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公主/月莲】月莲韶光》 第1章 既重逢 - 01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我曾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有可能是某次同学聚会，也有可能是某位好友婚礼，还有可能是优秀校友访谈会。 却从没想过会是在街角躲雨时。 好比如现在。 雨下得很突然，明明出门前还是艳阳高照，我压根没有想过带伞，这才会被这大雨困在屋檐下。 但雨再大，雨声再大，我还是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跳动一下，都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似的，撞得我胸口有些疼。 重逢并没有没有电视剧所演的那样情绪澎湃，不过是匆匆一瞥的短暂震惊，而后定睛一看，礼貌一笑。 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水里，并不能掀起波浪，只有层层涟漪荡漾而开，久久不能平静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么并肩站在一起，我低头沉思，他抬头望天。 “你在这附近上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他的声音，礼貌又疏远，十足的客套话：“我记得你毕业以后好像就在这边了。” “嗯，在隔壁区上班，只是刚好到这边办事而已。” 我微笑着回应，终是将所有波澜都压了下去。 不同于其他情侣那样，大吵一架过后的分手，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约完会后，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散步聊天，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提了分手。 一时间的恍惚，我愣愣地答应了，内心一片平静，让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过他了。 甚至在提完了分手后，我们还在散步聊天，他还将我送回了宿舍，临走时，我们还拥抱了一下。 但从那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学校见过他了。 见过情侣分手后，造谣抹黑对方的，但我们分手后却是反省自己，给对方道歉认错的。 甚至担心这件事会打击到对方，还拼命将对方的优点陈列出来鼓舞安抚对方。 看过我和他聊天记录的阿鲁蒂沙直说我和他都有病。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答应分手时的平静是假的，只几小时的功夫，疼痛便翻涌而来，疼得我眼泪直掉，彻夜未眠，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我和他在一起将近一年，他早已渗透进了我的生活，他就像是影子一般，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去，但我很清楚，他早就离开了。 如今偶遇重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面对他时，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最近……” 又是一阵沉默，我终于鼓起勇气，想问他近况，没想到声音却重叠了。 “挺好的。” 我微微一愣，笑了笑。 “我也差不多。” 他也点了点头，神色淡然。 又是长久的沉默，或许是厌倦了这种氛围，他忽地转了身，快步走远了。 在他转身走开时，我这才发现他还戴着那块黑色独角兽手表。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有作为情侣对款的裸色独角兽。 是当初和他在一起满月纪念日时，他送给我的。 但也正因如此，我一直小心保存着，从来不戴。 失落不断涌来，我垂了垂眸，本还想着趁着躲雨的机会，能和他再稍微多待一会儿，看来他只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我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抬起头望着已经变小了许多的雨，拿起怀中的文件夹当遮挡物用，跑了出去。 第2章 既重逢 - 02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我时常趁着工作间隙时，望着窗外的阴雨连绵，思绪总是不经意被带回到和他偶遇的那天—— 我在懊悔，为什么当时没能多问他几句他的近况。 他愿不愿意告诉我，是一码事，我有没有问，是另一码事。 现在可好，匆匆一面过后，我们又分别了。 听说，如果分开很久的人突然偶遇了，那就代表缘尽了。 我明明可以抓住这次机会—— 我想了解分开后的他都经历了什么； 我还想知道他的身边是否已经有了相伴的人； 我甚至是想…… 但，一切为时已晚了。 思念被长时间压在心底，我以为，再次见面后，思念能够得到缓解，却不承想是突破了封印，时刻都在内心翻涌着。 尤其是知道他离我竟是这般近！ 在得知他考研离开这座城市后，我压根没想过他还会回来。 所有思绪化为一声重叹，手中的咖啡不再烫手，我才知道，我已经出神很久了。 刚调整好心情，准备回工位继续奋斗，却在路过技术部时听见了里奥奈的一声叹息。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里奥奈是去年刚入职的，入职后就被派给了我来带入门，那时候我正遇上要从技术部提升到研发部的机遇，她的入职正好解决了我在技术部岗位空缺的问题。 也念着这个原因，我带她比带其他实习生都更为用心一些，而她也勤学好问，我们关系非同一般，说她是我的关门小徒弟一点也不为过。 “莲音，麻烦帮我看看这个项目要求。” 里奥奈直接将电脑屏幕转向了我，指着PPT上面加粗标红的数据，愁眉苦脸道：“居然比现有的文献数据还要高……对方到底做没做过同类型的项目呀？真搞不懂他怎么敢的……” “这数据实际做不出来的，拉扯一下，反正到最后肯定不是这个数，你放心。” 我顺手往下翻了几页PPT，一边看着对方的要求，一边劝着她不要着急，“看得出来，对方不怎么懂行就是了……你可以和对面的技术员对接试试，和业内人对话肯定比和外行人说话要顺心得多。” 事实证明，里奥奈也确实聪明，我点到为止，她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推进度了。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就能结束了，没想到午休的时候，她一脸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去了茶水间。 在看到敞亮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时，我已是猜到了几分，但当她电话打通时，我还是有些诧异，居然还有她搞不定，需要搬我这个外援的时候。 看来对面也是有聪明人在的。 我静静地听着她将项目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作为多年打工人的直觉，我还是发现了两个小bug。 我正想着该怎么提醒她时，却见她突然将手机塞到了我手里。 我懵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电话，继续和电话那头的技术员核对细节。 听得出来，对面的技术员似乎也是新手，话说有些结巴，显然没有尝试过电话沟通，很是紧张。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按照原计划推进，只是……” 我不紧不慢地听完，耐心且友好地提醒道：“没有质检，对后续推进是个风险。” 电话那头的人忽地就沉默了，似乎是被我问懵了，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道不属于那人的吸气声。 “多谢提醒，是我们疏忽了。” 电话那头的人忽地就换了，我怔了一下，却不是因为突然的换人对接，也不是因为对接这人的态度，而是这人的声音—— 总感觉，十分熟悉。 熟悉得像是一个月前听到过的，他的声音。 “你……” 一时间的慌神，让我险些把那道名字问了出口，但意识到现在是工作对接时间，我还是稳了稳心神，把另一个bug也点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就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我说的话。 身后仪器设备的声音响起，我赶紧将手机还给了里奥奈，让她负责跟进对接。 在往后的一个星期里，我看见里奥奈每天都在努力推着项目进度，似乎一切顺利，她也再没有寻求过我的帮助。 而我的微信，一如既往地安静—— 准确来说，是没有他发来的消息。 从偶遇过后，一次都没有。 我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头像和朋友圈背景，无数次将手机拿起又放下，却还是没有勇气给他发个消息。 毕竟当初提分手的人是他，我想，他大概是不想打破现在安逸的环境的吧。 不然为什么那天的偶遇，他不顾外面还下着雨，都那么着急离开呢？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从摸鱼状态秒切工作状态，对着已经没什么好改的SOP继续润色，一边留意着脚步声的动向。 “莲音。” 果然，主管在我工位边上停下了。 “有个项目需要你去帮个忙。” “新开发的项目吗？” 对于主管和老板这种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戏码，我已是轻车熟路了，很自然地接过了话：“您把资料发给我，我先看看怎么设计方案。” “方案已经设计好了，现在是在验证这个环节上卡了。” 主管摇了摇头，面露愁容，“是一个合作项目，现在是里奥奈在做，但是这两天实验有点问题，数据偏差太大了，辛苦你去指导一下。” 里奥奈在负责的项目…… 是上次帮她看过数据的那个吗？ 我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要拒绝，但主管到底是和我共事两余年了，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想和对面负责人对接的态度，于是补充道：“你不用和对面的人对接，你就帮我多盯一下里奥奈，别被对面吃死了就行。” 短短的两句话，我就知道对方有一位很难摆平的负责人。 “我知道了。” 想起上次和里奥奈聊天时，发觉对面也是有聪明人在以后，我突然就不奇怪主管会找到我了。 “莲音……莲音！” 里奥奈的求助打断了我和主管的对话，我转头望去，里奥奈还是一副忧心不安的模样。 “我来看看。” 深吸一口气，我起了身，对主管点了点头后，跟着里奥奈走向实验室。 我倒想看看，对面的人到底有多难搞定。 第3章 既重逢 - 03 我原以为，工作忙碌以后，我就会少了许多精力去想关于他的事。 但从我协助跟进里奥奈手上的项目后，我才发现，对他的思念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和里奥奈对接的项目负责人，很像他。 除去那天接了里奥奈塞过来的电话时，听见的与他声音十分相像的声音，以及对各个环节的严格把控，精益求精的态度，甚至是基于现有成果的进一步推动再发掘能力…… 真的很像他的行事风格。 每每听到对方挑刺之处，我的思绪总能被拉回从前在学校里与他一起做项目时，他那认真仔细的样子—— 那是早就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神态。 他就像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论知识作为支撑，让人无法反驳。 也正因如此，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所有的想法。 包括分手。 我相信，他有理由，而且还是很充分的那种。 所以在当初他提了分手后，我没有挽留，甚至是走得最坚决的那一个人。 只为了不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带着情绪工作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搞定这个甲方，我除了盯里奥奈的进度，闲暇之余，还新开发了一套优化体系，只为让对方在挑刺前，乖乖闭上嘴。 终于，项目完成了。 对方很满意，我们老板也很满意。 因为出色完成了合作，据说甲方对我们有了长期合作的念头，甚至高层主管们还约好了要来我们公司参观，后续是当面签约。 而随行的人里面，就有这次合作的技术人员和项目负责人。 我虽是协助里奥奈完成了项目，但现在的我是研发部的人员，是只负责公司内部研发项目的进度的，而负责公司外部的合作项目负责人，是里奥奈。 于是在这场更像是庆功的会面中，我很识趣地选择了隐身。 走廊外面一阵嘈杂声，似乎是甲方公司的团队已经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让在办公室里面的我都能听得到。 但这阵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渐行渐远，显然是前往了与我办公室所在方向相反的会议室处。 我很好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到底是谁—— 那个无论是声音，还是行事风格，都和他极为相像之人。 总不可能那么巧，真的是他吧？ 混乱的思绪让我无法专心工作了，我终究没能按捺住一探究竟的念头，端起茶杯，装作去茶水间接水的模样，打算向其他人打听一下甲方随行之人都有谁。 然而刚出门，我就看到了急匆匆走来的里奥奈，“莲音，老大让你过去一趟。” “他们又开始了？” 我微微一愣，我分明记得会议开始前我教过里奥奈怎么讲述项目详细过程的，但她现在过来找我，显然是对方又开始放招了。 “也不是……就是、他们对你新开发的东西很感兴趣。” 见我手里还端着杯子，里奥奈急忙帮我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面上，拉着我的手就开始往会议室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念叨着：“对面负责人也来了，看着确实不像是好摆平的人……莲音，你要加油呀！” 我被里奥奈说得云里雾里的，半拉半拽着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前，我俩一同稍稍整理了衣服后，敲了敲门后推门而入—— 开门声让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当我看见坐在会议桌边上的他时，我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时间动弹不得了。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正式场合与我再次碰面，我看到了他眸中的惊讶，但很快，就随着他视线的转移消失不见了，脸上呈现出来的是疏远与淡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微微一笑，为我的迟到道了歉，随后跟在里奥奈身后入了座。 我定定地坐在座位上，C位的老板们在说着客套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也不敢抬眸，不敢望向他。 如果说那天下雨的偶遇，只是让心底思念的种子萌发出芽，那么现在发现合作项目的对接人是他，则是彻底让这株思念的小苗，在旧情的催化下疯狂生长，以极快的速度长成藤蔓，紧紧地缠绕着我的心，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似乎算是个小领导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优秀。 三个月的备考时间，也够让他顺利上岸了；刚实习转正，就是项目的负责人，手下还带着技术员，他只需要负责监督进度…… 从前我就觉得和他距离甚远，每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的他是那么优秀耀眼，相比之下，用平平无奇来形容我真的不为过。 学校里面追不上他的脚步，工作以后我更加努力学习，作为本科生的我，用四年的时间终于卷进了最低门槛也是硕士的研发部。 我以为，我终于追上了他的脚步。 但现在来看，我以为的终点，原来只是他的起点。 从前都是我跟在他身后遥望着，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和他站在同一个台阶上携手前行，也互相挑刺的合作负责人。 “忘记介绍了，这是本次项目的甲方负责人，希尔杜。”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主管发了话，我抬眸望去，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虽说主要对接人是里奥奈，但实际上背后的技术支持都来自这位研发部的同事，莲音。” 似乎是为后到的我再做了一遍介绍，主管不忘把我也cue了一遍，这让我本就混乱的思绪越发翻涌得厉害了。 “你好。” 我深吸一口气，看到了他起身的动作后，故作镇定也起了身，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微笑点头道：“你好。” 他的手还是那么热，甚至有些烫，让我本能地接碰到了以后就想收回。 但他握得很紧—— 我试着收回手，却失败了。 我抬眸看着他，有些惊讶，却看到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因为装作不认识吗？ 但…… 明明是他先表现出来的疏远啊……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看出了我的不情愿，终于松开了手。 好在在座的人都没有发觉，这手握得有些不是那么友好。 “下面就辛苦莲音为我们讲一下新开发的体系吧。” 我刚坐下，主管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能站起身，硬着头皮走上了前方的大屏幕，连余光的范围都要控制在看不见他的区域内，强作镇定地讲起还不够完美的新体系。 讲解的时间不长，我很快就能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用坐立不安来形容这个会，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一直到签约仪式结束，我和里奥奈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 在离开会议室前，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静静地坐着，面容清冷，神色淡然，似乎我的出现对他而言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有一闪而过的惊讶罢了。 关上会议室的门，我的心也沉了下来，思绪也是在这时才一点点地回来。 “莲音，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吧？” 