句:“不打了。” 邵铭阳刚走,宁远就围了过来:“刚才那球真帅啊。” 尤遇这时反倒低调起来:“运气而已,大家都帅。” 他突然和岑闲对视上,嘴上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大家都帅。” 第4章 第 4 章 每年一届的运动会基本在九月底举办,眼看着就要到国庆了,今年的运动会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家都盼着能靠运动会回点血,早读后有人实在按耐不住问林映月:“月姐,运动会有没有消息啊?” 林映月正在管跑操队形,闻言好气又好笑:“怎么,想野的心管不住啦?” 她撇向外头,若有所思:“现在我还没接到消息,等着吧。” 林映月又调侃道:“你们有时候不是把我消息还灵光吗,你们也打探一下?” 围在她身边的学生顿时传出一阵哄笑。 尤遇排在队伍最后,他看看前面人的头顶,忍不住伸出手在两人之间比对。 尤遇感受到食指侧碰到自己的发际线,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面前的人突然转头,尤遇低着头抬眼,将那根指头放在鼻尖处:“怎么了?” 岑闲似乎没察觉到异样,面对尤遇的笑脸只说了句:“没事。” 斯正年转头摁着岑闲肩膀:“咱俩换个位置。” 岑闲没动。 斯正年缓缓侧头看向尤遇:“你同桌劲儿还挺大哈。” 尤遇没回斯正年,他走近拿开斯正年的手,在后者看戏的目光中压上岑闲的肩膀,一转,尤遇乐了。 尤遇和岑闲的位置互换,尤遇看着自己的手:“这不很容易吗?” “呵呵。”斯正年指指尤遇身后的人:“你确定他不会告状?” 尤遇扭头懒散问道:“怎么说?告不告状?” 岑闲没什么感情,一敛眼皮,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谁管你。” 尤遇挠挠额头,咂咂嘴,给斯正年翻译:“意思就是不告状。” 斯正年将手移到耳边拍掌:“厉害。” 队伍开始移动,尤遇和斯正年在下楼拐弯处偷偷闪进一旁的厕所。 不久后,跑操铃响彻整个操场,尤遇和斯正年的身影也在高二理一班的门口出现。 尤遇边推门边说:“老孙最近重点查迟到翻墙,我们这段时间有得歇了。” “是吗?” “哎呦我。”斯正年在尤遇身后转头就走,脚步轻盈跑得飞快。 孙主任冲出门,斯正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处,尤遇的眼角抽了抽,随即变得乖巧。 孙主任厉声问:“那是谁?是不是斯正年?” 尤遇摇摇头,无辜道:“我不认识。” 孙主任开始翻旧账:“你哪次犯校规不是跟斯正年一起?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你们两个!” 尤遇也点点头,一副真诚聆听的样子:“是是是,但是孙主任,我真不认识他,就是恰巧走我旁边了,我都没看清他的脸。” 孙主任没那么好糊弄:“那你进教室的时候在跟谁说话?” 尤遇呲呲牙:“我,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孙主任盯着尤遇的眼睛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冷笑一声道:“那你把他的检讨也写了,明天放学前两篇检讨,每篇不少于两千字。” 尤遇嘴巴动了动,在孙主任严肃又期待的目光下轻声说:“好。” 孙主任败兴而归,尤遇却突然笑问:“孙主任,怎么突然来查我们了,消息这么灵通?” 孙主任背着手转头,大概是好不容易抓到尤遇一次,语气并没有那么严肃:“怎么,不出卖线人情报是这行的原则。” 尤遇连连轻笑,拱拱手:“好好好。” 尤遇目送孙主任远走,发现有另外两个戴着臂章的老师正在楼下,他松开放在教室门把上的手,脚步一转向厕所走去。 尤遇走得急,推门的手没收力,门一推开,邵铭阳就和他四目相对。 尤遇单手插兜,将那只握着门框的手放下,他挑眉打了个招呼:“巧遇。” 邵铭阳单手拿着烟,眯着眼睛透过烟雾和尤遇对视。 尤遇要走,好心把门带上,邵铭阳却不让。 邵铭阳上前一步扣住门,冲里面摆摆头:“不进去吗?” “不了,”尤遇笑笑:“你自便。” “哦,对了。”尤遇当着邵铭阳的面拿出手机,低头给斯正年发了个消息,嘴上还客气地问了句:“不介意我玩个手机吧。” 邵铭阳吐出一口烟:“不介意。” 尤遇收起手机,像是突然想起,转头对邵铭阳说:“孙主任在查。” 尤遇观察着他的表情,意有所指:“小心点。” 邵铭阳挑眉跟尤遇对视,随即当着他的面将烟掐灭,慢悠悠地跟在尤遇身后。 大部队跑完操上来,人群乌泱泱的。 唐次走在最前面,和出门的尤遇刚好对上。唐次脸上本挂着略微审视的笑,却在看到邵铭阳后脸色立马变得苍白。 尤遇倒是坦然,他走近,在两人身影交错间目视前方,轻声说:“原来是你。” 尤遇不喜欢但很擅长给人带来压力,就像现在这样。 轻飘飘的语气,没有威胁只是陈述,甚至有着一丝笑,可唐次就是汗毛竖立。 斯正年晃晃悠悠跟在大部队后,看见尤遇幽怨的眼神,嘿嘿一笑。 尤遇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滚。” 斯正年立马滚了,尤遇又说:“回来。” “干什么?” “写检讨,两篇,四千字。” 斯正年连连摇头:“我又没被抓。” 他看出尤遇还想说什么,立马打断,语气悠然:“遥记高一那年,是谁?在拿外卖的时候替你抗下所有?是谁?在老孙盘问的时候给你做了伪证?是谁?” 斯正年的语气越来越激扬,尤遇一巴掌拍在他脑后:“闭嘴,滚。” 斯正年目的达成又是嘿嘿一声,滚了。 四千字真的没那么好写,尤遇难得没翘晚自习,乖乖待在自己位置上写检讨。 斯正年没和他一起待到晚自习结束,因为:“我弟放学,我要去接我弟。” 尤遇面无表情地甩甩笔,在纸上一划,还是没墨。 尤遇这才将笔拆开看了一眼,笔芯已经到底了。 “受不了了。”尤遇把笔一扔,十分顺手地将胳膊搭在岑闲肩上:“帮帮哥们,做个好事。” 尤遇转头看向岑闲,接着说:“求你。” 岑闲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透明笔袋里拿了一根未拆封的笔芯:“不客气。” 尤遇没拿,他只是默默收回搭在岑闲肩上的手,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我不是要笔芯的意思。” 岑闲哦了一声就要把笔芯收回,尤遇又反悔,一下子抢过,从嘴里滚出:“哎,急什么,又没说不谢谢你。” 岑闲慢慢收回空了的手,用低头掩盖笑意。 尤遇碰了碰他:“哎,怎么不说不客气了?” “嗯?”岑闲侧头看他,装作疑惑:“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 尤遇耷拉着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 拖拖拉拉地写满四千字,尤遇卸力般点下最后一个点,笔轱辘轱辘地在桌上转。 