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次心跳》 第1章 新来的队医有点凶 《七十二次心跳》 作者：夏眠书 2025.10.4 冰雪运动训练中心，A区冰场。 《引子与回旋随想曲》的旋律在空旷的场馆里激烈碰撞，如同一场无形的暴风雪。冰面中央，一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身影正进行着最后的联合旋转，速度快到带起一阵视觉上的残影。 沈书意抱着她的银色医疗箱，站在教练张诚身边，安静地看着。 那就是季昀。 冰上的王者，媒体笔下的天才，也是队内传闻中脾气最狗、最难搞的运动员，没有之一。 音乐戛然而止。 季昀以一个极具张力的姿态定格，胸膛剧烈起伏，汗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甩落在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他甚至没有理会看台上零星响起的掌声——那是来自其他队员和工作人员的——只是微微喘着气，目光沉静地落在自己脚下的冰刀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又或者，在寻找一丝一毫的瑕疵。 “怎么样，沈医生，季昀这状态？”张教练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沈书意目光精准地落在季昀落地时作为支撑轴的右腿上，语气平静无波：“起跳高度足够，落冰姿态控制得很好。 ”张教练脸上刚露出笑容。 “不过，”沈书意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他最后一个连跳落冰后，右腿膝盖有超过3度的补偿性弯曲，且重心偏移比理想数据多出百分之五。他在有意无意地减轻右脚踝的承重。” 张教练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愕然地看向这个新来的、看起来温柔漂亮的年轻队医。 沈书意没再说话。她看着季昀滑向场边，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然后……径直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滑了过来。 隔着一道挡板，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蓬勃的热意停在沈书意面前。他很高，沈书意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汗湿的黑色碎发贴在额前，五官轮廓利落分明，那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眼尾微挑，看人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像冰原上打量闯入者的头狼。 “新来的？”他开口，声音因为剧烈运动后有些低哑，语气算不上客气。 张教练赶紧介绍：“对对，这位是沈书意沈医生，刚从总院调来的康复学专家，以后就负责我们花滑队的……”季昀的视线在沈书意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伸出手，不是要握手，而是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白大褂的袖口，拎起来看了看。 “专家？”他扯了下嘴角，那笑容痞气十足，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看着不像啊，小妹妹，毕业了吗？” 沈书意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她看着季昀捏着自己袖口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控刀带着薄茧。“季昀同学，”她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甜美，“首先，我博士毕业一年了，年龄上应该跟你一样大。其次，”她手腕轻轻一旋，不知怎么就从他手里抽回了袖子，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女性的衣物，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的礼仪课，是体育老师代的吗？” 一旁的张教练倒吸一口凉气。 季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他眼底那点漫不经心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挑衅后燃起的、极具攻击性的兴味。他手肘撑在挡板上，俯身逼近她，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冰霜的气息。 “嗬，还挺凶。”他挑眉，“那沈医生，以你专家的眼光看，我刚才的训练怎么样？”“不怎么样。” 沈书意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甚至往前凑近了半分，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如果不想让你的距腓前韧带在下次大赛的赛场上彻底罢工，我建议你立刻停止这种罔顾身体警告的逞能行为。同学，装逼遭雷劈，懂？” 季昀的瞳孔微缩。他死死地盯着她，沈书意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几秒后，他忽然笑了，不是刚才那种痞气的笑，而是带着点冷意。 “行啊，”他直起身，“那我倒要看看，专家有多大本事。” 说完，他没再看沈书意，也没理会一脸紧张的张教练，转身，拖着那条被他隐藏得很好的、有些不适的右腿，径直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这……沈医生，你别介意，季昀他这人就这脾气，嘴是损了点，但心不坏……”张教练连忙打圆场。 “没关系。”沈书意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我专治各种不服管教的……疑难杂症。” 她抱着医疗箱，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背影挺拔，步伐稳定。 战争，似乎从这一刻就无声地打响了。 沈书意的办公室兼诊疗室在冰场后方，整洁，明亮，带着消毒水特有的干净气味。她刚把个人物品摆放好，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季昀。他已经冲过澡，换上了干净的队服，头发半干，显得柔软了些许，但眼神里的桀骜丝毫不减。他也没客气，直接走到诊疗床邊坐下，把右腿往凳子上一架。 “喏，专家，看看吧。”他语气懒洋洋的，“旧伤，老毛病了。” 沈书意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戴上手套，在他面前蹲下。她先观察了一下脚踝的外观，有些轻微的肿胀，但不严重。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她一边问，一边用手指开始触诊。 “就刚才训练完。”他答得敷衍。 沈书意的手指按到外踝前下方的一个点，季昀的小腿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这里？”她抬头看他。他垂着眼，没看她，“嗯。” “之前受过伤？怎么处理的？” “扭过几次，冰敷，休息，差不多了就继续练。”他言简意赅，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沈书意没再问，手指继续在踝关节周围按压，检查韧带的张力、有无异常活动。她的手法专业、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当她的拇指按压到一处韧带附着点时，季昀终于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疼？”沈书意停下动作。 “废话。”他没好气地瞪她。 “疼就对了。”沈书意站起身，摘掉手套，“说明炎症还在。距腓前韧带陈旧性损伤，急性发作期。需要立刻冰敷、加压包扎，并且未来48到72小时，禁止所有高强度跳跃和会对脚踝产生冲击的训练。” 季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不可能。下周有测试赛，训练计划不能改。”“是不能改，还是不想改？”沈书意一边准备冰袋和弹性绷带，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如果你的目标是测试赛就因伤退赛，或者赌上职业生涯在赛场上演一出‘王者陨落’，那你大可以继续。”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反而比任何激动的劝说都更有力量。 季昀盯着她，嘴唇抿得发白。张教练在一旁赶紧帮腔：“季昀你的身体不是铁打的，听沈医生的！身体要紧！” 沈书意不再说话，熟练地给他进行冰敷和包扎。整个过程，季昀都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沉默火山。 包扎完毕，沈书意龙飞凤舞地写下医嘱，递给他：“外用消炎药膏，一天三次。口服药，饭后。明天同一时间，过来复查。”季昀盯张教练无奈地朝沈书意笑笑：“沈医生，你别介意，他就这脾气，倔得很……” 季昀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足足三秒，然后猛地伸手夺过，攥在手心，站起身就往外走。脸上写满了“我不爽” “喂，”沈书意在他身后开口。 季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季昀同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哄小孩的语调，“医嘱要听话，药，记得按时吃。”季昀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他几乎是带着点怒气，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扇门在他身后被甩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张教练无奈地朝沈书意笑笑：“沈医生，你别介意，他就这脾气，倔得很……” “没关系。”沈书意看着季昀消失的方向，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温和的浅笑，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有趣挑战般的光芒，“脾气倔的伤员，我见得多了。”她低头，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新建了一个名为“季昀”的档案。 在【主要问题】一栏，她快速输入：右膝内侧半月板旧伤，滑膜炎急性发作。 而在【备注】里，她稍作停顿，然后敲下： 【季三岁：痞帅（自认），实则幼稚叛逆。痛阈高，善隐藏伤情，需重点盯防。】 搞定。 第2章 医嘱还是圣旨 第二天一早，沈书意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办公室。 她换上白大褂，将听诊器挂上脖颈，动作不疾不徐。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她准备好了，迎接那位不配合的患者。 时钟指向九点整，门口毫无动静。 九点零五分，沈书意翻过一页专业期刊。 九点十分，她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花滑队主教练张诚的办公室。 “张教练，早。请问季昀今天上午有其他安排吗？我们约了九点复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张教练略带尴尬的声音：“啊这个……沈医生，季昀他一早就去冰场了，说是……感觉好多了，想先适应一下冰感……” “带着固定包扎，去适应冰感？”沈书意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电话那头的张教练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呃……他说只是简单滑行，不做跳跃……” “我明白了。谢谢张教练。” 沈书意挂了电话，摘下听诊器，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拿起一卷新的弹性绷带和一管消炎药膏，径直朝A区冰场走去。 —— 冰场上，季昀果然在。 他没有穿专业的训练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衣，正在冰面边缘进行简单的单足滑行。右脚上的白色绷带异常醒目，动作能看出明显的克制和小心，但速度依旧不慢。 沈书意没有立刻出声，她抱着手臂，站在挡板外，静静看了他三十秒。 直到季昀完成一个转身，视线与她撞个正着。 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滑。 沈书意也不恼，就那么站着，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在他身上。 一圈，两圈。 季昀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她面前的挡板内侧，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 “沈医生，查岗？”他单手搭在挡板上，微微喘着气，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沈书意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复查时间到了，患者不在诊疗室，我只能□□。” “我说了，我好多了。”季昀活动了一下脚踝，试图证明自己，“你看，没问题。” “医学诊断不靠‘感觉’，靠客观指征。”沈书意朝冰场入口偏了偏头，“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请张教练‘帮’你下来？” 季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黑眸沉沉的：“沈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测试赛没几天了，我没时间躺在诊疗床上耗着。” “如果你的‘清楚’，就是带着急性炎症上冰，增加韧带撕裂的风险，那你的判断力确实有待商榷。”沈书意的话像冰锥，又冷又利，“下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两人隔着挡板无声对峙，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旁边的几个年轻队员在偷笑，同时偷偷往这边瞄。 她撇向旁边偷笑的队友说“你们笑什么？他要是因为逃避复查留下后遗症，以后你们就得看着他在冰上跳老年迪斯科。” 说完目光转回僵在冰上的季昀：“现在，立刻，滚下来。别逼我让张教练用广播全基地通缉你。” 最终，季昀嗤笑一声，带着一脸“算你狠”的表情，单手一撑，利落地翻出了冰场，稳稳落在沈书意面前——如果不是他落地时右脚微不可查地虚晃了一下的话，这个动作确实很有威慑力。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靠近时带着一股冰凉的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汗水与薄荷沐浴露的气息，极具压迫感。 “行，听你的。”他俯视着她，语调拖长，带着点玩世不恭，“谁让你是医生呢？” 沈书意面不改色，转身就走：“跟我回诊疗室。” —— 回到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气氛比昨天更加凝滞。 季昀坐在诊疗床上，一条长腿随意支着，另一条腿顺从地伸着，任由沈书意拆解他脚上的绷带。 肿胀比昨天稍微消退了一点，但按压时，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抿紧的嘴唇，说明炎症远未消除。 “恢复情况不符合预期。”沈书意一边熟练地进行冰敷和重新包扎，一边冷静地陈述，“鉴于你今早的不配合行为，原定的康复计划需要调整。” 季昀立刻抬眼：“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你不仅不能进行跳跃训练，连上冰滑行也需要严格限制。”沈书意包扎的手稍稍用力，季昀的眉心立刻蹙起，“每天累计上冰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并且，需要在我的监督下进行。” “不可能！”季昀想也不想地拒绝，“三天不系统训练，手感全没了！” “手感没了可以再找。韧带断了，职业生涯就没了。”沈书意打好绷带最后一个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季昀，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医嘱。” “医嘱？”季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身体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黑眸里翻滚着桀骜与不耐，“沈医生，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挺有意思。”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沈书意没有后退，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是不是鸡毛，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对这具身体更了解，还是我这个看了无数病例和影像片的医生更了解。看看是你的意气用事能让你站上领奖台，还是我的‘鸡毛’能让你避免坐上轮椅。” 她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季昀紧绷的神经上。 “你——”季昀气结，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冷静得过分的脸，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医生。以前的队医，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以他的意见为主？偏偏这个女人，软硬不吃，拿着所谓的“专业”当圣旨！ “我的职责，是确保国家投入大量资源培养的顶尖运动员，不会因为可预防的伤病而提前终结运动生命。”沈书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尽管他坐着，但她站着的姿态天然带着一种权威），“至于你的个人感受和所谓的‘手感’，不在我的首要考虑范围。” 她拿起处方笺，又加了一种口服的强效消炎药，签上名字，递给他。 “药，按时吃。冰，按时敷。训练，按我的要求来。”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再擅自违反，我会直接向队委会提交报告，建议暂停你的一切训练，直至伤情稳定。” 季昀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感觉像是一张战书。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受伤的脚踝传来一阵钝痛，让他脸色白了白，但他硬是挺直了背脊，没露出分毫。 他一把夺过处方，眼神阴鸷地看了沈书意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愤怒、憋屈，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沈书意，你最好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说完，他转身，比昨天更加用力地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沈书意站在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一瘸一拐却依旧挺直脊背、像个不屈斗士般走向公寓的背影。 难搞。 但她偏偏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 她拿起手机，给张教练发了条信息： 【张教练，季昀的伤情需要严格管控。未来三天，请务必确保他执行新的康复计划。如有违反，我会启动强制暂停训练程序。为了他的职业生涯，望理解配合。】 几分钟后，张教练回复了一个流汗的表情和两个字：【明白。】 放下手机，沈书意重新坐回办公桌前。 她知道，季昀不会这么轻易就范。这场关于“医嘱”还是“圣旨”的拉锯战，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而她，有的是耐心和专业，陪这位冰上王者慢慢耗。 她倒要看看，是他的意志更硬，还是她的医嘱更准。 第3章 冰上双子星 季昀果然开始了他的消极抵抗。 接下来的两天，他倒是准时出现在诊疗室，像个最配合的病人一样接受冰敷、理疗和包扎。但他全程闭着眼，抿着唇，拒绝与沈书意有任何眼神或语言上的交流。 沈书意也不在意，只当他是一尊需要精心维护的昂贵冰雕，动作专业，手法精准，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这种诡异的平静，在第三天下午被打破了。 沈书意按照计划，去冰场监督季昀那“三十分钟限时滑行”。她刚走到入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空灵的音乐，不同于季昀训练时常选的激烈曲风。 她驻足望去。 洁白的冰面上，一对身影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男子身形高挑挺拔，穿着深蓝色训练服，气质清冷如雪。女子则是一身藕荷色裙装，身姿轻盈，宛如冰上绽放的紫罗兰。他们的动作同步率极高，托举、捻转、抛跳……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 是双人滑的选手。 沈书意认出了他们——林寒与苏晚晴，被誉为国家队新一代“冰上双子星”，也是下次国际大赛奖牌的有力争夺者。 此刻，他们正在进行联合旋转。林寒作为支撑轴心，苏晚晴围绕着他快速旋转，裙摆飞扬，像一朵盛开的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带着专注与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联结。 音乐声缓缓减弱，两人以一个紧密相依的结束动作定格，额头相抵，微微喘息。 “好！” “太棒了！” 旁边传来教练和几名队员的赞叹声和掌声。 沈书意也微微颔首。确实完美，无论是技术完成度还是艺术表现力，都无可挑剔。 “啧。” 一声清晰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咂舌声从旁边传来。 沈书意偏头，看到季昀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挡板边，正懒洋洋地靠在上面，看着冰场中央那对备受瞩目的搭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点不以为然，几乎凝成了实质。 “怎么，季大神看不上双人滑？”沈书意语气平淡地开口，听不出是好奇还是讽刺。 季昀斜睨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他特有的痞气：“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有什么意思？摔一跤还得连累搭档。”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音乐刚停的冰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冰场中央，刚刚结束表演的林寒和苏晚晴显然听到了这句话。 林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清冷的目光如冰锥般射向季昀。苏晚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无奈。 沈书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向季昀，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他听清：“看来，某些人不仅是脚需要治疗，情商也需要紧急抢救。” 季昀脸色一黑，转过头瞪她：“沈书意，你——” “你的三十分钟，”沈书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计时开始。如果你想浪费时间在评价别人上，请便。” 季昀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她一眼，脚下用力，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在冰面上划出又深又急的痕迹。 沈书意不再看他，将注意力放回冰面。林寒和苏晚晴已经滑到了场边，正在听教练讲解。 过了一会儿，苏晚晴独自一人朝着休息区滑去，准备补水。而林寒则朝着沈书意这边滑了过来。 “沈医生。”林寒在她面前停下，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疏离的礼貌。 “林选手，苏选手，刚才的节目很精彩。”沈书意颔首致意。 “谢谢。”林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转向冰场上那个横冲直撞的黑色身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脚伤怎么样了？” “急性炎症期，需要控制训练量。”沈书意公式化地回答。 林寒沉默了一下，才说：“季昀他就是那个脾气，说话不中听，但没有恶意。晚晴让我别介意。”他这话，像是在对沈书意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书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林寒，会主动来替季昀解释（虽然方式很别扭），更没想到苏晚晴是如此大度。 “我明白。”沈书意点点头，“我的工作是确保他的身体健康，至于他的脾气……”她顿了顿，意有所指，“不在我的治疗范围。” 林寒似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辛苦了。”他简短地说完，便滑开了。 这时，苏晚晴也滑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沈医生，您好，我是苏晚晴。刚才就想来跟您打招呼了。” 比起林寒的冷峻，苏晚晴就像一道暖阳，声音柔软，笑容甜美，让人心生好感。 “苏选手，你好。”沈书意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一些。 “您别听林寒的，他那人就是嘴硬心软。”苏晚晴笑着看了一眼林寒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熟稔的亲昵，“季昀的话我们都没放在心上，他训练压力大，我们都理解。” 她的善解人意，让沈书意对这对副CP的印象更好了。 “你们的默契很好。”沈书意由衷地说。 “练得多了嘛。”苏晚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关切地问，“季昀的伤，不影响测试赛吧？” “按时治疗和休息，就不会。”沈书意给出专业判断。 “那就好。”苏晚晴松了口气，“他虽然嘴巴坏，但实力是公认的，我们都希望他能以最佳状态参赛。” 两人正说着，季昀的三十分钟限定时间到了。他像算准了一样，精准地滑到沈书意面前，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神里的戾气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动后的疲惫和……依旧的不爽。 “时间到了。”他硬邦邦地说，像是在完成汇报任务。 沈书意看了一眼计时器，点头：“可以了。回诊疗室做放松和冰敷。” 季昀没说话，翻出冰场，径直朝外走去。 沈书意对苏晚晴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走出冰场时，她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其他队员的小声议论。 “看见没，季哥在新队医面前，好像没那么横了……” “啧，一物降一物啊！沈医生厉害！” “不过季哥那脚……测试赛真能行吗？” --- 回诊疗室的路上，季昀依旧沉默，但脚步比之前放缓了许多，似乎那三十分钟的适应性滑行，也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做完所有的后续治疗，季昀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点别扭的僵硬，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他们……刚才那套节目，怎么样？” 沈书意正在记录治疗笔记，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看着他那略显紧绷的背影。 她明白了。“他们”指的是林寒和苏晚晴。 她放下笔，语气客观而专业：“技术动作完成度高，同步性好，艺术表现力上乘。是目前国内顶尖的双人滑水准。” 季昀沉默了几秒，才嗤了一声，拉开门：“还行吧，也就那样。” 门被关上。 诊疗室里，沈书意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位冰上王者，不仅脾气坏，情商低，看来……还有点口是心非。 她重新拿起笔，在季昀的档案备注后面，又添上了一句： 【观察：对竞争对手保持关注，态度别扭。疑似存在隐性团队意识？】 这对“冰上双子星”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原本只有她和季昀针锋相对的世界，泛起了新的涟漪。 沈书意忽然觉得，在国家队做队医的日子，或许不会太无聊。 第4章 我怕你疼哭 季昀的消极抵抗在持续到第五天时，终于遇到了硬骨头。 尽管有沈书意的严格管控和消炎药物的作用，他脚踝的肿胀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但深层的炎症和韧带粘连问题，却需要更主动的干预。 “今天开始，除了常规理疗，需要增加手法松解。”沈书意一边调配着超声波凝胶，一边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布了这个对季昀而言不啻于噩耗的决定。 季昀正仰躺在诊疗床上闭目养神，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韧带周围有软组织粘连，会影响关节活动度和发力感。