回到办公室内，里奥奈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对面那个负责人……确实很难搞定，对吧？”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思全然不在她说的话上。 “而且我感觉……他很奇怪。” 里奥奈的话让我动作一顿，目光也转了过去，语气也不自觉地变严肃了：“怎么就奇怪了？” “我可要提醒你一下了，现在我们合作的项目多了，你可要小心点，防着他点！” 里奥奈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附近没有其他同事后，又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开玩笑，我直觉告诉我，他对你图谋不轨！” 她的话让我差点被刚喝进去的水呛到了。 若真如里奥奈所说，我倒真希望他对我确实还有想法。 但我也很清楚，就最近两次碰面时他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你别不信啊！” 看我还是一脸爱理不理的模样，里奥奈有些急眼了，又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没发现，但我发现了——那人开会不好好听讲就算了，那眼睛一老看你，想干嘛也不知道！” 他在看我？ 里奥奈的话让我又是一愣，没等我开口追问，我就看见了主管一边向我们走来，一边问道：“今晚还有个聚餐，你俩把手头的事收一下，能抽空来吗？” 我一向对公司聚餐不感兴趣，但我看到主管身后那一伙子人中的他时，我犹豫了。 隔着人群，我看见了他在看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复。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我好像从那一如既往的淡漠脸和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些许期待之意。 “我知道了。” 我收回目光，率先移开了视线，“定位发我吧。” 第4章 既重逢 - 04 我和他是前后脚进的包厢。 同样的，我和他的身边都带了一位小伙伴。 我特意走到角落的位置，正要伸手拉开椅子，却正好瞥到他也伸了手—— 不偏不倚地，都是我眼前的这把椅子。 我顿了顿，默默往边上挪了一步，把位置腾给他。 但他似乎并不领情，往另一边挪了一步。 相继入了座，我和他之间隔着里奥奈和奥拉。 参与不进领导之间话题的我，也只能默默吃饭了。 我几乎不挑食，除非是特别辣的菜肴。 或许是我极少参加聚餐的缘故，并没有人知晓我的喜好，又或许是领导觉得辣菜好下酒，于是这一整桌菜肴几乎都是从红辣椒里面找肉吃。 我的心凉了半截。 甚至已经开始想着一会儿回家的路上买点胃药了。 兴许是酒精上了头，领导们的客套话变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突然就转到了我们几位小年轻的身上来—— “你手下那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不容小觑啊！” 话题一下就扯到了我身上来，我抬眸望去，正见对面高管正和主管说着一些调侃的话。 只是比起主管和对面高管的散漫视线，更让我在意的，是他投来的目光。 明明此时被cue的人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您可真是过奖了，您手下也不缺猛将。” 主管笑眯眯地应着，随口便道：“都说梦幻学院出人才，在我看来，您的那位也不差！” 听到母校被提及，我的神经也绷紧了。 不出所料，我看见对面高管面露惊讶，语气有些几分喜悦：“那还真是巧了，我这位也是梦幻学院毕业的！” 我的动作又是一顿，心里有些慌乱，下意识望向了他—— 照着他们这个聊法，接下来该不会是…… “那看来是校友呀！” 主管的目光立刻转向了我，语气中满是笑意：“你们俩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又是同一个行业……诶，你们该不会还是同院系的吧？” 范围一下就被缩小了大半，我暗暗攥紧了手，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我不知道再聊下去，会聊到什么地步。 但比起高层们的好奇与调侃，我更在意的，是他会怎么接话—— 对于我们曾经的亲密关系，他会淡然承认，还是装作陌路人。 只是过了片刻，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高层们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和他，似乎在等我们接话。 就在我还在苦思应该怎么回话时，我听见他从容地把话接了过去：“她是我的直系学妹。” 直系…… 学妹。 甚至连一声“朋友”都算不上。 听到他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的回答有多好笑，而是在笑我自己—— 亏我还苦想该怎么给他一个对得起那段感情的身份，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么决绝。 决绝到让我无可奈何。 尽管知道他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也给足了体面。 但我还是不甘心。 在他的眼里，我还只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努力追上他步伐的学妹而已吗？ “直系……那你们岂不是，早在学校里就认识了？” 听到他的回答，高层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兴趣越发浓烈，“怎么毕了业就生疏了？这可不好！来来来，既然现在有机会合作，你们也相互认识认识，以后交流起来也方便不是？” 到底是领导的话，在场的人都在附和着，我的脸色却险些挂不住了。 “您说得对。” 半晌，我抬起头，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强忍着心痛，礼貌地说着客套的话：“以后请多指教。”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面露不悦。 见状，我赶紧又补了一句：“学长。” 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似乎比刚刚还要更不开心了。 虽然他向来都和扑克脸一般，表情不多，但到底是朝夕相处过的人，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在我看来都极为明显。 他现在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个大概—— 但这一层学长与学妹的关系，最先说出口的人是他。 我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罢了，怎么看起来他比我还要不高兴的模样？ 好不容易话题扯开，我却没能松一口气。 方才吃下去的菜肴到达了胃部，或许是实在无聊，除了吃菜并且有其它可做之事，不留神之际已是吃了不少辣椒进去。 我现在只感觉胃似乎也被辣椒辣到了，正隐隐作痛。 为了能强撑到饭局结束，我连着喝了两杯温水，只为缓解一下症状。 但并没有多大作用。 似乎是因为这一时间的不注意，把胃的老毛病给勾了起来。 疼痛让我攥紧了手，思绪已无法集中去听高层们都在说什么话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能开始频繁地看手机，一只手按压在胃部之处，企图缓解些疼痛。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胃难受的情况，只是那个时候，都是他为我买的药，然后陪在我身边，直到恢复。 但现在……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他，或许是觉得高层们的酒后闲聊无趣，他也无心听讲，只自顾自地在看手机，神情专注。 我收回目光，越发觉得疼痛难忍了，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我赶紧离开，但我的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身处商业饭局之中—— 在高层们还没喝尽兴之时，我不能当第一个离场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心里不断祈祷着随便来个电话，好让我找到离开的借口才好。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在我几乎无法继续忍受，决心要当离场的第一个人时，我听见了他起身的动静，同时也听见了他满是歉意的声音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我猛然一怔，目光转过去时，他已速战速决喝完了三杯酒。 我知道，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今天却……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仰头饮尽三杯酒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体的力气像被突然抽离一般，我呆呆地坐着，随着他的离开，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都忽略了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一时间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好了。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多待。 和上次一样，他总是离开得那么突然。 以及决然。 或许，下午看见的些许期待，确实是我的错觉。 或许，我就不该来这个局的。 第5章 既重逢 - 05 “原来你们认识呀？” 他刚走没多久，里奥奈就往我身边凑了凑，神色好奇，小声嘀咕着：“我说怎么上次开会总盯着你看呢……” “可能只是觉得眼熟。” 我艰难扯出一个笑，匆忙结束了话题。 一方面是不想被深挖和他的关系，另一方面，是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第一位离场的人已经出现，我只想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好回家吃药休息。 礼貌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滴酒不沾的我只能以茶代酒，同他那样自罚三杯后离场。 刚走出包厢，一抬眸，我就看见他直直站在电梯门边上。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 距离他离开包厢过去快有十分钟了，按理来说，他早就走远了才是。 这电梯，有这么难等吗？ 一边疑惑着，我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眸中的闪躲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他期望看见的人。 看来，今天从答应赴约就开始错了。 心底一阵苦涩，胃部又在隐隐作痛，我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向电梯走了过去。 我站在他身侧，默默许愿电梯赶紧到。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我倒是希望电梯别这么快到来，也算是有和他多待片刻的机会。 只是我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只用余光瞥到他目视前方，似乎在沉思。 他的身前是电梯门，我是不知道一扇铁门有什么好看的，竟值得他直勾勾盯着看得出神。 一阵疼痛袭来，我皱起了眉，再次祈祷电梯赶紧到，然而目光一转，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按电梯按键！ “电梯。” 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抬手指了指他面前的电梯按键，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按了？” 他从来不是做事粗心之人，哪怕是离开包厢前喝了三杯酒，他也不至于酒量差到这个地步。 我是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出神了—— 竟然能让他在电梯门前站了近十分钟，都没有发现他等待的原因是忘记按下楼的按键！ “我知道。” 淡然的声音传来，他抬手按了下楼按键后，我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塑料袋子，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什么重物。 “这是给你的。” 察觉到我的注意力在他手上的东西后，他竟然大方地把塑料袋递到我眼前来。 我怔了一下，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我又是一愣—— 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矿泉水和一小瓶药。 那一小瓶药，正是以前我胃不舒服的时候，他买的见效最快的那一种。 他居然还记得。 无论是我不太能吃辣，还是我吃了辣就容易胃不舒服，甚至是我胃难受的时候吃的什么药…… 他居然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头翻涌，心上压着千斤巨石，沉重到让我说不出话。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努力了好几次，我都没能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口，只能无奈地苦笑着，尽可能说些轻松的话试图蒙混过关。 比起先前的淡漠，如今他的贴心举动，更让我不知所措了。 我甚至又产生了一种，他还在关心着我的错觉。 “先把药吃了吧。” 他没有理会我说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和以前一样的话。 甚至这无奈又夹杂着安抚的语气，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极为相似的场景让我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竟和胃一并隐隐作痛。 我咬着下唇，只感觉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为了不被他看见，我赶紧低下头，拿出了那瓶药。 我拧开瓶盖后才发现，包装已经被拆开了。 和以前一样，瓶口边缘的封口膜被撕得一干二净，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手上的重量突然减轻，在我把药丸倒在瓶盖里后，我看到他已经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把水也递到了我面前来。 熟悉的举动让我彻底红了眼眶，心如刀割般难受。 低头接过水，我强压下喉咙的苦楚，艰难开口：“谢谢。” 我转过身，仰头将药和着水一并吞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水瓶瓶身。 他是温柔体贴的人不假，但我和他早已不是“我们”了。 或许，分开后的他对每个朋友都如此体贴了； 又或许，他是看在从前相伴过的情分，才习惯性照顾我。 但他不知道，他这些举动对我而言，就是一把利刃—— 每个熟悉的动作背后，都在提醒我，以前的我们有多亲密。 然而现实是，我们早就分开了。 除了他刚刚所说的，“直系学妹”这个身份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我回头，本想让他先离开，却看见他在看着我。 “还是很难受吗？”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他眉头一紧，向我伸出了手，语气里有明显的试探和担忧，“能走吗？” “能走，我没事的。” 终究还是架不住他的注视，我迈步走向他，他伸出来的本想拉我的手也换作了挡在电梯门前，直到我进了电梯，他才收回。 “你现在住哪里？”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我原以为又是和上次那般，一直沉默到分别，没想到他今天的话倒是有些多：“我送你。”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应的话却不是拒绝，而是提醒：“你喝酒了。” “打车。” 他脱口而出，也将手机递到我面前，我抬眸一看，正是打车软件里输入目的地的那一栏。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 我和他的对话从来都是简洁明了，根本不需要说后半句，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了。 但我还是没有接过他的手机，内心还在做着斗争，他的话又追了过来：“我酒量没那么差。” 他的酒量我还没摸到底，毕竟他是个能推脱绝不碰酒的人。 至于酒品，他也确实不是那种仗着喝了点酒就为所欲为之人。 但更为准确地说，是他一直都是十分理性的人。 哪怕是在酒后，也能保持理性。 他态度坚决，我也终于说服了自己，接过了他的手机，输入了现在所住的小区的地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纵容自己内心的感情，但我很清楚，我是—— 或许是从下午答应赴约开始； 又或许是从知道他回来这座城市工作开始。 第6章 既重逢 - 06 坐进后排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极快的速度挪到了另一侧的车门边上，把头侧过去，故意不去看他。 尽管一再说服自己要清醒克制，但实际上，我从车窗的倒影中，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上车到下车，他几乎没有看过一眼手机，动作也只有一个，就是右手撑着脑袋，目光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他的视线虽是大部分都是看向车行驶的方向，以及司机那用于导航的手机上显示的路线图，但从车窗的倒映中，我看到了不下十次，他的眼眸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或许是出于担心，又或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我在睡觉，吵醒了我。 眼睛有些酸痛，我却分不清是因为窗外晃眼路灯的作用，还是因为看见了他。 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既有事实，直到强忍了很久的眼泪滑落，我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订单完成的提示音。 