尤遇后仰在椅背上,长叹一声用手摁住还在滚动的笔。他眼珠一转,压下嘴角,一脸正经地将笔尖转开。 “喏,笔芯还你。” 尤遇几乎是挑衅般地把笔芯递到岑闲面前,又昂昂头。 笔墨也没剩多少了,岑闲没看尤遇,只是把那根笔芯抽走随手扔到桌洞里。 尤遇没忍住噗呲一声,又立马捂住嘴缓了会儿。 马上就是月考,国庆前的喜悦被试卷压得死死的。教室里时不时传来纸页翻过的声音。 尤遇四处望了望,前面两位,一位在看小说,还有一位将手机藏在书下,指尖快速移动又是一句话发出。 尤遇仔细一看,原来只是看起来死气沉沉。他动动鼻尖在空气中嗅了两下,转头一看,宁远正岔着腿将校服盖在腿上,眼睛四处瞄一圈后利落地咬下手中的面包。 尤遇的目光猝不及防和唐次对上,尤遇下意识地冲着唐次笑笑便移开头。 尤遇又将头凑到岑闲面前:“别写了,劳逸结合懂不懂。” 岑闲撇着看向尤遇:“没笔直说。” 尤遇抿抿嘴,沉默了半晌刚想反驳,岑闲就把桌洞里那根没剩多少墨的笔芯扔给他,又是一句:“不客气。” 尤遇攥着那根笔芯,从齿缝中挤出五个字:“我没想谢你。” 岑闲这才转过头来跟尤遇对视,两人看了没几秒,尤遇就囫囵边转头边说说:“谢谢你啊。” “嗯。” 第5章 第 5 章 一中的月考是统一在自己教室按照学号排位。因为这个规则,监考老师都特别爱看第一排的卷子。 尤遇和岑闲一前一后地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两人都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写下名字,审题,下笔,检查,交卷。 考试结束到了中午,监考老师抬头望去,一溜的腿早已放在座位外,就等着他一声令下:“考试结束,从后往前传。” 卷子声伴随着脚步声桌椅声,大家都跑得飞快,生怕吃不上饭。 考试周不上课,考完试剩下的时间都让学生自己分配。 没有老师查,空闲时间也多,对于一些学生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 尤遇正翘着凳子和斯正年双排,团战打得火热,尤遇的余光中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放着技能分心瞥了一眼又迅速回到战局中,嘴上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哎呦,又空。”斯正年发出一声哀嚎:“你怎么蒸发了哥们?” 这波团战尤为重要,大龙的节点,游戏进入大后期,他们前期的优势因为这波团战全部化为灰烬。 眼看着大势已去,对面两个c还活着,尤遇索性摘下耳机,将手机光明正大地放在桌上:“等我复活了再叫我。” 斯正年这把补位了一个辅助,血条厚,伤害却低。高地全部掉完,他只能任劳任怨地以肉身挡兵线,又不敢出去。 斯正年幽幽说着:“总感觉有人要害我——” 他好不容易拖了点时间想出去占下视野,结果刚出高地就被对面围殴:“快快快,你活了,快救我!” 尤遇拿起手机拖了下视角,斯正年控制的英雄一直被击飞,尤遇没忍住笑出声:“你下来过吗?一直被控。” “撑住,多吃点技能,我净化好了。” 队友陆续复活,尤遇走位太扭,躲掉不少技能,游离在中心外点着普攻键。 “尤遇,杨老师找你。”班级门口突然来了个其他班的同学,喊完这句话就溜得飞快。 尤遇起身,毫不在意地将手机塞到岑闲手中,匆匆留下句:“帮我打一下,马上就赢了,已经推到高地了。” 游戏中的英雄停顿了一下,岑闲捧着手机看了眼尤遇的背影,垂下眼做了个免责申明:“我没怎么玩过这个英雄,不熟悉。” “没事,点普攻就行。”斯正年毫不犹豫地出卖好兄弟:“尤遇他二技能就没怎么中过,你随便打。” 一波团战结束,四个残血看得斯正年心痒难耐,却实在追不上对方,正可惜时,游戏内开始播报。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 是超远距离击中,斯正年刚想说运气不错,紧接着下一条播报就来了。 Double kill Tirple kill 斯正年终于舍得将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抬头看着岑闲,后者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手上的操作也没断过。 直到斯正年的头像在局内被点,他才低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岑闲点的。 尤遇从杨老师那拿了物理竞赛卷回来时游戏还没结束。 他撑在桌旁看了眼手机屏幕,看到还是熟悉的英雄,问了句:“还没结束吗?” “第二把。”斯正年头也不抬:“你同桌二技能比你准多了。” 尤遇从岑闲座位后给他留的空隙中挤过,将卷子塞进抽屉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打不中还非要玩,被队友问是不是没普攻键这事我还没说。”斯正年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哦,现在说了。” “还你。” 岑闲见尤遇回来自然没打算拿着他的手机继续玩下去。 尤遇和岑闲双双无视斯正年的挽留。 尤遇想到抽屉里的卷子,报复心堪堪压下,在平淡中点掉结算:“不打了。” 教室里又多了些人,基本都是放弃午休来复习的住校生。 许锦言和郑燕挽着手,在踏进教室的瞬间,尤遇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立即淡了下来。 两人双双落座又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对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许锦言感叹:“要不是有你在,我还真笑不出来。早上那个作文真不是人写的。” 郑燕连连附和:“对啊,感觉这次作文要离题了。” 好累,尤遇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竞赛题,不想做。 “同桌。”尤遇轻喊一声,故意带着点谄媚:“想不想写点题消磨一下时间啊?” 尤遇估摸着都能翻墙买试卷了,那肯定对写题是有一定兴趣的。 “看看。” 尤遇双手拿着卷子,颇为恭敬地放在岑闲伸过来的手上,对方只消一眼:“物理竞赛?” “你知道?” 岑闲拿出张小白卷来,尤遇伸头一看,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 尤遇拿回卷子问:“老杨也找你了?” “嗯。” 一班有四个名额,但不一定都能去,要经过校内考试后成绩达标的才能上。可能全上,也可能一个都不上。 唐次笑着抱怨怎么在月考期间就要搞这个,声音中的骄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尤遇转了转笔,他来的路上已经粗略看过纸上的题目,对他来说不难。