需要通过特定手法进行松解，促进恢复。”沈书意戴上一次性手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季昀撑着手臂坐起身，眉头拧紧，满脸写着抗拒：“不用。我感觉很好。” “你的‘感觉’在医学上参考价值有限。”沈书意走到床边，示意他躺好，“放松，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 “不适？”季昀嗤笑一声，非但没躺下，反而把受伤的右脚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挑衅，“沈医生，你那些手段，对付别人行，对我？省省吧。” 就在这时，诊疗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沈书意应道。 门被推开，是林寒和苏晚晴。林寒扶着苏晚晴，她的左腿似乎有些不敢用力，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 “沈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点歉意，“晚晴刚才做个落冰动作时，膝盖有点别了一下，能请您帮忙看看吗？”林寒在一旁补充道，语气虽冷静，但眼神里带着关切。 沈书意立刻点头：“当然，快请坐。”她指了指旁边的检查椅。 季昀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尤其是看到林寒那只扶着苏晚晴胳膊的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重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一副“你们随意，别打扰我”的模样。 沈书意暂时将季昀搁置一边，蹲下身仔细检查苏晚晴的膝盖。询问、触诊、活动度检查……一系列动作专业而迅速。 “初步判断是内侧副韧带轻微拉伤，问题不大，但需要冰敷和休息，避免剧烈运动。”沈书意给出诊断，熟练地拿来冰袋为苏晚晴敷上。 “谢谢沈医生，吓死我了。”苏晚晴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林寒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低声道：“让你别勉强那个落冰角度。” “知道啦。”苏晚晴小声回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互动，与诊疗床那边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书意安排好苏晚晴，重新将目光投向季昀。 “季昀，我们继续。” 季昀眼皮都没抬：“我说了，不用。” 沈书意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正看着他们的林寒和苏晚晴，忽然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试图说服他，而是轻轻叹了口气，用不大不小，但足够让整个房间的人都听清的音量，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担忧”： “好吧。既然你坚持……”她顿了顿，成功地看到季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我只是怕你到时候……疼哭了。” “……” 一瞬间，诊疗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晚晴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林寒，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迅速别开脸，肩膀微微耸动。 而诊疗床上，季昀猛地睁开了眼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沈、书、意！你、再、说、一、遍？” 疼哭？他季昀纵横冰场十几年，什么伤没受过，什么痛没忍过？她会怕他疼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书意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手法松解粘连组织，确实会产生比较强烈的酸胀痛感。很多耐受度高的运动员也会有明显反应。我这是基于医学常识的合理担忧。” 她的眼神清澈，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这话听在季昀耳朵里，无异于最**的挑衅和看不起！ “合理担忧？”季昀气极反笑，他猛地坐起身，一把将额前散落的黑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行！你来！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弄哭！” 他直接躺了回去，把受伤的右脚往沈书意面前一伸，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咬牙切齿：“松！随便松！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 激将法，成功。 沈书意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没有人捕捉到。 “好的。”她重新戴上手套，倒上耦合剂，温热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他脚踝外侧韧带粘连最严重的区域。 下一秒 “呃……！”季昀的身体瞬间绷成了铁板一块，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闷哼。 那是一种极其尖锐的酸胀痛感，像有无数根小针同时扎进韧带深处，又酸又麻又痛，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比他摔在冰面上最狠的那一下，还要难以忍受。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才勉强把那声痛呼压了回去。 沈书意仿佛没有看到他极力隐忍的痛苦，手指稳定而持续地施加着压力，在那个结节处反复揉按、松解。她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达到了治疗深度，又不会造成二次损伤。 整个诊疗室里，只剩下她手指操作的细微声响，和季昀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苏晚晴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小声对林寒说：“看着都好疼……” 林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那个疼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却硬是一声不吭的男人，低声回道：“他活该。”语气里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对季昀而言却像一个世纪。 当沈书意终于松开手时，季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训练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瘫在诊疗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但他确实，没有哭。甚至连一声像样的痛呼都没有。 沈书意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一粒止痛药。“第一次松解反应会比较强烈，之后会好很多。这是止痛药，季三岁需要吗？” 季昀喘着粗气，一把抓过水杯，仰头灌了几大口，然后将杯子重重搁回桌上，看也没看那粒止痛药。 “不、需、要。”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 沈书意也不坚持，开始收拾器械。 季昀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松解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灵活度，让他心中微微一惊。 这女人……手段是狠，但好像……真的有点用。 他阴沉着脸，穿上鞋，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经过林寒和苏晚晴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恶声恶气地扔下一句： “看什么看？没见过治疗？”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拉开门，有些狼狈地快步离开了。 门关上后，苏晚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沈书意竖起大拇指：“沈医生，您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季昀吃瘪成这个样子！” 林寒也微微颔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沈书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摘下手套。 “职责所在。”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扶着墙、走得一瘸一拐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背脊的身影，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手指。 看来，对付某些嘴硬心更硬的人，有时候，激将法比一本正经的医嘱更有效。 而她，恰好很擅长。 今天是中秋节，祝大家中秋安康，万事顺遂，天天开心。 第5章 深夜冰场的秘密 季昀发现，自从那次“生不如死”的手法松解后，他的脚踝确实松快了不少。虽然嘴上绝不承认，但他对沈书意的医嘱，执行度却悄然提高了几分。至少，在明面上不再公然对抗。 测试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绳索，缠绕在每个队员心头。连一向清冷的林寒，训练时都更加沉默。苏晚晴则加练了几个难度衔接，力求完美。 这天晚上，沈书意因为整理一批新到的运动员体能数据，在办公室待得晚了些。离开时，已是月上中天，整个训练中心静悄悄的。 她习惯性地绕路，从A区冰场外走过。这个时间，冰场应该已经闭馆清场了。 然而，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冰刀摩擦冰面的声音。 有人？ 沈书意放轻脚步，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 空旷的冰场只亮着几盏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季昀。他没有开音乐，只在寂静中一遍遍重复着某个联合旋转的进入步伐。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固有的力量感，但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沈书意靠在阴影处的挡板上，静静看着。 他似乎在尝试一个新的衔接进入方式，试图让动作更流畅，更具个人风格。但好几次，都在同一个转换节点出现问题——重心切换不够干净，导致旋转轴心微微偏移，影响了后续动作的稳定性。 季昀停了下来，双手撑膝，胸膛起伏，低声咒骂了一句。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他直起身，甩了甩头，准备再次尝试。 “重心在后外刃停留的时间再多0.1秒，转换时用核心发力，而不是靠肩膀硬拧。” 一个清晰冷静的女声在寂静的冰场里突兀地响起。 季昀猛地回头，看到阴影里走出来的沈书意，瞳孔微缩，脸上瞬间布满被窥破秘密的愠怒：“你怎么在这儿？” “加班。”沈书意言简意赅，走到挡板边，目光落在他刚才反复失败的那处冰痕上，“你的错误动作很典型，靠蛮力重复一百遍也没用。” 季昀脸色难看：“沈医生，你拿着听诊器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我在这片冰上摔了十年的时候，你还在医学院背人体解剖图呢。” 沈书意没理会他的嘲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软底便鞋，又看了看冰面。 然后，在季昀惊愕的目光中，她弯腰，利落地脱掉了鞋子，只穿着袜子，推开挡板门，一步踏上了冰面。 冰凉的触感瞬间从脚底传来。她微微吸了口气，适应了一下。 “你干什么？”季昀皱眉，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女人疯了？穿着袜子上冰？ 沈书意没说话。她微微闭上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几秒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专注而不同。 她模仿着季昀刚才的起始姿势，然后，开始滑行。 没有冰刀，只有棉袜与冰面的摩擦，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的动作却流畅得惊人！身体的倾斜，重心的转移，手臂的摆动……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复刻了季昀之前的动作，直到那个错误的转换节点—— 她的身体以一种更经济、更高效的方式完成了重心的切换，核心收紧，肩部稳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本该如此。 她停在他面前，气息平稳，抬头看着他：“看明白了吗？你的问题不在脚踝的灵活性，在于核心发力模式和重心控制的时机。错误的发力会加剧你脚踝的负担。” 季昀彻底愣住了。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书意。她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不仅仅是“懂”，那分明是极其专业、浸淫多年的功底！没有冰刀，仅凭袜子和身体控制，就能将技术细节展现到这种程度……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队医能做到的！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什么。 就在这时，冰场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好像里面还有人？”是苏晚晴的声音。 “灯还亮着。”林寒的声音紧随其后。 沈书意和季昀同时转头，看到林寒和苏晚晴穿着便装，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路过冰场。 当看到冰面上，只穿着袜子的沈书意和一脸震惊的季昀时，两人也明显愣住了。 “沈医生？季昀？你们……”苏晚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林寒的视线则落在沈书意光着的脚上，又看了看季昀，冷峻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季昀瞬间回神，一种莫名的、不想被误会的心情涌了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恼羞成怒地对沈书意低吼：“下去！冰上冷你不知道吗？！” 沈书意倒是很坦然，她对林寒和苏晚晴点了点头：“我们在做技术分析。” 她说着，从容地滑回挡板边，穿上鞋子，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散了个步。 技术分析？穿着袜子？在深夜无人的冰场？ 苏晚晴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不信”，但她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分析’了。沈医生您快回去泡个脚，别着凉了。” 林寒也点了点头，拉着苏晚晴离开了。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季昀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冰场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微妙。 季昀看着沈书意穿好鞋，脑子里还回放着她刚才那流畅的动作，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沈书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书意拍了拍裤脚，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平静无波。 “你的队医。” 她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记住我说的发力方式。不然，下次手法松解，我会考虑加大力度。” 季昀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立刻反驳。他站在原地，冰面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却比不上他心头那股被强烈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所带来的冲击。 这个新来的队医，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低头，看着冰面上沈书意刚才用袜子划出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下意识地，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重新尝试了一次那个衔接。 重心……控制……核心发力…… 冰刀划过冰面，发出顺畅而稳定的声音。 这一次，旋转轴心，稳住了。 季昀停下动作，看着冰面上自己清晰的轨迹，又望向沈书意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第6章 哥哥的警告 季昀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自从那晚在冰场见识过沈书意那手“袜子滑冰”的绝活后，他脑子里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当时专注而流畅的身影。甚至在做手法松解，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脸，那股无名火似乎也没那么旺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试图将这种异常归咎于对“未知高手”的好奇。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沈书意的“酷刑”，龇牙咧嘴地从诊疗室出来，正准备去力量房找补一下，却在走廊拐角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气质沉稳，面容英俊，但眉眼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锐利和审视。他的目光落在季昀还微微泛红的脚踝和略显狼狈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季昀？”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季昀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我是。你哪位？”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 “沈知行。”男人言简意赅地报上名字，然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千斤重压，“书意的哥哥。” 季昀心头一跳。沈书意的哥哥？来找他干嘛？看他这架势，不像是什么友好的探望。 “有事？”季昀扬了扬下巴，本能地竖起了全身的刺。他最讨厌这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 沈知行上前一步，距离拉近，压迫感更强。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季昀的脸，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我妹妹书意，性格单纯，做事专注，有时候会为了工作不顾及其他。”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季昀的脚，“我不管你在冰场上是什么‘王者’，也不管你有多大牌。离她远点。别把你赛场外那些乱七八糟的脾气和麻烦，带到她面前。”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指着鼻子警告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带坏他妹妹。 季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邪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他季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呵，”他扯出一个充满戾气的冷笑，眼神桀骜地迎上沈知行的视线，“沈先生是吧？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和沈医生是正常的医患关系，她治她的病，我滑我的冰，什么叫离她远点？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她哥。”沈知行语气不变，眼神却更冷了几分，“这就够了。记住我的话，对你没坏处。” “我要是不记呢？”季昀的痞劲儿彻底上来了，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和沈知行鼻尖对鼻尖，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你能怎么样？让她别给我治了？行啊，你说了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之际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悦。 季昀和沈知行同时身体一僵，迅速分开，转头看去。 只见沈书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眉头微蹙，目光在脸色难看的季昀和面无表情但眼神锐利的哥哥之间来回扫视。 “书意。”沈知行率先开口，神色瞬间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哥，你怎么来了？”沈书意走过来，站到两人中间，无形地将季昀挡在了身后半个身位，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季昀和沈知行都愣了一下。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沈知行语气自然。 “路过？”沈书意显然不信，她看了一眼明显刚经历过冲突的两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哥哥脸上，语气带着笃定，“你来找季昀麻烦了？” 沈知行：“……”他没想到妹妹这么直接。 季昀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沈书意会这么……护着他？虽然用“找麻烦”这个词让他有点不爽，但看她直接怼她哥，这感觉……有点微妙。 “我只是和他聊几句。”沈知行试图轻描淡写。 “聊几句需要摆出这副谈判的架势？”沈书意丝毫不给面子，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对沈知行挑了挑眉，“哥，你是打算转行当我的职业经纪人？”“还是说。”目光扫过季昀，“你终于闲到要替国家队筛选运动员配偶了？” 沈知行被妹妹一连串的话堵得有些哑口，试图解释：“书意，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沈书意打断他，目光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担心我处理不好医患关系？还是担心我被所谓的‘明星运动员’欺负？”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一旁有些怔忪的季昀，语气带着点嘲讽：“或者说，在你眼里，你妹妹就是个需要你随时出面清除‘潜在危险’的瓷娃娃？”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行难得地有些词穷。他这个妹妹，平时看着温温和和，一旦涉及到她的专业领域和独立人格，锋利得像把刀。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书意步步紧逼，“季昀是什么样的人，我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自有判断。他是脾气坏，是不配合，但他在训练上的专注和拼搏，对胜利的渴望，我同样看在眼里。作为他的医生，我的职责是帮助他恢复健康，重返赛场，而不是因为他性格有缺陷就对他敬而远之，或者需要我的家人来替我划定社交界限！”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既维护了自己的专业和独立，又……变相地肯定了季昀的某些优点？ 季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听着她为自己至少部分是为自己，据理力争，心里那股因为沈知行警告而燃起的怒火，莫名其妙地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陌生的情绪。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如此肯定过他。哪怕这种肯定，是建立在“脾气坏、不配合”的基础上的。 沈知行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这次是踩到雷区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举手投降：“好，好，是哥不对，哥多管闲事了。你别生气。” 沈书意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下次再来‘路过’，提前打电话。” 沈知行：“……知道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警告”，最终以沈知行的全面败退告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妹妹身后、表情有些复杂的季昀，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沈书意和季昀。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和尴尬。 季昀摸了摸鼻子，看着沈书意的后脑勺，第一次觉得有点……词穷。道谢？好像不对。道歉？他也没错。继续嚣张？好像也有点不合时宜。 沈书意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怼哥哥的人不是她。 “还站着干什么？”她看了一眼季昀，“力量训练不想做了？” 季昀：“……做。” 他跟着沈书意往力量房走，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带着点别扭和探究，低声问： “喂……你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 沈书意脚步没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在捍卫我的专业领域和选择患者的权利，仅此而已。” 季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冷静得过分的沈医生，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甚至，有点……酷？ 第7章 闺蜜的精准雷达 沈书意觉得季昀最近有点奇怪。 他依然准时出现在诊疗室，依然会在手法松解时疼得龇牙咧嘴，但那种针锋相对的戾气却淡了不少。偶尔，在她操作时，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探究，当她看回去时，他又会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比如现在。 “肌肉还是有些紧张，放松。”沈书意手指用力，按压着他小腿后侧紧绷的肌群。 季昀趴在诊疗床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嗯”了一声，身体却依旧僵硬。 沈书意微微蹙眉，正准备加大力道，放在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夏沫”两个字执着地跳动着。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用眼神示意季昀稍等，然后按了免提。 “意意！救命！我遇到世纪大难题了！”夏沫活力四射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诊疗室，带着夸张的哀嚎，“两条裙子，一条黑色蕾丝性感撩人，一条白色仙女纯欲风，我今晚约会穿哪条？！” 季昀埋在臂弯里的脑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沈书意面不改色，手指依旧精准地寻找着激痛点，语气平静：“黑色。白色那条你上次喝奶茶洒上去的污渍没洗干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音：“沈书意！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精心营造的浪漫氛围里突然揭露残酷真相！” “我只是提供基于事实的建议。”沈书意手下用力，季昀的小腿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声闷哼被强行压回喉咙。 “哼！不管，你快帮我选！”夏沫开始耍赖。 