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个极品弟弟:他竟爱我哥?!》 第1章 第 1 章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她一身污泥,衣服破烂,头发粘作一团,被头发覆盖的脸,依稀露出溃烂的模样。 肉从里面翻了出来,经过数日的炙烤,变成可怖的暗红色。身体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然溃烂,留着脓水。 “咔哒咔哒”,有人踩着皮靴靠近。 她意识不清地呜咽着,听不出是悲还是恨—— “江……” “江宴……” 一年前。 窗外霓虹摇曳,把在这张脸映得诡妙美艳,这是一张美丽的脸,大骨量脸型,眉毛浓重上挑,眼窝深邃,鼻梁挺拔如刀锋,眼睛狭长,当它睁开时,凌厉地叫人胆怯,却又透露着危险的风情。 而此刻,它正闭着,因为它的主人正在享受某种极乐。床上人影交叠,江宴的手抚过景飒性感的曲线,她发出一声难耐的声音,打开眼无声瞥着他,睫毛微颤,眼角的那颗痣风情无限。 “第一次吗?怎么停下了?是不是……不行?”她轻笑着,慵懒地挑起他的下巴,挑眉道。 江宴心中一窒,悲伤密密麻麻穿透了心。 为什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他? 景飒见江宴“临阵退缩”,猜想是经验不足,不禁好笑,酒吧捡了个弟弟,竟然是个生瓜蛋子。没关系,她十分“好为人师”。 她笑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轻咬了下他的下唇,声音魅惑: “没关系,你不行,我行……” 她轻吻着他的脸颊,唇角,下巴,脖子,他闭上眼,睫毛微颤,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克制,还是心灵的痛苦。 她见他双眼闭上,逐渐沉迷,对着他的喉结轻轻咬了一口,一股电流窜遍他的身体,也激醒了他。忽然他睁开眼,一把推开她。 “停下!不要……” 我不要在一个替代品上寻找安慰! 我不要做一个只能向替代品寻找安慰的可怜虫! 他的身体因为压抑的情绪颤抖着。 景飒起身,纳闷又扫兴地瞧着江宴,心道:“至于反应这么大吗?难道我太生猛吓到小处男了?可我入住酒店登记时分明瞧了他身份证,20岁,成年了,不应该这么玩不起呀?” 她被扫兴,已有些微恼,但瞧着对面这张脸,不禁“食指大动”,那点些微的怒气没骨气地变节了。纵是她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也少见这样的绝色。 约莫187身高,九头身完美比例,穿衣显瘦,脱衣能引得男人女人狼性大发,关键是这张脸却极其少年感,脸巴掌大,五官精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光下像盛着葡萄酒,疏离、忧郁、带着破碎感。偶尔轻笑,嘴角一个酒窝,琥珀的酒杯里好像落进了星河。 她素爱这卦,忧郁天真的美少年,如今看着江宴,她越发心痒痒。 “你别害怕,我们……可以慢慢来,把你交给我……”景飒“循循善诱”。 江宴嘴角扯出一丝讥讽,斜睨着景飒,冷笑:“害怕?你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 景飒有些诧异江宴的转变,脆弱颤抖的娇美少年忽然变成这副说话带刺、桀骜不驯、生人勿进的模样。 江宴冷着脸下床,修长的手指扣上衣领,说:“我只是忽然没兴趣了。” 忽然没“性趣”,小小年纪这毛病得治啊。景飒腹诽,不过她情场浪荡,从不纠缠。起身穿上风衣,从领子里撩出一头蓬勃漂亮的卷发。双手插兜,身体却前倾贴近江宴,近到江宴低头就可以吻到她。 “这样啊?真是遗憾。那我……” 她说着,伸手两根手指从他兜里勾出手机,在他脸前一晃解锁,低头输入一串号码。 江宴低头,看见她露出的白色颈子,咽了咽喉头的异样,微微移开了眼睛。 他一直只对男人感兴趣,今天的异样是因为这张脸吧。他盯着她的侧颜。真像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一张脸。今晚在酒吧,他就是被这张脸蛊惑,魂不守舍地被她带到酒店的床上。 “喏,我的号码。”景飒将手机放到他面前,“在□□上我喜欢直接的交流,我很满意你,你下次拨通这个号,就代表你想和我……” 她的唇贴近他,吐出一个“做”字,气息和他的气息相触,暧昧又危险。 他呼吸一窒,心漏跳了一拍,绯红悄悄爬上耳背,他压下异样,盯着她,目光凛冽,神色鄙夷,捏着她的下巴:“你对谁都这样放荡吗?” 她将手机溜回他兜里,轻笑着退开,拿起包拢了拢头发,风情万种。 “小朋友,等你活到姐姐这把年纪就会明白,性是爱的开始,没有什么是比身体的契合更能点燃爱的了。我等你电话。” 景飒做了个电话的手势,转身潇洒离开。 电话响起,江宴看到来电人,呼吸一直,手颤抖着,电话又响了两声,他才深深吸了口气,好像鼓起勇气般接起。 “喂,哥。” “小宴,你下飞机了吗?” 听到那熟悉温柔的声音,江宴神情难过,眼神眷恋,连呼吸都难以自控地急促。 “嗯……那个飞机晚点了,我刚下。”他撒谎了,他不仅下午就到了海城,还差点和一个像极了他的女人上床。 “哎呀,太不巧了,我订婚宴刚完,不然就能赶上了。我和珂珂去接你吧,我们给你接风!”景笙说。 江宴的眼神瞬间阴郁悲愤。 我见你们什么?见你们如胶似漆、见你们恩爱如蜜?就像过去那些年一样?!他受的折磨还不够? 景笙是他在沃尔顿的学长,是他在美国的英语家庭教师,也是他暗恋的人。不,这已不能叫暗恋。一年前,他无法克制暗涌的感情,向景笙表白,却换来一句:“我只当你是弟弟,而且我有未婚妻的。” 景笙能选择性忘记那场唐突失败的表白,愿意继续做朋友,他还奢求什么呢?江宴苦笑,笑意惨淡。 “改天吧,我今天一天都在路上,太累了,我先回家了,而且我家司机来接了。” “哦……那好吧,这次回来呆多久?” “我申请了休学,歇一年,好好考虑考虑以后。” “嗯,也挺好的……” 两人有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江宴疲惫地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可胸中的郁郁依然堵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屏幕还停留在景飒通讯录界面。 “也姓景么?” 江宴盯着景飒两个字,目光明明灭灭。随后打了个电话: “给我查下景笙的妹妹。” 他记得景笙提过有个妹妹,只是似乎不愿多提,草草带过,是她吗?那张又美又攻的脸浮现脑海。 “你下次拨通这个号,就代表你想和我……” 江宴眼神一黯,神情有些厌恶:一定不是,温柔又有教养的景笙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放荡的妹妹? 第2章 第 2 章 权叔今晚打了几十个电话,那位祖宗才接起。 “喂。”景飒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小姐,你快回来吧。” “订婚宴这会儿都结束了吧,我回去干吗?” “小姐,”权叔嗫喏了半天才哭丧着脸开口:“老夫人说,你今晚要是不回来,以后就别进家门了。” 权叔胆战心惊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一句冷冷的“知道了”,他擦了擦一头的冷汗,在这家里做管家,他每天都秉持着今天是最后一班岗的觉悟。 景家有两个硬茬子。一个是71岁的老夫人,胡改男。这女人是典型的女强人,就因为向往大都市的繁华,二十出头世和农村的丈夫离异,带着儿子来到海城,从保姆做起,偶然进了传媒行业,打拼几十年,如今手下的新尚传媒是全国前十的娱乐公司。 不幸的是,中年丧子,54岁时,儿子景东辰因为救人,被剧场的吊灯砸死了。也因为此,老夫人把孙子景笙视为儿子的延续,要把公司传给景笙,打小就当作企业继承人培养,大学送去了美国沃尔顿学商,现在学成归来,还带回一位未婚妻,梦娱乐老总杜少群的掌上明珠,杜梦珂。老夫人想着双喜临门,就要一边办喜事,一边给景笙总裁的位子。 可景飒不乐意了。 景飒是景家的另一个硬茬子,比老夫人更硬。喜欢影视制作,极度聪明又能吃苦,17岁就考上电影学院,19岁进自家公司兼职,从底层做起,22岁时就是业内金牌制作、经纪。老夫人看她又有兴致又有能力,就给了个代理总裁的职位。 代理,背后的话就是正位还是你哥哥的。 景飒憋着一股劲,非要把总裁的位子抢到手,哪知自己累死累活一场,不及景笙是个带把儿的。如今景笙带着未婚妻一回国,老夫人欢欢喜喜把总裁的位子给了景笙。这叫景飒如何受得了! 为此祖孙各持己见,闹得难看。景笙今晚订婚宴,景飒故意不来,叫景家在杜家面前丢了个大人,可把老太太气坏了,两个硬茬针锋相对,今晚怕是不安生了。 权叔再度重重叹了口气,感叹牛马不易,在景家操心二十多年,他觉得自己真该拿双份工资。 景飒刚进门,屋内就三堂会审的架势。奶奶胡改男坐在沙发上沉着脸,妈妈林秀梅给奶奶捶着肩,责备又无奈地看了眼景飒。 “飒飒回来啦,快,今晚那家酒店的椒麻虾特好吃,我叫他们新做了一份给你带回来了。” 景笙笑吟吟地来迎景飒。 “不用,不饿,我累了,先睡了。”说罢她要上楼。 胡改男拐杖“咚”往地上一杵:“你还知道回来!” 景飒知道要开始兴师问罪了,呼了口气,把手往兜里一揣,靠在桌边,冷冷道:“不是您让我回来的吗?”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去,你让杜家怎么想,你景飒好大架子!” “我为什么不去您不知道吗?您孙子的大好事,我这个马上要被废黜的替代品,丧着一张脸去不怕触了您金孙的霉头?”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听得众人冷汗直冒。 老太太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起身,走向景飒,在几步远处停下,威压感十足。要放往常景飒也得发怵,只是如今,被夺权的愤怒、不被认可的屈辱让她想不到其他任何。 “原来是要和我夺权?”老太太语气讥讽,嘲笑孙女的自不量力。 “你要是个男娃娃不用夺,这权都是你的,可惜,你不是。公司是我的,给谁是我的权力。” 这话叫景飒又羞又恨,她在公司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为这个家做贡献,而现在,奶奶告诉她:她是她,家是家。,就因为她是女人就要被这样区别对待吗?为什么一贯疼爱她的奶奶在继承的问题上,这样冷硬无情? 林秀梅眼见女儿怒红了眼,怕一发不可收拾,忙拉住女儿打圆场:“飒飒,你怎么这么较真呢?哥哥挣的钱还不是由你花?” 景飒盯着陌生的胡改男,被胡改男顽固无情的表情伤到了,她强压住眼里的泪,咽下哽咽说: “我要的是钱吗?我要的是认可。我17岁就开始干这行,我有多喜欢这行您不知道吗?我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8年了,我没有一天休息,奶奶您这些不都看在眼里吗?” 胡改男目光微微闪烁,孙女的付出她懂,也心疼。可是血统就是血统,景笙才是儿子的延续。孙女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她不能让自己辛苦半生的产业姓了别人的姓。 “景笙他根本就不适合。您以为他学几年企业管理就能当个好老板,这一行要从底层干起,您把公司交给他,和把船舵交给一个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景笙被妹妹这样蔑视,也不曾表现出半分恼意,只是心疼地看着景飒。他不想兄妹为这种事伤感情,但是他有必须要拿到公司的理由,他不能让步。 爸爸的死需要一个公道,他不能让妹妹去拿这把杀人的刀,她只要轻松活着就好了。 “景笙适不适合是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胡改男把话说绝,要彻底断了景飒念头,这事她必须做恶人。 像被打了个巴掌,景飒定定看着奶奶,眼中愤怒、悲伤汹涌,忽然她吼道: “就因为我不是个带把儿的,所以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给他人做嫁衣!” 胡改男被吼得吓了一跳,可是见孙女难过至极的样子,又心痛又烦扰:女孩家为什么就不在她该在的位置呢? “飒飒!别这样和奶奶说话。”林秀梅轻声呵斥,转身试探地和胡改男说:“妈,您……”话到嘴边,她又重重哎了声,说什么呢?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儿和婆婆一个赛一个的执拗。 胡改男盯着景飒,重重呼了几口气,心中盘算半晌,终于说: “你要机会,好,我给你机会。眼下我们要和必达物流谈明年续约的事,必达动了找别的广告公司的心思。 你说景笙没这本事管公司,那我们就看看是他有能耐还是你有能耐,你们俩谁能谈下这个单子,这总裁的位子就谁来坐!” 老太太这么说属实是给景笙放水了,这单生意最具竞争力的公司是梦娱乐,梦娱乐是景笙老丈人的公司,只要景笙说说话,梦娱乐自然放手。 景飒心里也明白这点,只是她不会放弃任何夺回公司的机会。 “好,我做!我会让您看看,就算您放水,景笙依然毫无赢面!” 景飒语气挑衅,如一头眼泛幽光、摩拳擦掌的小狼。 第3章 第 3 章 出租车停在云水一品,司机低头透过车窗看这顶级富豪区。 云水一品位于海城中心,住着全国最顶尖的一批富豪。清净的街道鲜有人往来,富丽堂皇的别墅、独特的建筑风格,无不昭示着富人们雄厚的资产。 司机从后视镜偷眼看了下后座的漂亮男孩,20左右的年纪,漂亮得明星似的,不,他见过的明星也没他这么好看。即便穿着一身随意的运动服,却也掩不住身上的贵气,一看就知道是谁家出来的小少爷。 “钱扫过去了,谢谢。” 漂亮男孩下了车,别墅大门打开,门卫恭恭敬敬低头迎接。 司机看了眼别墅的标牌:江氏。 江氏?是那个江氏吗…… 全国最大的乳制品企业——江氏乳业,改革开放初期,由老董事长江风创立,是国内最早、根基最深的乳制品企业。 江家是国内乳业的一把手,江家现任董事江云在胡润富豪榜上是前十的存在。据说,江云只有个独子,难不成那孩子是…… 江宴回到家里,屋子里没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佣人在悄悄做事,见他回来,鞠躬叫了声少爷,就被他打发了。 江宴坐沙发上失了会儿神,管家进来,问他要不要吃饭之类,他摆了摆手,又问:“他们呢?” 管家愣了愣,说:“夫人今晚有饭局,先生今晚在……” 管家要说不说,江宴知道江云一定要在哪个二奶家了。挥了挥手说:“知道了。” 管家离开,江宴上楼洗了个澡。没多久,楼下就传来蒋爱芬风风火火的声音。 “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宴从楼上下来,叫了声:“妈”。 他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蒋爱芬见他,目光一下子就软了,只是面色依然冷硬,她不喜欢表达亲昵。 “怎么回事?忽然回来,不是还不到假期吗?” “有个朋友结婚。” “多重要的朋友啊?还值得你回来参加一次,这得耽误多少天学习?什么时候回去?” 江宴心底涌起一股怒意,他不明白蒋爱芬总是在较真他的学习,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优秀的儿子,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得到安慰或亲昵,只有学习、学习、该死的学习! 他喜欢的人现在要结婚,他难过到发疯,而他却还要管那见鬼的学习! 江宴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可心底却十万重的戒备。 “我申请了休学一年,大概一年后再去吧,看情况。”他说出口,心中有种报复和发泄的快感。 反正也瞒不下去,他不想再去学恶心的商学,对从商毫无兴趣。不能喜欢喜欢的人,不能做喜欢的事,他觉得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人生。 “为什么休学?”蒋爱芬愣住了,她似乎没听到儿子在说什么。江宴14岁就被送到美国,他在那边一直乖巧上进,怎么忽然休学了? 这时,江云匆匆进门,一见江宴,喜道:“真回来了?哎哟,好儿子,可想死我了!”说着上去就抱着江宴使劲搂了搂。 蒋爱芬阴沉着脸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妒忌。 “那你可不用再想了,他休学了,以后也不用去了。” 江云一愣:“休学,你在那边遇到什么了吗?” 江宴看了眼蒋爱芬,下意识地双臂交叉,靠在沙发上,装出低冷又随意的语气:“没遇到什么事,就不想学了。” “不想学,那你想干什么?”蒋爱芬寒着脸追问。 江宴悄悄咽下喉头涌上的复杂情绪。 “我想做编剧。” 这句话出口,他的身体里好像张开所有防护网,等着妈妈的回应。 “什么?呵。”蒋爱芬嗤笑一声,随即恶毒地说:“江云,听听你的好儿子在说什么?要做一个什么下流角色?” 这话像子弹,击穿了江宴的防护,精准地击中他的自尊。他深藏的梦想被别人说成是下流角色,呵,他到底在期待什么?理解和支持吗? 江云笑着搂着儿子说:“傻儿啊,你做什么编剧,咱老江家就你一根独苗,全部身家都是你的,你别说做编剧,你就是要给自己拍个电影玩,全国的导演都得到咱家门口等咱挑。 反正也回来了,好好玩段时间,跟我做公司吧,就当实践实践,光学那书本上的玩意儿,人也学傻了。” 蒋爱芬盯着江宴,失望又鄙夷的目光,即便江宴只是用余光看见,也把他击得溃不成军。他嗤笑了一下,那笑无力又悲伤。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做那种下流角色。我只是累了,觉得学校学不到什么,就回来歇段时间。” “学不到什么?听听这话,你多大能耐,世界顶尖的沃尔顿都教不了你。”蒋爱芬尖利刻薄的声音再度响起。 “哎,你干嘛呢!孩子歇就歇了,回来和我学学做生意没什么不好……” 江宴转身上了楼,他沉默地走着,看不出情绪。