他索性放到一边:“做完给我借鉴一下。” 岑闲也只是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在尤遇的目光中收起:“我也没打算做。” 还有个名额落到斯正年同桌的头上,他叫林木,平时在班级里没有什么存在感。 林木没有跟其他人交流,只是踏踏实实地将那张卷子从头做到尾,静如流水。 国庆在月考后,他们几乎刚考完,假期作业就一刻不停地发下来。国庆和中秋连着放八天,各科老师笑得和蔼,嘴里都说着不多不多,一天一张试卷。 许锦言哀嚎:“四十八张——” 尤遇好心开导:“应该是50张,应该会有老师说......” 尤遇的话还没说完,后面两张试卷又来了,小老头估计是知道会引起众怒,没亲自来说,只是让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在许锦言怨念的目光中尤遇撇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凑整了吧。” 尤遇见许锦言还是怨念未消的样子继续补刀,拿着厚厚的一叠卷子给自己扇风:“你应该祈祷,不要每个老师都想着凑整。” 尤遇语气悠闲,似乎要写50张卷子的人里没有他一样。 岑闲伸手将尤遇昂着的头轻轻摁下,对着许锦言指指太阳穴,一本正经地解释:“他疯了。” 许锦言比了个OK的手势:“我懂我懂。” 尤遇头顶着岑闲的手,审视着看向岑闲。他握着岑闲的手腕将岑闲的手拉下来:“个人不喜欢肢体接触。” 岑闲顺势弯曲胳膊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手,一字一顿:“是你不放。” “哦。”尤遇闻言立马松开,五指却暗中张了张。 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忙着喜悦,拿着一叠叠卷子往书包塞,即使是林映月进来都安静不下来。 林映月笑着看大家闹了会儿才敲敲黑板:“各位,八天小长假是不是都很兴奋?让你们打探运动会的消息有人打探到了吗?” 宁远有些兴奋,脚边还躺着一个黑色的篮球袋:“老师老师,我听说了,是不是十月底办啊?” “哟。”林映月挑挑眉毛:“你消息倒灵通嘛。” “好耶!” 班级里瞬间又哄闹声起,林映月只得加大声音:“回去好好完成作业,小心出行,希望假期上来大家都是完整的。” 尤遇将充电宝和手机塞到书包里,那叠卷子他没拿。岑闲看着尤遇拉上书包链就撑着脑袋,那堆明晃晃的卷子就在他眼前,岑闲确认尤遇不是忘记后就不再管。 许锦言和郑燕钱浅三人已经开始分配科目,还剩下物理和生物,许锦言转头想问问尤遇想写哪个,却看着尤遇的桌面愣了一下:“你真不带啊?” 尤遇的目光从窗外移回:“不带啊。” “真不写啊?” 尤遇无辜:“15张,25张我还写写,50张我还写什么,回家睡八天算了,我写六份检讨还来得快点,带都懒得带。” 许锦言还低声劝:“我们分,写完之后发在之前拉的那个群里。” “行吧,还差哪科?” “物理和生物。” “生物吧。”尤遇懒散答道,他又冲岑闲的方向晃晃下巴:“物理问问他呗。” 尤遇扫了眼许锦言踌躇的神色,了然,他主动问:“同桌,互帮互助啊。” “可以。” 许锦言小小地耶了一声,道了声谢便转过头。 岑闲边整理边问:“哪个群?” 尤遇刚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那个群在微信里,他只加了岑闲的□□。 尤遇在内心叹气,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是微信群,我拉你。” 岑闲仗着低头时别人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往尤遇那扫了一眼,验证消息一大堆。 他看着跳出来的头像,饶是他也忍不住笑了声。 尤遇的网名叫why,头像是白底的黑色大问号。 第6章 第 6 章 尤遇整个假期忙到连胃痛都只能敷衍地塞两口,刚在群里发完生物的答案,新的物理竞赛题就接连着发了过来。 尤遇木着脸将照片保存,边看题边从一旁抽了张草稿纸。 视频会议里的老杨精气神十足:“大家好好做啊,不要偷懒啊。放假上来就是校内测验,把握好机会啊。” 只有唐次笑着回应:“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尤遇低着头没说话,页面里只能看到他低着的头和不停的笔。这次只有三题,但难度和前几天比起来要难上不少。 尤遇直到做完才第一次抬头,目光飘向电脑左下角的那两个小字:岑闲。 其他几位同学还没写完,尤遇摁下静音键起身喝水。他站在电脑镜头前,仰起头喝水,眼睛却向下再次看向左下角。 岑闲此时也写完停笔,看向屏幕。尤遇拿着杯子歪头,冲摄像头扬了扬嘴角。 老杨盖上茶杯盖,慢悠悠说道:“这位同学笑得这么灿烂,想来是做得很好啊。” “大家看一下答案啊,对完以后我们请这位尤遇同学讲一下第一题。” 岑闲手背掩着嘴低头轻笑了一声,下一秒老杨就阎王点卯:“这位岑闲同学,第二题就你来讲吧。” 这句话再次证明了能量守恒定律。 这三题的对错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次老杨没有统计,一改往日严肃的教学过程,在结尾说道:“大家也不必过度在意,这只是各位同学人生中,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测验。” 尤遇一旁的手机亮起。 许锦言:你能不能问问cx物理好了吗...... 许锦言:【落泪】 假期到了末尾,他们住校生要提前半天回学校,也难怪许锦言会来问他。 尤遇握着手机边框轻轻晃动两下,随后点进岑闲的聊天框。 记录还停留在两人互发备注,尤遇看着那张模糊的幼年比格犬的头像,眼前莫名浮现出岑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尤遇笑了。 尤遇:物理 岑闲没回,大概过了五分钟,那个互帮互助群里开始弹照片。 真高冷,尤遇看着不断弹出的消息,撇撇嘴又将手机随手搁置到旁边。 假期最后一天注定是个不眠夜,尤遇挑灯夜战,语文布置的三篇作文他一个字都没动。 斯正年:【困】 斯正年:不行了,我赌老师不查 尤遇:?这么多天,答案都有,你没抄? 斯正年:什么答案?哪来的答案? “嘶。”尤遇这才想起来高一的时候斯正年和他不同班,那个群就没拉他。 斯正年开始信息轰炸,为了抓住一线生机,他甚至叫了句哥。 尤遇:你还差哪门 斯正年:化学 尤遇:等着 尤遇将群里的照片合并转发给斯正年。 斯正年将那句哥秒撤回,并回了他一个感谢的表情包。 尤遇:没用的,截图了 斯正年:靠! 一个晚上能创造多少奇迹,没人知道。 尤遇进教室的时候试卷传得满天飞,宁远面前铺着四张试卷,笔杆动得快出残影。 尤遇又看着宁远分了张试卷给薛屿沉,头也不抬地说:“这张字少,帮我抄抄,给你带三天早饭。” 尤遇慢吞吞坐下,拿出三明治缓慢地啃下一口。 