沈书意无奈，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趴在床上的季昀，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改了口，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那就白色。污渍在侧后方，他不一定看得到。” “有道理！”夏沫立刻被说服，但下一秒，她敏锐的“雷达”突然捕捉到了异常，“等等……意意，你那边什么声音？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呼吸声？还挺重？你房间里有人？！” 沈书意：“……” 季昀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沈书意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瞬间变成化石的背影，淡定地回答：“我在诊疗室。有患者。” “患者？”夏沫的声调扬高了三度，充满了怀疑，“这个时间点？什么样的患者？帅不帅？声音好不好听？我刚才好像还听到他哼了一声？” 沈书意感到手下季昀的肌肉绷得像块石头。她面不改色地撒谎：“一位老运动员，跟腱旧伤复发，正在做康复。声音……一般。” 季昀的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 “哦——老运动员啊——”夏沫拖长了语调，那语气分明写着“我信你个鬼”，但她聪明地没有戳破，转而用一种八卦兮兮的口吻说，“对了，意意，你上次说的那个‘瘸腿哈士奇’怎么样啦？还那么横吗？有没有被你收拾服帖？” “瘸腿哈士奇”本尊·季昀：“！！！” 他猛地抬起头，因为动作太急，脖子甚至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他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瞪着沈书意，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她居然在背后给他起这种外号？！还告诉了她闺蜜？！ 沈书意对上他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心虚，但脸上依旧稳如泰山。她对着话筒，语气毫无波澜：“他？就那样。配合度有所提升，但智商和情商依旧稳定在冰点以下。” 季昀的脸彻底黑了。 电话那头的夏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稳定在冰点以下！不愧是你！形容得太精准了！我现在对这只‘哈士奇’越来越好奇了！” 季昀忍无可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也顾不上脚疼，对着手机的方向，恶声恶气地低吼：“说谁哈士奇呢？！”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连沈书意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 几秒钟后，夏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极力压抑的兴奋和激动：“哦——嚯——？意意？这位声音‘一般’的‘老运动员’，听起来……很年轻，很火辣嘛？” 沈书意闭了闭眼，感觉额角在隐隐作痛。 季昀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干了什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对沈书意硬邦邦地说：“……按完了没？按完我走了！” 夏沫在电话那头听得清清楚楚，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走走走？别啊！帅哥，认识一下？我是意意最好的闺蜜夏沫！你就是那只传说中……” “夏沫！”沈书意及时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瘸腿哈士奇”，语气带着警告，“你约会要迟到了。” “啊！对哦！”夏沫惊呼一声，但显然不舍得挂电话，“意意，回头再审你！帅哥，下次见！记得对我们家意意好点！” 说完，不等沈书意反应，夏沫飞快地挂了电话。 诊疗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沈书意放下手机，看着脸色黑如锅底、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气息的季昀，试图挽回一下局面：“我闺蜜她……性格比较活泼。” 季昀冷哼一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地开始穿鞋套袜，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憋屈和愤怒。 “瘸腿哈士奇？”他穿好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沈书意，眼神危险，“智商情商冰点以下？” 沈书意难得地语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基于初期观察的客观描述而已。而且，你刚才的行为，恰好印证了后半句的判断。” 季昀被她反将一军，气得差点内伤。他指着自己的脸，几乎是咬着牙问：“我哪里像哈士奇？！” 沈书意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黑发有些凌乱，因为愤怒眼神显得格外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劲，确实……有几分神似。 但她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称呼不重要。”她转移话题，“重要的是你现在的脚踝感觉如何？” 季昀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好得很！不劳费心！” 然后，再次上演了经典的摔门而去。 “砰！” 沈书意看着还在震颤的门板，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刚走到走廊拐角的季昀，迎面撞上了来找沈书意商量下周体能测试安排的林寒和苏晚晴。 苏晚晴看着季昀黑沉的脸色和明显带着怒火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问：“季昀？你……没事吧？” 季昀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对怎么看怎么顺眼“至少比里面那个气死人的女人顺眼”的搭档，憋在胸口的那股邪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指着诊疗室的方向，对着林寒和苏晚晴，语气无比认真且带着极大的委屈和愤懑，控诉道： “她说我像哈士奇！” 林寒：“……” 苏晚晴：“……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季昀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更加憋屈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挽住林寒的胳膊，小声说：“你还别说好像……是有点像诶？尤其是炸毛的时候。” 林寒眼底也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点了点头。 “不过，”苏晚晴看向诊疗室紧闭的门，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能让季昀这么在意形象……书意姐，果然不一般呢。” 闺蜜的雷达，隔着电话线，似乎也精准地捕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而某个被冠以“哈士奇”之名的人，此刻正对着力量房的沙袋，发泄着满腔的郁闷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第8章 意外的依靠 测试赛前的最后一次合乐训练，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冰场上，队员们依次上冰，在教练的注视下完成自己的成套节目。季昀的短节目音乐响起，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冰面，每一个跳跃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书意抱着记录板，站在挡板外，目光紧随他的身影。他的脚踝恢复得不错，但那种拼尽全力的状态，依旧让她微微蹙眉。 “他的状态绷得太紧了。”旁边传来林寒清冷的声音。他和苏晚晴刚刚结束自己的合练，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苏晚晴递给他一瓶水，轻声附和：“是啊，感觉比平时更……凶了。” 沈书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知道，这是季昀应对压力的方式，将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冰上的能量，但也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 就在这时，场上的季昀开始了他的最后一个连跳——后内点冰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第一个跳跃又高又远，完美无瑕。然而，在落冰后迅速起跳的瞬间，他的支撑腿（受伤的右脚）似乎因为发力过猛，或者冰面上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平整，导致落冰角度出现了毫厘之差—— “咔！” 一声并不响亮、却足以让熟悉花滑的人心头一紧的声音传来。 季昀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最佳的旋转轴心，第二个跳跃周数不足，落冰时身体猛地一歪，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前栽去，重重地摔在冰面上，甚至因为惯性向前滑出了一段距离，撞在了挡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季昀！” “哥！”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张教练和几个队员立刻就要冲上冰场。 “别动！都别动他！”沈书意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她丢开记录板，一把推开挡板门，几乎是滑跪着冲到季昀身边。 季昀蜷缩在冰面上，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右脚踝，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脸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喉咙里溢出痛苦到极致的、压抑的嘶气声。比任何一次手法松解都要剧烈十倍的疼痛，正从脚踝处疯狂地席卷他的全身。 “季昀！季昀！听得到我说话吗？”沈书意跪在他身边，声音急促却极力保持稳定，她的手迅速而轻柔地覆上他紧抱着脚踝的手，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 季昀艰难地睁开眼，视线因为疼痛有些模糊，只能看到沈书意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和担忧的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他狼狈痛苦的模样。 “疼……”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我知道，我知道很疼。”沈书意一边安抚，一边迅速进行检查。脚踝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形态异常，触感僵硬。她的心猛地一沉——情况比预想的要糟。 “可能是急性韧带撕裂，甚至不排除骨裂。”她快速做出初步判断，抬头对已经赶到旁边的张教练和林寒等人说道，“需要立刻固定，送医院做详细检查。不能让他再移动患肢！” 她的冷静和专业像主心骨，让慌乱的人群瞬间找到了方向。 林寒立刻转身去找担架和急救箱。苏晚晴则帮忙疏散围过来的队员，维持秩序。 沈书意从急救箱里拿出弹性绷带和临时夹板，准备为他进行初步固定。她的手很稳，动作又快又轻，尽量避免二次伤害。 然而，就在她试图将他的脚放正以便固定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季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闷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书意的手臂！ 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沈书意动作一顿，却没有挣脱，甚至没有皱眉。她任由他抓着，那只用来固定他脚踝的手依旧稳定，另一只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臂，则成为了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和发泄疼痛的支点。 “忍一下，很快就好。”她低声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紧绷的神经。 季昀闭着眼，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都有些涣散，只能感觉到抓住的那条手臂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温度和力量，以及她近在耳边的、冷静而令人心安的声音。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 冰场顶灯的光线勾勒出两人依偎（更确切地说是季昀依靠着沈书意）的身影，在洁白的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都远去，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她沉稳的指导声。 林寒很快拿着担架回来了，看到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苏晚晴跟在他身后，看着季昀紧紧抓着沈书意手臂的手，和沈书意那全然包容、专注救治的姿态，眼神微微闪动，轻轻碰了碰林寒的胳膊，示意他稍等。 沈书意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快速而精准地完成了临时固定。 “好了，固定好了。现在慢慢移动他上担架。”她对自己的手臂被季昀死死攥住的情况恍若未觉，冷静地指挥着林寒和张教练。 直到季昀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准备送往医院，他才仿佛从极度的痛苦中稍微找回一丝神智，松开了那只几乎要被他捏碎的手臂。 沈书意的手臂上，赫然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深红的指印，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泛白。 季昀的目光落在那些指印上，瞳孔猛地一缩，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唇，偏过头去。 沈书意却像没事人一样，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对张教练说：“我跟车去医院。”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挡板边的林寒，看着沈书意毫不犹豫跟随担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目光一直追随着沈书意的苏晚晴，低声说了一句： “他抓住她了。” 苏晚晴收回目光，看向林寒，微微一笑，语气笃定： “而且，她让他抓住了。” 有些依靠，发生在意外之时，却未必止于意外之后。 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季昀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但眉头依旧紧锁。沈书意坐在旁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臂上那清晰的痛感还未完全消散。 她知道，这次意外，恐怕不仅仅是一次伤病那么简单。 它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某些坚固的外壳。 [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意外的依靠 第9章 七十二次心跳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撕裂了城市的喧嚣，一路绿灯，疾驰向本市最好的骨科医院——也是沈书意父亲沈弘毅担任院长的市第一人民医院。 担架床的轮子与光滑的地面发出急促的摩擦声，季昀被迅速推向急诊影像科。他因镇痛药物作用陷入半昏迷，但紧蹙的眉头和偶尔因颠簸引发的痛苦抽搐，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沈书意一直紧跟在担架旁，她的白大褂上甚至还沾着冰场的碎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立刻进行右踝关节MRI和三维CT扫描，我要最清晰的影像！”沈书意语速极快地对迎上来的急诊科医生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沈副院长！”那位资深的急诊科主任下意识地应道，随即立刻安排下去。 “沈副院长？”跟在后面的张教练和林寒等人听到这个称呼，都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向沈书意。他们只知道她是新来的、专业能力很强的队医，却从未想过她在这家顶尖医院还有这样的身份。 沈书意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季昀身上。影像检查需要时间，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检查室外，气氛压抑。张教练不停地搓着手，来回踱步。林寒靠在墙上，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线暴露了他的紧张。苏晚晴则双手紧握，小声祈祷着。 很快，影像结果出来了。 急诊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几位骨科和运动医学科的专家盯着灯箱上的MRI和CT片子，眉头紧锁。 “情况很不乐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主任沉声开口，“距腓前韧带完全撕裂，跟腓韧带部分撕裂，伴有距骨软骨的急性损伤和轻微骨裂。这个损伤程度……对于需要高强度跳跃的花样滑冰运动员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 张教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毁灭性……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另一位专家语气沉重地接话，“即使进行最完美的手术和康复，他未来的运动能力也将大打折扣，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竞技水平，重返国际赛场……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率，职业生涯要提前结束了。” “不……不可能！”张教练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季昀他……他是天才！他不能就这么……” 林寒闭上了眼睛，苏晚晴捂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 整个会议室被绝望的气氛笼罩。 “谁说不可能？”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凛然的女声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沈书意不知何时站在了会议桌尽头。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胸牌上清晰地印着【副院长沈书意】。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扫过在场每一位专家。 “沈副院长，”那位老主任语气带着尊重，但也充满无奈，“我们知道您心情，但影像学证据摆在眼前，这种程度的复合伤……” “李主任，影像学显示的是损伤，不是结局。”沈书意打断他，她走到灯箱前，拿起一支激光笔，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影像的几个关键位置上，“你们只看到了韧带的断裂和骨裂，但你们忽略了几个关键点。”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第一，他损伤的区位虽然严重，但血供尚可，并未完全中断，这为愈合提供了基础。” “第二，他的骨密度和肌肉质量远超常人，这是常年高强度训练打下的底子，恢复潜力巨大。”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沈书意的激光笔停在了距骨软骨损伤的细微处，“这里的损伤是急性撞击导致，属于可修复范畴，我有把握通过关节镜下微创技术，将其修复到不影响功能的程度。” 她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面色各异的专家们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手术由我主刀。采用最新的韧带重建结合生物材料增强技术，配合精准的软骨修复。术后，我会制定一套独一无二的、激进的康复方案。”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让他不仅恢复行走跑跳，更能重返赛场，跳出他想要的四周跳。” 百分之百！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如此严重的损伤，敢说百分之百恢复竞技水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副院长，这……这太冒险了！激进的方案意味着更高的风险！”一位专家忍不住反驳。 “风险我来承担。”沈书意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国家花滑队的队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需要什么，他的身体能承受什么。常规、保守的治疗方案救不了他的职业生涯，但我的方案可以。” 她的自信不是盲目而来，是建立在无数次成功处理类似复杂运动损伤的经验上，建立在她对季昀身体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韧带、每一块骨骼的深入了解上。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气质儒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院长沈弘毅。 “院长！” “沈院长！” 专家们纷纷起身。 沈弘毅摆了摆手，目光直接落在女儿身上：“书意，情况我都知道了。你的方案，有几成把握？” 沈书意看着父亲，眼神没有任何闪烁：“十成。” 沈弘毅凝视了她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对在场的专家们说道：“既然沈副院长有如此把握，那就按她的方案执行。全院资源，全力配合。” 院长一锤定音。 手术方案迅速确定。季昀被推往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口进行最后准备时，季昀从药物的昏沉中短暂清醒过来。麻药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他看到了站在他身边，已经穿上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帽子的沈书意。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沈……书意……”他声音微弱。 沈书意俯下身，靠近他，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 “季昀，相信我。”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闷，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一切迷雾的力量，“我会修好它。” 季昀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遗憾，只有绝对的专注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在意识再次沉入黑暗之前，他用尽最后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手术室的灯亮起。 门外，张教练、林寒、苏晚晴，以及闻讯赶来的沈知行，都焦灼地等待着。 沈书意站在手术台前，无影灯的光芒照亮她冷静的双眼。她拿起手术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季昀在冰场上摔倒时，那只在剧痛中死死抓住她手臂的手，和他破碎的一声“疼”。 那一刻，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俯身在他身边，手指搭在他颈动脉上，在周遭一片混乱和内心的揪紧中，默数着他的脉搏。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第七十二下。 那脱离了正常频率的、急促而脆弱的心跳，像鼓点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 现在，轮到她了。 她要用她手中的刀和她的全部专业，去兑现她的承诺，去平息那为她而失控的第七十二次心跳。 手术，开始。 第10章 七十二次心跳心跳的余震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当沈书意拖着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姿走出来时，门外等待的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张教练、林寒、苏晚晴，以及沈知行，目光都紧紧锁在她身上，充满了紧张与期盼。 沈书意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神情平静的脸。 “手术很成功。”她言简意赅地宣布，声音带着长时间专注后的沙哑，“韧带重建和软骨修复都达到了预期效果。接下来，就看术后恢复和康复训练了。” 一瞬间，张教练几乎要虚脱般地瘫软下去，被旁边的林寒一把扶住。苏晚晴捂住嘴，喜极而泣。连一向冷峻的林寒，眼底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沈知行看着妹妹，走上前，递给她一瓶水，低声道：“辛苦了。” 沈书意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精神稍振。“他还在麻醉苏醒期，需要观察，暂时不能探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众人知道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便陆续离开了。沈知行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也先行离去。 走廊里安静下来。沈书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舒了一口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场持续数小时的手术，耗费了她多少心神。每一刀，每一次缝合，都关乎着一个天才运动员的未来，不容有失。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这只手在手术中稳定得如同机械，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生理反应。手臂上，季昀之前因剧痛而留下的指印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青紫色，隐隐作痛。 这两处疼痛，一旧一新，仿佛都在提醒着她，与那个冰上王者之间，已经产生了无法轻易割断的联结。 --- 季昀是在一阵钝痛中恢复意识的。 麻药的效果正在褪去，右脚踝处传来清晰而持续的疼痛，但比起摔倒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已经温和了太多。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他试着动了一下，立刻被守在旁边的护士轻声制止：“季先生，请不要乱动，您的脚刚做完手术。” 手术……对了，他摔倒了，伤得很重，然后……沈书意…… 混乱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起来。他记得救护车上她冷静的声音，记得手术室门口她那双沉静而令人心安的眼睛，还有那句“相信我，我会修好它”。 他转过头，看到病房角落的沙发上，沈书意正坐在那里，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似乎在工作，眉头微蹙，专注地盯着屏幕。 她没走？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沈书意抬起头，合上电脑，走了过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她站在床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仔细听，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疼。”季昀老实回答，声音干涩沙哑。 “正常，麻药过了都会疼。已经给你用了镇痛泵，如果忍受不了，可以按按钮追加剂量。”沈书意熟练地检查了一下他脚上的敷料和引流管，动作轻柔专业。 