在我睁开眼时，我感觉到了一股寒风窜进了车内，紧接着，是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好点了吗？” 我转过头，这才反应过来要下车。 不得不说，这药确实见效快。 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时间，胃部那股疼痛感已经消失殆尽了。 “已经没事了。” 我关上车门，正要走进小区，却看见他是和我一起下的车。 “我送你上去。”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方便吗？” “你不是……有事吗？” 想起饭局上，他宁愿喝平时压根不碰的白酒，也要着急离开的模样，我的心就一阵堵。 “不是要紧的事。” 他声音清冷，深沉的目光下似乎藏了不少心事，只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不难看出他并不愿意和我细说。 我移开了视线，生怕泄露了内心的慌乱，更怕失落被看见。 原来我和他早已不是隔着屏幕也没有共同话题可聊，而是到了见面独处也无话可说的地步。 但我还是答应了。 因为我隐约能感觉到，从小区到上楼的这段距离，或许是我和他一起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和从前一样，为了我能跟上他的步伐，他的步子迈得不大，走路的速度甚至比以前还要慢—— 就像是在刻意放慢脚步一样。 “后来……” 他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有遇到更好的人吗？” 短短的一句话勾起了我近几年的回忆，许多细节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脑海中，但全都是和他有关的。 我压根就没有对新的人有过任何兴趣。 从分开至今，我所想的都是，我要继续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才能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我的所有想法，都只与他有关。 只是我也时常有发朋友圈，我是否单身状态，也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而他现在这么问…… 看来，他也并不是真的关心分开后我的情况。 这一切，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那你呢？” 看穿了他问话本质的我心底更是一片悲凉，我自嘲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这么优秀，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从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已是许多学妹心目中的完美学长了，如今硕士毕业，又是项目负责人，他的身边，只会有更多的迷妹—— 而且还是质量比在学校的时候，高不知道多少倍的。 “可我并不觉得我优秀。” 他的轻笑在我听来，和他的话一样讽刺—— 他都不算优秀的话，那我算什么？ 平平无奇？ “不然怎么会……留不住你。”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 他话我并非真的没有听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没有听清对我来说或许更好—— 我不敢相信，也不敢再会错意，关于我也算是他心结的这件事。 “莲音。” 他也停下了脚步，用着和以前一样亲昵的语气喊着我的名字，神色淡然，嘴边挂着笑：“我很高兴，这次能和你合作。” 看着他这瞬间恢复常态的模样，我努力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嗯。” 我抿了抿唇，走了好几步，才想好用什么样的客套话来回应他：“虽然你给我制造了不少难题，但……谢谢你，让我又进步了。” 以前只觉得他遥不可及，在这一次不知情的交手后，我才发现，我竟能追得上他的脚步了—— 甚至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所以我才会头疼啊……” 他也迈步追上我的脚步，但很快，他又将速度放慢了下来，声音也不像刚刚那样有底气了，轻飘飘的，被晚风一吹就散了。 “我到底还要怎么努力，才能配得上你。” “……嗯？” 我再次停下了脚步，只是这一次，我不敢直视他了。 他现在的姿态，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在这段感情里面，感到自卑的人不只是我。 从前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低姿态；现在的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低姿态。 他没有继续说话，似乎是特意给我留出了思考的时间，也似乎是发觉说错了话，在思索怎么圆过去。 余光瞥到了熟悉的垃圾桶编号，我这才发觉，现在停留的地方，正好是我所住的单元楼楼下。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和从前一样，温柔又明亮，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让人感到安心。 “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的心思无处遁形，在他眸中我还看到了他的失落与无奈，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我讨厌你？怎么会……” 下意识的反驳让我险些将心里话说出口，但意识到他的语气和说的话后，我再次哑然。 先前的所有冷漠，都是因为他觉得我讨厌他，才摆出来的吗？ “那你……” 他的喉结上下窜动，神色纠结，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但最终还是只有一声叹息：“算了，你就当我喝多了乱说话吧，抱歉，让你困扰了。” 突如其来的清醒让我又是一怔，都说酒后吐真言，我竟有些信了。 “谢谢你送我，我先走了。” 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之际，我赶紧道了谢，逃也似的躲进了电梯。 我是真的怕了—— 这是这份害怕，不是对他，而是对我自己的。 那温柔缱绻的眼神，我最熟悉不过了。 熟悉到每一次看见，我都控制不住沉迷于此，再也出不来。 我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甚至不敢看电梯内镜子中倒映出的身影。 说不喜欢是假的，说早就放下也是假的。 还以为重逢后他的冷漠会迫使我真正放下，原来都是假的…… 他的疏远是假的，我的淡漠也是假的。 我从没想过，我们的默契会延续至今—— 比如到现在，我才看清他心中所想。 第7章 既重逢 - 07 失眠的我，成了办公室第二天最早到的一位。 同事都去了实验室，只有心神不宁的我坐在工位上，对着空白的文档出神。 从前不是没有过心情低落的时候，只是像今天这样，完全不在状态到无法工作的，还是第二次。 而第一次，是和他刚分开的时候。 努力调整过后，总算是有了半点工作的心思。 随着状态的回归，我也成功将关于他的事抛之脑后。 然而到了晚上，孤身一人时，还是难以阻拦那不安分的想法。 我不知道将手机拿起又放下了多少次，看着和他的聊天框，反复点开他的朋友圈，试图找到他的动静，但无一以失败告终。 就这样沉寂着，到了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我刚吃过午饭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了。 原以为是同事遇到了问题来求助，但当我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他后，我停住不动了—— 时隔三年多，没有任何征兆地，他给我打了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在微信里发消息。 直觉告诉我，这通电话，我非接不可。 “是我。” 他的声音响起，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 沉默了几秒，我选择先发制人，“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时间吗？” 他似乎是被我的语气吓到了，刚放松的状态瞬间又紧绷了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我们当面谈谈。” 我再次沉默了，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情绪却在不停怂恿着我应该答应。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别紧张，是关于新方案的细节。” 听到是公事会面，我的心瞬间被失落笼罩。 看来那天他所说的话，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也是…… 他是这么理智的人，既然早已做出了决定，他就必不可能会反悔。 酒精上头只是一时，清醒过后，一切归位。 “时间地点你定，然后发我。”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既然他选择用公事状态来对待，那我也要拿出我对待公事的态度来，低声吐槽道：“这种事……以后发微信说一声就行了。” 话筒那边的人突然就沉默了，在我以为是已经无话可说，只出于礼貌不能先挂断电话，而是等我动手时，他那似曾相识的轻佻语气缓缓传来：“我怕你把我删了。” 大脑突然宕机，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才发现，我已是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怕我把他删了…… 因为被他酒后失言吓到？ 还是因为记恨当初他选择分开？ 但无论哪一个，都是我和他的私事。 而今晚的见面，是公事。 他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我也一样。 虽然早就知道我这公司已经和他所在的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关系，但刚消停了不到一周，又要开始和他产生交集，让我身心都很不自在—— 尤其是因为上次的援助，让甲方公司过于满意，竟指名点姓要求我继续负责跟进。 而和我对接的人，依旧是希尔杜。 说实话，在收到通知的那一刻，我有了离职的心。 但作为优秀的牛马，我再怎么在心里吐槽公司和甲方公司神经，也丝毫不影响我在项目进度群里回复“收到”二字。 只是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合作过程几乎没有在工作日内推进过项目进度—— 无论是他，还是我，都鲜少在项目进度群里发消息。 或许这也是，他会突然给我打电话的缘故吧。 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我的思绪却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了—— 先前的我还在懊悔，为什么第一次遇见时，没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现在的我却在因为和他的交集越来越多而矛盾不已。 真的很奇怪…… 明明已是如我所愿，和他多说了好些话，也有了见面的机会。 但我怕了。 我竟下意识想要逃避。 尤其是那天他喝了酒，说了那些话以后。 “还不走吗？” 眨眼间已到了下班的点，我还在工位上看着新方案的细节，让里奥奈不禁有些好奇了，“你以前可是到点就走的，今天怎么……这么不像你。” 我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句：“看完就走。” 或许从和他重逢开始，我就不再像我自己了。 不再像从前伪装出来的，潇洒独行的我了。 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收拾东西准备下楼，一路上又不放心地打量了四周，确认同事都早已离开后，这才敢拿出手机，看他发给我的定位。 但我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给我发任何消息。 我皱起了眉，很快就判断出被他放了鸽子的事实。 亏我还为了不让同事看见，刻意待到这么晚。 看来，还是我多想了。 我轻笑出声，嘲笑自己竟还对他抱有幻想。 再炽热的感情，在接连挨了几盆冷水后，也该熄灭了。 打完下班卡，我收好手机走出电梯，一抬眸，却看到了站在闸机边上的他。 他神色淡然，双手环胸，眉眼间有几分困倦，似乎等了有好些时候。 我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投了过来，我的本能让我迈步继续往前走。 “不是说了发定位？” 我刷卡走出闸机，看到他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你居然还守在这……就不怕被我放鸽子吗？” “你不是不守约的人。” 他跟上我的脚步，低声应着：“倒是你，每天都这么晚才下班？” 熟悉的口吻让我呼吸一紧，但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岔开了话题，装作轻松的模样打趣道：“既然都知道我晚下班了，还约我谈方案，这不让我变相加班吗？” “那就不谈公事了。” 我的随口一说却被他当了真，听着他严肃认真的语气，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面不改色，似乎这本就是他计划内之事一样。 “那……我先回去？” 我一时语塞，转念一想，现在确实天色已晚，新方案细节很多，真要谈起来，都不知道要核对到什么时候去。 本来今天所约，也只是因着新方案，既然不谈公事，就没有再继续会面的理由了。 “我送你。” 没有任何辩驳，他直接接过了我的话，依旧面不改色。 “不用，我住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苦涩自心头涌上喉咙，我匆忙丢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 “那我换种说法——我陪你。” 他快步追了上来，声音不再像方才那样平淡，而是染上了几分着急，甚至还有失落：“我们现在除了公事，真的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别这样，希尔杜。” 我别过了头，在一团乱的心绪中，选择了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一条，也是我这多日以来，始终迈不过去的一步—— “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想到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但……” 无论是话语，还是举动，越是和过往重叠越多，我的心就越痛。 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刻意折磨我了。 “那你想吗？” 他突然加快了步伐，用身体堵住我的去路，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听他说话：“莲音，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吗？” 第8章 既重逢 - 08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比做总结汇报时还要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只不过我不是笑他，而是在笑我自己—— 重逢前我曾想过无数种结果，可当真正面对他时，我却选择了退缩。 或许是从未想过重逢后，应该怎么面对他； 抑或许是从未想过他和我一样，也还念着那段莫名终结的感情； 又或许是，曾经的经历让我不敢再靠近他了。 和患得患失相比起来，从一开始就选择不要开始，或许才是最优解。 “就这样吧，希尔杜学长。”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早已风卷云涌，脸上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微笑着看向他，“你要是觉得不好听的话，希尔杜先生……或者经理，都可以的。” 他身体一僵，涣散的目光比这十字路口的晚风还冷，打在心上更疼，疼得我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意识到这还是在街头，而且他还在跟前站着，我迅速移开了目光，下意识转身想逃。 十字路口从来都是分别的地方，也正好提醒了我，是时候该和他道别了。 但他的动作，比我更快。 大脑直接罢了工，我甚至回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被他带进怀里的。 我下意识推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体型差让我的头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充斥在我的耳边，刚刚还乱作一团的心绪在此刻消失殆尽。 我闭上眼，抓住他衣襟的手还是松开了，这熟悉的气息与安全感让我的神经放松下来，也让我放任自己沉沦于此。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因为我也是……对不起，是我错了。” 环在我后背的手又收紧了些，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放在我的脑袋上，轻柔地抚摸着，和他的声音一样，充满了试探与小心，“我不需要你立刻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想，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当然，我不是在逼你做出选择，如果这段感情对你造成了困扰，你可以直说，我不会让你为难。”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我甚至不用去看，都能猜出他现在的表情。 环在后背的手移到了我的肩上，我睁开了眼，却不敢抬头看他。 “我会尽快。” 当执念被宣之于口，我这才发现，过往对他的种种猜测竟都是错的。 “这不是工作，莲音。”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甚至有几分笑意，但似乎是为了让我放松，他竟也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了，“我对你，可比对工作上心多了……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迟钝。” “我？” 他的评价让我有些发愣，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能收到这样的评价。 