好难吃。 尤遇睁眼看看包装,要将这个三明治拉入食谱黑名单。 周围突然一阵纸页翻飞声,原来是林映月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板着脸,看了一圈:“早自习给你们用来补作业的吗?没做完的出去补。” 假期上来的第一天总是难熬的,好在有运动会钓着气儿。 晚自习讨论开幕式的时候,有些人一天都没睁开的眼睛终于舍得重见天日。 林映月拿出u盘:“我找了几段网上比较火的舞蹈,你们看看有没有想选的,如果没有的话,你们也可以推荐一下。最好在明天之前定下来。” 几位参加竞赛的同学全然不知,校内的筛选测试足够让他们头晕目眩。 尤遇写完后没有检查,他将把笔握在手中,拿着试卷走到讲台旁。 监考老师轻声提醒:“还有四十分钟,不再检查一下吗?” 尤遇将卷子工整地摊在老师面前:“不了。” 监考老师看着尤遇的背影走出教室,这才低头看了眼考生姓名。 飘逸又张扬的两个字映入眼帘。 尤遇 怪不得。 刚一抬头,又一张试卷被递到他面前,这次他先看到考生姓名处。 岑闲 他又想到,怪不得。 看到两人先后离场,唐次将刚写下的两三行式子用力划掉。 他用力握了握笔,强制自己静下心来,那些因为焦躁和嫉妒的心跳慢慢从他耳边消失。 岑闲走在尤遇身后不远处,看着尤遇穿过长廊踏上第一个台阶。 他好像一直在看尤遇的背影,而尤遇也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没有回头。 即使听到了两个有明显时差的脚步声。 “报告。”尤遇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耳后突然也传来一声冷淡的报告,尤遇条件反射耶了一声,转头看去,岑闲那张脸靠得极近。 尤遇突然回想起刚上高中那会儿,关于岑闲的传言。 林映月挥挥手,示意他们进教室。 想到流传甚广的证件照,尤遇忍不住,对着岑闲说:“兄弟,听说你很帅啊。” 岑闲看着黑板的眼睛突然向下飘忽一下,没说话。 “不过不用听说了,你确实长得很帅。”尤遇像是好奇心起,半撑着下巴问:“但是你好像很低调啊。” “我在我们这届所有新生面前做新生代表演讲。” 岑闲问:“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哦。”尤遇轻巧回应,实话实话:“我在做梦。” “后面来的几位同学还有其他想法吗?”林映月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没有的话我们就选这个了。” 多媒体上正放着一个时长为三十秒的短视频,背景音乐十分耳熟,是最近正火的舞蹈。 “都没有是吧,那从明天开始,我们的班会课和体育课就要开始排练了。” 林映月没等大家庆祝多久,就将成绩单投到屏幕上:“我们这次月考成绩也出来了,大家看一下。” “这是最后一次公开成绩,后面的考试会以成绩条的形式下发。” “尤遇,又是第一啊——” 宁远平时跟尤遇关系就不错,此刻更是最先调侃。 许锦言紧随其后:“理综283,你还是人吗?” 尤遇淡定抬手,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抱歉了,其实我是天才。” “嗯,天才。”许久没理他的岑闲终于开口搭上这句话。 又是正经严肃的语气。 尤遇面上笑着,实则借着看许锦言的角度,用余光关注着岑闲。 撇头的角度太小,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椎骨咔哒了一下。 尤遇突然向唐次看去,后者正坐在自己座位上低着头,面色倒是冷静。 他多少来着?尤遇又看了眼成绩单。 第五。 该担心吗? 尤遇半撑着脸颊,眼神飘了几次,最后才实实在在地落到岑闲脸上。 教室里的冷光灯在岑闲脸上打下阴影,到眉毛的刘海外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尤遇觉得自己应该是昏头了,不然怎么会选唐次作为参照组。 “哎。”尤遇问:“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那张证件照啊?” 一张胸牌被放到尤遇面前。 照片上的人眼神没变,蓝色背景板显得他肤色更白,只是刚入学时,岑闲的头发没现在长,甚至有点偏向寸头。 明明没给出去多久,岑闲却要问:“看够了没?” 尤遇将胸卡推回去:“看够了。” 岑闲看着低头趴在桌上的尤遇,突然说:“我不在意。” 尤遇来回推笔的指尖卡顿一瞬:“什么?” 岑闲向着他低头靠近:“你不是在担心吗?” “从排名出来以后,你不是一直在偷看我吗?” 尤遇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说看你长得太帅好,还是坦白说我就是在担心比较好。 “不用担心。” 岑闲退回到正常社交距离,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我不在意。” 尤遇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于是干脆认下:“行。” 尤遇耳边才重新接受周围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怎么看淘宝了?” 许锦言半耷拉着眼皮:“因为在选班服了......” “尤遇啊……”她欲言又止:“除了听课,偶尔也听点别的吧……” 经过热烈讨论,最后定下一件上衣,极简风格。 在颜色分配上,女生力排众议,将男生的声音成功盖下。 最后林映月看着投票结果,一锤定音:“男生统一粉色,女生统一绿色啊。” 第7章 第 7 章 尤遇讨厌雨天,讨厌路上的水坑,讨厌拥挤的交通,更讨厌被雨水溅湿的裤脚。 考场外的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一一扫过又仔细核对身份信息。 尤遇将手机关机放入物品框,捏着透明笔袋边缘晃,跟着不断上前的人群配合扫描,核对。 尤遇签到后走进教室,在自己座位旁看到一位面熟的人。 尤遇将准考证在左上角放好,回想起刚刚对视的那眼,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让他看清唐次的面色。 唐次手臂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在看到尤遇的瞬间,他的腰和背瞬间挺直,但没过两秒就又松懈下来。 自欺欺人。 尤遇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面前早已写满的卷纸,他再次生出睡觉的念头。可他不能,因为三分钟前他刚被监考老师叫醒。 其实这次竞赛的题目计算量不大,主要是解题思路难。 “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 散场时,尤遇走在唐次身后,与他的懒散不同,他总感觉唐次好像在不停地发抖。 