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哪个好哥哥?》 第1章 第 1 章 轰隆隆——轰隆隆—— “爸爸、妈妈、哥哥!你们在哪里!带我走啊——” 豆大的雨滴胡乱拍打在苏昭阳的脸蛋上,他小脸惨白。原本珍珠般莹润的脸颊上多了一条新增的伤口,鲜血混合着雨水滑下来,显得滑稽可笑。 哗啦啦——哗啦啦—— 一道惊雷落到他旁边的松柏上,顿时山林间燃起了山火,苏昭阳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脚踏空,直直坠向山崖。 “人呢?他怎么跑不见了?” “大、大伯!他好像坠崖了!” 蚂蚁一样的人流拥向山崖,树丛间簌簌作响,这天没有月亮,苏昭阳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变成这样——他从小锦衣玉食,被父母当成珠玉捧在手心,而所有的一切在那个人到来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直到那一天,苏昭阳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鹊占鸠巢的那只令人厌恶的鹊。 他成了豪门的假少爷,霸占了人家十八年的幸福人生。而这一切源自于他精神小妹黄毛老爹的一念之贪。 他爸刚成年就搞大了他妈的肚子,家里一穷二白,两个人吃一碗泡面,两个人都快养不活自己了,怎么养得活他?可他爸妈骨血里流淌着穷人犟的本性,觉得生下来跟养猫狗没差,他爸连哄带骗让他妈生下来。他妈也是个恋爱脑,挨着顺产的痛给一事无成的爸生完了苏昭阳,疼痛和鲜血让她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她龇牙咧嘴地看着身旁这团连屎带尿挤出来的东西,又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巴,突然就慌了,她干瘪的胸口只有血,一点奶都没有,拿什么喂他?他又不全是“它”,又不是一只小牲口,于是她做出个感动了自己的决定,偷偷跑去跟同天生产的vip孕妇换了孩子。 可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团意外到来的、被称呼为“生命”的东西。 他还记得陈蕴风来的那天,台风也来了。密集的雨点沿着玻璃窗哗啦啦的敲打,苏昭阳催着司机快点回家,他急不可耐想把那张英文小组赛得奖的奖状给爸妈还有臭脸的哥看。轿车滑进别墅大门,周围落叶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苏昭阳抱怨着鬼天地,嘻嘻哈哈往家门口冲,他拿手遮雨,也没看前面的路,跑到家门口,一开门眼睛就被一道光眩晕了。 绿色法兰绒沙发上坐着个清瘦、干净的白衬衣学生。 苏昭阳毕竟是半个文盲,掏碎了肺腑也只能吐出一句:“好看。” 他还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短暂的嫉妒如同流星划过,留下的对男人的疑惑很快被现实的残酷击碎。 他成了那个外人了! 苏昭阳无措地摸着衣服边边,时尚潮流且难看得像一坨废弃钢铁朋克的外套铆钉刮了下他的手。霎时,鲜血如柱,可他感觉不到痛了。 因为接下来的人生,让苏昭阳遍布疼痛。 从这天起,所有的宠爱如同烟花般消失,在陈蕴风这颗美玉面前,他只是一颗散发着腥臭味道的鱼目。苏昭阳成了腥臭愚蠢的刺猬,企图赶走他,可到底他才是多余的那个人——陈蕴风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并且让他滚回了自己贫穷的家。 他那精神小妹黄毛的爸妈,在这十八年里,从小黄毛变成了老黄毛,唯一不变的是贫穷,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牛劲儿,没挣脱命运的穷王就算了,还制造出更多的小牛。 苏昭阳作为家里的大哥,得出去打工挣钱供弟弟读书。他那双细腻的手磨出了血泡,他从未如此渴望金钱,他好想逃,可他逃不掉,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他也想过堕落,村子里有小黄毛拉着他,摸他的手,教他学那些艳丽的女人,勾着男人的领带往黑夜里遁去,他在夜色里站了好一会儿,骨头都冻僵了、嘴唇都冻白了,倒是有几个男人来,他哆哆嗦嗦颤抖着,最后的自尊裹着皮肉让他连滚带爬逃离,他不想死,可又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他太弱小了,又没有力量。 那些夜里,他如同滚烫的烙铁,焦灼不安灼烧着床被,他企图从烂命里挣扎出一条血路,可他越是往上摸越只能清晰的摸到自己的无能。 好事轮不到他,坏事一直抡他。他弟弟生病,爸妈让他挖心捐肾——只是这样就够了吗?