趁着他放松之时，我推开了他，率先抽身离开。 “不是吗？” 他迈步跟上我的脚步，始终保持着和我并肩而行的姿态，语气似乎有些幽怨，“明明对法音和布莱德之间的感情看得那么清楚，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发现不了？” “他们那么明显！” 我微微一愣，脑海中回想起的全是在各种场合下布莱德对法音宣之于口的喜爱，而他…… 目光下意识躲闪，然而在瞥见身边的玻璃橱窗上倒映出的他的面容时，我还是看得出了神。 “我就不明显了，是吗？”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语气也比刚刚着急了，急切中还有几分严肃，“对不起，莲音，在分开的时间里，我很想你，也还爱你。”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我再一次因为他而停下了脚步。 “你……” 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打乱，我所谓的理性向来都是根据客观事实和发生之事来作出判断的，而现在，我真的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甚至感觉到了，过往的既定事实被彻底颠覆的无力感。 “你变了，希尔杜。” 街角的冷风和他炽热的目光形成强烈对比，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我唯一能整理出来的有用线索，只有一条—— “你最近，话很多。” 连过去在一起时，我都没能得到他的表白，在分手的三年后，我竟得到了。 我越发觉得，我是在做梦了。 甚至有了想掐一把自己，好让这个梦赶紧结束的冲动。 “我和布莱德的区别，不就是这点吗？” 他的语气松缓了，目光也褪去了炽热，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我只是觉得，再不说的话，我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攥紧了手，刻意躲避他的视线。 “外面冷，要不换个地方吧？” 在我沉默的衬托下，他似乎有些急不可待。 身旁就是一家咖啡店，我的余光刚瞥去，他的话就追了上来，“就近这家，怎么样？” “好。” 我点了点头，始终惊讶我的每个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咖啡店的暖气开得很足，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手上依旧是那块黑色独角兽手表，随着视线的挪动，我还看到了他身上的打底衫。 有点眼熟。 很像是当初约会逛街时，随手给他买的。 似乎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想要解开袖子纽扣的手停了下来。 “不认得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时，你……” “我记得。” 没等他说完，我就急急地开了口，并迅速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件衣服。 更没想到，他居然比我还要记得更为清楚。 在我还在思考该找什么话题时，餐点已经端了过来，一眼望去，全都是我爱吃的东西。 和胃病那次一样，在我还未有所察觉前，他已经将事情全部做完了。 就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一般，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波澜，但小船早已顺其自然地远航了。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就好像我们从未分开过。 “你居然……还会回来。” 我拿起勺子，挖去千层蛋糕的一角，也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我指的是，你会回来这座城市。” 他一向是目标明确的行动派，虽然做事从无规律可言，但我始终想知道，在驱使他回来这座城市的那么多理由中，是否曾有过同我相关的一星半点。 “你不也没有离开吗？” 他抿了一口咖啡，语调十分平和，和刚刚在外面那急切的模样判若两人，“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留恋这座城市。” 第9章 既重逢 - 09 我的动作一顿，视线也随即移开。 “大概是因为，待遇还不错。” 或许是这话也不算假，所以对于我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而言，说出这话我并不会觉得心虚。 至于另外一半的理由…… “是吗。”他轻蔑一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嘲讽我，而是松了口气，“你过得好就行。”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我，选择了再次沉默。 我静静看着热气氤氲的咖啡，心里虽有很多话，也有很多疑惑，却无法说出口。 “虽然提起过去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当初分开，是因为我不想拖累你。”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但他的话，对我来说却是另一个暴击，“保研以后，会有导师给你安排任务……我不能和以前一样陪在你身边，更不能要求你陪我去图书馆复习，熬过那段备考的日子。” “我……保研？” 我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没能反应过来，“我怎么不知道？” “……啊？” 他也愣了，眸中的情绪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懊悔，几乎是在短短两秒钟内完成转变的。 “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他的脸上挂着苦笑，连连摇头，“怪我，没有当面问你，听别人随口一说，我就信了。” “也不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和你说。” 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情，我的思绪也一下就被拉回到了那天被辅导员喊去办公室谈话的时候，那被我压在心底深处的另外一份遗憾也被翻了出来—— “我当时，确实差点就上岸了。” “学期开始前签的本硕连读协议，但是因为那位导师出了事，作废了。” “而我……因为收到消息比较晚，其他导师的名额已经被挂满了，再考校外的，已经来不及了。” 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再细心一些，能早一点发现其中端倪的话，是不是就能来得及？ 就好像，当初如果我对他说了挽留的话，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桩桩件件往事被翻出，我的心阵阵疼痛，我无法再说话，只能低着头，掩饰着我的失落。 “对不起。” 他再次道歉，语气中除了惊讶，还有几分惋惜与恼怒，“那个时候，我竟然不在……” “算了，都过去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也意外发现，这些遗憾往事并非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 虽然偶尔夜里还会回想起这些事，心脏难免还会有钝痛外，往事对我的伤害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大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提起过去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 他看出了我并不想继续话题，想要换方向，却又微妙地停顿了。 话茬并没有继续，相反地，新消息的提醒让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在对话框消失后，看到了挂在他手机屏幕右上方的一个方框，里面有4个意义不明的数字。 我顿时心生警惕，目光也投向了他—— “你……” 直觉告诉我，那4个数字代表的是某个特殊的日子。 而且已经累积到4位数……就不可能是倒计时！ “是不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距离某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多少天！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不祥的想法，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伸手拿起了外套，想要离开。 知三当三这种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虽然我也相信，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只是从前他话不多，而最近几天…… 人，终究还是会变的。 无论是谁，都不能用曾经的标准与印象，去给一个多年未见的人贴上同样的标签。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刚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臂。 不得不说，坐在靠门位置的他，优势显然要比我大。 “是你……关于你的。” 他直直站在我身前，大大方方地将手机屏幕解了锁，甚至还点进去了那个方框内，展示给我看，“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这是我们的分手纪念日。” “分手纪念日？” 我懵了，陌生的词汇让我的大脑直接罢了工。 从来只听说过生日，满月甚至是周年纪念日，但分手纪念日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我要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能追得上你。” 他放下手机，扶着我坐回到椅子上，语气有些难过。 “你这话说得……” 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我尴尬笑了笑，望着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杯，努力组织着语言：“听起来好像我是你的什么目标一样。” “你确实是我的目标，一直都是。” 他摩挲着温热的杯子，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无论是职场，还是情场。”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诧异地看着他，始终觉得他变了很多，又好像并没有变。 话多，还是我对他现阶段最大的存疑点。 “为什么？” 我不理解，并老实发问：“你对我的把握就那么大？” 我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看着他这副从容的模样，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卖了我自己，让他看穿了我的真实想法。 “只要你还愿意理我，只要你身边还没有其他人。” 他垂下眼眸，脸上挂着笑，语气有些心酸：“只要你没有亲口说出别再找我、讨厌我之类的话……虽然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听到“讨厌”二字，我忍不住笑了。 回想起重逢时的情景，还有会议室内的碰面，桩桩件件都让当时的我同样认为他讨厌我。 原来，我和他还是这么有默契。 “说不讨厌是假的，只不过……”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对比起他的坦率，我简直就是个无法袒露心声的胆小鬼。 “那你……还愿意吗？” 满满的试探与不安让我忍不住抬眸，紧绷的神色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什么嘛，刚刚还说不会逼我的。” 笼罩心头多日的雾霾尽数散去，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终于明白，原来自始至终并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每个项目都有期限，我只是想知道，还有什么难度在等着我。” 随着我的打趣，他的神色不再紧绷，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希尔杜，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你不在身边的生活。” 和他的轻松相反，过往深夜里一个人抱着被子落泪的记忆突然戳了我一下，让我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隐隐还有几分埋怨与责备，“现在你突然回来了，就像当初你突然离开一样……你总该给我点时间适应吧？” “对不……” 他眉头一紧，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我打断了，“不用再道歉了，起码我已经知道，你不是真的无情。” 暖黄色灯光将他的蓝眸映成一汪清水，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填满他眼眸的蓝色，到底是他自己的瞳色，还是我的身影。 “总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那清水过于深邃，我不忍多看，迅速移开了视线，拿起冷冰冰的咖啡杯，向着他举杯，“祝你成功。” “好。” 他也举起杯子，满眼笑意，“也祝你，所得皆所愿。” 第10章 既重逢 - 10 工作日的迅速到来，让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私事，忙碌的状态和安静的微信甚至让我有种错觉，总感觉和他的坦白局只是一场梦。 但我也深知，现在我和他的关系，是合作项目的甲乙方负责人，若是脱离了这层关系，被人发现了我们有亲密举动的话，指不定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传出什么样的闲话来。 或许，他的按兵不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甚至也有可能是，他所说的，并不会逼我做出选择，而是等我，等我想清楚以后，再给他一个答复。 话虽如此，但喜欢一个人，终究还是忍不住的。 似乎是特意掐着下班的点发微信，沉寂了几年的对话框再次传来他的消息。 从那之后，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我们还在一起时那般—— 只要他不加班，就一定会来接我下班，然后和从前一样，我们开始在一起吃饭，散步聊天，直到他将我送回到住所。 他清楚地记得我的喜好，也认得我的每个小动作，对我的心思越发看得透彻。 从前那种被照顾，而又不会失分寸，更不会给我添麻烦的感觉又回来了。 除了没有拥抱和亲吻，我们和普通情侣无异。 在新项目合作完成的那一天，我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我打完卡走出电梯时，看到站在闸机边上的他后，我的脚步比从前轻快了不少，“久等了！” 和往常一样，他神色淡然，双手环胸，只是眉眼间不再有最初的困倦，甚至还有几分期待与喜悦。 “不久。” 依旧是熟悉的答复，我和他并肩而行，却隐约感觉到了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隐隐约约有股花香从他身上传来，而且还是我极为熟悉的郁金香的味道。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印象中他虽然注重穿搭，却不是精致到出门喷香水的人，我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打趣道：“居然还喷了香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有重要的事，但……你知道我没有那种习惯。” 他眉头一蹙，下意识抬起手，闻了闻袖口，低声嘟囔道：“有这么明显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见他没有往下说，我也并未追问缘由。 走出办公大楼，我这才发现，今天的他居然还开了车来接我。 回想起他说的是有重要的事，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或许是还要去忙别的事。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去忙吧。” 我站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让他先行离开。 转身仰起头，我看着高高耸立的办公大楼，突然有了答案。 “怎么了？” 他并没有离开，反而折返回到我身边，偏过头，略微紧张地看着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 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笑着望向了他，“突然想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 他还是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善言辞的他。 只是那份重逢后按捺不住的感情，和相见却意味着再次失去的煎熬，让他愿意放下所有理性，只为了换取一个可能。 我再怎么躲避，也始终骗不了自己。 我也愿意相信，分开并非真的分别，只是为了下一阶段更好的相伴。 “我答应你。” 我眨了眨眼睛，背着手转过身，“这下，你可以安心去忙了吧？” “项目结束了，我能有什么忙的？” 他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将我带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我这才发现，一束粉色郁金香静静躺在座椅上。 我后知后觉，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郁金香的气味了。 “你早就猜到，我会在今天给你答复？” 我惊讶地看着他，在这一刻，我真的相信，他彻底摸透了我的心思。 “你还是没变，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臂忽地用力一收，我整个人就撞入了他的怀抱。 “生日快乐，莲音。” 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发现，他的真实目的。 果然，只要他不说，我就能一直会错意。 所以这才是他一改常态，比从前话多的原因吧。 “谢谢你，希尔杜。” 