唐次的步频逐渐变慢,尤遇却没有配合他步频的想法。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唐次慢到看起来像是停止在原地。直到尤遇在路过他时,他才突然轻声说:“为什么又是你。” 尤遇侧头看了一眼,唐次正看着地面,脚步拖沓,他像是卸了浑身力气,又一次重复:“为什么又是你。” 尤遇却眼皮一敛没有说话,连脚步都没有停止片刻,又是一手伞一手文具袋地走了。 为什么尤遇总是这么轻松? 在自己冥思苦想,为拿点步骤分绞尽脑汁时,尤遇早早写完。 为什么,永远比不过他,永远。 初一,他在北望中学是老师的得意门生,班里同学都围绕着自己,偶尔还会有外班的人因为好奇,来看他。 他也是第一,虽然偶尔会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但总有下一次,也总有办法会回到第一。 可到初二,尤遇转学过来了。 他的噩梦开始了。 一整年,直到初三的一个深夜,手下写不完的作业,伴随着窗外的蝉鸣声,唐次不知道第几次打开成绩单。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耳鸣,他意识到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坦诚布公地跟父母说要转学。 坐在餐桌前的父母震惊,随后破口大骂:“你要死啊,初三了转什么学?” 唐次面无表情,用力咽下饭:“你们不是很在乎第一的头衔吗?在这个学校,我永远也考不了第一。你们不是很想在亲戚面前炫耀吗?那就给我换个学校吧。” 他其实有想过,父母会不会放弃,转而告诉自己名次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什么都没有,饭桌上一片死寂。 唐次放下碗说:“我去写作业了。” 一个星期过后,他转学了。 如他所说,第一再次回到他手上。 可他一直记得,尤遇站在老师面前推脱掉比赛名额时的背影。 愤怒的不安,泛着酸涩的疼痛。 凭什么。 唐次抬起头时,见到的又是尤遇的背影。 尤遇早已走远。 雨水顺着透明伞面落下,尤遇正思考着要不要试试内八**,他眼珠左右快速晃动一下。 “呀,岑闲,好久不见。” 尤遇转头对上岑闲面无表情的脸时庆幸地收回将要踏出的脚。 岑闲站在屋檐下,他穿着灰色翻领polo衫,雨幕淅淅沥沥地阻拦尤遇的视线。 尤遇撑着伞走近:“不走吗?” 岑闲看着尤遇的眼睛摇头。 尤遇又走近一步:“这还管饭的吗?” 岑闲继续摇头,直到尤遇彻底离开雨幕,雨滴沿着伞面滑落。 岑闲才说:“我在等雨小。” 尤遇看看岑闲两侧:“你没带伞?” “带了,被人拿了。” “哦。”尤遇再次将伞移到头顶再次走进雨幕:“那我走了。” 轰隆—— 尤遇突然眼前一亮,看着闪电铺满天空的他撑着伞回头:“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送你一程?” 他直接伸手把岑闲拉到伞下:“其实我很想装作没情商的样子,但是我怕被劈。” 岑闲甩甩手臂上的水珠:“那你拉着我是?同甘共苦?” “如果你把一起被雷劈死叫做同甘共苦的话,”尤遇停顿一下,龇着牙继续说:“那也可以。” “怎么,”岑闲一向擅长平直嘴角说出惊人的话:“难道你的意思是殉情?” “别激动。” 岑闲的两句话之间几乎没有时间空隙。 岑闲脚步往旁边拐了一下,但还是没逃过因为尤遇一脚踩到水坑里而溅起的泥水。 尤遇皮笑肉不笑:“岑同学好会说话,语文一定很好吧。” “比你差点。” 尤遇不再搭话,伞下气氛变得安静。 尤遇的伞不是很大,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走才能保证肩膀都在伞下。 旁边陆续走过几个人:“台风怎么挑这个时候来,真烦。” 尤遇转过头问:“你家在哪?” “禾庭。” “送你回去。” 尤遇握着的伞柄被风吹得往岑闲那飘,岑闲收紧下巴,侧看他一眼,伸手握住尤遇上方的伞柄,微微用力将偏移的伞扶正:“不用这么客气。” “嗯,行。”尤遇干脆顺水推舟,放开手:“那你撑吧。” 尤遇单手背在身后,等你撑了就知道了。 又一阵风吹来,伞柄再次偏移,尤遇笑笑凑过去扶正,颇有一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样子:“别那么客气。” 岑闲却直接伸手握住尤遇肩膀,轻声说:“那你小心点,别淋湿了。” 尤遇咬着牙,忍住肘击的条件反射:“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嗯。”岑闲就这么带着尤遇走了段路:“别客气。” 岑闲站在家门口迟迟不进,他和尤遇四目相对。 尤遇后仰脑袋:“没带钥匙?” “嗯。” “你早知道?” “嗯。” 尤遇单手拿伞,毫不留情地转身:“哦,拜拜,我要回家了。” 轰隆—— “啧。”尤遇步伐没停,低声吐槽:“这天有病吧。” 轰隆—— 雷声一声响过一声。 尤遇隔着暴雨回头,岑闲不知道为什么斜靠在大门上,雨势已经入侵到他脚下也不管。 岑闲像没事人一样上下滑动着屏幕,似乎注意到尤遇的目光,好心向他挥手:“在等我说再见吗?再见。” “你要来我家作客?”岑闲眉毛走势上扬,看着去而复返的尤遇,他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改天吧,现在我也进不去。” “你爸妈呢?” 岑闲收起手机:“回学校了。” “他们也住校?” “嗯,大学教授,来回麻烦,就住职工宿舍了。” “那你还能忘带钥匙?”尤遇点着头给岑闲点赞:“好记性。” “谢谢,还有事吗?” 尤遇叹了下气:“有钱找开锁的吗?” “有。”岑闲给尤遇展示自己的手机页面:“在联系了。” 岑闲看着尤遇远走的背影,掂了两下手机,点进那个问号头像的聊天框。 岑闲:尤同学,谢谢你今天的好心 岑闲划掉那个开锁软件的后台,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钥匙,随手扔进门口摆放的花瓶里。铜制的钥匙和瓷底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岑闲将手指放在锁上的指纹处,嘀的一声,门锁处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 群消息不断弹出,只可惜尤遇手机常年静音,而且他还习惯对每个群开免打扰。 尤遇忽略掉岑闲发来的消息,点开那个因为消息而被顶上来的班级群。 开幕式要跳的舞蹈视频被林映月分享在群里。 林映月:大家再多熟悉熟悉动作,有几位同学一跳起来跟手脚要打架似的 薛屿沉:我在练了老师! 许锦言:?你谁 钱浅:?你谁 ...... 薛屿沉:我是宁远 又是一串省略号划过。 尤遇退出群聊,点开小红点。 尤遇:不客气【微笑】 第8章 第 8 章 因为竞赛不仅安排在周六,还安排在上午,这直接导致周一上学时的尤遇深觉自己少放了一天假。 