他的爸妈让他嫁给一个男人,只因为对面给出了一大笔礼钱——这都21世纪了,该死的清朝竟然还没灭亡!他明明有手有脚,却没有办法反抗爸妈的意思,他以前明明是天之骄子啊!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如果人生只能这样子,那他活下去也只能这样子,跟无数出生在这里的牛马一样,奔跑、跌倒,永远跑不出去——无数次他站在村子最高的山上,底下就是一条烂路,再往前一点就是被煤灰染黑的破烂村镇,黑雾笼罩的世界简直像腐烂的心肝。他有手有脚,却爬不出村子这条泥烂的路,更爬不出自己这条烂命的铺陈,可无论怎么烂,他都无法从自己的烂命里找出“认命”两个字。 他跑,不甘地跑,说他虚荣也好,任何肮脏的词汇也好,他都无关痛痒,他只想从这里逃离,他想回去,回到那个家,回到那个有泡沫浴缸的家、回到那个用鱼子酱抹面包的世界…… 抱着巨大的仇恨和痛苦,他对世界竖起中指,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直到一本名为《豪门真少爷逆天记》的小说摆在他面前。 原来他只是小说里一个无关紧要的炮灰、真少爷的垫脚石。碾碎他的命运,真少爷在作者金手指的加持下扶摇直上,他是未来的商业帝王,被命运偏爱。命运之下,苏昭阳的生命不过被命运翅膀轻轻的扇动,就轻轻陨落,甚至不如流星、烟花,五十万的小说里只留下只言片语的交代。 他不明白自己的设定到底有什么作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人生,饶是作者用笔触写“他回到了原有的生活,成为渺小的蜉蝣,朝生暮死”,可继承了贫穷人“犟种”血脉的苏昭阳仍旧接受不了。 【我不甘心!】 【我不要回去!】 苏昭阳的灵魂发出尖锐的嘶吼,伴随着泥泞的雨水消失,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白光炫目,法兰绒上白衬衣的真少爷正淡淡的看着他,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像是没把这个人看在眼里,亦或者觉得他很可怜。 苏昭阳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跟前世一样刮到铆钉,鲜血淋漓的疼痛将他的意识唤了回来,也将鲜血淋漓的他从那颗脏污世界里剥离出来。不争气的眼泪断了线,顺着他脸颊往下落。 他只会哭,哭既不是他的武器,也不是他的懦弱,他只是用原始的声音——婴儿诞生的第一声啼哭,像世界发出稀薄的信号。 世界再一次向他作出了回应:厌恶。 生命厌恶着他,苏昭阳明白,可他更害怕回到那块脏污的地方,害怕蜘蛛网一样密集的电网割裂天空,也害怕会把新鞋子弄脏的泥巴…… 上一世,他抗拒着陈蕴风的到来,像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企图将他排挤出去——他还是分不清大小王,并没有意识到“真假少爷”设定的含金量,所谓的“真假少爷”,就好像二选一必须要死一个才行,真少爷啊,就是需要吸食着假少爷的血浆,才能绽放的。 他依旧不太聪明,可也比前世聪明了一点,他知道以苏家的能力多养一个不是问题,上辈子如果他处处针对陈蕴风,两个人关系如果没有那么僵硬,他依旧能在苏家好好呆着的。 他赶紧抹了眼泪,好像摸索出来一条模糊的路线,短暂躲避开生命对他厌恶的投射。 【我一定不能再回去了,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 苏昭阳听到自己空洞的身躯回响着怒吼。 他唇瓣动了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厌恶、仇恨陈蕴风的,可他又想跟他说,他上辈子过得好苦。 就在他思怔之际,穿着丝绸旗袍的妈妈摇着羽绒扇过来,她唇瓣红艳,笑靥如花,看向陈蕴风的眼神藏不住的心疼。 “阳阳,过来。” 苏昭阳走过去,妈妈扶着他的肩膀,带他走过去。苏昭阳这才发现,他那个柔弱无法自理的妈妈,手掌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就像命运的牵制,无法挣脱。 “他是你哥哥,过来叫二哥。” 上辈子,根本搞不清楚的苏昭阳只忙着让妈妈替他处理手上的伤,什么大哥二哥他全都不当哥,也正是这种态度,让父母们意识到他两是不太能相处的。 此刻,同样的对话出现,苏昭阳只想做个乖巧懂事不被赶走的假少爷。 苏昭阳坐到陈蕴风旁边,低低软软的叫了一声:“二哥。” 这一声又细又软,像睡醒了讨要食物的小猫,倒是给当妈的听笑了。 “哎哟,这么乖啊,你两第一次见,又年龄相仿,能说的应该也多。阳阳,带哥哥上去玩。” 【不,再多说两句,我怕我会捅死他。】 但是面对妈妈红艳艳的笑容,苏昭阳点点头,甚至主动牵起对方的手。 “二哥,欢迎你。” 他笑着,皮肉已经有虚伪的意识,他伪善又单纯,像纯真的羊羔。 