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我的手也终于在他的脖颈处找到了安放的位置。 环在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许久，我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话：“我很高兴，还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第11章 既重逢 - 11 和往常一样，他准时准点地来接我下班。 只是不同的是，为了不被我的同事撞见，他学会了在大楼旁边的奶茶店里等我。 他最近似乎有点忙，看得出来他为了准点来接我，甚至都把笔记本电脑带回了家，选择居家继续办公。 尽管我早就和他说过，赶进度就不用来接我了，在公司好好加班就行，还能混点加班费。 但某人并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俗话说，事不过三，在看见他连着三天都在家办公时，我忍不下去了。 “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破方案比我还好看！” 我端着洗干净的蓝莓走了过去，将盘子放到他手边，低声嘟囔了一句。 但也终究只是吐槽，考虑到项目的保密性，我并没有多看一眼。 “不看了。” 我正要离开，他的手却十分自然地伸了出来，熟练地攀上了我的腰，很顺手地将我圈进了他的怀里。 只是某人嘴上说着不看，实际上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他甚至不介意被我看到项目内容。 但我忌讳。 “知道你对工作认真负责，但现在是非工作时间，请你务必记得，希尔杜先生。” 我伸出手，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再次强调了我几天前给出的建议，“我又不是不会路回家，你……在家办公，这是何苦呢？” “有你陪着我，哪里苦了？” 他拿起一颗蓝莓，却没有吃，而是塞进了我的嘴里，眉眼弯弯，满含笑意，“吃醋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打卡下班了，却还干着和上班时间一样的事情……总感觉，是在给老板无偿加班。”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教训道：“何况我两个都是技术总监诶！在非工作时间内还自愿加班，你懂不懂这个含金量？” “要不说还是你聪明。” 他一手托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我，手指勾起我发尾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难道不是吗？” 看着他这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还很乐意看见我较真的样子，让我有些急眼了，继续道：“如果被老板知道，我们在一起以后，连非工作时间内都在工作的话，估计都得后悔为什么没让我们更早在一起！” “我也想。” 他轻笑两声，搭在我腰上的手转移到了我的手上，轻轻摩挲着，“那不也得看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你……”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他今天哪里来的兴致，话竟又变得多了起来。 “算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吃瘪的我选择走为上计，但还没起身，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我听你的。” 我任由他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挣脱不得，他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急眼的样子，悠悠道：“现在是非工作时间。”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听！” 我皱了皱眉，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胸膛，闷哼道：“之前也是，过了好几天才说……早点说，我都不用难受那么多天。” 想起聚会那天，他喝了酒后所说的话，以及几天后他突然约我见面，中间那段难熬的日子，我就感觉答应他复合还是太早了。 我真应该让他也尝尝，那几日头脑风暴的痛苦。 “因为那天喝了酒。” 他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一声叹息流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才说这些话，对你有过分举动的——当然，我酒量并没有那么差就是了。” 我微微一愣，再多的猜测，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果然，他始终还是个理性十足的人。 哪怕是在喝了酒以后，依然能对现状做出十分合理的判断，所以他从来不会因为感性而做出失去分寸的事情。 于是也就和我想象中热烈直白的爱情不一样，他总是考虑很多，思定而后行，每一步都在计划之内，每个结果都是他早就预设好了的。 甚至不光是他这样，我亦是如此。 我们从不会让事情脱离原有的轨迹发展下去，似乎只有掌握结局的方向，才能让我们得到心安一般。 所以或许，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总是平淡如水的原因吧。 而他的出现，以及如今的再次相伴，已是最大的意外了。 但又像是早已在冥冥之中决定好了一般，每一个环节都卡得刚刚好。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不需要时间去适应。” 静静地被他抱着，思量片刻，我说出了当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明明已经分开那么久了……正如你所记录的，一千多天。” 话刚说完，我就有些后悔去问了。 一千多天的记录，似乎已经是个很明确的答案了。 而他似乎也早就回答过我，说我一直都是他的目标。 只是这终究是含蓄的说法，我更想听他亲口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对你来说是突然，但对我而言，是计划之内。” 他的轻笑让我有些错愕，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花了多长时间才能追得上我”的话，更是觉得诧异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成了他未来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让我更为惊讶的是，我居然对此毫无察觉。 “别告诉我，是从躲雨那天开始。” 回想起重逢的开端，我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虽说我也从那时起，将藏于心底的感情翻出，试想过是否能有和他再续旧情的可能…… 但那终究也只是我自己一人的想法，对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可能还要更早一些。” 他抬起头，伸手拨开我耳边的碎发，“如果我说，从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了，你信吗？” 胸膛的心跳声和他的声音一并传进我的耳朵，重重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原以为，他的计划再早，也不过是从重逢那一刻开始，哪怕再大胆的猜测，也只是从回到这座城市开始。 “为什么……”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地问出了曾经想质问他的话：“你既然没打算真的分开，为什么还……” “因为在我眼里，你很优秀。” 他的动作猛然一顿，紧接着，便是更用力地怀抱，“我很后悔，那段时间没能陪在你身边。” 鼻子突然一酸，我闭上了眼睛，将打转的泪水锁在了眼眶里。 嘈杂的声音归于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远处汽车的鸣笛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你放心，我并不是出于弥补而选择求和，只是因为爱你。” 揽在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些，他将脑袋放在我的头上，沉甸甸的重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或许不像其他人那样，能给你多热烈的感情，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安心。” 许久，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关于爱你，我会用时间来证明。” 第12章 既重逢 - 01 我从没有想过，会在我最焦虑的时候再见到她。 早就知道她毕业后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但我却是因为考研去了外地。 终于熬到了毕业，硕士证刚拿到手，我就迫不及待回到这座城奔波找工作了。 好在，我这几年的沉淀是有用的，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份薪资很符合我预期的工作，而且上班的地点，正是她朋友圈里发过的公司附近。 但我忘记了，对于两点一线的上班族来说，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偶遇。 我也知道，自从分开后，她也还是单身。 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她显然就是这类人。 仅是毕业三年，她已然成为研发部中某个小组的组长。 这个升职的消息，是一个星期前她发朋友圈时我看见的。 而我，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不久的应届生。 本来当初分开就是因为她太过优秀，她早早就拿到了保研的名额，而我却还在纠结于要不要考研。 本以为硕士毕业，我就能赶上她的脚步，足够优秀能站在她身边陪伴她了，没想到，她还是遥遥领先我一大截。 失落感让我连着一个星期都心烦意乱，甚至都忘了看天气预报才出门，于是现在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拦在了屋檐下了。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酸又无奈，只觉得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无论我怎么追赶，都比不上她进步的速度。 有人一路踩着水花跑了进来，显然同样被这场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我抬眸望去，视线只交汇了一秒，我就感觉方才的失落与苦涩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终于看见了，那曾经属于过我的太阳。 她的脚步明显一顿，显然也看见了我，清亮的眼眸让我很容易就能看见眸底之下的惊愕。 或许是屋檐其它位置早已满了人，她只能站在我的身边。 我本想和她打招呼，但每每看向她，她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忍心打扰她，我也只能选择闭嘴。 听说，每个女生都对前男友恨之入骨。 我想，她也不例外。 不然为什么，除了刚刚那一刹那的对视，她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越想越是觉得心酸，我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天空，只希望这雨能多下一会儿，好让我和她再多待一会儿。 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你在这附近上班？” 静默了很久，我还是没能忍住想要了解她现状的心情，但又害怕会吓到她，只能反复斟酌了语气后再开口：“我记得你毕业以后好像就在这边了。” “嗯，在隔壁区上班，只是刚好到这边办事而已。” 她面带微笑，语气冷漠得让我觉得陌生。 如我所料，她讨厌我。 哪怕我们当初是和平分手。 她是那么明媚，眼神中永远有着无尽的温柔和力量，做事也从来都是游刃有余，所以她能得到保研的名额，我一点都不意外。 但为了配得上优秀的她，我也必须考上研究生。 而我不能让她为了陪伴我度过这漫长的复习阶段，疏忽了她该做的教授交代的任务。 在煎熬和痛心之下，我提出了分手。 我自知愧对于她，我向她认错，从最开始刚在一起，到恋爱过程中的每个细节，我都在为我的不成熟而道歉，为我辜负她的真心愧疚。 但还好，她并没有因为我的狠心而一蹶不振。 只是从那以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在躲着我，我和她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她毕业离校的那天，正好是我过了分数线后面试的那天。 我尽我所能以最快速度赶回学校，只为了帮她搬行李，送她一程，再见她一面。 但一切都晚了。 我赶到学校大门的前三分钟，她已经关上车门离开了。 从那往后，除了在朋友圈，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最近……” 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抽身，我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没想到声音却重叠了。 “挺好的。” 她礼貌地笑了笑，言辞虽简短，却能化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捅进了我的心窝。 “我也差不多。” 心脏的疼痛让我整个人处于麻痹状态，我几乎是强撑着意识回答着她的话的。 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了她，在看到她紧皱着眉头，看着屋檐外的雨幕时，我知道她的想法—— 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我吸取了从前不体贴的教训，如今看见了她正苦恼，我想，这大概是我能弥补点什么的机会。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在我看见了前方有便利店后，赶紧走了进去，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把伞。 但当我踏出便利店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她拿着文件夹当遮挡物就冲进了雨里。 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悲伤将我吞没，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我以为，她也会和我一样，难得再见，哪怕是多待一秒，多看一眼也好。 现在看来，她只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我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看来，和我想得一样。 她果然，很讨厌我。 第13章 既重逢 - 02 连着一个月的阴雨连绵，让我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 但我知道，我其实讨厌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同样是下雨天，为什么我每天都特意再路过那个街角，却没能再见到她。 她说她在隔壁区上班，那天只是刚好到这边办事而已。 但我的运气总不能那么背，那次的偶遇，就是她刚好办完事不再过来的时候吧？ 我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身后搭档的叹息声也紧随其来，我这才意识到我要回过神来工作了。 毕竟我已经转正了，这是我转正后第一个接下的，由我全权负责监督跟进的项目。 “怎么了？” 我回到工位，看着搭档奥拉正唉声叹气对着的PPT，问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说经理给的数据不现实吧！” 奥拉指着PPT上面加粗标红的数据，开始大吐苦水：“你看，人家一眼就发现不对劲，直接找到我这来对接了！” 我早就知道经理在项目上要求的数据是不现实的，我当时提醒过，但经理并没有当一回事，现在好了，连合作公司都发现是有问题的。 但发现数据有问题并不是最聪明的点，而是选择跳过不懂行的经理，选择和懂行的技术员直接沟通，这才是对面最为聪明的做法。 “对面很聪明。” 我拍了拍奥拉的肩膀，让他少安毋躁，“起码是懂行的人，沟通起来可比只会质疑你能力的人有用多了。” “这个确实。” 奥拉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声吐槽道：“起码都是冲着完成项目去的，能出成果就行。” 事实证明，找对了对接人后，项目进度推得就很顺利了。 我又补充了几个细节点，提醒奥拉稍微注意一下，随后我以为接下来只需要不时看看进度就行，没想到午休的时候，一通电话让奥拉直接听懵了—— 起初我只是旁听，奥拉将项目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直到我听到他说完我后续补上的注意点后，对面的犀利问题直接让他哑口无言。 看来对面有更聪明的人。 我正看着奥拉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时，却见他突然将手机塞到了我手里。 我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接过电话，也接上了奥拉的话：“多谢提醒，是我们疏忽了。”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就沉默了，就在我还在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时，那人再次开了口：“你……” 短短的一个字，让我的心猛然一颤。 在我大脑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前，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她！ 心猛地跳漏了一拍，随后便是狂跳不止，几乎要撞开我的胸腔跳出来一般，让我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了。 片刻，她的声音再次传来，也将我的思绪拽了回来。 和上次偶遇时一样，她说话依旧是那么平缓温柔，礼貌又疏远。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但我早已认出了是她。