只是卧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蒋爱芬被关门声一惊,脸色更难看了。 “我说你干嘛老那么逼他?这些年他已经很努力要你满意了,你就不能像个母亲一样对他好一些?”江云不满道。 像个母亲一样?这句话刺痛了蒋爱芬。她目光怨毒,语气刻薄:“是啊,我生不了,也不懂什么是母亲该是什么样子,你不如找那个野女人来教他!” 江云见无意说到蒋爱芬痛处,立马没了谈性,道:“行了,就你把这事当事儿,这么敏感。江宴他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你当妈你心里清楚。 回来就回来了,让他跟着做公司,我就说当初不该送到国外,把孩子心性都教坏了,你当初就不该冲动逼死那女孩儿!” “不管?不管把儿子养得跟你一样的处处留情?” 江宴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屋子里只有院子里灯映进来,天花板上影影幢幢许多残影,就像覆在他心上的悲伤。 梦想,景笙,他一个都没有。 那我是谁呢?在江家金孙这具躯体下的一个孱弱、无能的灵魂? 他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眼皮发烫,手心微微濡湿。他的脑海里出现一双眼睛,自他记事以来,心太痛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会出现,安抚他,为他止疼。 身边都是血,巨大的吊灯、四碎的玻璃,那个人就那么盯着他,好像在说:你活着,真好。 幼年时,他以为这是个臆梦。 直到后来从爷爷口中得知3岁那年,景东辰因救他丧命的事。 原来,不是幻觉,而是记忆,那双眼睛的主人以命换命,救了他。 他欠了景东辰的命,就得用无尽的情还,命运何其精巧又莫测。 到美国后,景笙来应聘他的英文家教。第一眼,他就认出了那双眼睛,像极了景东辰的眼睛。 “你好,小宴,我叫景笙。” “你也姓景?” “嗯,姓景。我爸爸是景东辰,你还记得吧?小宴,你活着我很开心。” 第一面,景笙那样和他说。确认了他的罪行,又原谅了他,他说“你活着我很开心”。 此后,他在景笙面前,一直是一个卑微的告罪者,仰望着景笙,祈求着景笙的原谅。 可是,可怕的是,这告罪者的卑微与感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另一种情感,就像一个诅咒一样,恶心、肮脏、不能说出口。 景东辰的眼睛又幻化成另一双眼睛,狭长上挑的眼角,时而凌厉时而多情的目光,那颗眼角风情万种的痣,还有那句: “你下次拨通这个号,就代表你想和我……” 回报的人说:景笙有个双生妹妹,叫景飒。 双生,难怪那样像…… 不,并不像,像是两个极端。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邪魅似火。 江宴苦笑,这算是造化弄人吗?景东辰救了他,他苦恋景笙得不到,景飒差点睡了他。他拿出手机,看着景飒的联系方式定定出神,然后点了删除。 这足够混乱的关系里,不需要再多牵扯一个人了。 她是景笙的妹妹,景东辰的女儿,他不能碰。 “我们……可以慢慢来,把你交给我……” 删除的瞬间,她抚摸他,亲吻他的画面再度袭来,身体里那时意乱情迷的躁动升起,江宴皱眉压下。 第4章 第 4 章 景飒逃出景家,坐进车里,车内灯亮了又灭。她定定看着屋内的灯火,不禁悲哀。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一天,她成了“外人”。 爸爸,如果你还在,你也会选择景笙吗? 只因为我是女孩子。 要是没救江家那小孩该多好,要是爸爸还在该多好,他一定不忍心她受这委屈,一定能理解她的梦想。 “飒飒像我,是种梦的人,我要把飒飒培养成电影的孩子。” 她对爸爸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失落太多,留下的大多和电影有关。父女俩在巨大的电影荧幕前,被各色故事、盛大的影音包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身边是呼呼大睡的景笙。 电影,是她和爸爸独特的交流方式。爸爸带她走进电影的世界,因为电影,她觉得爸爸从未离去。 电影是在播种梦,梦可止痛。 她选择电影,不止因为热爱,也因为怀念。她知道自己没有创作的天才,但做一个制作人,把电影从构想变成现实,让许多人看到,她觉得她是种梦的人。 她比景笙更合适,从来都是。 可奶奶竟然因为性别否定一切!何其顽愚! 景飒恨恨地捶了一拳方向盘,神情痛愤。 忽然,有人敲车窗,是景笙。 景飒顿了顿摇下车窗,冷着脸盯着前方,也不看景笙。 “有事?” 景笙眼中闪过难过,他低落地说:“飒飒,我们不该这样的,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啊。” 一母双胞,他们相伴出现在这世上,一体两面。 这话狠狠击中景飒,她喉头哽咽,却强装坚定,声音依然冷酷: “是啊,一母双胞,就因为性别,你处处有人托举,而我事事自己争取。现在连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要被转送给你,景笙,换你,你接受吗?” 景飒眼中满是心疼,他说:“飒飒,哥哥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公司,哥哥答应你,等哥哥完成了那件事,一切都是你的。” 景飒惊诧转头,费解地盯着景笙。 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拿公司去搞?追老婆吗?可老婆不是已经到手了吗?玩她呢?!先哄她让位了再说? 半晌,她冷笑一声:“你在逗三岁小孩吗?” 景笙的眼中闪过痛苦,他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多儿戏,可是他不能多说,复仇的痛他一个人背就好。 景飒目光坚定,透着狼性和狠辣,她说:“景笙,奶奶给你放水,我不会,我会让你知道你多不适合干这行!你就拿出你那精英教育学到的,放马过来吧。” 说吧,升起车窗,隔断景笙的目光,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景笙望着她的车影迟迟不动,目光悲哀。 记忆闪回8岁那年的夏天,那个灭顶之灾的夏天。 剧场,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摇臂摄像机在高空运转时卡顿倾斜,撞到了屋顶的吊灯。 巨大的玻璃吊灯从10米高空坠落,下面是三岁的江宴。江氏集团让这位金孙出演公司广告片,没想到差点让他一命归西。 景东辰不是最先发现的,但他却是最先发现的那批人里唯一扑出去推开江宴的。 也许是作为承包人的责任,也许仅仅是因为善良,他扑上去推开江宴,巨大的吊灯砸中了他,把他的胸腔都砸扁了,肋骨骨折,戳破了肺,一口一口呕着血。 江宴避开了被直接砸得稀碎的厄运,却给溅起的大块玻璃碎片割开了脖子,血大股大股地涌出。三岁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越哭血涌得越厉害。 景东辰胸部开放性创口致肺组织外露,需要马上处理,否则很快肺部萎缩、呼吸枯竭。江宴脖颈大动脉出血,需要立马止血,一旦延误,失血过多,回天乏术。 黄金3分钟,对于江宴、景东辰,这都是救命的3分钟。 然而当时剧组只有一个随行医生和一个半吊子的关系户护士。 景笙听到江云说:“先救我儿子,你要多少钱都行,我儿子要是出事,我要你们好看!” 景笙还记得那个护士要离开爸爸去救江宴时,那为难而又不敢看他眼神的表情,记得她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角,逃也似地奔向江宴,再也没看爸爸一眼。 爸爸本来是去救江宴的,结果却被江云谋杀。这叫他怎么能不恨?! 事后江家做了什么?先是派了个助理来给他们钱,后来景家没收,江云虚情假意来,说了个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从此消失。 没人为他爸爸的死负责!没有人! 可恨的是,江宴他快活地长大,他竟然对这场谋杀一无所知,单纯地以为这仅仅是场“见义勇为”,他没有为谋杀爸爸遭受一点儿良心上的谴责! 这叫景笙怎能不恨?! 每次看到江宴笑,看到江宴活得那么轻松,看着他享受着家财万贯,却还在为一些编剧梦之类异想天开的事无病呻吟,他就忍不住要折磨他!践踏他!撕烂他! 他是一点点看着爸爸的生命消逝的,爸爸眼睁睁看着医生救江宴的时候,希望和生命从他身体里一点点散去了。 爸爸那时候一定很后悔,他是多么舍不得自己和飒飒。 江宴、江云、江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要让云巅之上的江家跌入泥潭,万劫不复;他要让忘恩负义的江云声名狼藉、悔不当初;他要让江宴父债子偿! 他引诱江宴,利用感情和负罪感控制他,折磨他的心,叫他生不如死!看着江宴愚蠢地被他操控,痛苦地对他说着爱,被残忍拒绝后痛不欲生,他就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自己的复仇。 爸爸的死是谋杀,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奶奶,有告诉妹妹和妈妈。 妈妈太软弱,担不起这恨,而景飒,他最疼爱的景飒,他希望她带着对爸爸的怀念,轻松地长大,恨,他一个人来背。 深秋的晚风凄切,枯叶飘落。景笙就像故园里的一株枯树,干劲虬曲的枝丫向空中挣扎,不知道是要把仇人拉下地狱,还是自己要逃离脚下仇恨的土壤? 手机响了,屏幕显示陆流,他接起,电话那头是低沉慵懒的男声。 “宝贝,江宴回来了,复仇……开始吗?” “再等等,我妹妹需要些时间放弃总裁的位子。” “呵,一个小姑娘而已,要我帮忙对付她吗?” “你敢动她?”景笙目光狠厉,声音冷硬。 “好好好,她还真是你的软肋啊。不过……你最好快些,我老子有些等不及收拾江氏了。” 景笙冷笑一声,转身回屋,边走边说:“放心,绝对会让你们陆氏乳业赚得盆满钵满的。” “这两天过来吗?”对面问。 景笙脚步一顿,眼神一黯。“不了,我明天要陪杜梦珂回家。” “哼,扫兴。” 对面挂掉电话,景笙嘴角挂起一抹惨淡的笑,他这腐烂的人生,充满了仇恨、交易、欺骗。 不过没关系,只要看见景飒活在阳光下,他就满足了,好像他和她一起站在阳光下一样。 因为,他们—— 双生。 第5章 第 5 章 争取必达物流宣传工作续约这件事,景笙有着天然优势,最有竞争力的公司梦娱乐是他的岳父,只要梦娱乐撤退,凭着景笙景家继承人的身份,必达的展鹏程势必会买奶奶的面子,把合约给了景笙。 如此看,景飒的赢面确实不大。但是她有景笙没有的优势——出色的宣传方案。她在这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另外,她有一重看起来不可用却也未必不可用的关系——展星,展鹏程的小儿子,她狂追三年的年下弟弟。 虽然展星和他老子关系很僵,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虽然展星虽然死活不答应她的追求,但凭着她死缠烂打三年攒下的“人品”,拜托那小子疏通疏通。这里外一使劲儿,赢面未必不大。 心里有了盘算,方案的事忙活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告一段落,只等参加必达的投标会。 得了闲,景飒给自己浅放两天假。有道是饱暖思淫欲,人闲了,就容易想入非非了。 办公室里,景飒在手机通讯录里划拉来划拉去,不知道第几次停在了“年下小奶江”的名字上。 这是给江宴同学的备注。 自打那天险些一夜情,景飒就时时想起没吃到的这口,想他那漂亮的脸蛋、手感诱人的身材、那副冷冷的傲娇小模样,最要命的还有被吻时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的**模样。 要是完全没吃掉还好,偏偏人都被拐床上任她亲了,猎物都到嘴边却跑了,真是越想心越痒。 景飒觉得她要吃不到他,死了都会遗憾到不能投胎。 啊,太极品了。 他们是怎么差点发生滚床单的事故呢? 景飒细细回味,那晚景笙订婚,她和奶奶因为总裁位置的事大吵,心情差到极点,一个人呆着又更苦闷,于是去酒吧消愁。 台下一群听歌的,台上女人抱着话筒唱《暗涌》。 女人唱着:“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就是在这句歌词时,她转头,看见了江宴。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诡谲的霓虹灯下,如妖艳惑人的艳鬼。 正和上了那句歌词: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 或许氛围太迷幻,或许那人太魅惑,有那么一瞬间,景飒觉得,他穿透皮囊,抓住了她的灵魂。 也只是一瞬,那感觉就消失了。她不舍得移开眼睛,心底有个声音说:无论什么关系,我都要和他发生点关系。 是他先盯着她看的。 那目光好像喝醉了,眼神难过又凄迷,但在她撞上他的目光时,他又悄无声息敛去了那些偶然出逃的情绪,垂眸,再抬眼时,淡淡看着舞台,眼底无波无澜。 然而,就因为那个短暂的、意外的眼神,景飒就可以确定:她今晚有九成把握睡到这弟弟。 因为她懂,那眼神的意思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别人。 有什么比前男友、前女友更好用的桥梁呢? 她没有立刻行动,反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边闲闲地抿着鸡尾酒,一边玩味地看着他侧颜。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他感觉得到她的目光的,她感觉到。 他淡淡地瞥了她三次,第一次浅浅皱眉,大概是好奇她为什么盯着他。 第二次只是余光扫了扫,确定她确乎是在看她。 第三次,闲闲盯了她三秒,像慵懒却诱惑的猫,却在低头饮酒时,嘴角挂着笑。 这要再分辨不出是勾引,她这些年的夜场就白混了! 只是,景飒依然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做床伴这种事,男人主动,女人会更享受。 她只是眼神在歌手和他之间游荡,肖想衣服之下结实的手感,猜想这小男孩退掉衣服后,是生猛小狼狗,还是娇柔人任人推倒的小奶狗,抑或是看着正经,实则风骚的小狐狸。 嗯……她都爱。 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怕也是个高手吧,景飒心底忖度着。 事实上,景飒这次是看走眼了。 江宴的气定神闲,不是因为他是高手,而是因为他的性取向是“他”,不是“她”。 当天下午,江宴下了飞机,既不想去景笙的订婚宴,也不想回家面对父母的唠叨,只想找个地方消化一肚子的苦闷和难过。 于是,来到这间酒吧。景笙和他提过,这间酒吧出了很多有质量的歌手,说他回国后一定一起来玩。 现在他回来了,他却跑去订婚了。 台上唱着《暗涌》,他单曲循环无数次的歌。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用错神”的是他,“预感告白失败”的是他,“睁不开眼看命运光临”的是他,而景笙是“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在景笙面前,他低到尘埃,可他明明还算漂亮,明明值得被爱。 就在他被百转愁肠捆缚时,忽然看到“景笙”! 他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却发现是个女人。 只是眉眼太像了。 他盯着她失神,却被女人的目光捉住,他强装无事躲开,只是心却狂跳,好像最隐秘的心事被发现。 他多爱景笙,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那女人似乎对他起了兴致,十分大胆直白地盯着她,他余光瞥见那眼神,**地好像已经用目光在脱他衣服了。 国内女孩现在都这么不矜持了吗?他皱眉瞧了她一眼。 被盯着的感觉实在不适,他再次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还在盯着!那眉眼太像景笙,恍惚间让他有一种被景笙目光炽热盯着的错觉,心跳没由来加快了。 景笙从没这样看过他,他忍不住盯着她贪恋地多看了几秒。 只是下一秒,他就被逗笑了。 景笙不会这么油腻! 难以想象,这么油腻的表情竟然出现在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上。好笑之余,他觉得有些好玩。如果他的取向是女,大概会对这样不着调的女孩子感兴趣。 如果不是十三岁那年,李佩的死亡,他对女孩子大概会继续有好感,大概也不会去美国,不会遇到景笙,就不会有这样蚀心的痛,可以谈一段轻松的恋爱,或许他的女友也会是这样一个好玩的女孩。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他不再看她,跟着歌浮浮沉沉,想着等这首《暗涌》结束,他对景笙的“暗涌”也结束吧,景笙将走入婚姻,自己该抛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只是,《暗涌》唱完,那姑娘却上台了。 第6章 第 6 章 景飒上了台,和歌手耳语了什么,歌手把吉他递给她。 江宴这才发现,这姑娘踩着平底鞋,却足足比穿着高跟鞋的歌手高出一个头,约莫176cm的样子,穿着风衣,应该是下班来玩的上班族。 那张脸在聚光灯下,其实和景笙没那么像了,景笙是温柔的,而她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虽然眉眼相似,但她目光凌厉,一颦一笑却又很有风情,无疑是个美人儿,且是那种外放、热烈、强势,男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女人。 