季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有些疲惫。他忽然想起在冰场上，她跪在他身边，被他死死抓住手臂的样子。 “我的手……”他喉咙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臂上，那青紫色的指印在病房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沈书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事。你当时力气不小。” 她的轻描淡写，反而让季昀心里更不是滋味。一种混合着愧疚、感激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他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喉咙里滚了滚，却因为长久以来的别扭和骄傲，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别开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的脚……还能滑吗？” 这是他最害怕知道，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沈书意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手术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回到冰场，能回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康复。我的技术可以保证你的脚踝结构恢复如初，但功能性的恢复，需要你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甚至比之前训练更苦。”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严肃的警告：“而且，必须严格按照我的康复计划来，不能有丝毫折扣。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安排更保守、更轻松的方案，但那样，你的职业生涯，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季昀猛地转回头，对上她的视线。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绝对的认真，也看到了那隐藏在冷静下的、对他能力的信任和期待。 一股久违的热流冲撞着他的心脏。 “我做。”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嘶哑却坚定，“你的方案，我做。” 沈书意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冰上火焰般的光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 --- 第二天，季昀手术成功的消息以及沈书意“副院长”的身份，已经在队里和小范围媒体传开了。 林寒和苏晚晴前来探视。看到季昀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甚至还能呛声护士，两人都松了口气。 “看来是死不了。”林寒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但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的动作却透着一丝笨拙的关心。 苏晚晴则细心地削了个苹果，递给季昀：“季昀，你吓死我们了。不过有书意姐在，真是万幸。” 季昀接过苹果，别扭地说了声“谢了”。他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沙发上，依旧在处理工作的沈书意，忍不住对林寒低声吐槽：“她到底是队医还是院长？怎么比我还忙？” 林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淡淡道：“能者多劳。而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她对你，算是格外‘多劳’了。” 季昀噎住，耳根微微发热。 苏晚晴抿嘴笑了笑，凑近季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季昀，你知道吗？你手术的时候，书意姐在手术室门口，对她爸爸，就是沈院长，说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你恢复哦。” 百分之百…… 季昀咀嚼着这三个字，心头巨震。他看向沈书意的背影，那个看似纤细却蕴含着巨大能量和自信的背影。 他忽然明白，那场手术，不仅仅修复了他的脚踝。某种东西，也在那七十二次失控的心跳之后，在那间冰冷的手术室里，被悄然重塑了。 第11章 头号小粉丝 季昀住院的第三天，伤口疼痛稍减，但漫长的恢复期和无法动弹的焦躁开始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正对着天花板生闷气，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沈书意同意他提前开始哪怕最轻微的活动时，病房门被“哐”地一声大力推开了。 一个穿着明黄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活力四射的身影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声音清脆得能震碎玻璃：“哥！！！你还活着吗？！” 季昀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得脑仁疼，没好气地瞪向来人：“季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送我走的？” 来者正是季昀小他五岁的亲妹妹，季玥。她完全无视哥哥的黑脸，扑到床边，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演技浮夸：“呜呜呜，哥你吓死我了！我在学校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差点当场晕过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一边假哭，一边毫不客气地拿起旁边果篮里苏晚晴削好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 季昀看着自家戏精妹妹，额角青筋直跳：“……苹果是别人削的。” “哦，谢谢别人。”季玥从善如流，嚼着苹果，目光开始在病房里逡巡，然后精准地锁定在了刚结束一个电话，从病房自带的小休息室里走出来的沈书意身上。 季玥的眼睛“唰”地亮了，像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她丢开苹果核，一个箭步冲到沈书意面前，双手合十，眼神充满了崇拜的星星： “您一定就是沈书意姐姐！救我狗哥……啊不是，救我亲哥于水火的神仙医生！沈姐姐你好！我是季玥，这个不省心家伙的妹妹！”她说着，还回头嫌弃地指了指病床上的季昀。 沈书意被这连珠炮似的热情弄得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和季昀气质截然不同、像个小太阳般的女孩，微微颔首：“你好，季玥。” “沈姐姐你太厉害了！我都听说了！是你力排众议给我哥做的手术，还说百分之百能治好他！”季玥激动地手舞足蹈，“你就是我的新偶像！比我这不靠谱的哥强多了！” 季昀在床上气得差点坐起来：“季玥！你说谁不靠谱？！” 季玥根本不理他，继续对着沈书意发射彩虹屁：“沈姐姐，你不仅医术高超，人也这么漂亮！又美又飒！你跟我哥待在同一个空间，简直是仙女下凡屈尊降贵……” “季、玥！”季昀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妹妹扔出去。 沈书意看着这对活宝兄妹，有些哭笑不得。她抬手，轻轻打断了季玥滔滔不绝的赞美：“这是我的工作。而且，你哥哥的恢复，还需要他自己努力。” “他敢不努力！”季玥立刻扭头，叉着腰对季昀怒目而视，“哥你听见没？沈姐姐把你从职业生涯的悬崖边上拉回来，你要是敢不听话，不好好康复，我就……我就天天来病房吵你！在你耳边循环播放你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 季昀：“！！！”黑历史被当面揭露，他的脸瞬间爆红，“季玥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季玥得意地扬起下巴。 看着季昀吃瘪又说不过妹妹的样子，沈书意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倒是……很有趣。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敲响，林寒和苏晚晴来了。他们看到季玥，都愣了一下。 “小玥来了？”苏晚晴显然认识她，笑着打招呼。 “晚晴姐！林寒哥！”季玥立刻切换成乖巧模式，但眼中的兴奋不减，“你们是来看我哥的吗？放心吧，有沈姐姐在，他死不了！” 林寒嘴角微抽，点了点头。苏晚晴则被逗笑了。 季玥的目光在沈书意和林寒、苏晚晴之间转了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更亮了。她蹭到沈书意身边，压低声音，用自以为很小（但其实全病房都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 “沈姐姐，我跟你说，我哥这人吧，虽然脾气臭，嘴巴坏，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还特别别扭……” 病床上的季昀额头青筋暴起：“季玥！你再说一遍？！” 季玥充耳不闻，继续“推销”：“但是他有一点好！他长情！你看他对着冰面都能死磕十几年，要是对哪个人好，那肯定也是一条道走到黑！沈姐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嗷！” 一个枕头精准地砸在季玥的后脑勺上，打断了她的话。 “你给我滚出去！”季昀气得脸都绿了，指着门口的手都在抖。 季玥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向沈书意：“沈姐姐你看他！凶死了！以后谁受得了他！” 沈书意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让整个病房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季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一时间竟忘了生气，有些怔住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 林寒和苏晚晴也相视一笑，无奈地摇头。 “好了，小玥，别闹你哥了，他需要休息。”苏晚晴出面打圆场，把季玥拉到一边。 季玥吐了吐舌头，又凑到沈书意身边，掏出手机：“沈姐姐，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我以后有什么健康问题可以咨询你吗？我保证不随便打扰你！主要是想跟我偶像保持联系！” 面对如此热情又让人无法讨厌的季玥，沈书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 看着顺利加上微信、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妹妹，季昀无力地瘫回床上，感觉脚踝好像更疼了——是被气的。 他这个妹妹，哪里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给他添堵外加“卖哥求荣”的！ 然而，看着季玥围着沈书意叽叽喳喳，而沈书意虽然表情依旧清淡，却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季昀心里那点郁闷，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些。 好像……有这么一个吵吵闹闹的妹妹，和这么一个……能让他妹妹瞬间化身小粉丝的医生在，这枯燥难熬的住院生活，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是，季玥那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像颗种子，不经意间落入了他的心田，悄无声息地，开始生根发芽。 病房里，因为季玥的到来，充满了鸡飞狗跳的生机。而某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心情也变得愈发复杂难言。 第12章 醋王降世 季昀的恢复期漫长而枯燥，但沈书意制定的康复计划却精准得像瑞士钟表。每一天，从踝泵练习到肌肉等长收缩，再到逐渐增加角度的主动活动，都被严格记录和执行。 这天下午，沈书意正在指导季昀进行一组新的脚踝灵活性训练。病房门被敲响，随后，林寒和苏晚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医生。 “季昀，感觉怎么样？”苏晚晴笑着将带来的鲜花插进花瓶。 林寒则对季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死不了。”季昀闷声回答，目光却落在了那个陌生男医生身上。对方正微笑着看向沈书意，眼神温和。 “书意，忙着呢？”男医生开口，声音醇厚，带着熟稔。 书意？叫得这么亲切？季昀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沈书意抬起头，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师兄？！季昀的心猛地一沉。 “刚查完房，听护士说你在这边，就过来看看。”被称作师兄的男医生走上前，很自然地看向季昀的病历和沈书意正在记录的康复进度表，“这就是你那位‘百分之百’把握的患者？季昀选手，久仰大名。” 他伸出手，态度友善。 季昀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沈书意，心里莫名堵得慌。他勉强伸出手，跟对方碰了一下，语气硬邦邦的：“你好。” “这位是顾承宇医生，我们医院康复科的副主任，也是我的师兄。”沈书意向季昀介绍，语气是季昀从未听过的、带着尊重和一丝……亲近？ “顾医生好。”季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顾承宇似乎没察觉到季昀的冷淡，转而看向沈书意，语气带着专业的探讨：“书意，你这份康复计划我看过了，前期非常完美。不过考虑到患者是顶尖运动员，对本体感觉和神经肌肉控制要求极高，我在想，进入中期后，是不是可以引入一些更具挑战性的平衡和稳定性训练？我那边有一些新的设备和思路……” “嗯，我也正有这个考虑。”沈书意显然很感兴趣，和顾承宇凑近了几步，低头讨论起病历和计划来。两人靠得很近，专业术语你来我往，气氛融洽得刺眼。 季昀躺在床上，看着那两颗几乎要凑到一起的脑袋，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专业交流，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尤其是看到顾承宇说话时，偶尔会自然地用手势辅助，手指几乎要碰到沈书意的手臂时，他的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 他们很熟吗？靠那么近干嘛？有什么话不能站远点说？！ “咳！”季昀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打断那两人的“学术交流”。 沈书意和顾承宇同时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书意立刻问道，眉头微蹙。 季昀憋着一口气，胡乱指了一下自己还被支架固定的右脚：“脚麻！” 沈书意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支架和血液循环：“角度没问题，血液循环也正常。可能是长时间固定导致的正常现象，我帮你调整一下位置。”她说着，动手细微地调整了一下支架的角度。 她的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身上，季昀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看到还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的顾承宇，那点舒坦又立刻烟消云散。 “季选手恢复期情绪容易波动，书意你多费心了。”顾承宇语气温和，带着理解，听在季昀耳朵里却像是讽刺他无理取闹。 “他一直这样。”沈书意头也没抬，淡淡地回了一句。 季昀：“……”他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 苏晚晴在一旁看着季昀黑沉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又看了看那位温文尔雅的顾医生，以及专注工作的沈书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寒，递过去一个“你看”的眼神。 林寒面无表情，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顾承宇又和沈书意交流了几句康复上的细节，便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对季昀礼貌地说：“季选手，好好休息，期待你重返赛场。” 季昀扯出一个假笑，没说话。 顾承宇一走，病房里的低气压却丝毫没有缓解。 沈书意继续指导季昀做剩下的训练项目，但季昀明显心不在焉，动作敷衍。 “注意力集中。”沈书意指出他的错误，“这个动作做不标准，会影响你后期蹬冰发力的感觉。” 季昀猛地停下动作，抬起头，黑沉的眼睛盯着沈书意，语气又冲又酸： “沈医生跟他很熟？” 沈书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顾承宇。她有些莫名其妙：“顾师兄？我们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以前经常一起做课题，当然熟。” 师兄师妹，还一起做课题？！季昀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酸气直冲脑门。 “哦。”他冷哼一声，别过头，“怪不得那么‘默契’。” 这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能弥漫整个病房。苏晚晴忍不住低头偷笑。林寒也挑了挑眉。 沈书意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看着季昀紧绷的侧脸和浑身散发着的“我不高兴”的气息，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记录板，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季昀，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判断，还是单纯看不惯顾医生？” 季昀被问得一噎，脸瞬间涨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谁看不惯他了？！我质疑他干嘛？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话太多，影响我训练！” 这借口找得蹩脚至极。 苏晚晴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连林寒都轻咳了一声，掩饰嘴角的笑意。 沈书意看着季昀恼羞成怒又无处发泄的样子，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笑意，浅浅的，却让季昀的心跳漏了一拍。 “放心。”她拿起记录板，重新恢复专业表情，语气淡然，却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他心头弥漫的酸雾， “我的康复计划，只针对你一个人。别人的建议，只是参考。” 说完，她不再看他，低头记录数据。 季昀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的火气和酸涩，因为她这句看似平常却带着某种承诺意味的话，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别扭地“哼”了一声，重新开始训练，这次，动作标准了不少。 苏晚晴凑到林寒耳边，用气声说：“醋王出现了。” 林寒看着病床上那个耳根还泛着可疑红晕、却认真做着训练的季昀，微微颔首。 “嗯，级别还不低。” 病房里，某种隐秘而甜腻的气息，似乎开始悄然取代消毒水的味道。而某位刚刚初显“醋王”本色的选手，还在为自己拙劣的掩饰而暗自懊恼。 第13章 考验 季昀的病房几乎成了队里的第二个据点。这天下午，林寒和苏晚晴照常前来探视，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 苏晚晴依旧温柔地笑着，将带来的新鲜水果洗净切好，但眼神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寒则比平时更加沉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视线落在窗外，眉心有着一道浅浅的褶皱。 连沉浸在自身烦躁和偶尔偷瞄沈书意中的季昀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喂，你俩怎么回事？”季昀叼着苏晚晴递过来的苹果块，口齿不清地问，“吵架了？” 苏晚晴动作一顿，勉强笑了笑：“没有啊。” 林寒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季昀一眼：“吃你的苹果。” 这反应，简直是欲盖弥彰。 沈书意正在核对季昀下午的用药，闻言也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作为医生和旁观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层弥漫在两人之间、无形却坚韧的隔膜。 “是技术动作上的分歧？”沈书意放下药单，语气平和地问。她记得之前隐约听张教练提过，他们在为新节目的一個抛跳难度而争执。 苏晚晴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林寒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紧：“不是分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带着一丝挫败感开口：“是信任问题。” 这四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季昀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皱起了眉。对于双人滑选手而言，“信任”二字，重逾千斤。 原来，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大赛中冲击更高奖项，他们编舞引入了一个更高难度的捻转接抛跳动作。这个动作要求女伴在高速旋转后被男伴抛出，滞空时间长，落冰风险极大。成败的关键，完全在于男伴抛掷的力度、角度和时机的精准把控，以及女伴毫无保留的交付与信任。 在几次训练中，苏晚晴都完成得有些犹豫，导致落冰不稳。而林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迟疑，这种迟疑反过来影响了他的发力，动作屡屡失败。失败的次数多了，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了两人。 “晚晴，你在怕什么？”林寒看向苏晚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楚，“你不相信我能接住你吗？”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我不是不相信你！林寒，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只是……”她哽了一下，“我只是看到季昀摔下去的样子……我控制不住……我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季昀那惊天动地的一摔，韧带撕裂、职业生涯险些报销的后果，像一片阴影，投射在了苏晚晴的心上。那种对伤病本能的恐惧，在尝试极高难度动作时，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侵蚀着她交付全部的勇气。 林寒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看着苏晚晴微红的眼眶，那句“怕”像根细针，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想说“我不会让你摔”，想保证“万无一失”，但在竞技体育的极限领域，谁又能给出百分之百的承诺？季昀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种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无法责怪晚晴的恐惧，那是人之常情。可这份恐惧，却成了横亘在他们默契之间，一道实实在在的鸿沟。 病房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季昀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自己的伤摆在这里，任何轻飘飘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沈书意静静地听着，目光掠过林寒紧握的拳头，和苏晚晴低垂的、微微颤抖的肩膀。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两人中间。 “恐惧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不是弱点。”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强行忽略恐惧，只会让肌肉更紧张，增加受伤风险。” 林寒和苏晚晴同时看向她。 沈书意继续道：“你们的问题，不在于信任本身，而在于如何在这种合理的恐惧存在下，重新建立执行高风险动作的协同模式。” 她看向林寒：“林寒，晚晴的恐惧是客观存在的。你需要做的，不是要求她立刻消除恐惧，而是通过更稳定、更可预测的技术动作，一次次向她证明，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你也有能力将伤害降到最低。你的信心，需要体现在每一个细微的发力上，传递给她。” 她又看向苏晚晴：“晚晴，相信林寒，也相信你自己。你的恐惧提醒你风险，但你的技术和你们多年的默契，是应对风险的资本。试着把注意力从‘可能会摔’转移到‘我们如何共同完成’上来。感受他的力量，配合他的节奏，将你的安全，部分责任交给他，部分责任，握在你自己手中。” 她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问题的核心，没有空泛的鼓励，只有基于理解和专业的建设性意见。 林寒眼中的挫败感渐渐被思索取代，他看向苏晚晴，眼神变得坚定。苏晚晴也抬起头，看着林寒，眼中的慌乱慢慢沉淀下去。 季昀看着沈书意，看着她三言两语就稳住了即将失控的局面，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她似乎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出最精准的“诊断”和“治疗方案”，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谢谢沈医生。”林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谢。 苏晚晴也抹了下眼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明白了，书意姐。我们会调整的。” 两人之间的坚冰，似乎因为这番点拨，而开始悄然融化。 离开病房时，林寒和苏晚晴的肩膀不再像来时那样紧绷。在门口，苏晚晴主动伸出手，轻轻勾住了林寒的手指。林寒微微一顿，随即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季昀靠在床头，忽然啧了一声，语气复杂地对沈书意说： “喂，沈书意，你是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 沈书意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分人。” 季昀被她这简练又意有所指的回答噎住，看着她又开始专注于工作的侧脸，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分人？ 那他这种，又臭又硬，还动不动就乱吃飞醋的“疑难杂症”，她治不治？ 第14章 家人的温暖 季昀住院的周末，病房里迎来了两拨意想不到的、阵容强大的“探视团”。 先是季昀的父母，季弘深教授和林静书主任，在季玥的叽叽喳喳陪同下走了进来。季教授依旧儒雅，但看向儿子打着厚重石膏的腿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林主任则直接上手，检查了儿子的病历和各项指标，用专业眼光审视着沈书意的每一个治疗方案，最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麻烦沈医生了。”林主任对沈书意说道，语气是职业性的客气，但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分内之事。”沈书意从容回应。 季玥则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沈书意“沈姐姐”长、“沈姐姐”短，还不忘吐槽她哥：“妈你看我哥，躺床上还板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季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在父母面前，终究没敢太放肆。 这边季家人刚坐下没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沈书意的家人——父亲沈弘毅院长，母亲楚月，以及哥哥沈知行。 楚月女士的出现，让病房内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她年近五十，却保养得极好，气质温婉中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优雅与力量。她年轻时曾是国家花滑队的名将，退役后转型成为编舞教练，在冰坛地位崇高。 “书意，小季今天感觉怎么样？”楚月的声音柔和，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她先是关切地询问了沈书意，然后目光便落在了病床上的季昀，以及旁边的季家父母身上。 “楚教练？”林静书主任率先认出了楚月，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她虽是医学权威，但对这位曾为国家赢得荣誉的花滑名将也保有敬意。季弘深教授也颔首致意。 “林主任，季教授，你们好。”楚月微笑着与季家父母握手，姿态落落大方，“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又看向季昀，眼神温和而带着一丝了然，“季昀，放轻松，运动员受伤是常事，关键是后续的康复。书意的能力，我和她爸爸都放心。” 她几句话，既化解了初次见面的尴尬，又肯定了女儿的专业，还安抚了患者情绪，滴水不漏。 沈弘毅院长则与季教授寒暄起来，两位在不同领域顶尖的男人，倒是颇有共同语言。沈知行则站到妹妹身边，低声问：“没什么麻烦吧？”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季昀。沈书意轻轻摇头。 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VIP病房显得有些拥挤，却也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温暖的热闹。 季昀看着这阵仗，尤其是看到那位只在电视和资料里见过的花滑传奇楚月教练，此刻正用那种包容又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楚教练好。” 楚月走到床边，没有先看他的伤腿，而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很疼吧？心里更难受，是不是？” 只这一句，季昀的鼻尖就莫名一酸。所有人都告诉他伤会好，职业生涯还能继续，但只有这位曾经的运动员，一眼看穿了他荣耀崩塌后的无助与恐慌。他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当年也摔过，比你这次还严重，腰椎骨折。”楚月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完了。但我偏不信。”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蕴藏着坚韧，“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能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在冰上飞。” 她轻轻拍了拍季昀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相信书意，也相信你自己。你的身体里，流着征服冰面的血，没那么容易认输。” 这番话，比任何专家的保证都更能触动季昀。他抬起头，看向楚月，又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沈书意。是因为有这样坚韧的母亲，才培养出了沈书意那样冷静又强大的性格吗？ 季玥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楚阿姨！您当年那个《天鹅湖》的节目我看了好多遍！太美了！我哥的艺术表现力要是能有您一半，也不至于被粉丝叫‘冰上机器人’了！” “季玥！”季昀这次是真的恼了，这死丫头怎么什么老底都往外揭！ 众人都被逗笑了，连林静书主任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沈知行看着季昀吃瘪的样子，嘴角也弯了弯。 楚月笑着拉过季玥的手：“小玥很可爱。表现力可以慢慢磨砺，你哥哥的技术底子和拼搏精神，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这时，林静书主任也开口了，语气是对同行才有的认真：“楚教练，沈院长，书意的治疗方案我看过了，非常大胆，但也极具前瞻性。我们做父母的，感谢她的全力以赴。” 沈弘毅点点头：“书意这孩子，认定的事情，就会做到最好。我们做家长的，支持她的专业判断。” 两家人的目光交汇，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基于对子女信任和理解而产生的默契与和谐。之前的些许隔阂，在这种共同的目标下，似乎消融了不少。 沈书意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和那个别扭却重要的患者及其家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聚在一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注意到母亲楚月看向季昀时，那眼神中除了前辈对后辈的鼓励，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好奇？ 探视时间在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两家人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聚。 送走家人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沈书意和季昀。 季昀还沉浸在方才那种被理解、被支持的温暖氛围中，有些回不过神。他看向正在整理探视带来的礼物的沈书意，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妈妈……楚教练，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了？” 沈书意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他有些忐忑又期待的眼神，坦然地点了点头： “嗯。你每一场国际比赛的录像，她都会看。她说过，你是近十年来，难得的技术与艺术感都在努力寻求突破的男单选手。” 季昀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被偶像认可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他。楚月教练……竟然一直在关注他？ 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那副想矜持又忍不住想笑的别扭样子，沈书意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所以，好好恢复。别让她失望。” “……也别让我失望。”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重话都更有分量。 季昀看着她转身继续忙碌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和沈书意之间，除了医患关系，除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和吸引，似乎还缠绕进了更多的东西——家人的认可，前辈的期望，还有……她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这份“家人的温度”，灼热得让他有些心慌，却又贪婪地不想失去。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代表着正在愈合的细微痛痒，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而坚定。 第15章 我的医生，当然厉害 季昀的恢复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厚重的石膏被拆除，换上了更轻便的可调节支具，这意味着他可以开始进行一些负重前的准备性训练。沈书意的康复计划也随之升级，变得更加繁复和精细。 这天，沈书意推着超声波和低频电刺激的仪器来到病房，准备给季昀做治疗。一进门，就发现里面除了季昀，还有队里另外两个男单选手，周炜和吴昊。他们显然是来看望季昀的，但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尴尬。 周炜正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某个体育论坛的页面，他皱着眉头念道：“……论据很充分啊，都说季昀这次伤得太重，就算沈医生技术再好，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还说这种激进方案就是赌博，搞不好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季昀靠在床头，脸色不太好看，但没说话。 吴昊在一旁打圆场：“哎呀，网上瞎说的你也信？沈医生不是说了能恢复嘛。” “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啊，”周炜没察觉气氛不对，继续道，“还说沈医生太年轻，又是空降的副院长，说不定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嗷！” 他话没说完，就被吴昊狠狠踩了一脚。 周炜吃痛，抬头正好对上刚进门的沈书意平静无波的眼神，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沈、沈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便看看……” 沈书意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开始准备仪器：“没关系。网络言论，不必在意。”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些质疑和揣测与她无关。但躺在床上的季昀，看着她低垂着眼睫、专注连接仪器的侧脸，心里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是他季昀在冰场上摔的，手术是她做的，康复方案是她定的，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承担了多大压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凭什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轻易否定她的努力和专业？ 一种强烈的、想要为她辩驳的冲动涌上心头。 这时，周炜为了缓解尴尬，又没话找话地对季昀说：“昀哥，你也别太有压力，就算……就算以后不能跳四周了，以你的底子，比一般选手还是强很多的……” “谁说我不能跳四周了？” 季昀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硬的笃定，打断了周炜的话。 周炜和吴昊都愣住了，连正在调节仪器参数的沈书意也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季昀的目光扫过周炜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言论，然后落在沈书意身上，黑沉的眸子里像是燃着两簇暗火。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不吝却又异常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医生，沈书意，”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她说我能恢复，我就能恢复。她说我能跳四周，我就能跳。”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周炜和吴昊，眼神里带着冰碴子：“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和废话，以后别拿到我面前说。我的医生，厉害得很，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病房里一片寂静。 周炜和吴昊张大了嘴巴，像是第一次认识季昀一样。他们印象里的季昀，骄傲、孤僻、脾气坏，何曾这样……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痞气地维护过一个人？还是维护一个之前跟他针锋相对的医生？ 沈书意握着仪器探头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她看着季昀，他脸上还带着伤后的虚弱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而坚定的光芒。那声“我的医生”，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了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段掷地有声的维护从未发生过： “躺好，治疗要开始了。” 季昀“嗯”了一声，配合地躺平，目光却依旧黏在沈书意身上，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周炜和吴昊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待着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还是吴昊机灵，扯了扯周炜：“那什么……昀哥，沈医生，你们先忙，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沈书意熟练地操作着，冰凉的凝胶和探头在他脚踝周围移动。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再是以往那种紧绷的、对抗的沉默，而是掺杂了一种微妙而粘稠的东西。 季昀看着沈书意近在咫尺的、认真的脸，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他刚才……是不是话说得太满了？什么“我的医生”……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轻浮？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别动。”沈书意低声制止，手指稳稳地按住他的小腿。 季昀立刻僵住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偷偷抬眼去看她。她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喂……”他小声开口。 “嗯？”沈书意头也没抬。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季昀有些别扭地组织着语言，“不是……不是随便说说的。” 沈书意操作仪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反应让季昀心里更没底了。这算什么意思？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是认同还是懒得理会？ 他正纠结着，沈书意却突然关掉了仪器，一边用纸巾擦掉他脚踝上的凝胶，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知道了。” “下次再有人质疑，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亮而笃定，带着一种与他刚才如出一辙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是沈书意说的，季昀一定能行。” 季昀怔住了。 他看着沈书意，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强大到耀眼的光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重重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无比坚定的心情，点了点头。 “嗯！”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沈书意，不再是简单的医患，也不再是互相试探的对手。 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战友，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征服冰面，也征服命运——并肩前行的同行者。 而那句“我的医生，当然厉害”，也不再是一时冲动的维护，而是镌刻在心底的、毋庸置疑的信仰。 第16章 冰场公主抱 季昀的康复进展顺利，在支具的保护下，他已经可以靠着拐杖进行短距离的行走。沈书意的康复计划严苛得像军事化管理，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季昀离他心心念念的冰场更近一步。 这天晚上，沈书意照例在办公室整理完所有数据，准备离开时，发现季昀的病房灯还亮着。她走过去，看见他正对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着冰痕的轨迹。 “还不休息？”沈书意推门进去。 季昀回过神，看到她，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闷声道：“睡不着。”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沈书意……我什么时候能……哪怕只是上去站一站？” 他知道自己贪心了，但那种对冰面的思念，几乎成了本能。 沈书意看着他眼底的渴望，沉默了片刻。她理解这种心情，就像她母亲楚月曾经说过的，冰是刻在骨子里的瘾。 “现在不行。”她给出专业的否定，但看着他那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可以去场边看看。” 季昀的眼睛倏地亮了。 深夜的A区冰场，只留了几盏应急照明灯，光线昏黄，将洁白的冰面映照得如同蒙着一层怀旧的滤镜。空旷，寂静，只有制冷系统低沉的嗡鸣。 季昀拄着拐杖，站在挡板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熟悉的、冰冷而洁净的味道。他的目光一寸寸掠过那片他曾经纵横驰骋的领地，眼神复杂，有怀念，有痛苦，也有重燃的斗志。 沈书意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打扰他。 就在这时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头顶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连制冷系统的嗡鸣也戛然而止！整个冰场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死寂！ 停电了。 “怎么回事？”季昀下意识地问，声音在空旷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能是线路故障，或者区域停电。”沈书意冷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别动，待在原地，我去找应急灯或者联系安保。” 她说着，凭着记忆摸索着想要往入口方向移动。 然而，季昀在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他听到她刚迈出一步，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可能是放在场边的训练圆锥或是其他杂物——紧接着，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身体失去平衡摔倒的声音！ “沈书意！” 季昀的心脏猛地一缩，想也没想就丢开了拐杖，凭着声音来源和记忆中她的位置，摸索着扑了过去！ 黑暗中，他准确地碰到了她摔倒的身体。 “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双手慌乱地在她身上摸索检查，触手是她纤细的手臂和肩膀。 “我没事……”沈书意的声音还算镇定，但带着一丝吃痛，“好像……脚扭了一下。” 脚扭了？在这漆黑一片、冰冷光滑的冰场边缘？ 一股强烈的恐慌和后怕瞬间攫住了季昀。他不敢想象如果她摔得更重，或者滑倒在冰面上会怎样。在这种环境下，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根本无法及时有效地帮她！ 不能再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几乎是本能反应，季昀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腰部发力 “你……”沈书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被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抱。 在漆黑寂静的冰场边，刚刚拆掉石膏、还需要拐杖辅助行走的季昀，用一种近乎奇迹般的核心力量和决心，将沈书意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心跳。沈书意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一点清冷馨香的气息萦绕在季昀鼻尖，让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而季昀胸膛传来的、因为用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也让沈书意僵住了身体，忘了挣扎。 “季昀！你的脚！”她反应过来，急声道。 “别动！”季昀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抱紧我。” 他的脚步在黑暗中移动得异常缓慢而坚定。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保持平衡和感知前方道路上。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受伤的右脚承担着额外的重量，传来阵阵酸胀的抗议，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沈书意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手臂和胸膛肌肉的紧绷，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下颌线紧贴着她额角的硬朗轮廓，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和清爽气息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这个冰冷的、黑暗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里，莫名地包裹了她。她不再说话，只是依言，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轻轻埋在他的颈窝。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像一股电流窜过季昀的全身，让他手臂的力量仿佛又增强了几分。 这段从冰场到出口不过几十米的路，此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的手摸到了冰冷的门把手。用力推开，走廊里应急灯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驱散了部分黑暗。 季昀抱着沈书意，一步步走出冰场，直到确认站在了坚实平坦的走廊地面上，他才长长地、近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缓缓地将沈书意放了下来，但一只手仍牢牢扶着她的胳膊，确保她站稳。 灯光下，两人都有些狼狈。季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因为用力而泛红。沈书意的发丝有些凌乱，脸颊也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未褪的惊悸，以及某种……更深层的、剧烈涌动的情感。 “你的脚……”沈书意率先回过神，低头看向他的右脚，语气带着担忧。 “没事。”季昀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的脚呢？扭得严重吗？” “应该只是轻微扭伤。”沈书意动了动脚踝。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是闻讯赶来的安保人员。 “沈副院长！季选手！你们没事吧？刚刚线路跳闸了，已经恢复了！” 灯光骤亮，冰场内的制冷系统也重新开始工作，发出嗡鸣。 光明驱散了黑暗，也仿佛驱散了刚才那片刻黑暗中滋生出的、不容忽视的暧昧与悸动。 沈书意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对安保人员点了点头：“我们没事，只是小意外。”她借着季昀搀扶的力道，单脚站着，“麻烦送我们回诊疗室，我需要处理一下脚踝。” “我抱你……”季昀下意识地又要弯腰。 “不用了。”沈书意阻止了他，语气恢复了专业和平静，“你的脚不能再负重。扶着我就可以。” 季昀看着她冷静的侧脸，那句“我的脚没事”在嘴边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默默地，将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的支撑，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诊疗室走去。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这一次，不再是黑暗中的被迫依靠，而是光明下的彼此扶持。 有些东西，在那一抱之后，已经彻底不同了。 而刚刚恢复光明的冰场，静静地躺在他们身后，仿佛见证了一场无声的、关于依靠与心动的加冕礼。 第17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为了缓解大赛前和伤病带来的紧张气氛，队里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聚餐。地点就在基地食堂隔出的小包间，算是给枯燥的训练生活一点调剂。季昀虽然行动不便，但在沈书意“适度社交有助于心理健康”的批准下，也拄着拐杖出席了。 到场的有季昀、沈书意“作为队医被硬拉来”、林寒、苏晚晴，还有另外几个关系不错的单人和双人滑选手，包括之前说错话的周炜和吴昊。季玥听说有聚会，也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美其名曰“照顾她可怜的哥哥”。 几轮火锅和饮料下肚，气氛活跃起来。不知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得到了除季昀和沈书意外所有人的热烈响应。 “哥，沈姐姐，不许扫兴啊！”季玥第一个把矛头指向他们。 沈书意本想拒绝，但看到季昀虽然板着脸，却也没直接反对，便默认了。 游戏开始，酒瓶在餐桌中央旋转。第一轮，瓶口就精准地对准了苏晚晴。 “晚晴姐！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季玥兴奋地问。 苏晚晴脸一红，看了眼身旁的林寒，小声道：“真心话吧。” 立刻有人起哄：“说出林寒的三个缺点！” 众人屏息，连林寒都微微侧目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抿嘴笑了笑，看着林寒，眼神温柔却带着一丝狡黠：“太闷，太固执，还有……有时候明明关心人，却非要摆着一张冷脸。” 众人爆笑，林寒耳根微红，面无表情地往苏晚晴碗里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虾滑，算是默认。 游戏继续，瓶口转向了吴昊，他选了大冒险，被要求对着窗外大喊三声“我是冰上小王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臊得他回来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气氛越来越热烈。终于，在众人的期待的目光中尤其是季玥，瓶口慢悠悠地，停在了季昀面前。 “哥！到你了！”季玥几乎要跳起来，“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所有人都看向季昀，连沈书意也投去了目光，想看看这个别扭的家伙会怎么应对。 季昀皱着眉，扫了一眼周围看好戏的眼神，又瞥见沈书意那带着一丝探究的平静目光，心里一横。大冒险？谁知道这群家伙会想出什么损招，他现在的形象已经够糟糕了这也是多亏了他亲爱的妹妹。 “真心话。”他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耶！”季玥欢呼，立刻抢过提问权，问题刁钻又直接，“哥，你老实交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问题一出，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季昀身上，连林寒都放下了筷子，周炜和吴昊更是伸长了脖子。这可是冰上王者季昀的感情八卦！千年难得一遇！ 季昀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以惊人的速度升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沈书意。她正低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仿佛这个问题与她毫无关系。 说不说？ 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几乎已经呼之欲出。是那个在他最狼狈时给他专业救治的人，是那个在他疼痛难忍时被他死死抓住手臂的人，是那个在黑暗中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是那个他愿意用全部信任去托付职业生涯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几乎要烧起来的耳根，猛地抬起头，破罐子破摔般，用一种近乎凶狠的语气，承认道： “有！” 包间里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谁啊谁啊？” “昀哥牛逼！快说是谁！” “是不是队里的？” 