在陈蕴风惊讶的眼神里,他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握住了陈蕴风的手掌。 那一刻,台风带来的风雨像是发了狂,霹雳啪啦的拍打着玻璃,像是要把这栋家狠狠粉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陈蕴风的手掌温热且粗糙。十八岁这种温暖细腻的年纪,他手心糙得像镶嵌了整颗老松树皮。 上辈子的苏昭阳嘲笑过他,他没见过这样的,可很快这种开裂布满褶皱的特色会出现在他的手上。这辈子他就明白了,这只是贫穷的印记,岁月里真正的可怕故事既不是粗糙的皮肤,也不是陈蕴风,而是贫穷的本质。 可苏昭阳手心细腻柔软,像团轻软的棉花糖,他毫无防备被老松树皮扎着,疼疼松了手。 陈蕴风被他满手血污沾了,目光定定盯着自己手看了会儿,拿出纸巾擦了,顺便拒绝了苏昭阳的好意。 “我回房间了。” 苏昭阳讷讷,抓耳挠腮,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口,又屁颠颠跑去问妈妈陈蕴风房间是哪个,等回来陈蕴风已经不见人影了,苏昭阳挫败的回了房间。 陈蕴风同他一墙之隔,命运却又比一墙还厚。 伤口很痛,但他已经非常熟练处理这些口子了。他残忍又粗糙的那纸巾按压止血,总能想起在村子里的日子。 那些日子,他总能莫名其妙受伤。房间里上了年纪、陈旧腐烂的家具看他相当不顺眼,总能从犄角旮旯里偷摸伸出木刺,轻易刺穿他的皮肤,然后再像扎人的雄蜂一样,殒命嫁祸他。爸妈觉得他不过嵌进一两根倒刺就哭天喊地,说明是装的,打两顿就好。爸妈的爱是拳头和巴掌的形状,恨不得在他翅膀变硬前,加倍弥补给他。后面他得做家里那些活,刀子不长眼,他经常弄伤自己,伤口他不会处理,拖着红肿发脓,也没人管他,后面他摸索着自己挤脓水,不分轻重的拿双氧水泡,留了不少疤痕。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不分轻重的孩子了,他不是一夜之间长大的,他在生命的重锤下蜷缩、彻骨的疼痛,没长大却又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简单处理了伤口,苏昭阳躺在床上为自己人生谋出路。 他固执的认为,自己人生的钥匙还得是陈蕴风,他得跟陈蕴风搞好关系。 他也没想不出特别出挑的办法,只会往他身边黏糊。 这会儿刚来,苏昭阳光混了个脸熟,心里多少惴惴不安。思来想去又跑去把家里的进口红提给洗了,给他端过去。 陈蕴风把他拦在外头,拨开了他眼神里的冷漠,看出了几分生涩的尖锐排斥。 这种认知让苏昭阳感到新奇兴奋,在他印象里无所不能,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的陈蕴风,好像露出了属于这个年龄的脆弱。 【他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远离了他所熟悉的贫穷、落后和肮脏的乡村,陌生又充满光彩的未来像布满玻璃渣子的画卷,光鲜亮丽又裹挟着恐怖。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脑补了半天,苏昭阳震惊于自己敏感的情绪,又惊喜于自己撬开了那层完美无缺的面容——这让他看到了天边熹微的光。 他操纵着雪白的脸皮,露出软和、无害且虚伪的笑容。他并不擅长演戏,饶是来过一回死过一次,以为自己变成了披着羔羊皮毛的野兽,实质上连自保的武器都藏起来了,他和陈蕴风,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只小羊羔了。 “你尝尝啊,新鲜脆硬的红提,可甜着呢。” 他自我评价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但人人都说他甜,这在苏昭阳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被人称“甜”的。 苏昭阳从“甜”这个字里抿出来另一层味道,他相信自己拥有一张无害、可以令人相信的脸。 他提起一串红提,手指边边干净润泽,指甲形状清秀好看,像玉削出来的,用精油层层滋润、金玉华贵养出来的。 “真的很甜。” 陈蕴风只是冷冷说了句,臭脸藏在冷漠面皮下面,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不吃。” “为什么啊?”苏昭阳无法理解他的拒绝,他的脑袋瓜不懂人的防备,“你不会怕我下毒吧?” 苏昭阳两指夹起一颗带着白霜的红提,叼在嘴边含了会儿,含含糊糊说着“没毒”,随后舌头卷着红提轻轻一咬。 红提汁迸溅而出,没轻没重溅到了陈蕴风脸上。红提汁的色泽,在他完美无缺的脸上滑下近乎玷污的痕迹。 苏昭阳觉得天都裂了,他宁愿十倍的红提酱浇自己身上,也不愿这点没轻重的蠢货彻底毁了两个人的八字还没一撇的“感情”。 窗外风雨飘摇,陈蕴风白净书生气的脸蛋上这掩不住愤怒。