世间相像的人那样多,她和景笙只有眉眼相似而已。 江宴心头笼上落寞,他放下酒杯,收拾心情,打算离开。 “一首《邮差》送给大家,一样是王菲的歌。” 是很特别的女声,少有的低沉,说话沉稳中莫名带着性感。 或许听听?他今晚本是消遣,不在乎再浪费这一首歌的时间。 只是—— 示爱非得这么明显吗?江宴皱眉,心中好笑。这女人唱着《邮差》,从头到尾盯着他,那眼神就差在夜场把他脱光了,释放着又强势、又挑衅的邀请。 他靠着椅背上,双臂环胸迎着她的目光。这挑衅,他没在怕的。 只是姐姐你在撩一个gay哎,用错情了。他在心底笑。 可是—— 事情似乎不是那样的。 景飒唱着:“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最後一双脚,惹尽尘埃,忙着去护送,来不及拆开,里面完美的世界。” 她眼睛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狭长上挑的眼睛,是那样温柔,又带着亲切的笑意,他的心跟着歌漏跳了一拍。 是因为像景笙的缘故吧,他为自己心跳莫名的错拍找了个理由。 可是有什么东西,因为那错跳的一拍有些不一样了。她那样直白地盯着他,他的心竟然爬上羞涩,眼睛不自在地躲开,身体却蓦地涌起一股冲动,他被吓了一跳。 我到底在干嘛?喝多了吗?对着一个女人?被一个乱放电的女人撩到了?! 江宴胸口发闷,心中烦乱,起身离桌,向外走去。 歌声骤停,江宴知道,她追上来了。 真是,为了解决心里的麻烦,结果却惹上了更多的麻烦。 “喂!” 酒吧外的巷子,景飒叫住江宴。 “有事?”江宴顿住步子,没有转身,冷冷发问,连眼神都懒得给。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无论如何要和你发生关系……” 江宴一愣,面露厌恶,她怎么能这样直白放荡?他刚才心乱了一拍果然只是因为酒吧太躁,昏头了。 景飒被自己逗笑了,说:“不是那种发生关系,是和你有点什么……啊……别误会,不是那个什么,是 ……”她盯着他,目光真诚热烈: “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江宴的心被那炽热的目光烫了一下,他皱眉,冷声:“不可以。” 只是做朋友吗?你分明想睡我。江宴心底冷哼。 “如果今天你离开,我却没有留下你的任何联系方式,以后再也找不到你,那我就算死了,也会因为遗憾而无法投胎。” 景飒故作委屈地说,可是她176的身高,酷飒干练的穿着,攻气十足的模样,实在给她的“委屈”大减分。 江宴被逗,淡淡扫了一眼她漂亮的及腰卷发,心想:花言巧语溜得飞起,果然,渣女大波浪。 他抬眼看着她,眼神做出毫无兴致的模样:“你不投胎该着急的是阎王,关我什么事?” 景飒咬了咬下唇,手背在身后,身子却前倾,距离拉近,江宴不自觉想后退,却被一种“不怯场”的冲动鼓噪着,立在原地,看她作什么妖? 景飒微微仰起头,仰视着他,双眸含笑,语调却是遗憾的: “这样啊,看来,我真的很招你讨厌,好吧……” 她立直身子,退到一边,给他让路,道:“有缘再见。” 距离拉远,微微的失落撞了撞他的心。江宴皱眉,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用余光瞥了眼景飒,面无表情地走开,打算浮萍各自散。 只是没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不纠缠了吗?”江宴斜睨着,声音没波没澜。 景飒好笑道:“弟弟,这路是公路局修的,我也有使用的权利。” 江宴愣了愣,他本满心烦闷,景飒几下撩拨拉扯,更叫他心绪烦乱。他冷脸转身,故意加快了脚步,只是景飒也跟着加快步子。 蓦地,江宴顿住,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干嘛?” 他今天已经够烦了,现在没有心思再应付一个甩不掉的烂桃花,而且还是性向匹配错误的桃花! 景飒闻言却是一乐,伸出手:“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江宴盯着她,见她一脸痞笑,心头烦躁又厌恶:她对男人手段这样多,未免太放荡了!尤其是用着和景笙这样相似的脸,更可恨! 于是,江宴恶作剧似地低头凑近景飒,挑衅道:“我没有联系方式,我只玩一夜情。” 他本带着恶意,想着要么故意恶心走她,要么她恬不知耻真要一夜情,那他也是“给不起”!他一直喜欢景笙,莫说对女人有兴趣,对景笙之外的男人也没有过。 哪知道,景飒只是愣了愣,之后说了声:“好啊。” 她当然看出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故作嚣张。 在江宴怔愣的片刻,她含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继续欣赏他的“嚣张”。 景飒25岁,有一个25女人的成熟和现实。她已经进入享受性的年纪,而不是做着纯爱的梦。 她十几岁就进娱乐圈,见多了世界的现实和阴暗面,人生阅历是同龄人的几倍,就没做过什么纯爱的梦。 也因为此,她喜欢年纪小的男孩。就像她喜欢电影一样,她喜欢依然会做梦的人。 江宴20岁,他封闭、孤独、充满创伤的世界,是凭着一个个泡沫一样的梦支撑着的,所以他喜欢做编剧,因为有个人说过:梦能止痛。 因此,当孤独梦想家江宴遇上现实主义者景飒,且后者第一次见面就答应一夜情时,前者是鄙夷、愤怒、厌恶的。 江宴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既然你的性那样随便,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把你当成替身,当成我无法拥有的那个人? 景飒已然修成了“在战术上藐视敌人”的心态。她不知道江宴那弯弯曲曲的心思,只想着这漂亮傲娇弟弟,正糊里糊涂、别别扭扭地掉入她温柔陷阱。 太可爱,太馋人了! 这么可爱,不如真的追到手,做男朋友吧! 第7章 第 7 章 挑逗、放荡、诱惑,她怎么可能用和景笙相似的脸这样自轻自贱? 可无情的景笙又何曾对他做过这样的表情,他永远疏淡如一尊慈悲的菩萨。 他多想有一天他能对他做这样的表情。 悲伤和愤怒在江宴心底蔓延。 我放纵一次,做一次坏事又何妨?反正各取所需,反正她要他的身体,而他要她的脸。 他盯着景飒,目光变得幽深,幽深处燃起了一把火,越烧越热烈,终于道德的防线被烧光。 他掐着她的下巴,把她抵在墙上,生疏、粗暴的、报复式地吻她,以至于……磕到了她的牙。 嗯……景飒皱眉,她有些后悔这引诱了,如此糟糕的吻技,实在叫人“痿”。 好软的唇,在双唇触碰时,江宴心底惊呼了一声。 他没有接过吻,所以暗暗好奇,是女人唇都这样软,还是只有她的? 他有些发怯了,尽管他在电影里看过无数次的接吻,在书里也写过不下百次的接吻。但是现在,他慌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吻! 遵从本能吧!本能!本能!他的本能是取向男,他哪来的本能?! 只是现在临阵脱逃,他在与景笙相关的事情上,又要积累“浓墨重彩”的一笔失败。 景飒终于被“啃”得忍无可忍,她可不想嘴巴明天变猪大肠。意识到这位 “弟弟”竟然是个没开过荤的生瓜蛋子,她瞬间燃起了“诲人不倦”的“育人精神”。 她手滑过他的腰,在他因为刺激一个愣神的空档,翻身把他压在墙上。满眼笑意,温柔地盯着他,声音魅惑: “谁教你这样吻的——” 又贴近他的耳边,唇似有若无擦过他的耳垂,在晦暗的巷子里,她感到他的身体轻轻战栗了下。 “烂透了。” 她直言不讳。他又羞又恼,想结束这场昏头的闹剧,他喜欢男人,今晚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会一再被这个女人蛊惑,一定是她撩男人的技术太高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压抑羞愤,冷着脸要推开她,她却欺上他,捏着他的下巴,与他鼻息相触,说: “临阵脱胎可不是好学生,好学生要……不耻下问。” 他见到她眼中的笑意和慧黠,更是羞恼,伸手推她,下一秒,她却吻上他。 先是蜻蜓点水,引他追逐,接着深深浅浅,叫他上瘾。 这就是接吻么? 江宴的心啊,就像被投石的湖面,随着一个一个的吻,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这片宁静里只有眼前这个柔软的女人,只有她温柔的、挑逗的、叫人流连的吻。 那迫近的脸,恍惚间,叫他错认。 如果是景笙…… 他闭上眼,想象着在他身上落下吻的是景笙,他偷偷弥补着自己自私的心愿。 她的吻流连在他的耳畔,轻咬着他的耳垂,摩挲着他的脖子,手滑进他的腰间,在他身上激起一重又一重的战栗。 这战栗像野火一样在他身体里烧了起来,这陌生的、原始的感觉。 他几乎要沉沦了。 “要在这里做吗?会很冷哎。” 忽然她在他耳边说,女人的声音惊碎他的梦,他倏然睁开眼,不是景笙。 他羞愤又悲哀,得不到就要找个替代品吗?还是一个女人,他到底在干什么?!他这样作践自己和这个陌生的姑娘,真的是烂透了! “对不起。” 江宴丢下一句,推开景飒逃也似地离开。 正在兴头,兜头一盆冷水,景飒压下翻涌的心绪,双臂抱胸,也不追,盯着江宴的背影,漂亮的眸子明明灭灭。 大概十米远,江宴停住了。 他不知道拉住他的是本能的欲求,还是对这张和景笙相似的脸的眷恋。 景飒只是盯着他,见他走了、顿住、转身,然后回来问她:“我们这算什么?” 这句话应该怎么解释呢?想做但是不想恋爱?景飒心头微微失落,但又觉得好笑:还真是个小孩子,以为做了就要在一起。 她笑了笑:“各取所需”。 他上前抬起她的下巴,狂热笨拙地吻,她笑着浅浅回应,拉着他上了酒店。 跑流程,她比他熟悉。 前台登记,前台小姐八卦地瞥了眼两人,毕竟这样俊男美女的组合实属少见。 是恋人吗?可两人瞧着一个是精明强干的职场女强人,一个还没蜕去学生气质。 是包养吗?可这男孩儿神情桀骜,一身贵气,看着像谁家的小少爷。 “小姐姐,好了吗?” 景飒笑着打断前台八卦的目光,她那富有攻击性的美貌和天然凌厉的眼神,纵然不是生气,也极有压迫感。 前台小姐被问询,心里一惊,立马快速完成录入,恭恭敬敬地把身份证还给景飒。 景飒顺势扫了眼手里的身份证:江宴,20岁。 还好不是未成年,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看他这副生瓜蛋子的模样,她可不想今天快活,明天进局子。虽然她脸皮不算很薄,但江湖行走,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江宴接过自己的身份证和房卡,看了眼房间号,冷冷走在前面。 景飒跟在后面,为了打破尴尬找了个话题。 “江宴,好名字,生你那天你爸爸妈妈在江上大摆宴席吃鱼吗?” 江宴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倾江之宴,万事富足,我爷爷起的。” “有文化,哎,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没兴趣,今晚之后我们大概不会见面了。”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说出这么冷的话?”景飒故作叹息地摇摇头。 她才不不去想今晚之后会不会见面呢?明天的事明天讲。今天酒吧能捡到这么一个极品,还傻不愣登被她睡到,以后几十年想起来都会觉得赚到吧! 一个是没心没肺及时行乐,一个是思前想后、极度混乱。 江宴嘴上话一句比一句冷,可心里一刻比一刻乱。 他要和一个女人上床了?就因为一个感觉不错的吻?可他在此之前喜欢了一个男人很多年?那他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如果做到一半发现对女人没有兴趣,他要怎么结束这场闹剧? 出了电梯,他要开房门的手顿住了。 又打退堂鼓!景飒心里翻白眼,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手滑进他的衣服,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颤,他皱眉去捉,可她的手像游鱼一样滑开,在他腰间点火,他的脖子刷地红了。 景飒见机另一只手拿过他手中的房卡,开了门,半搂半推的把他带进门,一脚踢上了房门。心道:小样,到手里了还能让你逃?我景飒两个字倒回来写! 房卡不小心被她失手掉落,她也无心去捡,屋子里有些黑,窗外的灯光映进来,铺在床上。 她的手在他的腰际挑逗够了,不安分地向上移动。 氛围安静又昏暗,人的感官被放大。 这感觉实在美妙,他第一次遇到,逃无可逃。理智崩掉,他转身一把拽过她,将她扑倒在床上,笨拙热烈地亲吻。 “飒景”兀自回味着半个月前的这场艳遇,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氛围很好怎么就半路跑了呢? 是嫌我说他第一次不行? 还是不喜欢听“不行我教你啊”? 少年,这不行啊,人得不耻下问,才能技艺精进呀! 她的拇指在通讯录上,“年下小奶江”的名字上犹豫来犹豫去,要不……打个电话? 可半个月不联络,说明真不想和我睡,现在打电话会不会很没面子,景飒烦扰地想。 可话又说话回来,敌不动,我不动,还有屁的搞头!事故、故事总得发生一个吧? 思及此,拇指下按,电话拨了出去。 第8章 第 8 章 果然,无人接听。 是没留意还是故意不接? 景飒挑了挑眉,食指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又发出去一条消息: “生日快乐。” 半晌,对面发来一个:“?” 景飒一乐,还会回消息,有戏。 于是继续编辑:“啊,送错祝福了,我朋友过生日,不小心发给你了。” 点击发送后,景飒摸着下巴等回复。她琢磨着,他要是回:“你发错人了”,她就追问:“那你生日什么时候,我记下,等那天为你庆生,就当为这个误会道歉。” 他要是什么也不回,她就主动承认是个误会,再追问他的生日。总而言之,主打一个死缠烂打主动创造机会。 可是,对面回了一个:“你是谁?” 景飒笑不出来了,他竟然删了她!她浪迹花丛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气得将手机一扔,起身来来去去烦躁地转了几圈。忽然眼神一凛,道: “小鬼,派头挺大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难追,搞不定你,我他妈就此收手出家当姑子去!” 她拿起手机发送:景飒。 江宴瞳孔蓦地收紧,心提了起来。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当景飒这个名字再出现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景笙的妹妹,想和他睡觉的女人,这两个单拎出来都是简单题,可混在一起,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已经决定退出景笙的生活,何必再自找麻烦。那晚鬼使神差的混乱,在这半个月里已经被遗忘,不再具有刺激性。 江宴深深吸了口气,忽略掉这个不必要的“意外”,兀自放空。 此时,他正在江氏乳业的高层会议上,听着江云说近期规划。这半个月,江云拉着他跟公司项目,可他坐在会议室,心思却不知飞哪去了。 也许是落在兰若寺飞檐的挂铃上,也许落在潇湘馆森森绿竹林里,也许落在梁祝坟头的那只蝴蝶的翅尖…… 作为江家继承人出生,他的□□习惯顺从,可心灵却只为自己而生。可惜的是,心灵被囚禁在□□里,就如同现在。 整整一天,景飒都没有等来回复。 现在她可以确定,江宴对她毫无兴趣。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沮丧,上午昂扬的斗志,经过一天的等待,已经颓靡不振。 晚上九点多,发小李艳打电话,说是展星回来了,在海盛酒吧组了个局,叫大伙儿过去玩。 展星?景飒的心高高提起,又重重地放下。 展星,又是一个她跨不过去的坎。 她喜欢展星,追了展星三年。 三年,展星都从小糊咖变成大明星了,眼看拜倒在他裤腿下的女粉们都要排到法国了,她还是连展星的嘴都没亲到。 干!这类傲娇年下男就是难搞!景飒心中吐槽,可偏偏她最好这口。 “你们玩吧,我没心情。”景飒丧气道。 “别呀,你前段时间天天念叨展星,现在他巡演结束回来了,你不趁机表现表现,我可告诉你啊,现在惦记他的人可海了去了!” “不了,近来败绩连连,我要修复修复脆弱的小心肝。” “哈哈哈,你又追谁被拒了?不是我说你姐妹,你咋专挑不好你这口的追,你看多少霸总追你屁股后面,你眼神都不给一个?” 酒吧,展星正和朋友们招呼着开场,听见李艳貌似被景飒拒绝了,就微微侧头留意着,又听见李艳说什么“你又追谁被拒了”,眉头不自觉皱起。 李艳正说着呢,展星走到跟前,像是刻意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似的: “景老板架子大,贵人事多,不来就不来了。” 说罢冷冷瞥了眼李艳手里的电话,沉着脸坐沙发上,不发一言,旁人看他脸色不好,都不敢冒然搭话。 半小时后,景飒推门而入。 展星眼睛亮了亮,下一秒却别过头盯着荧幕上的MV,不去理会她,只是方才寒冰似的脸上终于有了暖意。 众人都是和景飒、展星一个圈子的,上去和景飒打招呼,景飒一一应付后,拿了杯酒走到展星跟前,笑道: “大明星,别生气了,我来了。” 展星冷笑了一声:“我这小破局怎敢劳您景老板大驾。” 随即又想到李艳方才说的“你又追谁被拒了”,心中更是不快,讥讽道: “别不是又舍下你哪个小男模来的吧?” 自己因为他一句话就来捧场,他倒给了好大下马威。以前景飒追他,哄着他,可今天已经在江宴那里吃瘪吃够了,心情实在不好,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众人见状忙解围道:“景老板来晚了给咱唱首歌赔罪,好久没听景老板唱歌了,景老板唱歌水准都可以出道了!” 景飒被推搡着拿起话筒,给大伙儿面子也给自个儿个台阶下,就转头笑着问展星:“小星,想听什么?” 