尤遇半歇的大脑在进入教室的那一刻变得清醒,因为他一进门就看到岑闲的眼边泛着青紫。 “哟,大学霸,今天这么好兴致呢,妆都化上了?” 岑闲转了圈笔,仰头看他:“是啊,你很羡慕吗?” 尤遇摆摆手,生怕拒绝的不够快,下一秒岑闲就会手动给他上妆:“我就不了,暂时没这雅兴。” 尤遇望了眼课表,将第一节要用的课本从一旁的书堆里艰难抽出,他又瞟了眼岑闲,随口一问:“谁给你上的妆?” “不记得了,挺多人的。” “挺多人的?那你就挨了一下?”尤遇补上夸奖:“那你还挺厉害的。” “我要去倒水了。”岑闲站起身却没直接走,他指指尤遇桌上的空杯:“你要倒水吗?” 尤遇眨眼,将水杯递给岑闲:“这么好呢。” 没等他谢字说出口,岑闲就转身走人:“想要自己去接。” 尤遇看着岑闲的背影轻笑一声,将水杯放回原位心想,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哎哎,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和邵铭阳他们打起来了!” 许锦言挽着郑燕快步进入教室,瞄了眼四周,压着声音兴奋地将这消息传给尤遇。 “是吗?”尤遇身体往后一靠,语气惊讶,将情绪价值给足:“因为什么事啊?” 许锦言和郑燕坐在座位上转头,许锦言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好像因为邵铭阳欺负同学被不知道谁看到了,说是警察都来了。” “哦?”尤遇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也学着许锦言的样子挡着嘴,靠近两人问:“邵铭阳,怎么会知道那位不知道谁是哪位?” “好像是被别的同学看到了,告密了。” 尤遇点点头,恢复正常声量:“真过分。” 三人看到桌上突然出现的水杯,默契扭头。 许锦言还想说些什么,但目光在触及到岑闲的瞬间,她安静了。 还是尤遇伸了伸胳膊,轻松地打了个招呼:“咱们那位不知道谁回来了?” 岑闲给要交的卷子签上大名:“又说什么了?” 许锦言和郑燕面面相觑,看着岑闲只有一边青紫的眼睛踌躇。 “夸你人好呢。”尤遇丝毫不被安静的气氛感染,只是顺手把自己没写名的卷子放到岑闲面前:“好人帮我交一下。” 岑闲眨眼时牵扯到眼眶那块青紫的肌肉,他将圆珠笔又摁了一下,笔头顺滑弹出却怎么也不能在纸上留下笔墨。 尤遇凑过去看了眼徒留划痕的卷子,又抬眼看岑闲:“你的笔,看我不爽?” 岑闲向他伸出掌心,尤遇看着他的脸,眼前莫名浮现出岑闲那张模糊的头像。 尤遇脑子一昏,拍了下那只手后就停留在那上面迟迟不动,他反应过来后,又下意识的想用玩笑缓解气氛:“干什么?想跟我牵手?直说啊。” 许锦言和郑燕安静地,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 许锦言咽咽口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两个人亮亮的。” 郑燕双手平方在膝盖上,重重一点头。 两人虽背对着岑闲尤遇,但依旧诚实地竖起耳朵,紧接着就听到岑闲冷漠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声音。 “尤遇。” 尤遇眨眨眼睛:“哎。” 岑闲的视线从尤遇的手转移到脸:“你是不是不想还笔?” 尤遇一下把手弹开:“早说啊。” 正巧碰上尤遇网购的30只盒装笔芯到货,尤遇拆开盒子从里面抽了几根出来:“利息。” 眼睛看到自己卷子上带着岑闲笔迹的名字,又补充一句:“和报酬。” “那你名字挺值钱。” “我的意思是,我马上要问你问题的报酬。” 岑闲手里攥着余下的几根笔芯:“你问。” “邵铭阳打的?” 许锦言敏锐地望了眼教室门口,转头对尤遇说:“低声些!” 尤遇单手环放在自己腰腹处,他向许锦言点点头,转头又问:“是不是他?” 岑闲从那几根剩下的笔芯里抽出一根放到尤遇桌上:“说得对。” “给我干吗?”尤遇倒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你打算怎么跟班主任说?” “答对的奖励。”岑闲将剩下的笔芯放到抽屉里:“就说被打了。” 岑闲看着沉默的尤遇,半晌又补上一句:“被邵铭阳打的?” 斯正年踩着点进教室,刚扔下书包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一说:“你同桌这么挑衅的吗?昨天那张物理卷给我抄抄。” “我交了,你自己去讲台上找。”尤遇说完又悲悯地摁了下岑闲的肩,对着转过头来的许锦言摇摇头,又指着太阳穴:“他脑子不好。” 许锦言面上点头,实则心里暗自感慨,原以为岑闲是什么类似于高岭之花的正经人,和尤遇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大概是处不来的,实在没想到,他俩一个是热幽默,一个是冷幽默。 早读铃响,钱浅这才宣布换座位。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猴叫,对他们来说只要无关学习,什么事都能让他们兴奋。 随着拖动的桌椅声,林映月也踏进教室。 “待会要是不跑操,就选几个同学去拿一下班服。” 宁远果断举手:“老师我我我,我去!” 他抓起薛屿沉的手:“老师他也去。” 薛屿沉另一只手还推着桌子,无奈看了眼宁远随后对着林映月点头。 林映月又叫了两个男生才嘱咐一句:“换完座位就早读啊,我还有点事,纪律委员管好纪律。” 大概是换座位的时候岑闲脸侧着,受伤的那边没被林映月看到,这才没被林映月叫走。 尤遇突然觉得不对,住校生提前半天回校,如果是在校内打的,这么大动静林映月和孙主任不可能不知道。 尤遇勾着岑闲脖子:“在哪挨的打?校外?下晚自习后?” 对于尤遇能想到这些,岑闲毫不意外:“嗯。” “又是翻墙买卷子?” 岑闲捧着书摇头:“这次是买课外书。” 教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映月径直走到尤遇这桌,压着面色和语气:“岑闲,你跟我出来一下。” 早读声减止,林映月有些严厉地喊了一句:“早读啊,愣着做什么?” 离得最近的尤遇无视旁边好奇的目光,捧着书率先接着停止的地方读下去。可惜林映月刚出门没几秒,教室内的讨论声就再也压不住。 外面雾霾霾的一片,太阳的作用不大,教室里一早就开了灯。 尤遇在熙熙攘攘的讨论声中端坐着,握着手里的书本,看着纸页上自己的投影走神。 “哎,尤遇,你知不知道什么事啊?” “嗯?”尤遇往左边转头,有三四张兴奋的脸堆在他眼前:“你们说什么?” 大概是尤遇平时总是调动氛围的那一个,现在语调一下平起来倒让几人以为尤遇心情不好。 “哦。”安静几秒过后尤遇像是反应过来:“你们在说我同桌吗?” 尤遇像往常一样牵起面部肌肉露出一副笑脸,对着他们摇头:“我也不知道。” 早读结束,今天外面的空气质量堪忧,在广播里响起不同于跑操铃的下一秒,尤遇就看到前面两位说了句yes。 