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凶狠地擦拭着脸颊,仿佛溅上的不是什么汁水,而是骇人骨髓的硫酸,可他神情依旧冷漠、坚不可摧,黑洞洞的眼瞳盯着苏昭阳。 苏昭阳吓得一退,眼睫颤抖。他知晓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一件事也做不成。 他到底还是年轻,天真的以为所有人 他手舞足蹈辩解,瓷白脸蛋红得像合欢花:“不、不是……” 陈蕴风却已经不想再听他多说两个字,他直接闭门,徒留苏昭阳碰一鼻子灰。 苏昭阳到底还是个薄命少爷性子、退堂鼓一级表演选手,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让自己早点放弃,可放弃——“溺水”般的未来再次裹挟住他。 他跺跺脚,端着份水果不上不下的,气鼓鼓转了两圈,跑回自己房间前,又把果盘扔到陈蕴风房间前了。 他想法倒也简单,端回去觉得丢人。 他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不可言”的事情,立刻变成只灰溜溜的老鼠,他灰溜溜溜回自己房间,刚关门突然被叫住。 “你在做什么?” 轻飘飘一句话差点给苏昭阳吓了个屁股蹲。 见到来人,他才算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落下去,又卡在咽喉里了。 如果你知道来人骨子里对自己相当厌恶,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呢? 苏昭阳浑身血液像凝固了,不是大悲大恸,取而代之的是温馨的淡淡的哀伤,又有种尘埃落定的透彻。 上一世送他回自己亲生父母家的人,正是他的好大哥。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说话,他像是驮着等待宰杀牲口的车夫,面无表情将其驮向终点。 苏昭阳那时候也想说一句:“哥,你别带我去,我以后一定听你话。” 但他也知道,其实苏念早就厌恶了自己。 一直以来,他是隐约觉得哥哥不喜欢自己,他说不清楚关系是从什么时候烂的,但等他从树上摘下名为“兄弟情”这颗健康的苹果的时候,才发现从内到外都已经烂完了。以前两个人虽然不对付,但名为“血缘”的纽带还会勉强撑住两个人的联系,现在这层东西没有了,只留下满目的厌恶。 苏念讨厌他、厌恶他,苏昭阳也无法原谅那个将自己送回去一言不发的苏念。 各种情绪上头,他反过头,像只哈气的、龇牙咧嘴的小猫。 “关你什么事儿!” 说完他把门“哐当”一声关上,心脏剧烈跳动着。脾气是发出去了,脑子转了一圈,又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虽然说当时是苏念送的他,可这事儿也不完全怪他,只能说命途多舛,怪来怪去苏昭阳也不知道怪谁,后来迷迷瞪瞪睡着了,梦里是一群血肉模糊的怪物在追自己,苏昭阳在泥坑里尖叫着打滚,哭着吓醒了。 苏昭阳浑身湿透,连忙爬起来开灯。 他因为害怕梦里那些恐怖的生物追过来,后面就没睡觉了。 另一边,苏念在经过陈蕴风房间门口的时候,自然而然看到了那碟水果。 他足足盯了三秒,才掀脚给那碍眼东西踢翻了。 白瓷应声碎裂,鲜果撒了一地。 …… 台风的低压足足在盘踞了三天。 苏父苏母带着陈蕴风回了趟祖宅,苏昭阳无心上课,只感觉台风眼离自己家越来越近。 他读书那会儿谈不上认真,总感觉人是坐在教室里的,但基本是听不下去的。重回教室,他欣慰万分,但焦虑的深渊始终锁着他的咽喉。 苏父苏母带陈蕴风去认祖归宗了,那他接下来会如何? 他烦躁不安,像只被遗弃在暴风雨里的可怜小猫。平时他在学校里还算乖张,现在一下子安静起来,连老师都觉得惊奇。 当老师的,只要你不在课堂上乱搞,基本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但当班长的没完全睁只眼闭只眼,班长收作业的时候,苏昭阳完全没想起来,他把课桌翻了个遍,最后翻出来一本雪白的作业本。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脸蛋上挤出一丝腼腆。 “……我没做。” 班长推了下眼镜,镜片下是一脸瞧不上苏昭阳的神情。 “没做来学校干什么?回家继续躺着,等着你的脑子开窍呗。” 苏昭阳瞬间就炸了,推开桌子站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 “你怎么说话呢!” 班长冷唇相讥:“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吃零食,有半天读书的样子吗?” 啊……原来他上课都在做这些事情吗? 苏昭阳脸颊绯烫,为自己行为不齿,同时捏着笔记本狡辩:“你、你怎么知道我上课在干什么,你天天盯着我看啊?” 镜片下的男人不羞反怒:“对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呢!” 