展星盯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眼神似乎带了三分怨气。 “类似爱情”他说。 “遵命!”景飒笑着冲他单眼眨了下,跟着旋律唱起了歌。 “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微妙的反应忽然想起你,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 景飒的声音天生低沉,带些磁性,唱功又不错,把歌词娓娓道来,好像在讲故事。 展星望着她,跟着她的歌声浮浮沉沉,那些心事,好像借由她的口在诉说。 她大他三岁,12岁那年,景家搬来,成了他的邻居。 他小时候发育迟缓,12岁了还又瘦又小,在学校经常受欺负,父母忙生意,无心管他,他那时就有了青春期男生别扭的面子情节,不愿求助,一次次都把亏咽下。 直到景飒转学过来,大概因为是邻居,她为人仗义,打小打架又狠,替他揍了那帮人。曾有一段时间,两人一起上下学,是很好的朋友。 而他也在大人们开玩笑说“女大三抱金砖”的时候,对景飒有了懵懂又单纯的好感。 可是,景飒却因为青春期特有的、对两性玩笑的排斥,开始疏远他,他追着她希望和解,她刻意做出恶劣的事吓走他。 那是他青春期真正意义上的一道伤痕,他烧掉关于她的日记,从此见到她绕道走,看她有了新的朋友,直到一年后,他被父母送出国,这场青春懵懂又伤感的意外才算结束。 没想到19岁那年,他们命运的齿轮再度咬合。 那年他回国,六七年的时间,他已经大变样,她不认识他了。 圈内的晚宴上,她向他搭讪:“你长得好像一个人——我下一任男朋友。” 他心中好笑,其实一入场他就认出了她,她这些年没怎么变,小时候就出落得十分漂亮了,长大后不仅有小时候那劲劲儿的调调,一颦一笑还多了风情,就像只狡猾的猫,一下一下挠着人的心。 他说:“飒姐,你这套路略显油腻,还是改进改进吧。” “飒姐?你是——” “展星,小时候被你堵巷子口威胁要揍得满地找牙的展星。” 第9章 第 9 章 她似乎并不介意“背叛”小时候的信条,从那天起追着他跑。 送花、请饭、送戒指、去游乐场、陪出国……偶像剧里能见到的烂俗桥段,她都拿来在他身上试了一遍,甭管他从头到尾一张冷脸。 可真的是无情吗? 一开始是的,甚至因为小时候她的“背叛”,他生气,故意整她。 可是渐渐地,他习惯了被追着,习惯了被偏爱,习惯了她三天两头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喜欢她这类型的,只是被伤过一次,害怕了。 可他还不能答应她。 她的心没有定性,她可以在喜欢自己的同时去撩别的男人,她很小就混迹名利场,染上了把征服男人当游戏的恶习。 他不想放低姿态去要求她全心全意爱他,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自卑的小菜芽了。 他吊着她,等她缴械投降。 就像一场拉力战,谁先全部付出真心谁就输了,而他要她输,要她输掉她全部的爱。 只要她还追逐着他,他就有把握叫她低头。 可是,他似乎不适合做一个猎手,因为等待太难捱了。 他在等待里患得患失,最怕有一天她先放手,不追了。 “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你不要放弃行不行,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他听着她的歌,却难过地想:景飒,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唱着的,是我的心。 景飒望着展星,眼里是笑意和讨好。 她比展星大,又着实是喜欢展星,讨好他几乎成为本能。可是看着展星,她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另一个身影。 那夜在酒吧后的巷子,意乱情迷的江宴。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挥之不去的心心念念。江宴太漂亮了,又太蛊惑了,她进圈子这么久,看过太多好看的人,可是没一个如江宴一样,那样合她的口味。 见过却得不到,因为得不到更加想要的渴望,就变成一道了灼热的烙印烙在心上。 第一次,因为一面之缘,就对一个人生出这样强烈的执念。 我……怎么了? 景飒的眉间染上愁绪,一曲终了,她应付着众人喝了几杯,就到阳台上去吸烟。 这酒吧做的是**十年代筒子楼的设计,一楼是舞池,二楼以上是各类型包厢,每个包厢还带一个小阳台。 阳台上是黑色的栅栏和几盆艳俗的花,对面几个阳台也有出来透气的人,有的抽烟,有的唠嗑,还有爱好特殊的——在别人的注视下接吻。 景飒两指夹着烟闲闲看着,忽见对面包厢有人起身走动,她心里一惊——江宴! 只是那人一晃就被别的人挡住了,景飒暗嘲: “幻觉?我现在怎么就这点出息了,不就一个没睡到的小子嘛,犯得着把自己弄得神不思蜀的吗?” 正烦躁间,背后展星的声音传来。 “不想来就别来,来了躲这里。” 景飒皱眉,转身侧倚着栏杆,苦着脸说: “你今晚怎么了,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就是最近有点累,不是不想来。” 展星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指尖的烟,说:“给我根。” “你不保护你嗓子啊,还抽烟?” “你管我,你又不是我经纪人。”展星拽拽地说,可语气里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景飒扁扁嘴,把烟屁股咬住,掏出烟盒,敲了一根递给这位祖宗,点燃打火机。 展星接过烟,直接就着景飒的烟点烟。 景飒瞪大了眼睛,展星忽然迫近的脸吓了她一跳,展星的脸既帅气又幼态,这么近距离给人的美貌冲击实在不小,景飒的脸微微发红。 这个点烟的动作似乎持续得有些过长了,展星直到听见景飒紧张的、微微急促的呼吸时,才满意地移开,然后藏起得意,欣赏她的脸红。 忽然,景飒眼睛一亮,冲着斜对面叫道:“江宴!” 江宴回国之后,几个发小拉着他要给他接风洗尘,他不喜欢聒噪的环境,但是无奈都是老朋友,推不过,只能来陪一局。 酒局空档,他到阳台透透气,没想到看到了景飒,更没想到,看到了她和一个男人“烟吻”。 江宴瞥了眼展星,他很快就捕捉到展星和他相似的气质,冷哼道:“原来是喜欢这卦的。” 那夜她吻他的场景闪过脑海,原来他只是她同品类猎物里的一个,江宴感到屈辱,心里烧着一团火。 “江宴!” 他听到她叫他,神情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包厢。 脑子里不断重播那夜的热吻,他觉得被她吻过的地方肮脏恶心,一团火在心底烧着,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冲到对面去,掐着她问: “景飒你他妈贱不贱,你这张嘴亲过多少男人?你这种女人怎么和景笙是一个妈生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别去,那场荒唐早就结束了,他没必要再多生事端。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回家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彻底忘掉那个脏女人! 江宴越想越烦,坐立难安,终于和在场的人说:“我喝多了,一直犯恶心,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纪何说。 “不用,你也喝了,我让代驾送回去。” 江宴披上衣服要走,纪何也忙穿衣服,道:“我也顺路回去,咱一起。” 结果被一群朋友拉住笑道:“江宴不喜欢喝酒,酒量不行,你小子可别在这跟我装啊。” 江宴对着众人笑了笑,道了别,转身要走。只是他一开门,就看见景飒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喜道: “真的是你,江宴!” 江宴冷冷盯着她,忽然说:“滚!” 说罢,拉上门急步离开,隔断了门内众人八卦的目光。 景飒被骂得一愣,忽而想起刚才他瞧见展星就着她的烟点烟,他那个角度莫不是瞧着像接吻,难道是在吃醋? 思及此,景飒心中一喜,这小子也不是油盐不进嘛!立即喜滋滋追上去。 “江宴!”景飒堵住他。 他冷冷睥睨着她,神情鄙夷。 “半个多月不见,你一见面就火气这么大,我没惹你吧?” “看你不爽可以吗?” “我做什么了让你不爽?你该不会吃醋吧?我刚才只是帮他点烟……” “关我屁事!” 景飒被呛得恼火,死死盯着江宴,想着骂回去还是忍下去,盯着盯着,心里忽然不由自主感叹: 我去,连生气都这么漂亮。要不好好沟通沟通,毕竟他小,让着他。 “不是江宴,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不是这样的。” 第10章 第 10 章 为什么讨厌?江宴被问住了,明明在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烟吻之前,他只是想和她划清界限。为什么现在这样愤怒和憎恶? 是了,一定是因为他感到被冒犯。 一想到她那夜对他做的事,也对别的不知道多少男人做过,他就特别恶心。 尤其是他曾把她当成景笙,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晚对他是特别的,可现在他知道,他以为的“特别”,是她和无数男人玩过的游戏。 “为什么?因为你叫我……” “飒飒。” 江宴“恶心”两个字,被展星的叫声堵住了。 他转头,与展星目光相遇,两人莫名对彼此一股敌意。 忽然,江宴笑了,趴在景飒肩头,眸光盛着恶意,他在她耳边,声音蛊惑: “他是你男朋友吗?你现在和他分手,我就和你睡觉。” 景飒心头一震,盯着江宴,感到愤怒。她滤镜里的“江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没有深入了解,但是那晚,江宴在她心里是傲娇而纯情的、倔强而脆弱的,她为那样的他着迷。 这种着迷随着未竞的情事,反复渲染、加深,让她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脆弱、傲娇、漂亮、美好的江宴。 那样的江宴不会恶毒地说出“你和男朋友分手,我就和你睡”这样的话,不会把性和伤害作为游戏。 原来,我只是迷上了自己的构想出来的幻象。 景飒呆愣了半晌,终是想明白了,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以前是我弄错了,抱歉,打扰了。” 说罢,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展星狠狠盯了江宴一眼,搂过景飒,宣誓主权。 “他谁呀?”展星问。 “不知道。”景飒答。 她确实不知道,除了他叫江宴,20岁。 景飒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鬼迷了心窍,做了半个月情癫大圣,而今梦醒。 可是,当脑海划过那夜酒吧,诡谲灯光下,那张精致漂亮如艳鬼的脸时,她的心还是会一颤。 果然,是个艳鬼。 江宴知道她当真了,现在怕是误以为自己是以戏弄人为乐的玩咖。 这样就吓走了吗?还真是没用。 他冷笑转身,心想终于清净了,那夜……就当狗舔了。 只是,想到景飒转身前无波无澜的眼神时,他心中若有所失。 江宴坐车回家,车厢昏暗,间或有路灯浅淡的光划过,斑斑驳驳地落在车厢里。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太无聊,他半睡半醒。 车厢里流淌着安静的音乐,不知从哪首歌开始,变成了王菲的《邮差》。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最后一双脚,惹尽尘埃,忙着去护送,来不及拆开 里面完美的世界,认错旅店的门牌,认错要逛的街……” 昏暗的酒吧,女人抱着吉他,边唱着,边看着他,温柔地笑着。 那样温暖的眼神,好像雪天的一个暖炉。 江宴从半睡中醒来,恍恍惚惚地想:为什么有人可以同时喜欢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哪个才是真的喜欢?又或者都是假的? 他不懂,他只喜欢过一个人,得不到就一直等着。 就好像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 下了车,昏暗的天空飘起了雪,他抬起头,细细的雪粒飘飘忽忽地随着风扑向人间。 他拢了拢衣服,向家走去。 忽然有人拿着棍子狠狠砸向他,他下意识抓过棍子转身去推,却愣住了,那人抽出棍子,狠狠砸在他头上,一棍接着一棍。 头痛欲裂,地暗天昏。 门内安保听到动静,冲出来制伏了偷袭者。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妇女,她被制伏却依然嘶吼着: “还我女儿命来!江宴你还我女儿命来!” 挣扎中,一张黑白遗照从她怀中掉出。 照片上,女孩梳着两个麻花辫,笑得灿烂。 只是,照片是黑白的。 江宴至死都忘不掉这张脸,因为这是他的孽。 江云和蒋爱芬很快赶出来,见到赵美兰俱是吓了一跳。 “怎么又是你?!”江云面露难色。 “佩佩死了,为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江宴,你为什么不去死?!”赵美兰粗嘎的声音嘶喊道。 江云忙叫安保捂嘴,急道:“这三更半夜别把方邻近惊动了!” 忽热,蒋爱芬上前就是一把巴掌,把赵美兰直接扇到噤声。 “你女儿是自己想不开寻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定我们的罪,去报警啊,去向法院告啊!”蒋爱芬尖声骂道。 “这世上不止有法律,还有良心!江宴,你每天晚上睡得着吗?李佩没找你吗?” 江宴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几乎不能动。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里的场景融合,把他封印在原地。 李佩被水泡胀的尸体,白色的盖尸布,担架抬起时忽然掉出来的胳膊,发乌的指甲…… 他几乎每个夜晚都被拉回那场噩梦,不得超生。 “快把她拉走,拉走啊!还等着干什么?!”江云急道。 蒋爱芬叫道:“慢着,拉走还得来,送警察局!告她抢劫伤人!” 赵美兰被安保压着嘴,可依然呜呜呀呀嘶喊,眼神恶毒地盯着江宴。 “打电话!报警!”蒋爱芬命令道。 “放她走。”忽然,江宴说。 “什么?” “放她走!”江宴吼道。 “放她走她还会再来的!她就是瞅准你回来故意折磨你的!”蒋爱芬怒道。 江宴盯着蒋爱芬,痛苦地说:“妈,这是我们应得的。” 蒋爱芬一愣,目光躲闪,神情郁愤。江云见状,立刻吩咐安保: “把人扔出去,看紧点别再让进来。” “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蒋爱芬制止,被江云横了一眼,只得郁愤地收声,恶狠狠地盯着赵美兰。 江宴魂不守舍地往宅子里走去,鬓角的黑发湿漉漉的,血把脖颈染红了也浑然不知。 他躲进房里,关上了门,任凭外面如何叫也不开。 蜷缩在墙角,恐惧地盯着昏暗的屋子。 他惧怕黑暗,因为他觉得李佩会在黑暗里盯着他。 她全身水泡过的肿胀,披着白布,指甲是黑色的。 黑暗离他越近,李佩就离他越近。他必须死死盯着黑暗,足够警惕,李佩才不会靠近他。 一切,要从一张似是而非的情书说起。 第11章 第 11 章 江宴: 真幸运我们又是同桌,不对,应该说谢谢你,依然选我做同桌。 昨天自习课,老师让挑座位的时候,我看着你进来,直接走到我身边,你知道我开心到要爆炸了。 马上就要毕业了,多幸运能在十几岁的时候遇见你。可是也因为马上就毕业了,我怕有些话我再不说就来不及。 我们做了两年多的同桌,虽然在一个教室,上着同样的课,可是我知道在学校之外,你是天上的星星,而我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孩。我真害怕毕业之后,我们回到各自的世界,再也没有交集。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是友情或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一想到毕业后,我就要和你回到各自的世界,就很难过。因为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是我灰暗的青春里无法抹去的彩色印记。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礼,可是江宴,看着我们相伴了两年多的份上,我可以无礼地祈求,成为你特别的存在吗? 江宴,我对你是特别的吗?我们可以不要毕业就渐行渐远吗?我想参与你以后的人生,无论是朋友亦或别的。 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奢求,就让我的小猫陪着你,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好吗? 江宴,我等你的回答,无论什么,请给我回答。 李佩 这封信被她悄悄夹进他的书里,可悲的是,第一个打开信的人,是蒋爱芬。 当蒋爱芬把这封信摔在江宴脸上时,江宴捡起滑落的信,才看见全部内容。 当时的蒋爱芬正活在对丈夫四处留情的憎恨里,发誓要将儿子培育成优秀的人,要掐灭儿子身上类似丈夫多情的任何苗头。 这封信是向她宣战的战书。 才十几岁就惦记上了,还真是妖艳贱货。她决心要让这女孩再也不敢起心思。 于是,第二天上课。 老师在台上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蒋爱芬长驱直入,把信摔在李佩脸上,指着李佩骂道: “回去叫你妈好好管教管教你,小小年纪就学着勾引人,这么着急卖不如别读书了,去做□□。” 众人哗然,窸窸窣窣讨论着。 老师不敢出声,江宴母亲是怎样的狠角色,她早有领教。 李佩无助,她环视了圈周围指指点点的同学,看了看脸色煞白、低着头的江宴。