季玥激动得直拍桌子，只有林寒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 季昀说完那个“有”字，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梗着脖子，任凭众人如何起哄逼问，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端起面前的饮料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的干涩和脸上的燥热。 沈书意搅拌饮料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抬头，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游戏在一种更加暧昧和兴奋的氛围中继续。也许是老天爷都想看戏，下一轮，瓶口不偏不倚，转向了刚刚平息下心跳的沈书意。 “沈姐姐！”季玥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连刚刚“英勇就义”的季昀，也瞬间绷直了身体，紧张地看向沈书意。他会听到什么？ 沈书意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季玥兴奋的小脸上。 “大冒险。”她清晰地说道。 选择大冒险？众人有些意外，毕竟以沈医生的性格，似乎更适合冷静地应对“真心话”。 季玥眼珠一转，一个在她看来绝妙的在主意诞生了。她指着季昀，对沈书意说：“沈姐姐，你的大冒险是——喂我哥吃一口东西！必须亲手喂！” “哇哦——！” “这个好！” “玥姐威武！” 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季昀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头晕目眩。他看着沈书意，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沈书意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季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看向季昀，对上他那双写满了震惊、无措、还有一丝隐秘期待的眼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书意沉默了几秒。然后，她拿起公筷，从清汤锅里夹起一片煮得恰到好处的肥牛，在自己的调料碟里轻轻蘸了一下，然后，坦然自若地伸到了季昀的嘴边。 她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一丝扭捏，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吃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季昀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看着沈书意那双清亮而坦然的眸子，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微微张开嘴，接住了那片肥牛。 柔软的肉质，恰到好处的温度，混合着调料和她指尖若有似无的清淡气息……味道他根本没尝出来，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嘴唇触碰筷子的那一瞬间，和沈书意收回手时，那淡然却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眼神。 “嗷——！” “昀哥脸红了！”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包间里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季昀机械地咀嚼着，感觉那片牛肉像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不敢再看沈书意，只能低着头，掩饰着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 而沈书意，在完成“大冒险”后，便重新端起了饮料杯，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在其他人看来的举动，只是例行公事。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紧，耳垂也染上了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粉色。 真心话与大冒险的游戏，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卷走了某些刻意维持的平静，将那些潜藏在冰面下的汹涌暗流，猝不及防地推到了阳光之下。 有些真心，在玩笑中吐露。 有些靠近，在冒险中完成。 聚会散场时，季昀拄着拐杖，走得比来时更慢。沈书意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走到宿舍楼岔路口，季昀才突然停下脚步，声音低哑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沈书意……刚才，算不算？” 沈书意脚步一顿，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没有回头，月光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 “游戏而已。” 她留下这四个字，便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季昀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仿佛还残留着触感的嘴唇，心里五味杂陈。 只是游戏……而已吗？ 可他为什么觉得，那片肥牛的味道，和他加速的心跳，真实得让他无法忽视？ 第18章 专属止疼药 测试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队里的训练气氛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连带着康复中心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季昀的康复进入了最磨人的阶段。支具虽然去掉了，但脚踝的稳定性远未恢复，每一次尝试性的负重、每一次肌肉力量的重新激活，都伴随着深层的酸痛和力不从心的挫败感。沈书意的康复方案精准而残酷，将他逼向身体和心理的极限。 这天下午的康复训练尤其艰难。一套结合了平衡与核心力量的组合动作，要求季昀在保持脚踝稳定的同时，完成上半身的抗阻训练。汗水浸透了他的训练服，额前的黑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咬紧牙关，每一次发力，脚踝处传来的酸胀和隐隐的刺痛都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核心收紧，保持呼吸，不要憋气。”沈书意站在一旁，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记录着他每一丝肌肉的颤抖和动作的变形。 季昀闷哼一声，试图调整，但疲惫和疼痛让他的控制力下降，身体一个不稳，差点从平衡垫上栽下来。 “停。”沈书意上前一步扶住他，“今天的强度够了。” 季昀喘着粗气，瘫坐在训练垫上，双手撑在身后，低着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一种混合着生理疼痛和心理焦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滚。他讨厌这种无力感，讨厌身体不受控制的每一秒。 “不行……还差得远……”他声音嘶哑，带着不甘。 沈书意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瓶水和毛巾，然后蹲下身，开始为他进行训练后的放松和检查。她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温度，精准地按压在他小腿和脚踝周围紧绷的肌肉群上。 当她的拇指按到一处粘连严重的筋膜节点时，一阵尖锐的酸麻痛感猛地窜起，季昀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 “呃……” 沈书意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手下力道未减：“这里粘连比较严重，必须松开，不然会影响发力。” 季昀死死咬住后槽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把后续的痛呼咽了回去，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掩饰。 就在这时，康复室的门被推开，林寒和苏晚晴走了进来。他们刚结束冰上训练，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看到季昀这副狼狈又痛苦的样子，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季昀，还好吗？”苏晚晴轻声问。 季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不了。” 林寒的目光落在沈书意按压的位置和季昀强忍痛苦的脸上，沉默了一下，对苏晚晴说：“我们先去拉伸吧。” 苏晚晴会意，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季昀更不自在，便点点头，跟着林寒去了旁边的器械区，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瞟向这边。 沈书意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和离开，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下那块顽固的粘连组织上。她持续施加着稳定而深透的压力，那滋味，堪比一场小型酷刑。 季昀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被那酸胀痛感折磨得断裂了。他闭上眼，感官在极度的不适中被放大，鼻尖萦绕的，全是沈书意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一丝清冽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不知怎的，这气息，竟比任何镇痛泵和止痛药都更能牵动他的神经。 在又一波剧烈的酸麻感冲击大脑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压抑痛楚而低哑破碎： “沈书意……” “嗯？”沈书意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 季昀睁开眼，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专注的侧脸。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依赖感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看着她，用一种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带着委屈和渴求的语气，哑声说： “……只有你能让我好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书意按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住了。 连旁边正在拉伸的林寒和苏晚晴，动作都停滞了一瞬。苏晚晴惊讶地捂住了嘴，林寒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极度的诧异。 这话……太暧昧了。几乎等同于直白的宣告和依赖。 康复室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季昀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他在说什么蠢话？！这跟撒娇有什么区别？！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窘迫得无地自容，准备硬着头皮找补时，沈书意却缓缓松开了按压的手指。 她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融化了些许。她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评价，没有嘲笑，也没有回应那份逾越的依赖。 她只是拿起旁边的活血化瘀药膏，用指尖挖取了一些，然后，重新将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疼痛的脚踝，力道适中地、一圈一圈地，开始揉搓。 药膏清凉的触感和她掌心温热的温度奇异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她沉稳有力的揉按，那折磨人的酸胀痛感，竟真的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开始缓缓退去。 她一边揉按，一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专业的、平稳的调子，说出的内容却让季昀的心脏再次失控地狂跳起来： “知道了。” “以后疼了，就来找我。” 她没有承认他是她的“专属止疼药”，但她给了他独一无二的权限和承诺。 季昀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着眼睫、认真为他揉按脚踝的样子，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古铜色的皮肤上移动……一股巨大的、汹涌的热流冲垮了所有的窘迫和尴尬，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 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归属感，点了点头。 “嗯。” 苏晚晴在一旁看着，轻轻碰了碰林寒，眼神里充满了“磕到了”的兴奋。林寒看着季昀那副仿佛被顺了毛的大型犬模样，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 第19章 冰释前嫌 季昀的康复训练渐入佳境，而冰场上，林寒和苏晚晴却似乎陷入了瓶颈。那份因季昀受伤而起的恐惧阴影，并未因沈书意的开导而完全散去，依旧像一层薄冰，覆盖在他们引以为傲的默契之上。 新的高难度抛跳动作，成功率低得令人沮丧。每一次失败，空气就像被抽紧一分。苏晚晴的迟疑，林寒的紧绷，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天下午，沈书意推着季昀到冰场边进行“感官刺激”训练——让他感受冰场氛围，观察技术动作。季昀拄着拐杖，目光复杂地看着冰面上那对反复尝试又屡屡失败的搭档。 “重心又早了零点一秒。”季昀皱着眉，低声对身旁的沈书意说。他虽然主攻男单，但顶尖运动员的眼力还在。 沈书意微微颔首：“晚晴的起跳时机没问题，是林寒在抛掷瞬间，核心有细微的后仰，力量传递不够干脆。”她顿了顿，看向季昀，“你觉得问题在哪？” 季昀嗤笑一声，一针见血：“怕呗。他怕力量给大了晚晴控制不住，又怕给不够完不成动作。犹豫就会败北，放在哪儿都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冰场里，足以让刚刚又一次失败、正滑到场边休息的林寒和苏晚晴听到。 林寒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水瓶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苏晚晴的脸色也白了白，下意识地想去拉林寒的手，却被他微微避开。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书意不赞同地看了季昀一眼，季昀却浑不在意地撇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说的是事实。脓包不挑破，永远好不了。” 沈书意沉默。她知道季昀话糙理不糙。林寒和苏晚晴之间的问题，需要一次彻底的爆发，或者……突破。 就在这时，张教练拿着训练计划板走了过来，脸色凝重：“林寒，晚晴，这个动作如果下周测试赛前还拿不下来，我们可能要考虑换回原来的编排。” 换编排？意味着放弃冲击更高难度的可能，也意味着他们向内心的恐惧妥协了。 林寒猛地抬起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苏晚晴眼中也闪过一丝不甘和慌乱。 “教练，我们再试一次。”林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苏晚晴看着林寒紧绷的侧脸，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滑向冰场中央。音乐响起，前面的动作行云流水，默契依旧。很快，来到了那个关键的抛跳节点。 加速，捻转，林寒的手臂环绕住苏晚晴的腰肢，准备发力抛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季昀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拐杖。沈书意目光沉静地注视着。 就在发力前的瞬间，苏晚晴看着林寒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和决绝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沈书意的话——“将你的安全，部分责任交给他，部分责任，握在你自己手中。” 也想起了无数次训练中，即使在她犹豫失误时，林寒也总是第一时间试图稳住她、保护她的本能。 信任，不是毫无根据的盲目，而是基于无数次共同经历建立的、对彼此能力和心意的了解与托付。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想“可能会摔”，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林寒手臂传来的力量信号上，将自己的核心收紧，将落冰的准备做到极致，然后，在他发力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 林寒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人儿这一次的不同！那种迟疑和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信任的松弛与配合！这股信任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冲散了他心底那丝因害怕失误而产生的犹豫！ 他的核心前所未有的稳定，腰部发力，手臂推送的力量精准而果断！ “咻——” 苏晚晴的身体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惊心动魄的弧线，旋转，舒展，然后，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 “嗒！” 冰刀落冰的声音清脆而稳定！没有晃动，没有趔趄，完美地滑出！ 成功了！ 冰场内外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连张教练都激动地挥了下拳头！ 苏晚晴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稳稳站在冰面上的双脚，随即，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将她抛出的男人。 林寒还保持着结束动作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看向苏晚晴的眼睛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一种更深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他滑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苏晚晴也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凉意和汗水的训练服里，肩膀微微颤抖。 那一刻，所有的隔阂、恐惧、不安，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中冰消瓦解。他们用行动和信任，共同击碎了横亘在面前的障碍。 站在场边的季昀，看着冰面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扯了一下，哼道：“这还差不多。” 沈书意看着他们，眼中也流露出淡淡的欣慰。她侧过头，对季昀说：“看来，你的‘挑破脓包’疗法，偶尔也能起些积极作用。” 季昀挑眉，带着点小得意：“那是自然。” 过了一会儿，林寒和苏晚晴手牵着手滑到场边，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 “谢谢。”林寒看向季昀和沈书意，语气郑重。他知道，季昀那番刺耳的话，和沈书意之前的点拨，都是促成这次突破的关键。 苏晚晴也红着脸，用力点头：“谢谢昀哥，谢谢书意姐！” 季昀摆摆手，一脸“小事一桩”的拽样：“赶紧请吃饭就行。” 沈书意则微笑道：“是你们自己克服了心魔。” 看着这对“小情侣”终于跨越难关，重拾默契与信任，沈书意和季昀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有些坎，需要外人推一把。 但迈过去，靠的是彼此紧握的手，和那份不容置疑的真心。 第20章 见家长预告 季昀的脚踝恢复神速，在沈书意堪称严苛的康复计划下，他已经能脱离拐杖，进行缓慢的行走，甚至开始尝试一些无冲击的蹬冰模拟训练。希望，像破冰的春水，重新在他眼中流动。 这天傍晚，沈书意刚结束对季昀的康复评估，准备下班，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母亲楚月打来的。 “书意，晚上有空吗？我和你爸，还有知行，想请季昀和他父母一起吃个便饭。”楚月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就在家里，简单点。小季恢复得不错，也该放松一下，顺便感谢一下他父母之前的关心。” 沈书意握着手机，愣了一下。家庭便饭？这阵仗……听起来可不像只是“简单点”。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扶着器械小心翼翼走路的季昀。 季昀察觉到她的目光，投来询问的眼神。 沈书意对着话筒：“妈，我需要问一下季昀和他父母的意思。” “应该的，你问问看。我和你爸等你们消息。”楚月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书意收起手机，走到季昀面前，语气平静地转达了母亲的邀请。 “去你家……吃饭？”季昀也愣住了，扶着器械的手指微微收紧。上次两家人在病房的短暂会面还算融洽，但那是探病。这次是正式的家庭聚餐，意义截然不同。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穿什么？说什么？他爸妈会去吗？沈院长和楚教练会不会觉得他太闷？沈知行会不会又找机会警告他？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他，比面对国际裁判时还要心慌。 “嗯。我父母，我哥，请你和你父母。”沈书意确认道，观察着他的反应，“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或者叔叔阿姨没空，我可以……” “去！”季昀几乎是脱口而出，打断了她的后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找补道，“……我爸妈那边，我问一下。应该……没问题。” 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沈书意家人的正式邀请，更像是一种……被接纳的象征。 “好。那我等你消息。”沈书意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去收拾东西，只是转身的瞬间，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季昀立刻拿出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出乎意料，林静书主任在听到是沈院长和楚教练邀请的家庭聚餐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知道了。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和你爸。注意礼节。” 挂断电话，季昀还有些恍惚。这就……定下了？ —— 晚餐定在周末晚上。沈家并不张扬，是一处环境清幽的高档住宅区，房子装修是低调雅致的中式风格，透着书卷气和温暖。 季昀和父母准时到达。季弘深教授依旧儒雅，林静书主任则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少了几分工作中的锐利。季昀自己则纠结了半天，最终选了一身看起来最稳重他自己认为的深色休闲装，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开门的是沈知行，他今天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对着季家父母礼貌地问好，目光扫过季昀时，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楚月系着围裙从厨房迎出来，笑容温婉：“快请进，外面冷。老沈在书房接个电话，马上出来。”她自然地拉过林静书的手，“林主任，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沈弘毅院长很快也从书房出来，与季教授握手寒暄。两位学术界泰斗聊起来，气氛倒是融洽。 季昀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忍不住瞟向厨房方向。沈书意正在里面帮楚月打下手，系着一条浅蓝色的围裙，侧影柔和，与他平时见到的冷静专业的沈医生判若两人。 “看什么呢？”沈知行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声音不高。 季昀吓了一跳，立刻收回目光，板着脸：“没什么。” 沈知行哼笑一声，也没戳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放松点。我们家不吃人。” 很快，饭菜上桌。楚月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家常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显然是用心了。席间，话题主要是沈弘毅和季弘深在聊，从学术前沿聊到社会时事。楚月则细心照顾着林静书，不时给她夹菜，两位母亲低声交流着养生和花草。 沈书意话不多，安静地吃饭，偶尔在父母问到时才回答几句。季昀更是紧张得几乎食不知味，生怕自己哪个举止不得体。 直到楚月将话题引到了他们身上。 “书意，小季的康复进度怎么样？我看他走路稳当多了。”楚月笑着问。 沈书意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恢复得很好。基础力量恢复超过八成，下一步重点是平衡感和神经肌肉控制的重建。” 楚月点点头，目光温和地看向季昀：“小季，受苦了。不过看你精神状态不错，我们就放心了。”她又看向林静书，“林主任，您生了个好儿子，坚韧，有毅力。” 林静书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真实的笑容：“楚教练过奖了。书意才是真的优秀，独立，专业，这次多亏了她。” 两位母亲商业互夸起来，气氛更加热络。 沈弘毅也开口道：“季昀，好好配合书意。你的职业生涯还长着，这次的挫折，未必不是财富。” 季昀连忙放下筷子，恭敬地应道：“是，沈院长，我会的。” “在家里叫叔叔就好。”沈弘毅摆摆手。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知行，突然看向季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测试赛，能上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有人都看向季昀。 季昀深吸一口气，看向沈书意。沈书意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询问。 “能。”季昀回答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定，“沈医生……书意说可以，我就能。” 他没有说“我想”或者“我努力”，而是将信任完全交付。 桌上安静了一瞬。 楚月眼中笑意更深，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弘毅微微颔首。林静书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有骄傲，也有心疼。 沈知行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公筷，给季昀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恢复体力。” 这个举动，让季昀受宠若惊，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晚餐在后续轻松的氛围中结束。离开时，楚月拉着林静书的手，送到门口，笑着说：“以后常来坐。等小季彻底好了，让他和书意多交流交流，年轻人嘛，共同话题多。” 这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静书也笑着回应：“一定。这次真是打扰了。” 回去的车上，季昀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温暖而踏实。 他拿出手机，给沈书意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晚餐很好吃。】 过了一会儿，沈书意回复了，内容很简单： 【嗯。我妈妈让我问你，下周有没有空，她想看看你现在的滑行感觉，给你点建议。】 季昀看着屏幕，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楚月教练……要亲自指导他？ 这不仅仅是“见家长”的预告，这简直是……通往冰上王座的快速通道，和某种关系被高度认可的，双重认证！ 他捧着手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住院以来，最傻气，也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他知道，有些门，正在为他打开。 