这下轮到苏昭阳脸上挂起斜阳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也不怪苏昭阳自恋,班长的话听起来怪惹人的,连班上的一群人听了也跟着起哄。 他们班级管得也挺严格,一般来讲这种“谁喜欢谁”的事件不怎么发生,但到底是小孩心性,凡事儿喜欢往这事儿上面扯。 班长名字叫冷潮,潮水的潮,有传闻说他是在海潮里被捞起来的,所以取了这个字。 他人如其名,性格冷冷冰冰,潮水一样的爱骂人,且言辞犀利,非常擅长泼人冷水。 除了性格,他别样都好。他长得冷峻高挑,宽肩窄腰,跟苏昭阳比起来,他过早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将冷未冷的稳重。他模样好、成绩年年第一,是老师心里的自由男神、校长手里的宝贝疙瘩,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名牌大学抢着要他。 一贯冷面毒舌的班长能说出这种话,本身就令人唏嘘。三下五除二起哄的人都围过来,揶揄地看着两个人。 苏昭阳绯红的面皮像是涂满番茄酱的落日,红成一片。 下一刻,冷潮嗤笑:“说实话,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你这样的——上课从不听讲、作业也不做……” 他用潮水般冷酷的眼神盯着苏昭阳,“这样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的,你是第一个。” 苏昭阳耳朵轰鸣,话到嘴边想要辩解,上课铃却响了,他把作业本收起来,在座位上生闷气。 铃声响第二遍,班主任满面春风走进来,后面跟着个玉光清澈的人。 “来,各位,这是新转来的陈蕴风同学,成绩相当优异。陈蕴风,你坐这里。” 班主任指了个前排的位置,让陈蕴风坐下。陈蕴风位置离苏昭阳足有半条河,但窒息感已经掐住了苏昭阳的喉咙。 刚才陈蕴风在讲台上的时候,目光轻轻扫过苏昭阳,竟然扬起了一丝清浅的笑容。之所以用“清浅”两个字来形容,纯粹是草包的苏昭阳找不出词汇,他只能从他的眼神里想到水波被风吹拂、万般乔木缓缓摇动的景象。 这一摇,连他的心也跟着摇了摇。 紧接着是春日晴和的笑容,它像是被叶片挡住的、玉做的太阳,太阳低敏的温度和煦照耀在苏昭阳脸上。 苏昭阳名字里带个“阳”字,但哪里是什么太阳,比他像太阳的人多了去了,他到底算哪门子太阳呢?他只是泥巴堆里一块顽石,边幅迟钝,骨峭啷当。 苏昭阳自惭形秽,又从肮脏的泥巴里生出点厌恶和酸臭。 他心里想,我不愧是乌烟瘴气家庭出生的野泥巴种,就算外面渡了一层金子,内里翻出来的东西还是肮脏的、恶臭的,是人类进化褪不掉的嫉妒的尾巴,又敏感的竖起耳朵,警惕着周围一切鲜亮的人物。 陈蕴风的像大山被挖掘出来的玉石,模样俊疏,有山光水色,亦有风轻云淡之态,笑容更是如绿意舒朗的丛林里迎面亮眼的艳色花束。 苏昭阳不明白他笑容的意义,只是觉得好像他一笑,两个人之间的那道隔阂就没有了,未来似乎又明朗了一些。 整个上午的课,苏昭阳都晕晕乎乎的,连跟冷潮之间的龃龉都忘了。 午饭那个点,苏昭阳就高高兴兴凑到陈蕴风跟前,一脸讨好的望着他。 “一起去餐厅吗?” 苏昭阳自以为做出个耍帅的姿势,软腰半靠在桌子边,半截纤长的小腿自由垂坠。 他眼瞳清亮,模样乖巧,像某种成精的小甜点心。 说话那会儿,苏昭阳还有点忐忑,他小腿长,落了地,绷紧的肌肉带来点麻意,他僵硬的等待着,脚尖在地面上划了划。 陈蕴风的目光顺着他脚尖的划动一点点移,定了定,才和风清缓的点了头。 那会儿苏昭阳心里跟放烟花似的。 学校管得严,中午不让学生出去,专门建了几个高级餐厅。苏昭阳特别挑了个味道好的——他多少有些想念曾经的味道了。 没想到餐厅里已经排起来了长队,苏昭阳拿着号码牌,想着先找个位置坐下,没想到刚挑上一个风景不错的位置,那边先来了一位人高马大且不好惹的人,带着两个小弟,直接就坐下了。 苏昭阳本来想换到隔壁去,刚坐过去就听到有人叫他。 “这不是苏昭阳吗?” 苏昭阳从小时候到现在拢共没有几个朋友,到了现在更是完全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一时间他还没想起声音的猪脚是谁,等一回头,顿时浑身血液都僵硬了。 他虽然金枝玉叶的长大,但学校生活确实一塌糊涂。 出生在豪门,配置理所应当也是豪门,但实际上他是个换了太子的狸猫,智商根本跟不上豪门需求。 幼儿园阶段他不爱说话,父母勉强还能凑合着给套说辞,后来上了小学,左右旁边手握各种奖杯奖项,要么是“某某数学杯”、要么是“某某国联赛杯”……等到了苏昭阳这里,他只剩下个“星球杯”,靠着装傻充愣勉强也混到了几个朋友。 小学尚且还没全面平庸的发展,到了初中他莫名其妙就被孤立出来了,来得很突然,他猝不及防,甚至还没以前的朋友欺负了一段时间,但很快进入高中,事情也就消停了。 苏昭阳也没想到,在脑子里都快没印象的人物竟然跟他好死不死撞一起了。 