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表达了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单纯的好感。 “江宴。”她轻轻叫了声。 江宴始终没有抬头,他很可耻地在害怕。 前一天,蒋爱芬让他跪了整整一晚,对着他又哭又闹,痛斥他如何叫她失望,骂他如何恬不知耻,一整夜的精神摧残,已经让他如同行尸走肉,极度恐惧。 李佩笑了笑,那笑就像惨白脸上飘过的一朵小白花。 她起身走到讲台前,向老师鞠了个躬,说了句“抱歉”,然后出了教室。 三天后,江宴在学校外的河堤上见到了她。她的尸体浮在河里,被散步的路人发现,报警打捞了上来,人们围得密密实实,围观着这桩命案。 那是江宴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被水泡得肿胀,警察给她披上白布,担架抬起时,一只胳膊掉了下来,荡在担架一侧,胳膊是乌青的,指甲是黑色的。 此后,江宴再也记不起她低头浅笑的模样。 他一病不起,接受一年的心理干预。 一年里,李佩的母亲赵美兰像个恶鬼一样,追着他要他偿命。江云无奈,最终把他送去美国。 可李佩从未离去。 她跟着他到了美国,藏在每个夜晚,藏在漆黑的角落。有时会站在他的窗前,有时候会躺在他的枕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身的水,身体肿胀溃烂,瞳孔乌黑。 有一天,他想起学校废弃楼陈旧刊板上的那句话: 梦,能止痛。 我的心愿是做个编剧,因为生活太痛时,梦能止痛——景笙。 他就是那时开始写作,在一个一个故事里,通过笔下的人物宣泄着恐慌和痛苦。 景笙不知道,在他们相遇前,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救了他的灵魂。 可是,他竟然亲手毁掉了自己的解药。 当景笙和杜梦珂越走越近时,他终于无法忍受单恋的痛苦和妒忌的煎熬,告白了,然后…… 一切都完了。 即便景笙还是像过去一样温柔,但心底觉得他恶心吧,不然为什么不再亲昵地搂着他,不再摸摸他的头宠溺地对他笑,不再把他的手放在喉咙上,教他发声的部位,不再在停电的夜晚,冲到他房间,说:“小宴,别怕,我在。” 他一定是觉得他恶心了,才会急着和杜梦珂结婚。 这是诅咒,一定是诅咒。 是死了的李佩在怨恨地诅咒他: 江宴,你要为你的懦弱付出代价,你将永远爱而不得,永远生如死寂,像我一样。 江宴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快要被悲伤溺毙。 门外,蒋爱芬和江云还在争吵。 “你干嘛放走那个疯子?不让她闭嘴,她一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蒋爱芬斥责道。 “够了,要不是你当年小题大做那孩子怎么会寻死,江宴怎么会被逼得出国?赵美兰又怎么会阴魂不散?说到底这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如今有什么资格怪这个怪那个?” “我惹出来?那女的自己寻死怪谁?我不管难道让江宴和你一样成了到处留情的骚狐?” 夫妻两相互指责,不吝于说出最恶毒的话。 忽然,门被拉开。江宴拿着行李箱出来。 “赵美兰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会天天来,我去纪何家躲段时间。” 蒋爱芬拉住行李箱,眉毛一挑,横道: “躲什么躲?还有咱们江家躲人的道理?什么东西敢和我蒋爱芬叫板!她再敢来,我叫她有来无回!” 江云怒道:“还这么横?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你这样只会让麻烦越来越大!” 江宴不理会父母争吵,拉着行李箱出了门,身后父母依然在相互指责。 漆黑的天幕,雪旋舞着扑了下来。 江宴抬头望了望,深深吸了口冷空气,胸腔凛冽。 他想起爱德华·蒙克的《尖叫》。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诡异扭曲的红色天空下,无声呐喊的那个人。 救命!谁带他离开这逼仄的生活,去一个没人认识、可以畅快呼吸的地方?! 景飒开车把李艳送回家,又开往自己的小窝去——平阳路的一处独身公寓。 景家和李家住得不远,可是自从上次和家里吵架后,她已经很多天没回景宅了。刚才开车路过,瞥了一眼,宅子里灯熄了,只有庭院里还有几盏微弱地亮着。 他们都睡下了吧。景飒想,她的心里一阵难过,她不明白怎么会因为长大,那个家就变成了景笙的家,而不再是她的了呢? 天上雪下得大了,扑簌簌地扑向车窗,车内开着暖气,电台不知道在放着谁的歌,她听得烦躁,关掉了,可心头的忧郁还在浮浮沉沉。 忽然,她看见一个男人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这天气,只穿了件衬衣,头发上已经盖了一层雪。 搞什么?不怕被冻死吗?她想着是不是搭一程,这边别墅区还得走一段才能打到车,但又转念一想,别是歹徒故意伪装找肥羊。 车子经过,她从后视镜看,竟然是江宴! 第12章 第 12 章 江宴拉着箱子,虽然纪何家就在附近,但他并没有去。 打小一起长大,他在纪何面前几乎没有秘密,而他现在,不想再和任何人讨论当年的事。 他不需要关心,只需要安静。 天气冻得厉害,雪扑进脖子里,沁心凉。他才发现,自己匆忙出门,忘穿外套,身份证还在外套里,酒店住不成了。 江宴掏出手机,滚动着通讯录,手指几次停在景笙的名字上。他自嘲地笑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最想见到的人还是他。 想到景笙,他就觉得生活没有那么苦。 自私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他拨出号码,等待音响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景笙的声音带着睡意。 “喂,小宴,怎么了?” 听到景笙温柔的声音,江宴蓦地想哭,一夜的压在心头的委屈找到了出口,他咽了咽喉头的哽咽,开口想向景笙借住一晚: “哥,我遇到了……” “阿笙,这么晚,谁呀?你撩起被子好冷啊,快过来。”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了杜梦珂的娇嗔。 刹时间,如坠冰窟。 “这屋里暖气有点问题,明天让权叔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景笙对杜梦珂说。声音宠溺,是他从未听过的。 “嗯……小宴,你说你遇到了什么?”景笙问。 “我……遇到了沃尔顿的学长,你们班的那个叫、叫……” 他神不思蜀地扯着谎。 景笙笑了,说:“你连名字都记不得啊,改天我们见了,你和我形容形容,我看是哪个?我们班回国的也就那几个。” “嗯。” “你这么晚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事啊。”景笙笑道。 “嗯。” 江宴心如刀割,他喜欢的景笙和另一个女人成了最亲密的人,做最亲密的事,他还能再奢求什么? “那不早了,我们改天见面再聊。哎,说什么改天,你回国了,明天我和你嫂子请你吃饭。” “我……” “不准推,你再推就是和我生疏了啊!你是不是……还生我气?” 生你的气?指表白失败那件事吗?江宴心里发苦,他怎么敢生他的气,他急道: “不是的,我明天一定去。” “好,我明天把饭店地址发给你!” 挂掉电话,江宴才发现他举着手机的手都冻僵了,他左手握着右手捂了捂,两只手一样地冷。 衣领上,干涸的血液已经凝成黑色。他的父母只顾着争吵,没人发现他鬓角的血迹。 去哪?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那笑像一片叶子掉入水里激开的涟漪,转瞬就消失了,只剩下苦涩。 一辆红色法拉利经过,走了半米,又退了回来。车窗摇下,女人扯着嘴角嘲讽道: “哟呵,这是大半夜被哪个金主赶出来了?要睡大街去吗?” 景飒还记着酒吧之仇—— “你和男朋友分手,我就和你睡。” 他敢这么戏耍她!景飒一肚子火,自己真是逐年打雁,今个儿被小燕鸽了眼睛,竟然叫个小瘪犊子玩得团团转! 江宴瞥了眼景飒,面无表情继续拉着箱子走。 这景家是不能放过他了吗?哥哥刚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子,妹妹又来撩拨他。 “大半夜被金主从被窝里扔出来啊?这走得方式不太体面啊,是因为你到处勾搭浪过头了吗?” 景飒边单手开车,边胳膊支在车窗上,托着下巴坏笑。 这张和景笙相似的脸做出这样嘲讽的表情,实在刺目。 江宴不由地把刚才对景笙的怨念记在景飒头上,反唇相讥: “你呢?又是被哪个男人给甩了?大半夜在这买醉?” 景飒确实喝了酒,但全都是因为晚上给江宴整emo了,回酒局又灌了几瓶浇愁。现在一身的酒气还没散。 这话真是踩蛇踩七寸,直戳景飒肺管子,叫她又羞愤又憋屈。 景飒无语地冷笑一声,一边开着车随着江宴的步子走,一边盯着前方想着怎么一句怼死他,报一报自己被耍的憋屈。 她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一条,轻笑一声,托着下巴仰头问江宴: “哎,你一晚上多少钱?不如我包你吧!” 她当然知道江宴不是卖的,这小子那副谁也不鸟的臭脾性,哪个卖的这副德性?哪个金主花钱请这么个祖宗回去供着?她就是故意恶心他! 江宴顿住,胸膛起伏,嘴唇紧抿着,死死盯着她,眸子里窜着火苗。 我在景笙面前做小伏低也就算了,你景飒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羞辱我?! “我很贵,你付得起吗?” “你那玩意儿镶金的?”景飒反唇相讥。 “你看看?” 这话语气极轻,但给了景飒一种她再说半句浑话,就要被挫骨扬灰的压迫感。 景飒摸了摸鼻子,找补了一句:“切,冻死你得了。” 说着翻了个白眼,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可她边开,边瞅着后视镜里,在大雪里跟个雪人似的江宴,就一身单衣,拖着个大箱子,刚刚看他头上好像还有血,应该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景飒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还是踩了刹车。 “妈的,我真是个好人!” 她骂了一句,开门下车,开了后备箱。 “上车。”她说。 江宴抬眼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经过,她拉住他的行李箱。 “多少,我包了。” “什么?”江宴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自己很贵吗?多贵我都包了,上车,这大雪天,你不想冻死在路上吧?!” 江宴愣住了,他本是拿话激她,怎料走到这一步。 “怎么?敢情你说话放屁呢?不愿意卖了?”景飒本是关心,可因为一肚子火,这关心的话非要反着说。 江宴脸马上就垮了,她真他妈拿他当卖的! “三千万。” “什么?” “一个月三千万。” 一个月三千万,不是他觉得自己值三千万,而是他知道像景笙家这样的小企业,以景飒的能力,一个月拿出三千万是她的极限。 第13章 第 13 章 景飒盯着他,无语半晌,最后点点头说: “行啊,上车,行李自己拿。” 说着就坐上车,摔上车门,瞪着车后方放行李的江宴生闷气。 一个月三千万?还真他妈镶金的呢?我三千万请你这活祖宗还不如去请尊金佛,还能保我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呢! 景飒在心底吐槽,她本不是真的要包他,现在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叫他先找个地方暖暖不至于被冻死。 江宴上了副驾,景飒把暖气开到最足,又丢了一件羽绒外套给江宴,江宴顿了下,披在身上,可身子依然抖得像筛子。 车在黑夜的雪地里缓缓开着,天上依然飘着雪,现在已经凌晨1点多,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显得安静又空旷。景飒开着车,时不时在后视镜里瞥一眼江宴。 江宴缩在副驾上,眼深深闭着,身体蜷缩着拼命汲取热量。良久,他的身体才慢慢舒展,脸上有了些红润。 “头那怎么了?先去医院看看。” 景飒看到他鬓角的血,刚才离得远只是看着像,现在她确定他鬓角的就是血。 “没事,我不想去。” “什么东西砸的?玻璃?万一有渣子……” “你好啰嗦,我不想去。”江宴不耐烦道。 景飒倒吸一口气,咬着下唇挑了挑眉,心里恨道:死小孩!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没教养的家伙! 景飒憋了一口气,自动闭嘴,目视前方,不再理他。江宴转头瞧着她,忽然笑了。 笑屁!疯子!景飒在心底骂道,瞥了一眼江宴,讥讽道: “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笑出来,心态蛮好啊。” 江宴轻哼了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说: “我只是觉得稀奇,竟然有女人会倾家荡产想睡我。” 景飒牙都要咬碎了,几个意思?是嘲笑她不够有钱还是嘲笑她倒贴? 江宴偏头盯着她,问:“你就那么想睡我?因为……我好看?” 他是诚心发问,他在此前没有和女生相处过,小时候一段朦胧的好感最后也变成噩梦。 可即便他没和女生相处过,见过的女孩儿大多是娇羞、柔软的,就是胆大的,里子也是胆怯的。 可景飒完全不同,她大胆、放肆、直白,这让他觉得新奇,又有些……好笑。 景飒偏过头,瞧了眼他。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已经消散,不禁好笑,心道:还真是个小屁孩,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她撇了撇嘴角,说:“你该庆幸,你就剩这个优点了。” 江宴笑了,这是景飒第一次见他笑,眉眼弯弯,眼里好像盛着星河。 “你真是个怪女人。”江宴道。 “你也是个奇怪的小鬼。”景飒说。 小鬼? 江宴想到酒吧里和景飒烟吻的男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哪里有他好看?这女人的口味可真是不挑,江宴不爽地想,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你喜欢年下?”他问。 “现在不是讨论我喜好的时候吧,你要不先关心关心你的伤?” 江宴没接她话茬,想了想,闲闲说道: “我先跟你说好,我没和女人做过,所以以后做不做我来定。既然跟了……既然包了我,就不能和其他男人黏黏糊糊,我嫌脏。还有,我们只是包养关系,所以不需要进入彼此生活圈,不过问、不干预,做得到吗?”。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大雪里茫然难过,混乱的江家、讨债的赵美兰、伤他心的景笙,他被这些痛苦撵得无处可逃。他迫切地想要离开所有认识的人,逃到什么地方躲起来。 这时景飒出现了,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江宴,这就够了。他发现自己除了讨厌景飒男女关系上的做派,并不厌恶她。 她喜欢他,包容他,他看得到。在被冰冷的现实打到无处躲藏时,他有些贪恋她的喜欢。就像寒冷冬日一件披风,只能给他微薄的温暖,但是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她是景笙的妹妹又怎么样?他们不介入对方的生活就好了。 可景飒却犯难了。她说包养本是个权宜之计,没想到他当真了。一个月三千万,她还应酬不应酬了?她法拉利还开不开了?她酒吧还去浪不浪了? 更过分的是,什么叫“我嫌脏”、“做不做由我定”、“不要和别的男人黏黏糊糊”?她是金主还是他是金主? 景飒憋着一肚子火,琢磨着是把他踹下车,还是骂一顿再踹下车,忽然江宴抓住她方向盘上的手,吓得她忙把车停在路边。 “听到没有?” 江宴迫近她,盯着她问。 他的脸近在咫尺,压迫感的美貌,认真的眼神,灯光在他漂亮的眸子上流连,这样近的距离,景飒的心跳忽然失控了。 “能不能便宜点?”她愣愣地说。 江宴放开她,靠在椅背上,嘴角浮上笑意: “看你表现。” 景飒带着江宴回家时,已经两点多了,她困得站着都打趔趄。 “我睡哪?”江宴问,傲慢的样子没一点客人的自觉。 景飒随手指了个房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挥挥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就进屋睡。 江宴扫了眼屋子,这屋两百来平的样子,客厅蛮大,连着厨房,天花板上有蓝色的海洋投影,一只巨大鲸鱼游来游去。 还蛮好玩!他挑了挑眉,挑了景飒对门的一间卧室,开门要进去。 忽然景飒披头散发探出头来说:“小便记得揭马桶圈!” 江宴挑眉瞪了她一眼,用不着这么“细致入微”地教导! 景飒扁扁嘴,缩回头。扑在床上,抱着被子舒服得哼哼唧唧,折腾了大半夜,终于能睡了,睡意马上涌上四肢百骸,身体轻飘飘的。 迷迷蒙蒙间,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今天和江宴的种种。 从心心念念到忽然遇见,再到一瞬间死心,谁知道临了了,又把他个捡回家了,这一天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 不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呀,不会真的是搞颜色服务行业的吧,要真是,他那副臭脾气,三千万实在是冤大头了…… 胡思乱想间,意识飘走了,静谧的卧房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第14章 第 14 章 早上六点,景飒被闹钟叫醒。 