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内心的波澜让我语气也无法再平静。 “嗯，我知道了。” 思量片刻后，我决定冒着被她更加讨厌的风险，也要让她知道，电话这头的人是我。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听到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如果您这边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开始安排啦？”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就变了，随着她的离开，我的情绪也瞬间就被带走了。 她还是喜欢一声不吭地离开—— 那次偶遇时是，现在也是。 甚至在当初分手后，亦是如此。 “嗯。” 我默默挂断了电话，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看来，她还是很讨厌我，甚至比偶遇后还要讨厌几分。 我也曾无数次打开她的微信聊天框，却始终不敢打下半个字发过去。 毕竟我也清楚，她现在是研发部的人，只负责公司内的项目，不会对接对外的合作项目。 所以那天她突然插话，只是为了帮这个小姑娘解围罢了。 我呆呆地坐在工位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看。 和我预料的一样，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优秀—— 理工类专业中的女生本就很少，更何况还是连续两年参加设计奖并夺得前三，她能得到保研资格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算下来她比我早一年硕士毕业，也就意味着一毕业就作为技术员被选入研发部，可想而知她的实力。 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终于够资格和她到达同一个台阶上了，也好让她看看，我这些年的进步和变化。 但这终究只是我以为。 实际上，现在的我还是到不了和她共坐一个会议桌谈项目的实力。 “希尔杜，你怎么了？” 静默了半天的奥拉突然凑了过来，将我的思绪强行拽了回来，“你脸色有些不对劲。”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看到了……是因为刚刚插话的那个人吗？” 奥拉把声音压低了些，又往我这边凑近了些：“我听说那是对面研发部的人……你刚刚就是从她那吃亏了吧？” “我知道。” 一直暗中关注她的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现在的身份，只是话一出，我更是觉得倍感压力了。 从前都是我在她身边默默注视着她，尽力跟上她的脚步，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她所在的公司成为合作项目负责人的关系。 我甚至可以想到，她刚刚向我提出修复bug时的认真表情了—— 那是早就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眼神。 也正因为她从来不怕困难挑战，总是能在权衡以后做出合理的决定。 她就像是理性的代表，哪怕是以前在一起时，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真的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 否则为什么当初我提出分手后，她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对我说过？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很讨厌我了吧。 “这么快就有新的数据了？” 没给我太多时间内耗，奥拉的话很快就追了过来，我睁开眼时，正好看见他将数据表格打开了。 “别急，我先看看。”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打开了电脑屏幕。 这本就是我选的路，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难题，我也该全力以赴。 哪怕我对接的负责人不是她，我相信只要项目完成得足够好，无论如何都能通过那小姑娘的嘴，让她知道如今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第14章 既重逢 - 03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对方—— 我知道，她是藏匿于那小姑娘身后的援助，但我没想到，光是对付这个小姑娘，就花费了我几乎全部的精力。 一个徒弟尚且如此，我不敢想如今的她到底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原以为我就快追上她了，直到真正交手时我才发现，我如今追上的只有她所带的徒弟的步伐。 直到我看到了新开发的体系。 我终于可以确认，原来给我制造了这么大焦虑的人，不是那位小姑娘，而是她。 这种一条路走不通，就另辟蹊径解决问题的行事方式，正是她的手笔。 在每一次对接中，我都能从每个细节的处理方式上看到她的影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学校里和她一起做项目度过的时光了。 和我的死板不同，我做每件事前都会查找大量资料印证这条路是能走下去，并且不会出错的。 但她不一样—— 她总说她是记性差的学渣，但她的脑袋总是转得很快，每当我觉得走到死胡同的时候，她能给我一个新的角度看待问题，然后顺利解决。 现在亦是如此。 只是现在的我，要比从前更加贪心了。 如今已有了和她接触的机会，我并不想止步于此。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和从前一样，看到她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解决问题的样子。 而我也不会再和从前那样，只会嘴上夸一夸她，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触碰。 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她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跨年晚会上的亲吻。 如今回想起来，我算是能理解，为什么她的好闺蜜阿鲁蒂莎会总说我是典型的理工直男了—— 我学不来布莱德的浪漫；也没有提奥的敢于表达。 和她的相处方式似乎除了平淡还是平淡，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了。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输给了我和她之间的默契。 拥有再多的默契，爱也还是需要用言语表达的。 这些年我极力检讨自己，却始终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 无数次打开和她的聊天页面，翻看她的近况，却始终没有勇气和她说话。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抓住眼下的这个机会了。 终于，项目完成了。 这次项目的出色完成让经理笑得合不拢嘴，同样笑开了花的还有老板。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是达成了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 而签约仪式的地址，就在她公司的会议室里。 作为项目负责人，我和奥拉也会随行前往。 只是很奇怪的是，从踏入她的公司，直到坐在会议室内听了将近半小时的客套话后，我还是没有看见她到场。 反倒是她的徒弟到了，似乎是叫里奥奈。 这让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同时不安与自我怀疑越发重了—— 难道说，和我交手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个小姑娘？ 怎么又是这样…… 明明再次相遇了，却还是擦肩而过。 看来距离她所在的层次，我还是差了一大截。 直到对面主管说，还有位协助的技术人员没有到场时，我的不安才消失。 我知道，是她要来了。 毕竟是正式场合，在座还有上司和对面的高管，可还没等我想好到底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迎接即将到来的她时，敲门声已是先一步响起。 尽管早已猜到是她，但在抬头看见她时，我还是没能做好表情管理，自知出神却无法控制。 我看到了她眸底的惊讶，我也看到了她身形的一顿。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凝望着她，从那双好看的绿瞳内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笑意与温柔，如今只有一片冷淡与疏远—— 甚至还有几分躲避。 陌生的感觉让我立刻回过了神，我如她所愿，同陌生人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强忍着内心的翻腾，换上了疏远与淡漠的姿态。 在我不再看向她后，我听见了她为迟到而道歉，语气中隐约有几分笑意。 看来她确实不希望看见我。 我的出现，对她而言只会影响现有的好心情。 她坐在我的斜对面，我已无心留意老板们在说什么客套话了，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她。 但她显然不想搭理我—— 整个会下来，她一直板着脸，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是没有抬眸看过我。 哪怕一眼。 心里传来一阵闷痛，在看了她不知道第几次后，意识到她真的不会施舍给我一个眼神后，我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忘记介绍了，这是本次项目的甲方负责人，希尔杜。” 我突然听见对面的高管发了话，抬眸时，视线毫不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虽说主要对接人是里奥奈，但实际上背后的技术支持都来自这位研发部的同事，莲音。” 对面高管再次发了话，听完介绍，我下意识起了身。 同样起身的人，还有她。 不同于前阵子偶遇到时松弛感十足，她如今就像一只到了陌生环境的猫咪一般，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眸中甚至还有些许警惕。 “你好。” 如今的她一身尖刺，每一根都扎在我心上，我鼓起勇气，向她伸出了手。 在握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你好。” 她的脸上挂着假笑，声音和她的手一样，冷冰冰的。 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回了神，她想把手收回，我却心一慌，不自觉地加了力。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她皱起的眉头。 我自知弄疼了她，赶紧松了手，她也毫不犹豫把手抽了回去。 也是…… 她连看我都不愿意，更何况是肢体接触？ “下面就辛苦莲音为我们讲一下新开发的体系吧。” 我悻悻坐下，对面高管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看见她从容起了身，丝毫没有被刚刚握手的事影响到。 她站在前方的大屏幕，游刃有余地讲着新开发体系，闪耀如初，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只是从始至终，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过我。 签约仪式一结束，她就拉着里奥奈头也不回地走了。 魂像是被她抽离带走了一般，我整个人木讷地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像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他们的举动，才有动作变化。 来到公司门口，正准备离开时，我听见了他们说今晚一起聚餐，以庆祝合作达成。 “今晚还有个聚餐，你俩把手头的事收一下，能抽空来吗？” 听到对面高管的话，我下意识把视线望了过去，果然看见对面高管说话的对象是她和那个小姑娘。 我一向都是对公事聚餐不感兴趣的，我原本也想好了推脱的借口，但在听见她也收到了邀请后，我动摇了。 但我也知道，她和我一样，也是对公事聚餐不感兴趣的。 果然，隔着人群，我看到了她在犹豫。 我看到她在定定地望着我，犹豫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我的存在。 尽管我对公事聚餐不感兴趣，但只要她在，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我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她冷漠的回应，“定位发我吧。” 第15章 既重逢 - 04 我是跟在她身后进的包厢。 和她一样，我的身边也带着人。 知道她不喜欢坐显眼的位置，我看中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正想拉开椅子让她坐进去，却正好看到她也伸了手—— 果然，她也看中了这个座位。 但她并不领我情。 在看我也伸手时，她立刻往边上挪了一步，似乎对我避之不及。 满心的无奈让我叹了一口气，只能如她所愿，我往另一边挪了一步后入座。 原本我能和她挨着坐下，如今我们之间隔了两个人。 这种刻意疏远的举动，让我的心在滴血。 但我从来不会逆她的心意。 只要是她所想，我都会尽力配合。 整个饭局下来，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或许是因为参与不进领导之间的话题，抑或许是我的在场影响了她的心情，她只埋头吃着饭，很是专注。 但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 也不知道是辣菜好下酒的缘故，还是她确实没有过公事聚餐，以至于无人知晓她其实并不能吃辣。 更为准确来说，是她的胃不好。 吃太辣的东西，她的胃会很难受。 她滴酒不沾并不能让我松一口气，望着这满桌在红辣椒里面找肉的菜肴，而她却专注吃饭的模样，看得我右眼皮直抽抽。 突然吃了这么多辣的东西，她的胃受得了吗？ 虽然她一贯是谨小慎微行事，只是从前在我的照顾下，她已经很少有过胃难受的情况了，随身带药于她而言是不可能之事。 “你手下那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不容小觑啊！” 我的注意力全扑在她身上，或许是过于明显了，让经理也注意到了她，话题突然就扯到了她身上去。 还来不及收回视线，我看到她突然抬眸，让我本就紧绷的神经更为紧张了。 她会不会发现，我刚刚一直都在看她？ “您可真是过奖了，您手下也不缺猛将。” 对面高层笑眯眯接过了话：“都说梦幻学院出人才，在我看来，您那位也不差！” 听到母校被提及，我的思绪一下就被拉了回来，直觉告诉我，我和她的相识之事可能要被挖出来了。 “那还真是巧了，我这位也是梦幻学院毕业的！” 果然，经理一脸惊喜地回了话，我却倒吸一口凉气—— 再继续聊下去，只怕是我和她的关系都要被翻出来了。 不过…… 我并不抗拒。 对于我们曾经的关系，我从来不会逃避。 能拥有过她，已是我莫大的幸运了。 哪怕并不长久。 如果能借他们之口，让我往后有了和她多接触的机会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我的伤疤揭开来给他们看。 只是她愿不愿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边想着，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她，却看见她正好也在直勾勾盯着我看。 绿眸中的慌乱被我尽收眼底，我也瞬间打消了刚刚所有的念头。 我知道，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她曾经的关系。 “那看来是校友呀！” 不等我和她有多一秒的眼神交汇，经理的话立刻追了过来：“你们俩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又是同一个行业……诶，你们该不会还是同院系的吧？” 我张了张嘴，本想说是好朋友关系，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还在用余光看着我—— 而且神色紧张，眉头紧蹙。 似乎在警告我，注意言辞。 看出她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我知道，这个问题，只能由我来回答了。 “她是我的直系学妹。”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她笑了。 紧蹙的眉头随之松开，神色也缓和了下来，显然她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哪怕我对这个答案十分抗拒，但只要她满意，那我就愿意配合。 “直系……那你们岂不是，在学校里就认识了？” 然而我的回答并不足以堵住高层们的嘴，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话立刻又追了上来：“怎么毕了业就生疏了？这可不好！来来来，既然现在有机会合作，你们也相互认识认识，以后交流起来也方便不是？” 心本来就堵得慌，如今再被调侃，心中的情绪更是难压了。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本想接话，却发现喉咙一片干涩，让我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明明从前被其他朋友问起时，我都能从容应对的。 但现在到了真正面对她时，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您说得对。” 我闻声望去，只见她笑颜如花，“以后请多指教。” 而我的心却像是压了千斤石头一般，重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似乎是为了再次印证我刚刚的答案，她又补了一声“学长”。 这个称呼让我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 她明知道我方才的回答是为了堵其他人的嘴，现在还要被特意复述一遍…… 她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好在，领导们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挖。 只是他们的嘴堵住了，我的心也被堵住了，烦闷涌上心头，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心里有无名的怒火，但我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看她—— 她对领导们的酒后闲聊完全提不起兴趣，眼睛频繁地瞥着手机屏幕，似乎很在意时间的流逝。 