他害怕对方,可对方小弟认出了他,兴致呵呵就要往他这个方向走。 “欸,真是苏昭阳!” 苏昭阳小脸煞白,几乎动作不了。 从前这个人像座高山,他投射下的阴影压着小小的苏昭阳,软弱如蚂蚁的苏昭阳几乎没有办法从他的范围里爬出来,那时候苏昭阳仰望着他,被迫承受着他带来的一切苦痛:暴力、侮辱、压迫。 他们两家关系挺好,苏昭阳也想跟父母说这件事情,但父母常年不在家,就算偶尔看到一面,对方也只是一脸疲态。苏昭阳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原以为这种黑暗的时代总算落幕,没想到当再次见面的时候,黑暗的触角仍旧抓着苏昭阳往里陷,苏昭阳害怕瑟缩,忽然一只手稳稳拉住了他。 炙热的温度像滚烫的火焰,一下子驱赶了迷雾的黑暗。 苏昭阳抬着迷迷蒙蒙的眼瞳,看向和煦太阳般的陈蕴风。 陈蕴风淡淡笑意,像覆盖着氤氲山水的苗寨,充满着有神秘且危险的气息。 “走。” 他就这么坚定的握着苏昭阳的手,逃离了这里。短短一段路,像是跨越十多年、两世的宿命,终于从阴霾里逃离了出来。 明明一开始是走的,苏昭阳那股子劲劲儿的走得笔直且带风,也不知道青春的色彩是带狂风的还是暴雨的,他两转身的功夫,后面的那群人叫起来。 “跑什么啊!给我逮起来!” 那群人莫名其妙开始追他两,苏昭阳脚底像是刮了阵风,他本来没什么底气,此刻像是彻底从命运的牢笼里挖出个洞,他要钻出来。肾上腺素上升那刻,他握住了陈蕴风的粗糙的手,然后跑了起来。 跑得那叫一个大汗淋漓,苏昭阳像是把半辈子的气儿都跑出来了。他漫无目的的乱跑,从餐厅一路跑到操场,才算把那群人甩掉。 两个年轻人的手黏在一起,出了汗,又湿又黏。 苏昭阳不好意思,赶紧分开,拿出纸巾擦干,随后浑身脱力的躺在长椅上,长长短短的呼气,他斜睨着眼睛,眼瞳里含着热气儿。 “你、你不躺躺?” 陈蕴风摇摇头,就低着头看苏昭阳。 苏昭阳快热死了,他半挑着衬衣,里面衣服的领子歪了,斜斜露着半截雪润的肩膀,他一边说话一边扇风,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苏昭阳摸了会儿肚子:“本来想请你吃饭的,这下好了。” 他两手一摊,露出被蹭得发红发热的手心。 陈蕴风盯着他手心发笑,随便指了下便利店,不一会儿带出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拌面,苏昭阳那碗还加了两个关东煮的萝卜。 苏昭阳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也不在意这碗东西是陈蕴风给的还是买的,热气腾腾舔干净了碗底。 陈蕴风倒是吃得挺慢的,他慢吞吞的吃,慢吞吞的看,眼里好像有东西,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苏昭阳没话找话:“还挺好吃的,饿了果然什么都好吃。” 他也吃过放了两天的硬馒头和酸了的稀饭,那种味道很难受,但今天的拌面特别好吃,这会儿他那点跟炖软了的萝卜一样柔软的少爷心,开始发作了。他想不出来陈蕴风以前挨过多少顿饿,是否也会在山顶上看云看风看迷茫的未来,他突然就觉得对不起陈蕴风了,明明他两都没有错。 陈蕴风不知道苏昭阳为什么眼睛里突然就热热的,像刚刚跑完含了一汪水汽,就看到苏昭阳屁颠颠跑去刚才的便利店,热气腾腾又给他买了碗关东煮,还顺带拿了条巧克力。 苏昭阳把关东煮递给他:“你吃嘛,这个可好吃了,我亲-嘴见证的!还有这个巧克力也给你。” 陈蕴风意识到,他可能把自己当成某种投喂的动物了,他接过关东煮,因为手掌粗糙,关东煮纸杯端着甚至都不烫,里面乖乖巧巧躺着煮透了芯的萝卜。 萝卜,他们那儿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东西,陈蕴风在猪食盆里见到过,鸡盆里见到过,甚至在祖宗祭祀插香的时候也见到过,唯独没有在人的饭碗里见到过。 这会儿快回去休息了,苏昭阳本来说想等陈蕴风一起走,但陈蕴风说老师叫他有事,苏昭阳只好一个人走了。而陈蕴风走了一会儿,路过某个垃圾桶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了进去。 人的饭碗里,不会有萝卜。 第4章 第 4 章 人与人一起在台风刮虐的天气里,奔跑、跌倒、落泪,就有点不一样了。 苏昭阳后头看着陈蕴风,总觉得有些不大不同,可他挠挠头,所有的心思又如同穿堂的风一样过去了。 台风又要来了。 该死的台风本来摇着尾巴往上头走了,又莫名其妙打了个转儿往原来的地方回来了。 台风带来的水汽浇得万物都湿润润的,苏昭阳浑身上下愁得长毛,他晓得陈蕴风是藏不住的金子,但没想到金子发光这么快。 陈蕴风转班没两天,先是小考了一场,随后就是苏昭阳搞不懂的某些竞赛奖。成绩在他那个年纪,无异于一个耳光——一个学科一门,苏昭阳找自己成绩,从来不敢从上往下,向来是从下往上,并且花不了多久欣然接受响亮的耳光。 