今天要拿着宣传策划去见展鹏程,她得早起。 三点睡,六点起,连骨头缝都透着酸痛啊。她睡眼迷蒙、披头散发地进了卫生间,半眯着眼睛刷牙。 忽然有人急匆匆进来揭起马桶盖,景飒一愣,“啊”地大叫了一声,江宴进来得急,没看见她,猛地也被吓了一跳。 “你谁——” 只说了半个字,她就想起来了。 江宴——她瞄了半个多月的小鲜肉,昨夜被她连哄带骗拐回家了。 “弟弟,进卫生间可以先敲门吗?” 景飒一头卷发,早上没打理前,金毛狮王见了都要叫声前辈。江宴嫌恶地瞅了瞅景飒披头散发的样子,觉得也太埋汰了。 “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忘了。”他拽拽地说,又指了指景飒的造型: “你在家也太不修边幅了吧?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视觉。” 景飒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边刷牙边道: “你没跟女人住过啊,哪个女人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跟走T台似的。” 江宴挠了挠景飒鸟窝一样的头发,趴在她肩膀上方,冲着景飒镜子里气呼呼的样子乐,说: “跟只阿富汗猎犬似的。” 景飒瞪了他一眼,忍住了想要踹他的冲动,心道:不跟弱智计较。狠狠刷了几下牙,漱了口,出了卫生间。 “你快点解决,我八点还要去必达快递开会!” “谁让你穷到只有一个卫生间,也忒寒碜了。” 江宴闭上了门,隔绝了景飒不爽的视线,一个人坏笑。 景飒胡乱在厨房水龙头下抹了把脸,挽起头发,做起了早饭,从冰箱里拿鸡蛋时,拿出一颗,愣了下,又拿了一颗。 现在家里是两个人了。 她边煎蛋边想,多了一个月付三千万的室友,是她月付人家三千万。 三千万的服务,除了看脸时赏心悦目外,还得被对方挑剔、挤兑,连蛋都得自己煎。她真是越想越气。 正巧,江宴从卫生间出来,抬眼看了眼景飒 ,低头接着打游戏。 “哎,煎蛋不要太老,我不喜欢吃老的。”他边打边说。 景飒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问:“你会做饭吗?” 不如自己来做! 江宴边打游戏边说:“干我们这行的卖身不卖艺。” “咚”景飒手里的铲子给惊滑了,他是对自己卖身的职业十分光荣吗?! 蛋好了,她关了火,“咚”地一声放到江宴面前。 “啧,就不能轻点?”江宴边打游戏边不爽道。 景飒挑了挑眉,见过软饭硬吃的,没见这么硬的! “哎,你到底是干嘛的呀?” 卖身?她可不信,有哪个金主的嗜好是伺候祖宗? “卖的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操,掩护我啊,你个傻x!” 手机里传来射击的枪声。 景飒瞧着他那副死样子,俨然一个沉迷游戏的弱智青年,她在想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会对他念念不忘。 “喂,小子,我在跟你说话!” 景飒语气已经十分不满了,可巧,她嘴里的“小子”被对手KO了,不爽地扔下手机,双臂环胸: “说。” 景飒盯着他,面色不善。 她素来雷厉风行,门里门外见着她毕恭毕敬,头一次遇到这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混小子,确实被忤到逆鳞了。 江宴稍稍软了些,说:“我就是卖的啊,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逗傻子呢?你这拽得跟个祖宗似的,哪个金主还有这找虐的癖好?” 江宴乐了,眸子闪着星光点点,他手托着腮,语气不自觉小坏中带点撒娇: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没这癖好呢?” 景飒的心被撞了一下,心道:真他妈好看,就这么天天放家里看着,三千万也值了。 可是她依然虎着脸,没给他好颜色。 “我确实是卖的嘛,和家里吵架了,又被人追债,没地方去,只好卖自己咯。” 江宴耸耸肩说。 “欠债?欠多少?” “人命债。”他的神情闪过阴翳,又被吊儿郎当的模样掩饰。 他说的是实话,可正常人都会当鬼话听。 景飒没好气道:“这么说我荣幸地成为你下海的第一单?我是不是得负起挽救失足青年的重任啊?” 江宴故作无奈地说:“你要是不满意我的服务,我就只好找下家了。” 景飒看了看表,拿着刀子把鸡蛋肢解,自己还有事,懒得再听他满嘴跑火车。 半晌,江宴托着腮问她:“为了让你觉得三千万不那么亏,你想要什么服务?说来听听,我心情好的时候尽量满足。” 心情好的时候?还真是条件苛刻! 景飒哭笑不得,得,自己捡回来一个逗哏的,练一年公司年会她可以上台说相声了。 “你好吵,闭嘴。”她说。 江宴愣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说吵,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可是逗她玩真的很有趣。 他忽然觉得,试着和女孩子交往,是不是也不错。 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景笙知道一个追求自己的gay转头找了他妹妹,会怎么想? 自己和景飒注定不会成为正常的男女朋友,最多……只是现在这样的同居关系。 江宴忽而有些闷闷不乐,叉子戳着鸡蛋,鸡蛋都四分五裂了,也没见他吃几口。 景飒匆忙画了个妆,穿上衣服,拿了文件出门。 江宴环视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刚刚还闹哄哄的,随着景飒离开,忽而安静了下来,他兴致缺缺地扔下叉子,躺进沙发里,抱着抱枕,目光空空地。 他盯着手机,今天和景笙约定吃饭,还有杜梦珂。 他既期待和景笙的见面,又惧怕杜梦珂的出场。 因为爱一个人而畏惧一个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真是条十足的可怜虫。 他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把所有软件通知关掉,只留了微信。 几个群老有人发消息,搞得他乍悲乍喜,他生气,一并屏蔽掉了群消息。 忽然,他想起自己还没有景飒的微信。 嗯……连微信都没有,她转账怎么转? 于是,他复制了她的电话,在微信搜索框粘贴,出现景飒的微信。 头像是她在海边的照片,江宴点开放大,夕阳皴染着海平线,她回头笑得眉目温柔。 还怪好看的,江宴想,眼里浮上笑意。 名字是“种梦的人”。 因为是制作人的关系吗?把梦的世界制作成电影。她觉得她在种梦,而不是做生意吗?江宴翻了个身,琢磨着。 可是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奸诈精明的商人,虽然对着他的时候总是色令智昏变成笨蛋。 他想起景飒被自己逗得一愣一愣的,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翻开她的朋友圈,“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三天可见!” 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朋友圈背景图还是那张夕阳图,签名是一句:你追逐星辰的时候,我追逐着你。 这是—— 他一部小说里的台词。 第15章 第 15 章 因为对景笙的喜欢无法言表,他把那份情寄托在故事里。在网上他的笔名是厌生。 我厌生,你是我枯萎生命的唯一颜色。 他的故事叫《追星星的人》,讲了顾焰生暗恋李京十年,却死在了告白的前夜。 在网上小火了一段时间,里面的台词也流传开来。其中一句就是: 你追逐星辰的时候,我追逐着你。 景飒是看过他的书,还是只是喜欢这句话? 她只是喜欢这句话,还是对着谁说这句话? 江宴心里浮浮沉沉,琢磨了半晌,把手机一扔,恼道:关我屁事? 管她和谁说的呢?既然跟了我……就算只是同居关系,也不准再想别人了!当我是什么?! 想着,他发了好友验证,备注:江宴。 必达物流会议室,景飒正在给必达决策团队展示她的广告策划方案。 今天的她一身白色掐腰西装,长发高高扎起,干练飒爽,攻气十足,气场全开。 “下年度我们新尚计划持续深化贵公司的宣传路线,除了丰富官方网站运营外,在社交媒体营销、SWM、电商平台合作方面给出更具特色的宣传计划……” 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她泰然自若、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声音清晰有力,没人会因为她的美貌质疑她的专业能力。 因为“景飒”两个字在行业内就是金字招牌。 “这是我们合作的第二年,新尚会以绝对的诚意给贵公司做好宣发。” 展示完毕,必达董事展鹏程拍手道: “小景老板果然名不虚传。” “展总过誉了,那了解下来,展董的意思呢?”景飒笑问。 展鹏程迟疑了下,说: “小景老板的专业能力我是一百个信服,但是……有些地方,我们还得再仔细商讨商讨。” 会上展鹏程的回答棱模两可,散会后,景飒追到了展鹏程办公室。 “展叔,您别给我绕圈子了,您看着我长大,咱这情分,您就给我透个底,您的顾虑是什么?” 展鹏程一乐,道: “你个人精,敢追着直接让我亮底牌的你还是头一个。那展叔也让你透个底,新尚的最低出价是多少?” “我一开始给您的已经是……” 景飒正说着,西装口袋手机震动,她悄悄按了挂断。接着说: “已经是最低价了,15个亿,去年16个,今年内容宣传板块增加,价钱还低了,展叔,新尚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了。” 展鹏程盯着景飒半晌,笑道:“这话我不该在你面前说,显得挑拨你们兄妹感情,但是……景笙昨天下午来过,他要和梦娱乐一起做这个case。” 景飒脸刷地变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和梦娱乐一起分羹?!他姓景还是姓杜?竟然为了赢她,把自己的生意往杜家搂! “新尚一直擅长社交媒体运用,梦娱乐在电商平台方面一直是好手,景笙的意思是各家负责各家擅长的,把这钱一起赚了,最后给出的报价是13亿,飒飒,展叔和你打交道这么多年,很想偏向你,但是景笙给的条件太诱人了。” “这么说定了用景笙?” “如果你有更诱人的条件的话。”展鹏程说。 “好。”景飒点点头,客套了几句,出了展鹏程办公室。走到内楼梯,马上给景笙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地骂: “景笙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和我斗就算了,拉着你岳父来分新尚的蛋糕,你别忘了你他妈没入赘,你他妈还姓景!” 景飒一通开炮,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景笙说:“飒飒,你第一次和哥哥这样说话。” 景笙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景飒心里的火被一盆冷雪压灭,又是堵又是气闷。 虽然出生不过相差几秒,但打小她和景笙心是在一块的,甚至景笙性子软,她在外面一直护着景笙。 景飒语气也软了下来,说:“你怎么能让钱进了别人家的腰包,就是进了,钱是老杜老头的,不是你老婆的。” 她是个商人,生意场上的钱就是让毫厘也有让毫厘的道理。 “你知不知道我完全有把握挤掉梦娱乐,让新尚吞下这块大饼。” 她真是怒其不争。 良久,景笙说:“飒飒,我们不争了好不好?” 景笙的语气,几乎在哀求。 景飒压着心里的难过,怒道: “不争了把公司白白让给你吗?你知道这些年我为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我下台?你和奶奶当我是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预备役、替代品吗?” 她语气愤怒,可眼圈不争气地红了,她太委屈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景笙的回归,那个她全心依赖的家要驱赶她! “景笙,我不会输给你的,必达这块饼我会一个人吃掉!我会证明给奶奶看,我比你更适合管理新尚,她因为性别就否定我是多么无知和不公!” “飒飒……” 景笙痛苦地叫了声,他无法说出他的计划,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妹间的裂缝变大而无能为力。 他不能告诉她,扳倒江家之后,他可以把她想要的一切捧到她面前,这个世界上她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此刻,他只能独自吞下所有的痛苦。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景飒电话一直占线,江宴肚子里的火快烧成火焰山了! 他发送好友申请后,十分**地又拨了个电话,他要她马上通过他的申请! 可是他的电话竟然被挂掉了! 敢挂我电话?忘了我是你一个月三千万的债主了吗?! 江宴扔了手机自个儿气了半天,又对景飒电话轰炸。 他就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忙的,按他的“工作经验”(当然是摸鱼经验)开会不就是大家坐一起或是走神或是玩手机? 就算不玩手机,总有个空档吧?怎么一直打一直在通话中呢? 他正黑着脸不爽,忽然肚子咕噜噜响,看了下墙上的表,已经十二点半了,想着景笙也不会大中午叫他了,他得自个儿解决午饭问题。 “她早上好像说……必达,也不是很远。” 他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琢磨了片刻,起身踢掉拖鞋穿上衣服找饭票去了。 景飒和景笙交流无果,挂掉电话,火冒三丈地看哪个傻逼一直没完没了给她打电话! 结果一翻未接:江宴。 一股喜悦爬上了心头:哟呵,这么需要她,十三个未接。 正乐着要拨电话回去,忽然背后有人叫:“姐姐。” 她转头,是展星。 第16章 第 16 章 “小星,你怎么在这?”景飒喜道。 展星耸了耸肩:“老头想让我代言公司,早上把我叫过来谈。” 展星是展鹏程的小儿子,但是因为早年间展鹏程在外面包二奶,把展星妈气得得了乳腺癌早早去了,所以父子俩关系一直很紧张。 展星十四岁就去伯克利学音乐,19岁出道当歌手,现在粉丝量很大,是新晋的流量。展鹏程估计是想通过和儿子合作,一方面省钱,一方面缓和父子关系。 景飒摸摸鼻子,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确实像你爸的作风。” “你直接说他老抠登得了。”展星无所谓地讲。 景飒失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眼珠转了转,暗暗琢磨后试探地说: “不过……你给你爸公司代言也是个缓和父子关系的机会,总闹这么僵也不好。” 她心底的盘算是如果新尚能签下展星,是不是能成为说服展鹏程和她签约的一大筹码。 展星委屈地盯了她一眼:“连你也希望我让步,和他和好?” 景飒心软了,知道强求不来就打消了念头,温柔地看着他说:“我希望你开心。” 展星应了声,望着窗外,景飒觉得气氛有些干,想找个话题脱身,去给江宴回个电话,十三个电话,没准有什么急事。 想起江宴,她的嘴角不自觉翘起。 “那天晚上在酒吧的那个男的是谁?你和他说过话后就好像很不开心。” 展星忽然问她。 “哦哦,他……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展星盯着她眯了眯眼睛,说:“普通朋友吗?” “哦……嗯。” 景飒含含糊糊应道,她总不能直白地讲是包养关系吧。 不过以她和江宴现在比清水还清水的关系,确实也算不上包养关系,顶多是冤大头和债主的关系,景飒在心底不爽道。 忽然,展星靠近她,那张帅气的脸近在咫尺,还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姐姐,你要是喜欢了别人,要和我讲,听到了吗?” 重逢后,展星因着小时候的习惯,还叫她“姐姐”,但“姐姐”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他方才的这声“姐姐”叫得软软糯糯的,景飒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下。 “为……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喜欢’归我保管,你要是喜欢别人了,我有权知道。” 以景飒浪迹情场多年的经验,她觉得这是勾引,从表情到声音都像极了勾引,可是这放在展星身上,就不能确定为勾引,因为展星这些年老是会这么时不时来一下,让她以为自己有戏了,结果他又躲得远远的。 鉴于过去的经验,景飒给了展星这行为一个定义:乱发骚。 要是过去,她一定会打蛇随棍上,配合着他的发骚搞点暧昧,然后自己暗爽很久。但是现在她对这个游戏好像没兴趣了。 她退后了一步,敷衍地笑了笑。 没有预料的回应,展星眼底滑过失落。 手机响了,景飒接起。 “疯女人!你和鬼讲电话呢?一早上占线!” 好听却炸着火星子的男声传出,展星脸蓦地一黑。 景飒余光瞥了眼展星,下意识地侧过身。 “我工作呢,你有什么急事?” “我饿了。”江宴理直气壮地说。 “饿了点外卖啊。” “没钱。” “我给你转。” “我不想一个人吃!” 到底是谁花钱请的三陪?!说得这么横! 景飒真是骂娘的冲动都有了,她觉得江宴最大的缺陷就是长了张嘴。 “我在必达楼下,下来陪我去吃饭。” 江宴命令道。 说完没等景飒说话就把电话挂了。景飒看了眼楼下,一辆出租车停楼下。 “我有个事,先走了,你……” “我也要走了,一起。”展星说。 “啊,哦。” 