尤遇单脚架在课桌的单杠上,整个人身体往后仰。突然,凳子落地,他叫了声宁远:“运动会项目是不是还缺?” 宁远闻言眼睛一亮,完全不顾尤遇笑容中的狡黠,他抓着表格拍到尤遇桌上:“终于,终于决定报三千了吗?太好了!” “三千?”尤遇笑着确认:“还剩三千?” “嗯呢。”宁远观察着尤遇的表情,谨慎发问:“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恭喜你。”尤遇笑得露出上下两排牙,用赞许的目光点点头:“你说对了,回去吧。” “哎别别别,能商量能商量,这个4*100还缺人啊。”宁远极力推销着:“还有这跳高,怎么样?都可以哒。” 尤遇没有正面回答:“班主任是不是催你交名单来着?” “对啊,马上就截止报名了,让我一填完就上报。” “行。”尤遇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 “三千不太行,接力和跳高倒是都可以。” 尤遇笑得有些狡诈,拍拍宁远的肩,而宁远也很配合地抖了两下。 “嘶——”尤遇突然转头看向沉迷于吃第第二份早饭的斯正年。 宁远刚跟着一转头,斯正年就匆匆咽下嘴里的饭团:“婉拒了。” “那没办法了。”尤遇看着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很快,尤遇就拿着填好的报名表推着宁远去办公室。 宁远一脸要哭不哭地看着在三千米后面那个自己的名字。 尤遇好心安慰着:“你看岑闲,不也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报了个跳高吗?” “真的不能让岑哥去三千吗?”宁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邵铭阳不在。” “什么?” 尤遇的声音太轻,宁远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尤遇在宁远后背轻拍了一下:“去交报名表吧。” 岑闲和林映月之间的谈话因宁远被打断。 岑闲眼尖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跳高后面,他往门口看去,尤遇正后靠着栏杆。 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距离不算宽,甚至在岑闲的视角看来,有些窄。 而尤遇就站立在两条相近的平行线之间,对他做了个口型。 “小可怜。” 第9章 第 9 章 林映月没怎么看那个报名表,将表格压在教案下就挥手示意宁远出去。 宁远出门就勾着尤遇的肩往回走,大概是任务完成,多了几分轻松:“走吧。” 尤遇顺着力道往前走了两步,离开林映月和岑闲能直接看到的视线范围内:“你不是要去拿班服吗?”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宁远向着反方向跑去,他跑到一半又回头:“不用等……” 宁远感觉自己真心错付,因为他的好兄弟尤遇早已经走出几步远。 尤遇听到宁远的声音疑惑转头:“什么?” 宁远撇着嘴,留下一个看着沧桑又孤独的背影:“回吧,回吧。” 宁远内心满是尤遇不等他的潇洒背影,自然没有再转头,也就没有看见尤遇的脚步始终停在他回头时的位置。 岑闲出来时大课间已经过去一半了,颧骨到眼眶处也已经贴上大号创可贴。 尤遇斜靠在连廊的转角处,见岑闲出来便懒散地打了个招呼:“哟,小可怜出来了?” 岑闲拉近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差距越来越小的身高让他能够和尤遇平视。 “特意等我?” 尤遇伸个懒腰:“对啊,就怕你出不来。” 尤遇走在岑闲身前,冲他晃晃头:“走吧,小可怜。” “班主任怎么说?” “让我最近注意点,最好两个人一起走。” “哦。”尤遇摸摸鼻子,带着点点试探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陪你走的吧?” 陪着走,这句话等于将两人在校园内绑定。 吃饭要在一起,放学也要在一起。 可尤遇一不吃食堂,二不愿意上晚自习,怎么看两人都走不到一块。 岑闲好像从来不会生气或难过:“显而易见。” “不争取一下?” 岑闲瞥了他一眼:“争取了你会同意吗?” “说不定呢。”尤遇碰碰他的肩:“不试试怎么知道。” 因为尤遇的动作,原本平行着走的两人,现在时不时就会碰到对方的手臂。 岑闲往侧边拉开点距离,完全没有请求的态度:“那我争取一下。” “嗯。”尤遇一副孺子可教地点点头:“然后呢?” “你同意一下。” “没有了?” “嗯。” 尤遇脚步忽顿,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开。 尤遇看着岑闲因自己而停下的脚步:“岑闲。” “?” “你真的很不会争取。” 岑闲眼睛往地上扫了一下,最后赞同尤遇的观点:“是啊。” 这干脆地承认莫名让尤遇觉出点怅然。 尤遇想捉弄人的心思彻底消散,他调整表情,给岑闲竖了个大拇指:“那我要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岑闲表情似是回想:“争取失败?” 尤遇笑着微张的嘴僵住,没忍住,嘴角连带着眼角都抽了抽。 因为换做一分钟前的自己还真会这么说。 “我真挺想改主意的,不过你争取成功了。” 尤遇紧接着问出了他关于这个学校食堂的第二个问题:“中午吃什么?” 第一个问题是食堂为什么这么难吃。 岑闲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尤遇的不用太感动和岑闲的早读才刚下,两句声线重合。 尤遇本就不多的怜悯心就如潮水腿去般,收回得彻彻底底,“呵呵。” 尤遇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他听见岑闲闷笑着说:“出去吃吧。” 尤遇看着半路杀出的孙主任,后知后觉:“邵铭阳呢?” 尤遇发觉岑闲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不会在医院吧?” 他并不觉得这是岑闲害怕的表现 “没有。”岑闲抿唇:“我有分寸。” 孙主任已经走到两人跟前:“尤遇,你先回去。” 尤遇挺着背,微微侧身将岑闲的一个胳膊挡在自己身后:“主任,我不放心我同桌一个人走。” 行政楼和教室隔着一个操场的距离,孙主任想想心里也有点担心,他退而求其次将尤遇单独留在办公室外面。 “岑闲啊。”孙主任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手心搓了搓:“校方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岑闲没忍住弯了下嘴角,他第一次把回家反省说得这么好听。 