他自以为重新活了一次,脑袋怎么也能打开任督二脉,但学习这事儿,不是想开就能开的,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合理借口:他死得早、活得也早。都死在青春年少的年纪了,哪里有什么机会去重新学习,所以成绩提不起来情有可原。 他成绩是狗屎掉进泥坑里,彻底烂里面了。 跟他不同,陈蕴风不是臭狗屎,他是香饽饽,是故事主角,作者笔下的亲儿子。 在这个众神云集的学校,陈蕴风出场即是最高配置,直接裸分进入班级前五,顺便还能拿个名字长得苏昭阳叫不出来的奖项。 一开始班里的人还有些看不起陈蕴风,尤其是在知晓对方是从某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后,可现在就不同了,陈蕴风代表学校拿下这个大奖开始,周遭人看他的眼神无异于看着一位闪闪发光的状元郎。 一到下课,他那里挤挤挨挨全是人,苏昭阳搁着人群看着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陈蕴风光光亮亮,苏昭阳灰灰暗暗。 陈蕴风拿了个漂亮的奖,班主任乐开了花,就说要请大家吃饭,开个庆祝会。 苏昭阳更灰暗了,连脸色都是灰白色的。他倒是发自内心的嫉妒着他,又羡慕又嫉妒,同时又怨恨着爸妈。龙生龙凤生凤,他父母能不能给他点优良基因继承?而不是往他身体里放一大堆人类恶臭的体质养蛊? 他暗搓搓嫉妒着,开着阴暗见不得光的小号,在背后蛐蛐陈蕴风。 【装货。】 他也不知道就两个字怎么勾-搭出了这么多人,一时间竟然有十几个加他好友的。 苏昭阳那小手机响个不停,他都不敢拿出来看,只敢偷偷摸摸拿去厕所,遮遮掩掩翻出来看。 【终于有个明白人概括清楚cyf了!】 【9494,简直受不了这种假清高的人,装什么装啊?】 【真不知道那些夸他长得帅的,是不是眼睛瞎了啊?】 【一靠近他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穷酸味道了……】 苏昭阳头一回发现这些人的无聊。 虽然他承认部分,陈蕴风实际上哪有那么厉害,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靠的难道是实力吗?靠的是“上帝之手”!对啊,陈蕴风哪能有这种能力?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刹那间,苏昭阳搁着屏幕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齐齐转向了他。 苏昭阳尬住了,他咽下口水。 白色的屏幕反光到他脸上,他的手指轻轻颤抖。这时候消息一条一条涌出来,泉眼似的,咕咕往往外冒,铆足了劲儿像一路人,大家一条心、穿一条裤子。 苏昭阳被人左一句“家人”右一句“友友”给叫得神魂颠倒,作为一个贯穿了两辈子的人,他又大概知道点世界的内幕,“不公平”的命运倾斜都快砸到他脑门子顶上了,苏昭阳那点嫉妒之心,很快就化作话唠的嘴,“叭叭”说个不停。 【对啊,没什么实力还爱装。】 只是稍微迎合的吐槽一句,很快就迎来了新一轮的讨论,他好像多了群泡沫的朋友,但总归不再是空空荡荡的。 在厕所里呆得有点久,外头有人敲门。 苏昭阳赶紧冲了厕所,刚开门,就看到陈蕴风那张脸。 他当时脸色都吓白了,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头赫然是吐槽他的话。 陈蕴风看他脸色这么白,刚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苏昭阳赶紧把他往厕所里一推。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快点上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说完苏昭阳赶紧拿着手机跑路,要是被陈蕴风发现自己在吐槽他,那还得了? 他可不希望刚刚搞好的关系一下子降到冰点。 苏昭阳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上课对他来讲是件无聊的事情。知识虽然很重要,但不是所有人都配享受知识的,他这种弱智就不行。他不是在享受,他纯粹被吊打,在知识的海洋里天天溺水。 溺水给他溺晕乎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台风压得天空黑乎乎的,空气里充满了水汽,苏昭阳睡出一脸汗,热乎乎的,他脸蛋红红的,鼻子尖也红红的。 他睡得很热,想去厕所里洗一把脸。 他睫毛沾着湿润的热气,没睡醒的脑袋瓜子晕晕乎乎的,有几个留校很晚的学生经过,有一搭没一搭在聊天,他两对话有严重的滞后性,等到走过了,苏昭阳才反应过来。 “哇……厕所有个男生被打了啊,好惨啊。”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被打断了,一直喘气。” “站都站不起来了吧,哇,听说在里面揍了半节课哦,喜欢出风头这下被狠狠教育了吧!” “这不是拿了个第一,嘚瑟坏了,被制裁了嘛……就刚拿奖那个,叫……陈什么风来着。” 