景飒心惊胆战地和展星一起下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江宴见到景飒从大厅出来,挑了挑眉,眸子里闪着得意,可见到景飒身后的展星时,脸瞬间拉长了。 开会?还是私会? 江宴下车,靠在车身上,盯着展星,目光算不上友好。 展星自然接收到了,当走近时,胳膊一揽,搭在景飒的肩上,低头问:“姐姐,那是谁呀?” 姐姐? 江宴一挑眉,脸拉得更长了。 昨晚包了他,今天就在外面找弟弟。 景飒,你玩得真花。 景飒接到江宴要把她挫骨扬灰的眼神,只能干笑着解释: “你们见过,这是江宴,这是展星。” 展星笑吟吟地看着江宴,话却对景飒说的: “啊,我记得了,他就是那晚在酒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普通朋友吧。” 其是展星方才第一眼就认出江宴了,就因为认出了,才有这么大的敌意。 江宴的漂亮让他太有危机感了,而且,景飒好像对这人很上心。 “普通朋友?”江宴挑眉睥睨着景飒,咬牙道: “多普通?” 漂亮男人间也会雄竞吗?两次见面都跟斗鸡似的? 可你俩看不爽对方拿我开什么刀?! 景飒憋屈地想,可面上却很怂地讪笑着。 一个是她追了三年的白月光,一个是她正在攻略的小鲜肉,得罪哪个都是自断情路,不明智。 忽然她瞥见趴在车窗上、一脸看戏的出租车师傅。福至心灵,极其热络地招呼道: “师傅,新买的车吧,挺干净啊。” “买四五年啦,这是旧款。”师傅说。 “师傅车保养得真好,跟新车似的,坐进去一定老舒服了。” “姑娘眼光真好,我这车买的时候就图它款式大气,这么多年了还不落伍呢!” 景飒边和出租车师傅一唱一和,边装模作样地绕着车转了一圈,绕开江宴坐进后座。 江宴瞪了眼展星,坐进车,摔上了门。 展星脸色极其难看。 景飒弯腰冲着窗外的展星挥手: “小星,今天有事,改天请你吃饭啊。” 忽然,江宴一张大手盖在她脸上,把她推回座位,摇上了车窗。 车开了,景飒一脸吃瘪样,肚子里的火蹭蹭冒。心想这死小子凭什么呀,一个月拿她三千万还成天恐吓她?这服务差评! 可她也只是想想,江宴现在的脸跟锅底一样黑,她才不会去触霉头试软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尽量态度温和。 “怎么?见不得正室?”江宴反唇相讥。 第17章 第 17 章 司机一听,八卦之魂立马燃起,瞅了眼后视镜,假模假式地开车。 景飒尴尬地瞥了眼司机,对江宴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什么关系?” “就……一起长大的邻居啊。” 景飒有所隐瞒地说了事实。她不想让江宴知道自己追展星三年不得的事,太丢人了。 “真的?” “嗯。” 景飒迎着江宴直视的目光,以示“真诚”。 江宴盯了她一会儿,才转向别处。 “以后和他少接触,我讨厌他。” “为什么?”景飒觉得莫名其妙。 江宴转头盯着她:“不为什么,就是讨厌。我们既然是那种关系,你就要有点契约精神。” 景飒腹诽:这契约精神怎么是奴隶给奴隶主定的? “还有,虽然估计没什么机会,但是……以后如果和别人介绍我,不能介绍我是普通朋友。” “那是什么?”景飒纳闷,到底谁说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 “自己想,反正不能是普通朋友。”江宴霸道地说。 景飒无语盯着前面大马路。 “听到没?”江宴问。 景飒窝窝囊囊应了一声。 江宴瞧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眸子爬上笑意。他靠在景飒身上,闭上眼睛,说: “没午睡,好困,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肩上忽然一沉,景飒一愣,回头看到江宴长长的睫毛,挺直漂亮的鼻梁,暖暖的触感,还有身上香香的味道。 嗯……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些些扎手,眼里渐渐浮起暖暖的笑意,欣赏起了江宴赏心悦目的脸,这个角度看去,还挺乖。 时间悄悄溜过,江宴的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景飒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眸子里的温柔能掐出水来。 前排司机师傅噗嗤笑了一下,景飒红着脸抬头,司机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景飒没看见,江宴嘴角悄悄爬上笑意。 他很喜欢这种左右她心情的感觉,好像只要他靠近她,小小地勾引一下,她就会没原则地原谅他。 他在景飒身上放纵着他的独占欲,好像是一种补偿,对那无数次看到景笙和杜梦珂恩爱时压抑的不甘和遗憾的补偿。 现在他和景飒通过契约绑定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她只属于他,不用再卑微地压抑。那颗无数次被暗恋伤害的心被温暖了。 他不去细想这独占欲有多少是因为景飒这个人,他也不需要去细想。 反正景飒喜欢他,而且……好像很喜欢,她满足他的喜欢,他满足他的自我补偿,他们各取所需,刚刚好。 车停下,江宴伸了个懒腰下了车。 景飒抬眼看了看,御翠庭澜,海城市中心的顶尖酒店。她笑着问: “你来这儿是要和我吃饭还是要和我睡?” 御翠庭最出名的是壕到极致的客房。 “他家有道糖醋鲤鱼特好吃,我在美国想了很久。” “美国?呀,你这生意都做到美国了,美国佬不好伺候啊。”景飒故意逗他。 “滚!你养不起我就直说。” “没事儿,吃穿我,我卖艺养你。” “卖艺,你会什么?” 景飒挑了挑眉,凑近江宴,做了个鬼脸,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江宴“噗嗤”乐了。 景飒说:“会逗傻子笑啊。” 江宴立马脸黑了,横了她一眼,抬脚率先进酒店。 景飒边乐边叫他:“喂,你先上去,我去个洗手间。” 江宴冷冷瞥了她一眼,也不应他,径直坐在大堂沙发上玩手机,边玩边等她。 “叮咚”微信窗口弹出景笙的消息。 他的心一惊,连手指都有些颤抖,点开—— “小宴,我临时有事,我们改天再约。” 他似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头浮起悲伤。 只有他因为景笙的一举一动胆战心惊,其实在景笙,他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这不平等的爱,让他心力交瘁。 就在江宴沉浸在悲伤中时,一个明亮娇俏的声音钻入耳朵。 “爸,你放心,这次阿笙绝对能拿下必达的单子。” 他觉得熟悉,下意识抬头,如遭雷击。 杜梦珂挽着杜少群正言笑晏晏,身边跟着景笙,温柔宠溺地看着她同父亲夸自己。 他所谓的有事是陪未婚妻和老丈人吃饭,江宴心里泛着苦涩,原来他排在这么多人后面,他以为就算不是爱人,他起码算是他不错的朋友。 也许,在景笙看来,他大概就是一个无法抹开脸、勉强维持关系的、可悲的告白失败者吧。 景笙笑着转眸,江宴心惊,背过身,把头埋得更低,就像一个小偷。 景笙陪着未婚妻和老丈人转过大厅,始终没有发现他。 他盯着手机,眼睛酸涩,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景飒从卫生间出来,路过电梯口,遇到杜少群三人。 “哟,小景老板。”杜少群故作惊讶地客套道。 “哟,杜老板。”景飒笑眯眯,心里妈**。 这老杜头合着景笙那便宜儿子抢了她生意,左右这钱是跟他老杜家挂钩了,要是没有意外,女婿就上位新尚总裁了,里里外外他老杜家都是赢家,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景飒心里恨道。 杜少群笑嘻嘻地跟个弥勒佛似的,说: “这叫什么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这遇上了,小景老板,赏脸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约了人。”景飒看了眼景笙:“您一家子吃吧。” 景飒话里有话,景笙脸色不好看。 杜少群心知肚明景飒的意思,笑道: “什么我这一家子,是咱这一家子,被抢了生意就不认你老哥了,小景老板可不是这么气量小的人。” 景飒冷笑一声,不予置否。 “是啊,飒飒,你哥哥多疼你呀,你今天电话里怎么跟他说话的呢,我在跟前都听到了。” 杜梦珂给景笙打抱不平,景笙马上黑了脸,说,“别说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能说,别人说不得。 “我是替你难过!” 杜梦珂娇嗔道,可是看到景笙难看的脸色后,讪讪闭了嘴。 景飒瞧在眼里,乐了。 她挽了挽西装的袖口,笑道: “杜老板,这饭我今天就不吃,等哪天必达这事尘埃落定了,咱再聚聚。不过…… 我劝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一惊一乍的,这事还没落锤,您就那么确定是您的宝贝女婿赢?” 她挑了挑眉,道:“你当我景飒是死的吗?” 这话说得难听,杜少群脸色不好看,杜梦珂更是坐不住,气道: “景飒,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 景飒瞥了眼杜梦珂,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积习难改,抱歉了,大嫂。” 第18章 第 18 章 新尚和梦娱乐一直是对家,景飒接管公司后,明里暗里和杜少群斗了不少,要不是景笙在国外和杜梦珂搞在一起,杜少群怎么会一跃成为她所谓的“长辈”。 杜梦珂气红了眼,叫了声:“景笙你看她!” 景笙无奈地叫了声:“飒飒”。 毫无脾气,更别谈威慑力。 杜梦珂难以置信地看着未婚夫对小姑子的偏爱,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景笙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 景飒耸耸肩,经过杜梦珂时,偏头凑近她说: “我说嫂子,我和景笙一个娘胎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我要是你,就不掺和这事,你倒好,拉着你爸一起掺和,你觉得到最后难做的是你还是我?” 说罢,景飒转头就走。 话是说给聪明人听的,景飒这话是说给老杜头听的。 景笙还没赢呢,他就嘚瑟成那样,也不想想,是在给女儿的婆家生活制造地狱级开局。 杜梦珂被将了一军,气得拉着景笙道: “景笙你说句话呀!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是帮你啊!” “飒飒性子直,我们做哥哥嫂嫂的多担待。” 景笙安抚杜梦珂,可话里话外都是偏袒的意思。 “爸,你说呢!” 杜梦珂想寻找老父亲的支援,可杜少群深深看了眼景笙,不置一词。 景飒的话他确实听见进去,他对景笙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在姑嫂问题上,没有见对杜梦珂的半点偏袒,女儿以后嫁过去日子怕是难过了。 他有些后悔插手景家的事了,可是景笙做不了总裁,吃亏的还是自己的女儿,真是左右为难,怎么都不对。 景飒找到江宴,江宴脸色难看,扔下一句“不想吃了”,就回去了。 景飒也不去问原因,因为她也没心情吃了。 出了酒店门,一个大高个追了出来,那人追得急,把跟在后面的景飒也给撞了下。 “嘶!死小子,眼睛长头顶啦!” “对不起大姐!”那小子边跑边向后招呼。 “大……大姐……” 景飒咬牙切齿,她恨中国不能合法持枪。 她见那小子竟然冲上去抱住江宴,欢喜道: “阿宴,真的是你!我从二楼看见好像你,还好追下来了。那疯子昨晚去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躲那疯子怎么不去找我啊?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也不回我,我都担心死你了!” 阿宴?认识? 景飒打量着纪何。 大概195的身高跟个麻杆似的,江宴有187,他高出江宴半个头,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头发烫了个羊毛卷,长得倒是有三分姿色,不过看过江宴,看其他小帅哥都是洒洒水啦。 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景飒判定,她还是喜欢忧郁小奶狗,这种“狼奔豕突”的体育生不是她的菜。 “哦,我刚找到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江宴避重就轻地说。 “你朋友啊?”景飒上前问。 纪何盯着她打量了半晌,直觉的,景飒觉得纪何不喜欢她。 “嗯,我发小,纪何。”江宴说。 “你好,景飒。”景飒笑得客气。 纪何却不理会景飒,问江宴:“她谁呀?” 江宴迟疑了下说:“我邻居,一起出来吃个饭。” 邻居? 景飒挑眉,确实比包养好听些。 她的谈性也没有了,闲闲散散看着风景。 江宴和纪何聊了两句,出租车来了,景飒招手。 江宴和纪何话别,没想到纪何窜上车说:“走,我去给你新家暖暖房。” 新家?暖房? 我他妈住了三年了,你要暖谁的房? 景飒眼睛瞪得像铜铃,江宴为难地要推辞,纪何马上来了一句: “还是不是兄弟,你出国这两年是不是和我生疏了?” 这话一出,谁还敢拒绝。 江宴无奈向景飒扁扁嘴上车了。 我看你他妈怎么和他解释一卫生间女性用品?景飒坐着副驾上无语地想。 后座上,两个死小子从国外聊到国内,从王者荣耀聊到和平精英。 三人回到家里,刚进门,纪何就看到屋顶巨大的鲸鱼灯影,叫道: “阿宴,你家这灯真带劲!” 说完,还自觉地到处转悠看房子。 景飒盯着他没脱的鞋,眉头皱得更深了,忽然纪何回头疑惑道: “哎,大姐,你不回你家吗?” 景飒瞬间垮脸,神他妈的大姐!这没教养的死小子!你让老子回哪去?! 江宴忙道:“我刚搬来对这一带还不熟悉,她这两天帮我做做饭。” 说着,偷偷捏了捏景飒的手,做了个无辜的小表情,要她帮着圆谎。 景飒被那小表情可爱到,挑了挑眉,再一次没骨气地让步。 她狠狠吸了口气,压下暴躁,咬牙切齿地说: “做,想吃什么?” 江宴正要溜进卫生间收拾景飒的私人用品,回头说了声: “都行,看看纪何。” 景飒直接无视纪何,脱了外套扔沙发上,进了厨房。遭到忽略,纪何怒眼直瞪景飒。 厨房和客厅是连着的。 景飒围着围裙,拿着勺子,一抬头就能看见在客厅打游戏的两只死小子,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一夜之间,她不仅成了月亏三千万的冤大头,还成了伺候叛逆青年的老妈子?!她一个商人怎么就做了这笔糊涂买卖?! 老祖宗的话果然没错,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纪何打游戏的空档老偷瞄景飒,忽然凑近江宴说:“哎,你别让那女的接近你。” 江宴纳闷瞧了眼纪何:“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吗?她对你图谋不轨!” “我知道。” 纪何一愣,半晌,说:“你……喜欢她?” 江宴顿了顿,说:“没有。” “那你干嘛不赶走她,不烦吗?这种自作多情的女人。” 江宴没有说话,只是盯了纪何半晌,盯得纪何很不自在了。 “你干嘛老欺负她?”江宴问。 “没有啊,你这是维护她?你不会喜欢她吧?以前你对那些追你的都没什么兴趣。而且你不是只喜欢景……” 提到景笙,江宴就炸毛,他怒道: “你他妈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一见面就问东问西,烦死了,吃了饭滚蛋!” 纪何被唬了一跳,道: “啧!变脸咋比猴子还快,我这不是怕你被坏女人缠上嘛?吓得我尿都出来了,上了厕所去。” 说罢,尿遁去了。 进了卫生间,纪何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全部消失,沉寂和悲伤浮上心头。 果然景笙两个字至今都是禁忌。 江宴在美国时,自己一到假期就去找他。 去年暑假,江宴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叫景笙的名字。之后,这就成为他们两个的秘密。 对纪何而言,一个长满刺的秘密。 突然,他看到毛巾上几缕长长的头发,眸子倏地一紧。 他和她……为什么?! 纪何震惊,眼前景飒的脸和景笙的脸重叠。难道是因为相像?那个女人也姓景,难道…… 忽然,纪何笑了,可那表情更像在哭。 江宴,你竟爱景笙爱到了这地步。 第19章 第 19 章 江宴看了看厨房,景飒在锅碗瓢盆间忙活。 他挪到厨房,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环着手臂看景飒煮汤。 “怎么不和那傻小子玩过来了?”景飒转头温柔一笑。 晚照从窗外照进来,景飒浸在光里,模糊了眉眼,他一瞬间恍惚,分不清那是景笙还是景飒。 悲从中来,中午在酒店压在心底的妒忌和酸楚如沉渣泛上来。 他眼眶酸涩,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订了御翠庭澜的糖醋鲤鱼还有几个菜,你特意去了一次,怎么也得吃上,家里有芒果,我再熬个多芒银耳汤,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没有收到回应,景飒回头,江宴瞬间掩掉所有情绪,淡淡一笑。 景飒敏感地捕捉到他不开心,问: “怎么了?闷闷的。” 江宴的心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所有人都关心他的生活和成绩,却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心情。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微妙的委屈。 锅里水满了,景飒去关水龙头,忽然肩头一沉,江宴趴在她肩头闷闷地说:“今天好累。” 心被煎熬了一场,他感到筋疲力尽。 