孙主任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回家这几天晚上,我们给你安排老师讲课,或者周末的时候大家辛苦一点……” “等等。”岑闲伸手打断孙主任的喋喋不休,主要是他怕孙主任口渴:“主任,我并没有想回家,休息。” “学校现在是劝我,还是警告我?” 岑闲放下手:“如果是劝告,那我很感谢但抱歉,如果是警告,我可以现在让我家长来签字。” 岑闲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笑,又轻又闷:“不过您也知道,我家长挺忙的。” 孙主任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学生,打心底地叹了口气。 从前只觉得岑闲是个好孩子,或许可以再加个前缀,他是个成绩好的好孩子,沉稳又听话,也是每个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学生。 岑闲微低着头,尤遇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那扇透明窗观察。 突然,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他,尤遇眼皮一跳,尤其在看到岑闲对他笑后。 尤遇看到岑闲的口型:好心人。 明明已经转冷的天,尤遇手心和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 完全是在挑衅,尤遇艰难地想着。 他突然有种称不上好坏,但绝对会是他吃亏的预感。 岑闲和孙主任推门出来,尤遇随即摆出一副“好心人”的刻板面相。 孙主任又将办公室说的话重复给尤遇听:“你尽量跟岑闲一起走,班里关系好的,跟那几个嘴巴牢的说一下,不要让岑闲落单。” 尤遇瞟了眼岑闲,又看看认真嘱托的孙主任,他怎么莫名有种被圣上赐婚的感觉。 孙主任和尤遇打交道久了,一看尤遇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走神:“尤遇,你听到了没有?” 尤遇还沉浸在那个想象中,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下意识回答:“嗻——” “啧。”孙主任立马怒目圆瞪。 尤遇立马反应过来:“是是是,我听到了。” 孙主任这才拍向岑闲的肩胛处:“回去吧。” 尤遇正经没几分钟,彻底走出行政楼后就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中午去哪吃?” 岑闲嘴巴微动。 “如果你要说,”尤遇微笑着提醒,模仿着岑闲的语气,“尤遇,第一节课都还没上。” 尤遇再次转换成威胁的语气:“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一千米体侧成绩有多牛。” “我是想问你吃不吃麻辣烫,好心人?” “能别叫我这个吗?”尤遇捂着胃:“我有点恶心。” “不过学校的麻辣烫是主要原因。” 岑闲加重声音:“去校外。” “你现在翻墙时间都延伸到中午了吗?” “嗯。”岑闲先他一步进入教室,留下一句尾音:“你的荣幸。” “哟。”尤遇步频加快,跟上岑闲:“学这么快呢。” “尤遇尤遇,来拿班服。”钱浅把尤遇叫住,递了两件衣服给他:“还有一件你同桌的。” 尤遇接过衣服问了一嘴:“他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给他?” 钱浅又为难地看了眼岑闲的方向:“他刚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没敢打扰他。” 尤遇顺着钱浅的视线看去,“还行吧。” 钱浅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随后转过头将班服发给下一位同学,敷衍地点头:“嗯嗯。” 尤遇顺手将岑闲的衣服折了折放到他课桌上,随后转头跟斯正年说:“午饭出去吃。” 斯正年眉头一皱,随后低头在抽屉里摸索着什么,他连拍了几下尤遇的肩膀,毫不顾忌地将手机放到尤遇面前:“吃这个,评分4.5,怎么样?” 尤遇杵杵身边人示意他看手机:“怎么样?” “他也要去?” 斯正年语气里的震惊和疑惑太过明显,岑闲和尤遇都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尤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斯正年的问题。 岑闲收回视线:“挺好的。” “行。”尤遇把手机还给斯正年:“那中午就吃这个了。” “两位。”尤遇同时拍两下郑燕和许锦言:“我中午出去,有什么要我帮忙带的吗?” 郑燕和许锦言平时帮尤遇打的掩护不算少,介于两位是住校生,尤遇回报的方法就是偶尔帮她们充充电宝或者带点吃的。 “哇,大善人啊。”许锦言夸张地做出惊讶的表情,下一秒就撕了张便签:“我写给你。” 尤遇闭了闭眼,今天被发好人卡的次数已经足够他一个星期不用忏悔那些被自己违反的校规了。 “燕姐,你呢?” “帮我带个卷子吧,我要生物的。” 尤遇后仰身体,双手抱臂,平直音标,字正腔圆:“哇哦。” 随后看向岑闲:“我以为只有你会这么干。” 岑闲嗯了一声:“请问大善人,我上次在书店碰到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行,这下下个星期都不用忏悔了。 许锦言八卦之心被点燃:“在干嘛?” “买了点书,”尤遇依旧抱臂,撇了她一眼:“……和一份密押卷。” 许锦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在那张便签上默默加上一份作文精选。 今天轮到尤遇擦黑板,他走上讲台看了眼钱浅。 刚刚许锦言和郑燕都往他们这转,没注意到前面的钱浅一直在等她们聊完。 等到她们说完,钱浅也没什么想说的心情了。 擦完黑板,他将黑板擦往凹槽里一扔,拍了拍手。 他敲敲钱浅的桌子:“请问这位钱同学,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钱浅还有些懵,尤遇轻声解释了一句:“我中午出去,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哦哦。”钱浅这才反应过来,同样轻声说:“我耳机坏了,如果有的话能给我带个耳机吗?” “当然可以,为班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故意搞怪的语气和话成功逗笑了钱浅。 上午的课转瞬即逝,只是邵铭阳一直没来,其中原因老师们也都三缄其口。 岑闲脸上的创可贴实在显眼,大家也只能暗自猜测他的伤和邵铭阳有关,但都没能挖出点确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