陈蕴风! 苏昭阳如同五雷轰顶,上辈子因为陈蕴风的到来,苏昭阳耍小脾气不肯去学校,也不想知道陈蕴风在学校里发生过的事情,虽然陈蕴风回家依旧是个清傲公子哥,但苏昭阳嫉妒他浑然天成的贵气,所以他的清傲成了罪责。 苏昭阳没想到他会遭遇这种事情,他打了个寒颤,清醒了几分,连晕带跑的往男厕所跑过去。 担心是真的,但担心的土壤里又卑劣的生出邪恶的花朵。 怀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他终于气喘吁吁到了男厕所。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啊,他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呢? 他怕压不住嘴角的微笑,于是疯狂压着自己嘴角,压来压去压出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这才装模作样推开男厕所门,结果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还以为能看到点陈蕴风落魄的样子高兴高兴,现在也看不到了,苏昭阳更落魄,他有些遗憾的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苏昭阳浑身一怔,他不知道陈蕴风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有没有看到他刚才那些可笑且蹩脚的表演。 此时面对着浑身充满淡淡血味的陈蕴风,苏昭阳只能装作很惊喜的样子,眼瞳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没事儿吧……我刚才听人说你被人堵厕所里了……” 这会儿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陈蕴风沉默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白衬衣湿哒哒贴在皮肤上,隐约露出薄薄的肌肉线条。衬衣上好几个地方脏污甚至还带着血,他脸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头发**带着水,阴湿的贴在脸颊上。 他肤色白且净,如今沾了薄薄的水汽,像从水池里捞出来的岫玉,圣洁却透露出一丝脆弱,好像拨开了他精心的伪装,看到了他倔强脆弱的灵魂,好像只要伸手就可以……可以控制住他! 苏昭阳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他心惊胆战的听着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先是震惊于自己的榆木脑袋还能有这种聪明才智,另一方面则是惊讶自己掏出来乌漆麻黑的心脏。他恶毒的咒怨着这本书的作者、命运的掌舵人,认为自己恶毒的心肠全是败其所赐,他既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又没有办法完全不做。 因为他要活下去啊! 苏昭阳脸色瞬间有了一丝血色,他掏出纸巾给他想给他擦脸,陈蕴风自己接了过去,目光怔怔把脸擦干了。 他脸上还带着一些擦伤,眼神确实一点都没有动的,漆黑深邃,令人害怕,苏昭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他理智上觉得陈蕴风应该害怕、恐惧和不知所措,可更令他自己恐惧、害怕的是,他完全不会安慰人啊! 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要往自己身上吐两口唾沫,安慰个人都不会,还能做点什么? 苏昭阳绞尽脑汁,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两个转,口水咽了咽,才把自己的幸灾乐活压下去,冒出点安慰的话。 “没事儿,这才那到哪啊?” 说完,苏昭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跟说苦日子还在后头有什么区别? 他赶紧挥着手给话打上补丁。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管他们,下次我帮你打回去!” 当然喽,他还得给陈蕴风制造点“下次”呢。 “下次见”,陈蕴风。 苏昭阳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迷人又可爱的反派角色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