景飒失笑:“你在家躺了大半天,坐车去酒店大堂坐了十分钟,哪来的累?肾亏哦?加点枸杞补补?” 江宴笑了,转头道:“亏不亏的试试?” 如果一个男人开黄腔,那是油腻;如果一个漂亮的男人开黄腔,那是勾引;如果这个漂亮男人还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就是邀约。 看着江宴贴着自己的俏脸,猫一样的优雅,口感很好的红唇,景飒心里狼嚎了一声。 她转过头,咬了咬江宴的唇:“试试就试试。” 江宴身子一震,盯着她的眼神变得幽深。 忽然,洗手间传来开门声,江宴与景飒拉开了距离,空气里弥漫着发酵的情愫。 “我操,阿宴,你家下水眼哪来那么长的头发?” 纪何回到那个傻大个纪何,秘密被锁进上个空间。 “大姐,你在人家家里做饭还带洗头的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絮絮叨叨,刻意挑衅。 景飒一翻白眼,问江宴:“我能把这脑残毒哑吗?” 江宴看了看汤,点点头说:“可以。” 纪何赖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被江宴赶出家门。 临走,他看了眼景飒,问:“大姐,你这么晚了不回自己家吗?” 景飒一愣,才想起她还得圆谎。 于是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穿上外套说:“走,现在就走。” 说完,恶狠狠剜了江宴一眼,江宴冲着她偷偷做了个无辜的鬼脸。 景飒一怔,愉悦一圈圈泛开。 还是小奶狗招人稀罕啊,做个鬼脸都可爱得要死,她乐颠颠地想。 江宴关上了门,景飒装模装样和纪何一起等电梯。 “大姐,你不住隔壁?”纪何问。 “啊,我……我下楼买了东西。哎,我说小子你干嘛一口一个大姐,直接把我叫老十岁。” 纪何不屑地笑了下:“要泡年下弟弟确实得装嫩。” 这敌意可就太明显了,再品不出来,景飒就是傻子了。 “喂,小子,我没招你吧?” “是啊。可是……大姐……” 纪何忽然凑近景飒,盯着景飒,眼神厌恶:“你抢我喜欢的东西了。” “什么?”景飒纳闷。 电梯门开,纪何进了电梯,充满敌意地盯着景飒,声音冰冷又鄙夷: “你以为你赢了吗?可怜的……” “替身”两个字,他只做了个嘴型。 电梯门关上,景飒都要被气炸了,被毛头小子莫名其妙挑衅,还不知道原因。 “什么叫我喜欢的东西?”我他妈之前认识你吗?神经病! 正在景飒气得跳脚时,门开了,江宴看着她笑得无辜: “瘟神走啦?” 景飒猛地一惊,是喜欢的东西还是喜欢的……江宴? 纪何的出现实在叫景飒膈应,搞得她一晚上都睡不安宁。 纪何不像在开玩笑,有什么大病才会自个儿给自个儿贴gay的标签,而且,那敌意太明显了。 如果纪何是gay,那江宴呢? 第一晚遇见江宴,都把人哄床上了,结果他忽然跑了。她一直想不明白什么原因,那有没有可能因为他是gay?无法做到最后? 不会吧,那晚江宴明明被亲晕乎了…… 但是对着她这么一个漂亮性感的女人,正常男人都扑上来了吧?他竟然对她的撩骚一直躲躲闪闪,太不正常了。 该不会是—— 遇到骗婚gay了吧? 现在骗婚gay二十岁就出来勾搭女人,给自己以后回归“正常生活”做准备?这也太深谋远虑了吧? 不过要傍像我这种有钱有颜的女人,确实得趁着年轻有姿色? 不是,我是不是该确定一下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景飒翻来覆去想,越想越觉得离谱,心底的怀疑跟针扎似的,一挑一挑戳着她的神经。 她忽然从床上坐起: “不行,我得弄明白他生理取向是男还是女。对一个gay乱发情,那和对着一个木头桩子跳艳舞有什么区别?直女恋基,天理难容!” 怀疑的种子头天种下,第二天就长出细细的藤蔓,缠得景飒心神不宁。 现在,她坐在公司会议室听例会汇报,手机上却一直翻着:如何鉴别一个男人是gay。 鉴gay准则第一条:喜欢左耳戴耳钉。 景飒心里一惊:完犊子,江宴确实戴着银色的耳钉。低头的时候,漂亮的耳朵,白皙的、修长的颈子,看得她体内的邪火一浪一浪的。 鉴gay准则第二条:穿着时尚,gay子们尤其是受受们,更偏爱有时尚、能凸显身材、性感的穿着。 景飒心里又是一惊:他确实穿着时尚,至于性感……她想到江宴的喉结、嘴唇、窄腰、长腿,咽了咽口水。她能说不性感吗? 鉴gay准则第三条:他们喜欢女性化的颜色,比如粉色、紫色等。 景飒心里又又又是一惊:他喜欢什么颜色不清楚,但他好像很喜欢甜口。哪个大老爷们喜欢甜口? 汇报会议的员工瞧着总裁时而皱眉时而苦恼的模样,越演说心里越没底: 我这个月的业绩差到这地步了吗?我要被优化了吗?越怕越紧张,生生说错了好几个关键数据。 总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景飒这头也是越想越心慌,冷汗一头接一头地冒。她几乎要凭着百度确诊江宴是个gay了! 忽然静河小说app弹出来条推送: 您关注的BL小说作者厌生更新啦! 第20章 第 20 章 江宴早上起来,景飒已经上班去了。乱七八糟的卫生间和客厅显示她早上走得多匆忙。 “又起晚了,起床困难还要跑出去给人当老板,真是为难她了。” 江宴觉得好笑,一边吐槽一边粗粗收拾了下,他讨厌东西乱七八糟。 桌上的煎蛋冷了,牛奶还在保温杯。他拿出来喝了两口,趴在沙发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他老子因为赵美兰的原因放了他几天假,匆匆忙忙被追赶的日子忽然闲下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间静静地在阳光中流淌。 忽然,他想起了被他搁浅的故事——《追星星的人》。 那部小说只写了一半,却因为他的告白失败强行结尾了。 本来的设定是顾焰生向李京告白后,李京回应了他的爱。 但是现实里景笙拒绝了他,所以他给了顾焰生一个死在告白前夜的结局。 大概他心里也希望对景笙那次失败的告白从未说出口吧,比起尴尬的相处,他更愿意他们还像从前一样,是自在相处的朋友。 暗恋的折磨他一个人尝就好。 他让顾焰生在某个雨夜开煤气自尽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绝望的顾焰生,浮现告白失败那夜,醉酒发疯的自己。 他沉进悲伤的海,一如过去独自煎熬的时光。 忽然,鲸鱼的呼啸响起。接着是报时,景飒的声音: “十点了,景老板,今天也出门做牛马了吗?” 江宴笑了,睁开眼,天花板上淡淡的鲸鱼又是一个飞跃。 这套灯有报时功能,可以录音。 笑容在江宴脸上敛去,他想起和景飒的相遇,带着宿命的意味,景飒的出现,似乎是命运给他的补偿,偿还他在景笙处的伤心。 每次被景笙伤到的心,靠近景飒就没那么疼了。 老天似乎在救赎他。 那么,他也给顾焰生一个救赎吧,让顾焰生不要死在那个雨夜,就像希望自己能抚平景笙带来的伤,有一个新的开始一样。 就让他也遇到一个强势可爱的姑娘,不,应该是个男孩,毕竟这是BL小说。 江宴从行李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打开网站,输入新的一段文字: 【顾焰生从医院醒来,天已经放晴了,他死去的爱情和那个雨夜被一起留在了昨天。 “你醒了!” 他循声望去,一个……】 江宴顿了顿,想起景飒的样子,想起她眼角那颗小小的痣。接着写道: 【一个和李京很像的男孩子,漂亮开朗,眼角有颗可爱的痣。 “你可吓死我了,我在家看电视呢,就闻到煤气味,就赶紧撞门救你了,啊,我叫……”】 江宴又顿住了,叫……小风吧。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他更完了一章。写完后,忽然很想吃甜的。他释放情绪之后,就想吃些甜食。翻了翻景飒的橱柜、冰箱,大多一些火锅料、海鲜之类的。 “家里哪里有甜茶之类?” 景飒正翻着厌生更新的小说,忽然看到江宴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嗜甜!” “我书房有蜂蜜柚子茶。” 她随手回了一句,返回小说阅读界面,看了下发布时间,十分钟前。 据她厌生多年书粉的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这逼绝对是个男的。 为什么这么讲?她有这样的学科自信,她学电影的,但阅读量不比专业文学出身的少,能从作者的语言习惯、看问题的视角推测出作者性别,屡试不爽。 更重要的是,厌生一直虐顾焰生,她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问候了那傻逼作者一句: “你是只有三公分才对二十公分的顾焰生有这么大怨气吗?” 这货在评论区追着她理论了三天,只为了证明他有二十公分。最后搞得她的账号因为涉黄被封了半个月! 哪个女人疯了一直证明自己二十公分? 所以这逼绝对是男的。是男的还写BL,绝对是个gay!还是个写小说的,对经验的总结更精准!不如让他帮自己看看江宴是不是gay! 于是,景飒本着大胆勾搭、用心求证的原则,给厌生私信了: “你咋又诈尸了?情伤好了?” 江宴到景飒书房拿茶,推开门,被一墙的书震到了。 “是装逼用的吗?” 他一排一排地扫过去,从文学到电影到历史,还有许多停印的珍本。他看到《陌生女人的来信》,这个译本他找了好久,但是市面上已经没有了。 他拿下来,粗略地翻着,书上隔着几页就有书批,字体漂亮娟秀,他又翻了几本感兴趣的,不例外的,每一本上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批注。 “暗恋,是一个人的颠倒梦想。” 江宴停在这一页,书是《陌生女人的来信》,他被这句话击中,久久才合上书。 暗恋,是一个人的颠倒梦想,没人比他体会更深。 他把书放回书架,嘴上浮着苦涩的笑。 忽然,电脑信息音响,扫了眼,是读者私信。他泡了茶,把笔记本抱到了书房。 书房有个飘窗,放着矮桌,阳光正好,实在舒适。 “你咋又诈尸了?情伤好了?” 江宴看了眼名字:顾焰生他亲妈。 是她?那个追着他骂三公分的疯子!第一天复更竟然又遇到这疯子,实在晦气。 这位顾焰生他亲妈是他的老读者了,差不多他写第二本书的时候就开始追,只不过实在是“爹味十足”,他一虐男主就出来骂他不是亲妈,他当然不是亲妈,他是亲爹! 他笔下的人物本来就是他的化身,他苦逼地一直暗恋,能写出什么快乐情节。可这疯女人一直追着他骂他!为什么是疯女人?不是女人就是母0,0哪有她这么强悍?! 他告白失败停笔,这疯子竟然追着刷了几百条评论: “就这?忽然就死了?三公分你自己看看合理吗?你是情伤还是肾伤啊!你就算去死也把书写完啊!” 江宴眼角跳了跳,脸更黑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复。 “欢迎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写了。”很快,顾焰生他亲妈又发来一条消息。 “为什么?”他的手比脑子快。 “因为你第一次把主角给写死,以前的书卑微暗恋还能继续默默做舔狗,这本直接干死了,而且结束的那么仓促。” 顾焰生他亲妈发来一大段,接着又蹦出来一句: “所以,你一定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才会亲手杀死顾焰生。” 一股委屈梗在喉头,眼睛又干又疼,江宴合上电脑,望着窗外,半晌才又打开电脑,输入: “自以为是的分析,我只是懒得写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切!”顾焰生他亲妈回了一个。“你是男的吧?” 江宴一愣,接着又来了一条: “你是gay吗?” 江宴脸刷地就红了,他不认为自己是gay,他只是恰好喜欢的人是男人。顾焰生他亲妈这句话让他觉得冒犯,他黑着脸输入: “关你屁事。” 景飒接到消息,挑了挑眉,说中了?急了?她咬着大拇指,琢磨了半晌,输入: “你先别急,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只是我男朋友……” “景总!”员工叫她,景飒抬头,上个员工的汇报不知道何时结束了,大家正等着她给意见。 “嗯嗯嗯,下一个。”景飒敷衍地挥了挥手。上个员工看老板一副看都不屑看的表情,如丧考妣,他一定是要被优化了! 景飒低头瞅着对话框,想了想,删掉了“男朋友”三个字,改成了“发展对象”。 江宴还没到男朋友那一步,别说八字都没一撇,就她心里,稀罕他是真稀罕,可还没有到了想要发展一段长久恋爱关系的地步,毕竟她现在可是连他的取向都搞不清。 “你先别急,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只是我怀疑我发展对象是gay,但并不确定,你知道怎么确定一个男人是gay吗?” 江宴看到消息,回了句:“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你身边没gay吗?你看看他们就知道了啊。” “当然有啊,我工作环境一大堆。可是我身边的gay都是扭来扭去、翘着兰花指叫姐妹,我这位完全不一样。而且我好歹也是个体面人,总不能问身边的gay怎么鉴gay吧?” “你?体面人?呵。” 江宴冷笑,想起三公分的旧恨。 顾焰生他亲妈也显然想到了。 “嘿嘿嘿,一笑泯恩仇。我是爱你才骂你,你看我怎么不去骂别的作者?” 江宴眼睛一眯,他发誓顾焰生他亲妈如果在眼前,他就捏死她! 他没回,并不想搭理她。 合上电脑,喝了口茶,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箱子上,箱子是蓝色的,表面有个漂亮的烫金字符:3C。 3C?什么书?他起身想拉出箱子来看看,笔记本又是一连串信息提示,跟催命符似的。 “你不要不理我嘛!” “看在我充钱看了你这么多年书的份上帮我分析分析。” “187,巨帅,一点都不娘,超性感。” “还有点小坏,可傲娇了,有戴耳钉。” “喉结超漂亮,亲他的时候轻轻喘的样子能叫我晕过去!” 顾焰生他亲妈显然急了,断句都显得慌慌张张。 江宴瞅着聊天框,想了想,输入:他是gay。 顾焰生他亲妈: 一个碎裂的表情。 “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讲?他一点都不娘,一点都不!” 江宴嘴角一抹坏笑,输入:“因为你呀!” “我?” “你喜欢看我笔下的主角?” “嗯。” “我笔下的主角是什么?” “gay。” “你的喜好已经告诉了你,探gay达人。”江宴发出最后一句话,坏笑地合上电脑。 让你3公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3C的箱子。 景飒戳着屏幕的拇指都在抖,笃笃笃发着: “什么?” “你放什么臭狗屁!” “我喜欢谁谁就是gay吗?这是什么诅咒吗?!天底下腐女多了去了!” 可是厌生再也没回她了。 景飒一拍桌子,气道:“妈的,报复,绝对是报复!该死的3公分!” 正在汇报的员工吓得一哆嗦,翻页激光笔都掉地上了。 “boss,我真的很用力做工了,没有报复公司啊,成绩不好我下月努力。”这位员工是个香港仔,操着别扭的普通话一个劲儿地解释。 景飒一愣,回过神来,嗯嗯啊啊应了几声说:“好好努力啊,这成绩……得继续努力!” 忽然,景飒愣住了。江宴好像说要去书房,我操,书房里有她不能见人的藏书,她才不要被人发现某些特殊癖好呢!这玩意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和她这样的商业精英挂上钩啊! 别他妈还没确认别人是不是gay呢,就先被对方确诊为腐女! 景飒慌不跌往家跑。 江宴打开箱子,愣住了。 《热风》、《沉溺于你》、《陷落的十九岁》……最后一本《追星星的人》。 那是他所有的书。他一本本拿起,翻着,还是那些娟秀漂亮的字体,错落地落在字里行间。 “江月,往前看啊。”后面是一个哭泣的简笔画小脸。 “李又安,你忘了你的梦想了吗?你忘了你自己吗?”后面一个无奈的简笔emoji。 有些只有各种表情的emoji散落在字里行间,陪着人物哭、陪着人物笑。 江宴觉得,那些小表情,触到了当时写下这些文字的自己。 “顾焰生,往前看,别回头,不值得。”后面是一个落泪的emoji。 江宴喉头哽咽,握着书的手都在抖。 往前看,别回头,不值得。 往前看,别回头,不值得。 他喉头艰难地哽咽了一下,泪珠打落在纸上。他合上书,收拾过书房,敛去他来过的痕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可是汹涌的情绪一直澎湃着。 往前看,别回头,不值得。 这句话好像穿透顾焰生传给了他。他对景笙的不甘、爱慕、怨憎,在这一刻好像有了解药。 不值得,所以别停留,往前看,以后,说不定还有以后呢。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当这句话以这样出乎意料的方式直达他的内心时,他是震撼的,被伤痛磨得快死掉的心,好像获得了新生。 因为他的书,因为她的话,这一刻,江宴觉得在他孤僻而寂静的世界,景飒敲响了他的门。他和景飒,因为这些故事,心灵的某部分有着共同的密码。 景飒慌慌张张推开门,压住急促的喘息,冲着江宴一笑:“还在家呢?” 江宴收起弥漫的情绪,轻轻“嗯”了声,只是眼睛追着景飒。 “茶找到了吗?”景飒说着贼眉鼠眼地往书房瞅。 江宴看她微表情,愣了一下,想到她大概是怕自己发现她的特殊嗜好,心内好笑,装模作样地说:“你书房太大了,懒得找。” “哦哦,我去给你拿。”景飒笑眯眯地脱掉外套,溜进书房,掩上门,先检查了3C的书箱子,貌似没被打开,撅着屁股把箱子拉到书架底,琢磨着那天找个保险柜锁进去。 她锁的不是书,锁的是自己的体面! 江宴听见动静,心下好笑,故意问:“找到了吗?你自己放的都找不到?” 景飒抓了包蜂蜜柚子的茶叶笑眯眯出来。 “找到了,我给你泡。” 景飒到厨房泡茶,江宴想到自己刚才倒进垃圾桶的茶叶,走过去,忽然从背后抱住景飒。 景飒一愣:“怎么了?” 江宴趴在景飒肩头,轻嗅着她长发的香味,半晌说:“我们签包养合约吧。” 签合约?果然是gay骗婚!景飒警铃大作,虽然不是骗婚!但是一个月三千万还不用睡觉,骗婚有这实惠?! 他要签包养合约!好啊,她就好好和他签签“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