第21章 微博暗示 从沈家那顿意义非凡的晚餐回来后，季昀感觉自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能量。楚月教练的认可，沈院长的勉励，甚至连沈知行那家伙最后给他夹菜的举动，都像一块块拼图，将他因伤病而碎裂的信心重新粘合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那块拼图，是沈书意。 康复训练变得更加刻苦，但他甘之如饴。只是，心里那头被名为“沈书意”的种子催生出的猛兽，似乎也越来越不安分。那个在真心话游戏里脱口而出的“有”，那个在黑暗中下意识的拥抱，那个被她亲手喂到嘴边的食物……每一个画面都在夜深人静时反复播放，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得做点什么。不能明说他暂时还没那个胆子，但至少……得让她知道，他季昀，不是木头疙瘩。 这天晚上，他结束了一天的康复，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长草的个人微博。他的微博一向由团队打理，多是赛事宣传和官方口吻，他自己很少登陆。 他盯着空白的编辑框，手指悬在空中，脑子里一片混乱。该发什么？直接@她？不行，太明显，会给她造成困扰。发康复进展？太官方。发心情？他以前从来不发这种矫情的东西。 纠结了半小时，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心一横，抱着一种“不管了豁出去了”的心态，飞快地打了一行字，然后手指颤抖着，在@符号后面，输入了“沈书意”三个字，点击了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四周跳一样，浑身虚脱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几乎是在他微博发出的下一秒，某个四人小群里就炸开了锅。这个群里有季昀、林寒、苏晚晴，还有被迫拉进来但其实暗搓搓很兴奋的季玥。 季玥：「！！！！！！哥！！！！！！你被盗号了吗？？？？？？？」 苏晚晴：「[截图]这是……？」 林寒：「……」 截图上是季昀刚刚发布的微博，内容简单到诡异，只有一个数字和一句话： 【72。 今天心跳又超速了，管不管？@沈书意】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瞬间被闻讯赶来的粉丝和吃瓜群众淹没。 “卧槽？？？昀哥发私人微博了？？” “72是啥意思？新的训练密码？” “心跳超速？？？昀哥你不对劲！！” “@沈书意是谁？？？新的队医小姐姐吗？？” “我嗅到了瓜的味道！！” “所以昀哥的心跳归这位沈医生管了？[狗头]” 季昀躲在被子里，完全不敢看手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而此刻，刚洗完澡出来的沈书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工作消息，却看到微信图标上显示着几十条未读信息。有夏沫疯狂刷屏的“！！！”，有苏晚晴发来的截图和小心翼翼的问号，甚至还有她母亲楚月女士发来的一个微笑表情。 她微微蹙眉，点开了夏沫的对话框。 夏沫：「意意！！！！快看微博！！！！你们家哈士奇他！！！他他他他公开示爱了？？？？？」 沈书意心头一跳，点开夏沫发来的微博链接。 当看到那条微博和下面那个明晃晃的@时，沈书意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暖黄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染上了一层薄红。 72……他记得。是那次他重伤倒地，她在混乱中为他默数的脉搏。 心跳超速……管不管…… 这个笨蛋。暗示得这么明显，跟直接拿大喇叭喊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那个@，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回复？还是不回复？怎么回？ 最终，她退出微博，点开了和季昀的微信私聊窗口。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之前发的“谢谢。晚餐很好吃。” 她指尖轻动，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看似无比冷静专业，实则耳根发热的回复： 【心率异常有多种原因，建议明日来诊疗室做详细检查。】 发送。 然后，她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飘忽。 --- 第二天，季昀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同队队员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拄着拐杖（虽然已经不太需要，但此刻拿着仿佛能增加点安全感）挪进了沈书意的诊疗室。 沈书意已经穿戴整齐，白大褂一丝不苟，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资料，表情是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条石破天惊的微博和她毫无关系。 季昀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关门。”沈书意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传来。 季昀乖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的视线。 诊疗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季昀磨磨蹭蹭地走到诊疗床边，坐下，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书意终于放下资料，站起身，拿着听诊器走过来。她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鸵鸟般埋着的脑袋。 “躺下。”她命令。 季昀依言躺下，紧张得肌肉都绷紧了。 沈书意将听诊器戴好，冰凉的听头隔着薄薄的训练服，贴上了他的左胸。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通过听诊管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急促而有力，完全超出了静息心率的正常范围。 沈书意抬起眼，看向他。 季昀也正看着她，黑眸里充满了紧张、期待，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心率，109。”沈书意报出一个数字，语气依旧专业，但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揶揄，“确实超速了。” 季昀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颜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无从辩驳。 沈书意收回听诊器，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胸口，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她低头在病历上记录着，状似随意地问道： “微博，什么意思？” 终于来了！ 季昀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猛地从诊疗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扭到还没完全康复的脚踝。他也顾不上疼，直视着沈书意，豁出去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就是……字面意思！”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补充道： “只有你能管！” 说完，他不敢再看沈书意的反应，飞快地跳下床，也顾不上拐杖了，几乎是同手同脚、落荒而逃地冲出了诊疗室，再次上演了经典的摔门而去。 “砰！” 门板震颤。 沈书意拿着笔的手停在病历本上，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又低头看了看记录纸上那个“心率109”的数字。 半晌，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窗外，阳光正好。 某个笨蛋虽然逃跑了，但那句“只有你能管”，却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微博的暗示，似乎……奏效了。 第22章 王者告白 季昀那条语焉不详却暧昧十足的微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国家队内部漾开了层层涟漪。虽然没人敢当面调侃季昀毕竟他那张黑脸威慑力十足，但背后议论和猜测从未停止。连张教练看他和沈书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了然和乐见其成。 季昀自己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微博暗示如同隔靴搔痒，不仅没能缓解他内心的渴望，反而让那种想要明确关系、想要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的念头，像野火般燎原。 他受不了这种模糊不清的状态。他是季昀，冰场上的王者，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接去争，去夺。感情上，他也绝不要做缩头乌龟。 测试赛前三天，季昀的康复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沈书意的监护下，他首次穿上冰刀，重新踏上了那片阔别已久的冰面。没有跳跃，没有旋转，只是最简单的滑行。冰刀与冰面熟悉的摩擦声，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当晚，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A区冰场上。季昀支开了所有可能打扰的人，只身一人，再次来到这里。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手心里全是汗。 他站在冰场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沈书意的电话。 沈书意刚洗完澡，看到是季昀的来电，有些意外。这么晚了。 “喂？” “沈书意，”电话那头，季昀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和沙哑，“来冰场。现在。” 沈书意蹙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 “就现在！”季昀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很重要。你必须来。” 沈书意沉默了几秒。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常。 “……等我。” 十五分钟后，沈书意裹着大衣，来到了寂静的冰场。场内只亮着几盏基础照明，季昀独自站在冰场中央，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沈书意推开挡板门，没有上冰，只是站在场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怎么了？脚不舒服？” 季昀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冰刀一动，朝着她滑了过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到滑到她面前的挡板处才稳稳停住。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矮矮的挡板。 月光和灯光交织，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眼神炽热、专注，带着沈书意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紧张。 “沈书意，”他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压出来，“我这个人，脾气坏，嘴巴毒，以前觉得冰场上只有我自己，谁也不需要。”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她，像是要将她刻进瞳孔深处。 “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我需要你。” “需要你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治，需要你在我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让我抓着，需要你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行的时候，告诉我‘你能行’。” 他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你管着我的心跳，管着我这个人。” “我看到你和别人说话，这里（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就他妈的不舒服！我听到别人质疑你，我就想揍人！我受不了你眼里看不到我！” 他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微微凸起，像是要将所有积压的情绪一次性倾泻而出。 “微博是我发的！心跳超速也是真的！不是因为训练，是因为你！” “沈书意，”他向前倾身，双手紧紧抓住面前的挡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沉的眸子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我好像……不，不是好像。” 他斩钉截铁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我他妈就是栽你手里了！” “你得负责！” 巨大的告白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冰场上空炸响，回荡。 沈书意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与他同步了。咚——咚——咚——，清晰而剧烈，撞击着耳膜。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困兽般、将自己最真实最笨拙也最炽热的情感毫无保留剖开给她看的男人，一时竟忘了呼吸。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孤僻的冰上王者，他只是一个在她面前，会紧张，会害怕被拒绝，会用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喜欢的……季昀。 见她不说话，季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了最后的、带着一丝颤抖的追问： “沈书意，你……你到底答不答应？” 他紧紧盯着她的唇，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沈书意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她沉默着，在季昀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缓缓抬起了手。 然后，在季昀惊愕的目光中，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紧抓着挡板、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他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手腕脉搏处。 那里，正清晰地传递着他为她失控的心跳。 她抬起眼，迎上他灼热的视线，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冰雪消融，漾开了一层浅浅的、真实的笑意。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和不安。 她说： “心跳这么快……” “看来，是病得不轻。” “……得治。” “而且，”她顿了顿，在他骤然亮起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只能我来治。” 季昀愣住了，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沈书意看着他这副呆住的样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她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一本正经的专业，却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亲昵： “所以，季昀选手，” “你这个人，我接管了。” 话音刚落，季昀猛地反应过来，巨大的喜悦冲垮了所有的理智。他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挡板，什么脚伤，双手一撑，利落地翻过挡板，一把将站在面前的沈书意，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沈书意……书意……”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清冷又令人心安的气息，声音哽咽，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像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孩子。 沈书意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和自己一样失控的心跳，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里蕴含的、巨大而真挚的情感。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他宽阔而坚实的后背。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紧密的身影，投映在洁白的冰面上。 第23章 冰刃上的示范 全国锦标赛近在眼前，训练基地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季昀的脚踝恢复超出预期，但竞技状态却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瓶颈。 他能完成所有基础滑行和旋转，甚至能跳三周跳，但那个曾经让他傲视群雄、也是他标志性动作之一的勾手四周跳（Lutz），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面前。每一次尝试，起跳前的恐惧、落冰时脚踝传来的微妙不适（更多是心理作用），都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要么周数不足，要么落地不稳。 “不对！感觉还是不对！”季昀又一次重重摔在冰面上，烦躁地捶了一下冰面，溅起细碎的冰屑。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混合着挫败的气息。 张教练在场边眉头紧锁，手里的记录板都快被他捏碎了。林寒和苏晚晴完成自己的训练后，也留在场边，担忧地看着。 “他的起跳弧线太深了，潜意识里在保护脚踝，导致发力不充分。”林寒低声分析。 苏晚晴点头：“而且他太急了，越想成功越容易出错。” 沈书意抱着手臂，站在挡板外，目光沉静如水。她看着季昀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爬起来，那双总是冷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思索。她知道，这不完全是技术问题，是心魔。是那次重伤留下的阴影，以及对完美复出的过度渴望，共同编织的枷锁。 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季昀滑到场边，猛地灌了几口水，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戾气。 “不跳了！”他把水瓶重重放在台子上，声音嘶哑。 “季昀！”张教练忍不住喝道，“还有三天就比赛了！你这个状态怎么行？” “我说不跳了听不懂吗？！”季昀猛地抬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语气冲得吓人。 场边瞬间安静下来。张教练脸色铁青，林寒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沈书意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向器材室。几分钟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拿着一双明显是女式、但保养得极好的冰鞋走了出来。 她径直推开挡板门，走到季昀面前。 季昀看着她手里的冰鞋，愣住了：“你……？” 沈书意没有看他，而是弯腰，利落地脱掉自己的运动鞋，开始换上那双冰鞋。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沈医生？”张教练也懵了。 林寒和苏晚晴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沈书意系好最后一根鞋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脚踝。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季昀，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 “看好了。” 说完，她转身，轻盈地滑入了冰场中央。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季昀都忘记了愤怒，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沈书意在冰场中央站定，微微闭上眼，似乎在寻找某种感觉。几秒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与她平时冷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没有做任何花哨的准备，只是简单地滑行加速，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外刃滑行，点冰，起跳！ 身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四周，姿态稳定，轴心精准！ 不是勾手四周，而是一个同样高难度的后内点冰四周跳（Flip）！ “嗒！” 落冰的声音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晃动，完美地滑出！ 整个冰场一片死寂。 张教练张大了嘴巴。林寒的瞳孔微微收缩。苏晚晴捂住了嘴。 季昀更是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沈……沈书意……她竟然……能跳四周跳？！而且完成得如此轻松写意？！ 沈书意滑回季昀面前，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个惊艳的跳跃只是随手为之。她看着季昀震惊到失语的样子，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冰场上： “看清楚了吗？” “起跳，不是用蛮力，也不是靠恐惧。” “是靠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和这里。”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你的技术没有问题，你的脚踝也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困住你的，是你自己。” 她滑近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季昀，相信你的身体，它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更要相信，”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相信我。” “我说你的脚踝能承受，它就能承受。”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滑向场边，利落地脱下冰鞋，重新换上自己的运动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个震撼全场的示范从未发生过。 季昀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她的话语中，久久无法回神。他看着沈书意穿上运动鞋站起身，那个冷静专业的沈医生又回来了，但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晕。 她……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张教练激动地冲过来：“沈医生！你……你刚才……” 沈书意淡淡打断他：“小时候跟着母亲练过几年，底子还没完全丢。”她看了一眼依旧呆立的季昀，对张教练说，“给他点时间消化。” 林寒走到季昀身边，看着沈书意离开的背影，难得地主动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她刚才那个Flip，起跳高度和转速，不输现役一线女单。” 苏晚晴也喃喃道：“书意姐……太帅了……” 季昀缓缓抬起头，看向沈书意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冰刀，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震惊、羞愧、不甘，以及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更加汹涌的战意。 他被他的医生，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上了一课。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转身，再次滑向了冰场中央。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焦躁，不再恐惧，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和坚定。 加速，外刃滑行，点冰，起跳 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四周旋转！ “嗒！” 落冰！虽然还有一丝微小的晃动，但他稳稳地站住了！ 成功了！ 张教练激动地挥拳。林寒和苏晚晴也露出了笑容。 季昀停在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但脸上却露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畅快而自信的笑容。 他抬起头，望向场馆入口，仿佛能看到那个刚刚用冰刀为他劈开迷雾的身影。 他知道，这场全国赛的考验，他一定能闯过去。 因为他的医生，不仅治好了他的脚，更亲手，为他重新装上了翱翔冰面的翅膀。 第24章 全国赛的考验 全国锦标赛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冰屑混合的味道。各路媒体长枪短炮聚集在训练基地外，试图捕捉选手们赛前的最后状态。 季昀在沈书意那震撼的“冰上示范”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勾手四周跳的成功率稳步提升，虽然状态仍有起伏，但那股破茧重生的锐气，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季昀刚结束一组陆地模仿训练，正靠着墙壁休息，擦拭汗水。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的‘冰上君主’吗？听说脚踝碎成渣了，这么快就能蹦跶了？恢复得挺‘神速’啊。” 季昀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说话的是陈锋，国内男单的另一位顶尖选手，以技术稳定、发挥冷静著称，一直是季昀在国内赛场的劲敌。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相熟的队员，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陈锋上下打量着季昀，目光刻意在他穿着防护支具的右脚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怎么，这次全国赛是打算靠着‘意志力’和……嗯，某些‘特殊关照’卫冕？” 他刻意加重了“特殊关照”四个字，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张教练沟通的沈书意。沈书意“副院长”的身份和与季昀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绯闻，早已不是秘密。 季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冰锥。他直起身，虽然比陈锋略矮一些，但那股长期居于顶峰的王者气场瞬间爆发出来。 “我靠什么卫冕，不劳你费心。”季昀的声音冷得像冰，“倒是你，练了这么久，阿克塞尔三周半的错刃毛病改掉了吗？别到时候又因为用刃不清被扣分。” 陈锋最忌讳别人提他阿克塞尔跳的瑕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季昀！你！” “我什么我？”季昀扯出一个痞气的、带着十足挑衅的笑容，“有功夫在这里阴阳怪气，不如多去冰上摔几跤，找找感觉。毕竟，”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陈锋，带着绝对的蔑视，“等我彻底恢复，你就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你狂什么！”