看来这个局对她来说，真的无聊透顶。 或许她在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对面高管赴约了。 失落袭来，掩去了心头的怒火，我正要收回目光，却发现了她按压在胃部之处的手。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目光再次转移回到她的脸上，我这才发现她脸上的隐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她胃难受的情况，只是那个时候，都是我早有察觉备好了药。 但现在…… 我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她还是没能将自己照顾好。 眼下人多，场合也过于正式，我能为她做的，只有摸出手机来，搜索附近的药店，让跑腿小哥买个药送过来了。 下单成功后，我这才将视线移回到她身上去。 她的身体微微曲着，似乎越来越难受了。 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原因我也清楚地知道，无非是因为这是商业饭局—— 在高层们还没喝尽兴之时，她不能当第一个离场的人。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我也只能再次摸出手机，不停刷新着跑腿小哥的位置，总觉得每过一秒都是煎熬。 或许，她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终于，在看到跑腿小哥距离我仅剩下两百米时，我拿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礼貌地把话说完，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实在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我迅速把酒满上又饮尽，三杯下了肚后，我匆忙走了出去。 取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离场开了先例。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离开。 第16章 既重逢 - 05 刚出包厢，我就看见跑腿小哥从电梯走了出来。 我接过装了水和药的塑料袋，熟练拆开包装，迟迟没有按下电梯键。 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出来了才对。 但现在将近十分钟过去了，我还是没看见她从包厢里走出来。 总不能是被留住了吧？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正准备折返回去看看情况，终于看见她走了出来。 电梯离包厢的门不远，她的目光毫不意外地撞入我的视线。 绿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也只是片刻，她还是朝我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她静静站在我身边，和上次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疏远感让我说不出话来，攥在手中的药也没有递过去的机会。 “电梯。” 她突然抬起手，指了指我面前的电梯按键，“你是不是忘记按了？” 冷冰冰的语气让我无所适从，停顿片刻，我抬手按了下楼的按键。 “我知道。” 或许她已经发现了，我是在等她，既然如此，我干脆也不绕弯子了，将药递过去给她，“这是给你的。” 她迟疑着接过，在看到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后愣了—— 显然，她没有料到我还会和从前一样给她准备药。 甚至还记得她吃哪款药是见效最快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她低声轻笑，或许是因为疼痛难忍，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先把药吃了吧。” 看她只顾着发呆，丝毫没有要吃药的意思，我眉头一紧，赶紧提醒道。 但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微红的眼眶看得我的心又是一颤—— 我不在的这些年，她的胃病似乎更为严重了。 而她的身边，好像并没有能将她照顾得很好的人。 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 虽说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我很清楚，她会因为做事过于认真，而时常忽略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发觉我在盯着她看，她赶紧低下了头，终于将药瓶盖拧开。 我也伸手将水拿了出来，拧开盖子后递了过去。 “谢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隐约带着哭腔。 疼痛在心底翻涌，冲上喉间死死堵住，让我说不出话。 她的手紧紧攥着水瓶瓶身，不难看出她在强忍着疼痛。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当初那个倔强的样子。 哪怕我就站在她身边，她也不愿意向我求助，依旧选择独自一人承受。 不过好在，她还是乖乖把药吃下了。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我赶紧走进去，按着开门键，用眼神示意她快进来。 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盯着我看。 “还是很难受吗？” 心头又是一紧，我向她伸出了手，小心翼翼问道：“能走吗？” 从前她身体难受到走不动的时候，都是我将她背回宿舍的。 只是现在…… 我静静看着她，虽说我完全可以和从前一样，二话不说将她背起，送回她家。 但我还是选择顺从她现在的心意—— 毕竟撇开过往的感情而言，我和她仅仅只是学长和学妹的身份罢了。 而她似乎也不希望和我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不起眼的小事。 “能走，我没事的。” 她无视掉我伸向她的手，似乎是缓过了劲，这才迈步走来。 尽管已经按住了开门键，以防万一电梯门夹到虚弱的她，我还是将手挡在了电梯门处，直到她走进电梯厢。 “你现在住哪里？” 或许是酒精起的作用，又或许是见不得她难受的样子，我将所有的顾虑都抛之脑后，心中所想即是说出口的话：“我送你。” “你喝酒了。” 她的声音冷淡依旧，却没有了往日的直接拒绝。 意识到有转机，我微微一愣，也有了做下一步打算的勇气。 “打车。” 我摸出手机，迅速点进打车APP软件内，点开输入目的地那一栏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不适，让她露出了破绽，我突然就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现阶段的她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 见她不愿意接，我又补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已经足够默契，我和她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点到为止即可。 她的心思，我甚至不需要思考都能猜到。 看她还在犹豫，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酒量没那么差。” 虽然还在生病，强撑着身体，但不难看出，她对我的戒备心还是很强。 也是…… 毕竟当初，是我突然提的分手。 是我抛弃了她。 但如今对她献殷勤的人，还是我。 她怎么可能不会有戒备之心！ 或许是拗不过我，她终于接过了我的手机，输入了她现在所住的小区地址。 第17章 既重逢 - 06 她钻进后座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往另一侧的车门边上靠。 将整个身体靠在座椅上后，脑袋还直接转向了另外一边。 或许是不想看我一眼，又或许是累了，单纯想休息。 她的安静让我不敢打扰，只能将手肘放在车窗底部，托着脑袋，在假装看行驶路线的同时，用余光静静地看着她。 我和她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已经睡着了。 车窗外的路灯有些晃眼，但我舍不得收回目光。 虽然这已是分开后的第四次见面，却也难以缓解分别几年的思念。 心里早已积攒了很多话，只是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连最简单的一句，我很想她，都说不出口。 她的冷漠和疏远让我一再怀疑，我是不是不该打扰她现在的安逸生活。 和当初一样，分开的时候她面色如旧，重逢亦是波澜不惊。 似乎我的出现与消失，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她不缺我，但我缺她。 以至于她接受了我的关心，我都觉得或许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但这终究只是我的幻想。 见过曾经幸福的时候，现在的我很清楚，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分明在说不想和我有太多关系。 或许刚刚她没有直接拒绝我，只是因为身体难受，实在撑不过去罢了。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我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努力说服自己尊重她的选择。 路过安静的公园，我下定决心收回目光，下一秒，我却听到了她深呼吸的声音—— 她…… 好像在哭？ 我猛然一怔，让我回过神的，是心脏跳漏一拍的疼痛感。 以前在她难过，偷偷哭泣，总是会用深呼吸调整，试图掩饰过去，不被我发现。 而现在这个动静…… 心微微一颤，压在我心上多日的巨石突然消失—— 还是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 我终于知道，原来放不下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的呼吸恢复了平稳，透过车窗的倒影，我看到了她闭起的双眼，和紧皱的眉头。 不同于以前睡在我怀里时的恬静美好，现在的她，内心或许和我一样，在备受煎熬—— 要想修复关系，总要有人往前迈一步的。 她放不下芥蒂，那就由我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订单完成的提示音让我回过了神。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是我打开车门之时。 “好点了吗？” 看到她眉心还拧着，我还是没能放下心来。 “已经没事了。” 她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淡然应着下了车，站在我面前，略带意外地看着我。 “我送你上去。” 没等她开口，我先报出了目的，但也不忘补充一句：“方便吗？” “你不是……有事吗？” 她看着我，神色不安，似乎很不情愿。 “不是要紧的事。” 在我眼里，所有要紧的事，无外乎都和她有关—— 眼下药效已起，看她不再难受，我才松了一口气，也才敢对她有再多的想法。 比如，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哪怕只是走几步路而已。 我张了张嘴，很想把心中所想告诉她，但始终担心她会觉得我是借着酒劲耍流氓，只能把话又咽了下去。 她移开了视线，神色犹豫。 但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从聚会到现在，她的变化让我看到了希望—— 或许，从小区到上楼的这段距离，就是我和她解开心结的关键。 和从前一样，我为了能和她并肩而行，步伐迈得不算大，甚至为了能和她多独处一会儿，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我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她，看着她似乎决定沉默一路的模样，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由我来改变现状。 “后来……” 我顿了顿，将藏匿于心底的话说了出口：“你有遇到更好的人吗？” 虽然明知她时常有发朋友圈，也能看出是否还在单身状态。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更需要的，是亲口确认，而不是凭我个人的主观猜想。 “那你呢？”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轻一笑，紧接着，嘲讽的话就追了上来：“你这么优秀，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我下意识想反驳，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这嘲讽之下的丝丝醋意，不由得笑了：“可我并不觉得我优秀。” 话毕之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思绪突然就被拉回到我提出分开的那天，我和她也是同现在这般，散着步，聊着天。 “不然怎么会……” 恍惚之间，我有些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了，大脑一片空白，让我防线彻底溃败，“留不住你。” “你……刚刚说什么？” 她突然停了下来，我也在这时回了神，这才意识到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话—— 虽是我心中所念已久，但这对她而言，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我似乎一直是个淡漠之人。 我还在想怎么将这句话圆过去，但看她面露疑惑，似乎真的没有听清时，我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不甘心。 如果她能知道我的心意…… “莲音。” 我也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微笑着看向她，“我很高兴，这次能和你合作。” 同时，也是真的很高兴，终于找到了她。 “嗯。” 她依旧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又幽幽地冒了一句话出来：“虽然你给我制造了不少难题，但……谢谢你，让我又进步了。” 我微微一愣，希望刹那间从心底涌现—— 这算不算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努力了那么久，我终于成为和她旗鼓相当的对手。 终于，我追上了她的脚步。 “所以我才会头疼啊……” 成就感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想起她刚刚所说的“进步”，危机感也油然而生，我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到底还要怎么努力，才能配得上你。” “……嗯？” 她再次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再看向我。 或许她在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也有可能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在想该如何圆过去—— 相反地，我想让她听见。 哪怕再复述一遍我也愿意。 毕竟这些话，是早就藏匿于心底的，从未来得及对她说过的。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静默了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对我的回应。 我凝视着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她的婉拒，还是逃避回答。 “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么。” 强压着心底的失落，我艰难地开了口：“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这是从第一次重逢后，就一直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想法，而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已经无力再去猜她的心思，也顾不上她能否接受这时隔四年的感情了—— 现在的我，只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厌恶我。 “我讨厌你？怎么会……” 很快，我就得到了她的回应，也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慌乱。 “那你……” 希望再次燃起，我却失去了将后半句话问出口的勇气。 “算了，你就当我喝多了乱说话吧。” 看到她无措的模样，我终究还是没忍心逼她今晚就要交出答案来，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匆匆结束话题，“抱歉，让你困扰了。” “谢谢你送我，我先走了。” 我的松口让她找到了逃跑的机会，她礼貌地道过谢，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电梯里，显然对我避之不及。 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在车上偷偷啜泣的她，到底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回想起了从前的伤感？ 望着空荡荡的楼道，我突然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坚持都是错的。 或许，放不下的人，真的只有我。 又或许，她也没有放下，只是她不会再回头看我了—— 哪怕我已经追到了她的身边，有了和她并肩而行的资格。 第18章 既重逢 - 07 彻底未眠的我早早便到了公司。 倒不是有多热爱工作，仅仅只是因为对着那四面墙，和安静异常的手机，让我无所适从。 睁开眼是她在我身前缓缓踱步的样子，闭上眼还是和她在一起相处时的模样。 每每想朝她伸手，却总是被她冷漠的眼神击退。 我甚至开始怀疑，回来这座城市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但在离开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搞清楚—— 让她留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所幸这两天并没有太多的工作，不然只怕以我现在这心神不定的样子，怕是要捅娄子了。 