陈锋被他激得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季昀脸上，“一个瘸子而已！真以为还能回到从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周围的队员都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泉，瞬间浇熄了即将燃起的火花。 “他的跟腱强度和骨密度数据，需要我给你看一下吗？陈锋选手。” 沈书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季昀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陈锋。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医学数据和影像图。 陈锋被她问得一噎，对上沈书意那双冷静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气势莫名矮了半截：“沈医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竞技体育，实力说话。”沈书意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其关心别人的恢复情况，不如专注提升自己。毕竟，赛场上，病历本和风凉话，都换不来分数。” 她的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陈锋脸上。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沈书意那强大的专业气场和季昀挑衅的目光下，最终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季昀看着陈锋狼狈的背影，心里那点因挑衅而起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和……被维护的暖意。他侧过头，看着沈书意线条优美的侧脸，低声道：“谢了。” 沈书意收起平板，瞥了他一眼：“下次遇到这种无聊的人，直接无视。你的精力应该留在冰场上。” 季昀摸了摸鼻子，乖乖应道：“哦。” 赛前官方新闻发布会，作为卫冕冠军和本次赛事最大看点“伤愈复出”的季昀，自然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沈书意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和队医代表，也一同出席了发布会。 果然，提问环节一开始，火力就集中在了季昀的伤势和状态上。 “季昀选手，请问你的脚踝真的完全康复了吗？这次比赛是否会因为伤势而有所保留？” “有传闻说你能迅速恢复，是得益于沈医生……呃，特殊的治疗方式，甚至动用了某些非常规资源，请问属实吗？” “如果本次比赛卫冕失败，你是否会考虑退役？”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带着质疑和猎奇。季昀坐在台上，眉头紧锁，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习惯了用实力回击，却不擅长应付这种言语的围攻。 就在他准备硬邦邦地回一句“我的状态很好”时，身旁的沈书意却轻轻按住了他拿着话筒的手背。 微凉的触感让季昀一愣，转头看她。 沈书意对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话筒。 所有的镜头瞬间对准了她。 沈书意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记者，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穿透力： “关于季昀选手的伤势，所有诊断、手术及康复过程，均有完整的医学记录和影像资料备查，符合运动医学规范及职业道德。不存在任何所谓的‘特殊’或‘非常规’。”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刚才那个提问“非常规资源”的记者： “运动员的荣誉，源于汗水和拼搏，而不是凭空臆测。请尊重每一位付出努力的选手，以及支撑他们背后的专业团队。” 那名记者在她的注视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沈书意继续道，语气沉稳有力：“至于季昀选手的竞技状态，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的评估是——他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脚踝的恢复程度，足以支撑他完成比赛计划。”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因为她的维护而眼神微动的季昀，然后转回头，对着所有镜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医学数据可以量化恢复程度，但无法量化一颗冠军的心。” “我们来到这里，目标只有一个” “赢得比赛。” 说完，她放下话筒，不再理会台下各种复杂的目光和后续的问题。 整个发布会现场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和按动快门的声音。沈书意这番冷静、专业、又霸气十足的回应，瞬间镇住了场子，也将所有恶意的揣测和刁难，干脆利落地挡了回去。 季昀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胸腔里仿佛有热流在奔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人如此坚定地、毫无保留地保护和相信着，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 发布会结束后，在通往后台的走廊里，季昀加快几步，走到沈书意身边。 “喂，”他声音有些哑，“刚才……很帅。” 沈书意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实话实说而已。” 季昀看着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知道，全国赛的考验，不仅仅在冰面上，也在冰面之外。但有她在身边，无论是对手的挑衅，还是外界的质疑，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握了握拳，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比赛，就要开始了。他要用冰刀划出的轨迹，回应所有声音，更回应她的信任。 第25章 背后的支持 全国锦标赛开幕在即，紧张感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代表队。季昀把自己关在训练馆和康复室，做最后的冲刺。勾手四周跳的成功率已经稳定在八成以上，但大赛前的压力和旧伤的心理阴影，依旧像幽灵般不时萦绕。 这天晚上，季昀加练到很晚，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时，已是身心俱疲。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脚踝处传来训练过度的细微酸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技术要点和可能出现的失误，烦躁得几乎要裂开。 就在这时，手机接连响起了提示音。他有些不耐地抓过来，却发现是几个几乎同时到达的消息。 首先是母亲林静书发来的，是一张他小时候第一次穿上冰鞋、摔得鼻青脸肿却笑得傻乎乎的照片。 【林静书：摔倒了，爬起来就好。我和你爸在电视前等你。】 言简意赅，是林主任一贯的风格，却让季昀鼻尖莫名一酸。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在手术台前冷静专注的脸，和此刻隐藏在简短文字后的关切。 紧接着是父亲季弘深发来的一段语音。季昀有些意外，他父亲很少发语音。 点开，父亲那带着学者特有的沉稳腔调响起，说的却不是哲学思辨： 【季弘深：昀儿，记住，冰面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舞台。享受它，驾驭它，而非被其吞噬。得失之间，问心无愧便是坦途。】 父亲的话总是带着深意，此刻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焦躁。 然后是他那个活宝妹妹季玥的信息轰炸，一连串的表情包和语音： 【季玥：「哥！加油！你是最胖（棒）的！」】 【季玥：「[图片]看！我拉了我们全班给你做应援牌！『昀神出征，寸草不生！』酷不酷？」】 【季玥：「别紧张！就算摔了也没事，反正沈姐姐能把你修好！嘿嘿！」】 看着妹妹搞怪又充满活力的信息，季昀忍不住笑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林寒，也发来了一条信息，内容极其简短： 【林寒：稳扎稳打。】 苏晚晴则发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可爱表情包。 这些来自家人和队友的、看似平常的问候，在此刻却像无数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有些摇晃的信心和情绪。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正看着手机出神，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起身打开门，意外地看到沈书意站在门外。她没穿白大褂，只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还没休息？”沈书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正准备。”季昀侧身让她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袋子。 沈书意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我妈妈熬了点安神补气的汤，让我带给你。”她顿了顿，补充道，“她说赛前喝点热的，放松一下。” 楚月教练……季昀心里一暖。那位优雅又强大的前辈，在用她的方式关心着他。 沈书意拿出汤碗，倒出还冒着热气的汤，递给他。汤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宿舍里，带着家的温暖味道。 季昀接过碗，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心跳漏了一拍。他低着头，小口喝着汤，温暖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仿佛也熨帖了他焦躁的神经。 “脚感觉怎么样？”沈书意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恢复了医生的专业。 “有点酸，还好。”季昀老实回答。 “正常，训练量上来了。睡前我再帮你做一次放松。”沈书意说着，很自然地拉过他的右脚，放在自己腿上，手法熟练地开始按摩他小腿和脚踝的肌肉。 她的手指力道适中，带着温热的触感，精准地缓解着肌肉的疲劳。季昀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安抚力量，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不再是单纯的医患治疗，更像是一种……亲密无间的照顾。 “沈书意，”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明天比得不好……” 沈书意按摩的动作没有停，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没有如果。” “你准备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你的身体和技巧都已经到位。” “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亮而笃定，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季昀，你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而滑。” “你是为了征服那片冰，为了对得起你流过的每一滴汗，受过的每一次伤。” “去吧，把你在训练场上的一切，都展现出来。” 她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他有些不安的内心，将所有的疑虑和动摇都驱逐出境。 季昀看着她，胸腔被一种滚烫的、饱胀的情绪填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他伸出手，不是抓住她的手，而是轻轻覆盖在她正在为他按摩的手背上。 沈书意动作一顿，却没有抽开。 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温度交融。 “我知道了。”季昀看着她，眼神里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已褪去，只剩下如同淬火后的钢铁般坚定的光芒，“我会赢。” 不是为了冠军的头衔，而是为了不辜负身后所有这些支持他的目光，尤其是眼前这双，冷静却蕴含着无限力量的眼睛。 沈书意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 “嗯。” 汤喝完了，放松做完了。沈书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晚安，季昀。” “明天，冰场上见。” 门被轻轻带上。 季昀站在原地，感受着脚踝处残留的她的温度和空气中淡淡的汤的香气，还有她最后那句“冰场上见”。 他握紧了拳头，嘴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是的，冰场上见。 他会让所有支持他的人，尤其是她，看到一個全新的、更强的季昀。 第26章 金牌与吻 全国锦标赛男子单人自由滑的比赛日，终于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期待中到来。场馆内座无虚席，冰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如同一个等待征服的舞台。 季昀抽签顺序靠后。他坐在等分席旁边的准备区，看着前面选手的表演。陈锋排在他前面出场，发挥极其稳定，技术动作干净利落，艺术表现也比以往有所提升，拿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分数，暂时位列第一。 陈锋滑下场时，经过季昀身边，投来一个带着挑衅和审视的眼神。 季昀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放着技术要领，回放着沈书意平静却笃定的眼神，回放着家人和队友的鼓励。 “接下来出场的是，我国著名男子单人滑选手，季昀！他本赛季因伤缺席了大部分比赛，本次全国赛是他伤愈复出的首秀！” 广播声响起，伴随着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其中夹杂着一些担忧和质疑的窃窃私语。 季昀睁开眼，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锐利而冰冷。他脱下外套，露出下面那身为他量身定制的、以玄黑为底、暗金纹路勾勒的考斯滕，如同暗夜中蛰伏的王者。 他滑向冰场中央，目光扫过观众席，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教练席旁边，沈书意穿着一身简单的队服，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与他遥遥相接。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冰，和冰场边那个让他心安的身影。 音乐响起，是他亲自参与编选的一首充满力量与挣扎的交响史诗。他在冰面上开始滑行，每一个步法都带着一种压抑后爆发的力量感，每一个姿态都充满了故事性。 第一个跳跃，阿克塞尔三周半，又高又远，落冰沉稳。 第二个跳跃，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连跳，顺利完成！ 第三个跳跃，后内结环四周，同样无懈可击！ 他的状态好得惊人！不仅仅是技术的完美复刻，更融入了一种经历过低谷后、破茧重生的深刻表达。他的表演不再仅仅是技术的堆砌，而是充满了灵魂的呐喊与倾诉。 观众席上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终于，来到了那个最关键的动作——勾手四周跳（Lutz）！ 加速，外刃滑行清晰深刻，点冰—— 起跳！ 身体在空中高速旋转，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缓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准备区的陈锋握紧了拳头，张教练紧张得不敢呼吸。 林寒和苏晚晴在看台上屏息凝神。 沈书意站在场边，表面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 四周！ 落冰 “嗒！” 清脆的冰刀触冰声，伴随着一个极其微小、但被他强大的核心力量迅速控制住的晃动，他稳稳地站住了！ 成功了！完美的勾手四周！ “哗！！！” 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几乎要掀翻场馆的顶棚！ 季昀稳住气息，将最后一套联合旋转和步法完美演绎。音乐声止，他定格在结束动作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他做到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掌声和尖叫！无数的玩偶和鲜花被抛向冰面。 季昀缓缓直起身，对着四面看台鞠躬。他的目光，再次迫不及待地投向那个方向。 沈书意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但季昀清晰地看到，她对着他，微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嘴角，似乎还牵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让他整个世界都亮起来的笑意。 分数出来了！ 技术分（TES）刷新了个人赛季最佳！节目内容分（PCS）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总分，超越了陈锋！位列第一！ “冠军！季昀是冠军！他回来了！王者归来！”解说员激动地呐喊着。 金牌！ 沉甸甸的金牌挂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温度却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听着国歌奏响，看着国旗升起，百感交集。这枚金牌，比他以往任何一枚都来得更加沉重，也更加珍贵。 颁奖仪式结束，季昀被媒体和兴奋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住。他应付着采访和祝贺，目光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 终于，在人群稍微稀疏的角落，他看到了那个身影。沈书意没有挤过来，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 季昀心头一热，再也顾不得其他，拨开人群，朝着她大步走去。 他脖子上还挂着那枚耀眼的金牌，额发被汗水浸湿，训练服也微微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只映着她一个人。 他在她面前站定，胸膛还在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剧烈运动而起伏。 周围还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包括不远处的林寒、苏晚晴，以及一脸了然的张教练。 季昀看着沈书意清亮的眼睛，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把摘下脖子上的金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塞到了沈书意手里。 “给你。”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沈书意看着手里沉甸甸、还带着他体温的金牌，愣住了。 下一秒，季昀做出了一个让全场瞬间寂静的动作。 他伸出双手，捧住沈书意的脸，在她惊愕得微微睁大的双眸注视下，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 温热的、带着汗水咸湿和激烈运动后灼热气息的吻，霸道地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镜头疯狂闪烁，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呼。苏晚晴激动地捂住了嘴，林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淡淡的无奈笑意。张教练先是一愣，随即也笑着摇了摇头。 季昀才不管那些。他只知道，这枚金牌，有她一半。这个吻，他早就想给了。 一吻结束，他微微松开她，额头却还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有些迷蒙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沙哑而霸道地宣告： “金牌归国家。” “这个，归你。” 沈书意感受着唇上残留的灼热触感，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赢得了全世界般、笑得张扬又带着点傻气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枚沉甸甸的金牌…… 她忽然觉得，这枚冰冷的金属，此刻烫得惊人。 而她冰封已久的心湖，在这一吻之下，彻底冰消雪融，漾开了滔天的波澜。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带着汗水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带着她独特清冷气息的吻。 用行动，给出了她的答案。 这一刻，金牌闪耀，吻痕灼热。 第27章 官宣 季昀那个惊世骇俗的颁奖礼之吻，像一颗核弹投入了平静的互联网，瞬间引爆了所有社交平台。 #季昀夺冠后亲吻队医# #季昀沈书意# #冰上王者官宣方式# 数个词条以爆炸性的热度冲上热搜榜前列，后面都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视频、动图、高清照片以光速传播。画面里，季昀捧着沈书意的脸深深吻下去，那不顾一切的霸道和深情；沈书意从惊愕到微微闭眼承受，最后那个回吻在他额头的轻柔……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解读。 评论区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昀哥牛逼！！！直接颁奖礼上官宣！这操作太野了！” “啊啊啊沈医生好美！那个回吻杀我！好温柔！” “所以之前微博那个‘心跳超速’真的是告白！我磕的CP成真了！” “把金牌塞给女朋友什么的……太会了吧！这是什么小说剧情！” “祝福昀哥和沈医生！实力派情侣锁死！” 当然，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比赛期间谈恋爱？不影响状态吗？” “这队医什么背景？感觉季昀恢复得有点太‘神奇’了。” 但这些质疑很快就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祝福和CP粉的狂欢中。 国家队宣传部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张教练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哭笑不得地对身边的助理说：“这下好了，不用我们发通稿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季昀的宿舍里，手机提示音已经响到了近乎死机的状态。他干脆关了机，世界才清净下来。他靠在床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反复看着网上流传的那段亲吻视频，怎么看都看不够。 “傻笑什么呢？”带着笑意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季昀抬头，看到沈书意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他那枚金牌。她已经换下了队服，穿着简单的常服，脸颊还带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看你。”季昀理直气壮地说，朝她伸出手。 沈书意走过去，没有把手给他，而是把金牌放在他手里：“这个，太贵重了，你自己收好。”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季昀又把金牌塞回她手里，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眼神灼灼，“你比金牌重要。” 沈书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软，没有再推拒。她低头看着掌心沉甸甸的金牌，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轻声问：“闹这么大，不怕影响？” “怕什么？”季昀挑眉，一脸混不吝，“我靠实力吃饭，又不是靠单身人设。我喜欢谁，还要跟别人打报告？”他顿了顿，凑近她，语气带着点撒娇和无赖，“再说了，亲都亲了，全网都看见了，沈医生，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沈书意被他逗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宿舍门被敲响，没等季昀回应，季玥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脸上是极度兴奋的潮红。 “哥！沈姐姐！你们太帅了！！”她挥舞着手机，“现在全网都在磕你们！我们班的群都炸了！我是我哥头号粉丝兼CP粉头子的身份彻底藏不住了！”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林寒和苏晚晴。林寒手里还提着一袋饮料，表情是一贯的冷淡，但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祝福。苏晚晴则笑得一脸暧昧，对着沈书意眨了眨眼。 “恭喜。”林寒言简意赅地把饮料递给季昀。 “谢谢。”季昀接过，难得地对林寒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苏晚晴凑到沈书意身边，小声说：“书意姐，你都不知道，刚才看直播，季昀亲下去的时候，冰场那边都沸腾了！好几个小队员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沈书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耳根又有些发热。 季玥还在叽叽喳喳：“哥！你快发微博！正式官宣！配上金牌和沈姐姐的照片！要帅的！九宫格！” 季昀被妹妹吵得头疼，但心里却因为她的话动了动。他看向沈书意，眼神带着询问。 沈书意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得到首肯，季昀立刻重新开机，无视了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直接点开了微博。他翻找着手机相册——里面大部分是他的训练视频和照片，偶尔有几张……是沈书意。 有她低头认真写病历的侧影，有她在冰场边专注看训练的瞬间（他偷偷拍的），还有刚才在颁奖礼后台，她拿着金牌，被他揽着腰，两人对着镜头（被工作人员抓拍）的合影。照片里，他笑得张扬得意，她靠在他怀里，唇角微弯，眼神温柔。 季昀选中了那张合影，又配了一张他挂着金牌、在领奖台上敬礼的帅照。 然后，他低头开始打字。这一次，没有任何暗示，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坦荡、霸气： 【@季昀：我的。@沈书意 配图：[合影.jpg][领奖台.jpg]】 点击，发送。 真正的王者，从不屑于隐藏。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季昀的。 微博再次瘫痪。 评论区彻底沦陷。 “！！！！！正主亲自扛着CP大旗来了！！” “我的我的我的！昀哥这占有欲！A爆了！” “沈医生好美！两个人好配！祝福！” “这官宣，简单粗暴，我喜欢！” “完了，我失恋了……但为什么我笑得这么开心？” “这对不结婚很难收场！” 微信群里，夏沫的信息已经刷了99 ，全是尖叫和祝福。沈知行也发来了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但季昀莫名觉得，这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显得……更瘆人？他决定暂时无视大舅哥。 沈书意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是母亲楚月发来的消息，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和一句话：【晚上回家吃饭，带上小季。】 沈书意看着手机，又看了看身边那个正得意洋洋刷着评论、像个讨到糖吃的大男孩一样的季昀，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踏实的情感充满。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登录了那个几乎不用的个人微博账号，转发了季昀的那条微博。 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爱心表情。 这一个爱心，如同最后的官方认证，将这场轰动全国的“官宣”推向了最**。 季昀看到她的转发，猛地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狂喜： “沈书意，我爱你。” 这一次，沈书意没有推开他，而是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带着汗水和胜利气息的胸膛，轻轻地、却清晰地回应：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