随着前阵子长期合作关系的确认，新项目很快就下来了。 我拿到方案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阅了乙方公司的对接人名单—— 果不其然，她的名字被写在项目负责人上。 和上一次的协助不一样，这一次的项目，是我和她直接对接。 突如其来的机会，甚至让我觉得是上天都在眷顾我。 只是手上还有一个项目还在收尾阶段，我并没有抽出太多精力立刻推进新项目。 而她似乎也有其他事在忙，微信的工作内安安静静的，除了拉群的当天在进度群里说过一句“收到”后，她再无他言。 终于熬到了周五，趁着其他人出去吃午饭的空隙，我拿出手机，盯着和她的聊天框许久，犹豫再三后，我选择了拨通那个多年未打过的电话。 不确定她还在实验室忙碌，还是在吃饭，铃声响了好久，在我以为会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时，她终于接了。 “是我。” 我赶紧开口，提到嗓子眼上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知道。” 她声音依旧冷漠，没等我发话，她就追问道：“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时间吗？” 没等我从她还存有我手机号的欣慰中回过神来，她犀利的追问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也随着心沉了下去，“我们当面谈谈。” 电话那头的人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她想拒绝。 “别紧张。” 为了能让她答应，我掩去了我的真实目的，想起还未来得及推进的新方案，顿时有了主意，“是关于新方案的细节。” 听到是公事会面，我听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我的心却被失落笼罩。 看来，我和她已经到了非正事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还是说，她在害怕，那天送她回家时，我突然说出口的那些话？ 抑或是，她真正害怕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时间地点你定，然后发我。” 她到底是个对工作负责的人，在一声无奈的叹息后，她选择了妥协。 我垂下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种事……以后发微信说一声就行了。” 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也听出了她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埋怨。 好像我这通电话，太过突然了。 突然到她没有半点应对的方案，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我怕你把我删了。” 我无奈一笑，话刚出口，她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像逃避，也像生气。 放下手机，我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刚燃起的希望突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我真的开始怀疑，我到底还应不应该继续了。 “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奥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睁开眼，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午饭，回到工位上了。 “没什么。” 我收起情绪，摆出平日里那副淡定的模样来。 “再棘手的项目，也没见你这表情啊！” 奥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地凑到了我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像……为情所困，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 “别胡说。” 我的心猛地一颤，却也突然意识到，我和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吵过架—— 她总是那么理性，还很懂事，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选择自己消化，从来不会麻烦我。 细细想来，似乎她依靠的人，从来只有她自己。 哪怕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主动向我寻求过帮助。 这种过分懂事，让我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被重视。 奥拉笑着摇了摇头，一副看穿了我心思的模样，继续道：“吵就吵嘛，哪有情侣不吵架的。” “还真没有。” 我望着熄了屏的手机，整个人彻底放空，随着奥拉的话，我也缓缓开了口：“她……很有分寸。” “或许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奥拉显然不赞同我所说的话，但也收起了刚刚的笑，多了几分严肃，“那你平时会对她说些情话，哄她开心吗？” 我微微一愣，缓缓摇头。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和她确认关系时，对她表白过，其余时间，我再没有说过了。 或许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分别，也或许是从前都在同一个学校，想她时我都会选择直接去见她。 我不善言辞，所以我坚信，爱在细节中可见，无需多言。 但经奥拉提醒，我发现，长久以来，似乎都是我忽略了，她是个细心的人—— 细心到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者一个眼神，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的人。 “我以为，你平时不爱讲话，对着女朋友或许会好一些。” 奥拉端起杯子起了身，离开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想到啊……” 混沌了多日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与其让她继续脑补下去，不如由我亲口说出。 无论结局如何，起码能让她知道，我或许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踩着点打了下班的卡，我成为第一个离开公司的人。 直到来到她公司楼下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按她所说那般，将碰面的时间地点发给她。 但现在才物色会面的地方，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我的目的也并非真的只是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 只是找个能见她的理由罢了。 想起上次签约仪式的会面，还有聚餐时她的躲闪，我猜，她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她有往来的。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走出闸机的形形色色的人，在看到她的顶头上司，以及她手下的小姑娘都已经离开办公大楼后，我这才走到闸机边上，等她出来。 看样子，她今天似乎在加班。 也正好印证了，她并没有推进新项目的原因。 在等待她的过程中，我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过了一遍，也把她有可能会说出口的话都猜了一遍，以确保接下来，我并不会接不上她的话。 从电梯中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本喧闹的一楼大厅也逐渐变得安静，就连灯都关了一半。 我很清楚，她不是不守约的人。 她加班到这个点，除了确实忙碌外，也只有避嫌这一原因了。 我拿出手机，却没有看见她给我发过消息。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就看见她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的脚步有明显的停顿，绿瞳中满是诧异，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直接到她公司楼下等她。 但也只是稍稍出神，她很快就恢复了淡然，从容地向我走来。 “不是说了发定位？” 她刷卡走出闸机，我也迎了上去，她却不再看我，只笑道：“你居然还守在这……就不怕被我放鸽子吗？” “你不是不守约的人。” 她的脚步没有为我停留，我只能跟上她的步伐，和她并肩而行，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倒是你，每天都这么晚才下班？” “既然都知道我晚下班了，还约我谈方案，这不让我变相加班吗？” 和中午接我电话时判若两人，我不知道她后来经历了什么，但我总感觉，她心情很好，好到依旧饶有兴趣地和我在开玩笑。 “那就不谈公事了。” 我承认，情绪是有传染力的。 看她心情大好，我的心也不再那么沉重了，干脆应了她的话。 毕竟从一开始，我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和她谈公事。 “那……我先回去？” 她突然回眸，冷不丁地蹦了一句话出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送你。” 仅是一愣，我立刻反应了过来，不能让这次的约见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只能暗暗咬牙，应了下来。 左右从这里走回去她住的小区，也要十几二十分钟，如今我能做的，只有不放过任何一个和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不用，我住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和上一次一样，她似乎很不情愿让我送她回去，急急丢下一句话后，加快了脚步。 熟悉的场面让我下意识伸了手，却也和回忆中的那样错过。 “那我换种说法……我陪你！” 我拔腿就追，她的一言一行都没有按我设想的那般进行，让我的计划彻底被打乱，早已组织好的语言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如今我能说的，只有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我们现在除了公事，真的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冷风迎面刮来，在她的第二次回眸时，我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只有泛红的眼眶。 “别这样，希尔杜。” 她的声音夹在冷风中，刮过我的心，有些疼，“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想到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但……” 前方就是十字路口，我快步蹿到了她身前，终于逼停了她的脚步。 “那你想吗？” 我紧紧地盯着她，这还是自重逢以后，我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凝视她。 “莲音。” 我舍弃以往的弯绕，选择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说出了自分开后最想问她的一句话—— “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吗？” 第19章 既重逢 - 08 在看到她轻笑出声时，我以为，我和她要迎来新的开始了。 “就这样吧，希尔杜学长。” 我刚缓过神，她微笑着再次给了我致命一击，“你要是觉得不好听的话，希尔杜先生……或者经理，都可以的。”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更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动作。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我眼中的世界却是一片荒凉，给我一种街角只剩下我一人孤身站立的错觉。 我迟迟不能回神，甚至都忘了，这是十字路口—— 代表着分别的地方。 果然，下一秒，我看见了她转身。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次错过，在我大脑还未有所反应时，我的身体已先一步有了动作。 直到怀中人推搡的动作传来，我这才回过了神，下意识收紧了双臂，只为了不让她再有从我眼前逃走的机会。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的，在体型差的绝对压制下，她放弃了抵抗。 她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抓着我衣领的手也松开了，变得和从前一样温顺。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因为我也是……”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看穿，原来先前的都是她的伪装。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原来不止我有。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尚且能凭着些许蛛丝马迹，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但是她呢？ 对她而言，与其承受得到后再次失去的悲痛，从一开始就选择不要开始，才是最优解。 或许这也是，她多次逃避，甚至拒绝我的原因吧。 “我不需要你立刻给我答复。” 沉重的叹息下，是我的满心无奈与懊悔。 如果我能更早些发觉，她也就不会有这段时间的故作独立了。 “你可以慢慢想。”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和从前一样，小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她身体一僵，随后，我听见了她深呼吸的声音。 果然…… 还是这熟悉的小把戏。 或许连她都没有发觉，我似乎比她还要更了解她了。 “当然，我不是在逼你做出选择，如果这段感情对你造成了困扰，你可以直说，我不会让你为难。” 我松开了几分力道，手也从她的后背转移到了她的肩上。 她微微抬头，却不敢看我。 “我会尽快。” 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冰冷，甚至有了几分缓和。 “这不是工作，莲音。” 她似乎还是把我当成了甲方客户，听着这汇报工作似的口吻，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对你，可比对工作上心多了……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迟钝。” “我？” 她的语调一下就提高了，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评价，立刻推开了我。 “不是吗？” 看着她负气转身，我跟上她的脚步，始终保持着和她并肩而行的姿态，继续敲打，“明明对法音和布莱德之间的感情看得那么清楚，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发现不了？” 我曾反思过，也曾对比过，扪心自问，我对她的爱意并不比布莱德对法音的少。 但为什么，她就是发现不了？ 仅仅只是因为，我不像布莱德那般，整天把爱意挂在嘴边？ “他们那么明显！” 她的回应脱口而出，却让我更是觉得憋屈了。 “我就不明显了，是吗？” 我加快了脚步，既然她喜欢那种方式，那我也不介意现学现用，“对不起，莲音，在分开的时间里，我很想你，也还爱你。”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只是这一次，她停下了脚步。 “你……” 她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也是—— 细心的她之所以能时刻保持理性，无外乎是根据所发生之事做出的判断罢了。 当过往的既定事实被颠覆时，她短时间内是会失去处理能力的—— 比如从前沉默寡言的我，突然将爱意宣之于口。 甚至还有我的道歉，以及分开以后，对她的想念。 只是失去处理能力的人并不只有她，还有我。 但让我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这些话原本并非真的难以启齿。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以后，我反而感到有些轻松。 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她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静静地看着她，将她每个表情都收进眸底。 “你变了，希尔杜。” 片刻，她似乎回过了神，但又好似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只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最近，话很多。” “我和布莱德的区别，不就是这点吗？” 我轻笑着反问道，她的回应让我得到了片刻心安，语气也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我只是觉得，再不说的话，我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没有接话，只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外面冷，要不换个地方吧？” 到底是入夜风凉，我不想她被这晚风多吹，正好看见她似乎在偷偷瞥着身旁的咖啡店，干脆替她开了口：“就近这家，怎么样？” “好。” 她顺从地点头，印证了我的猜想。 咖啡店的暖气开得很足，我脱下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刚坐下，就看见她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视线随之往下移，我这才发现，被她盯着看的，是今天穿在身上的打底衫。 “不认得了？” 她看得出神，我的心却有些堵，停下了解袖口纽扣的动作，皱眉看着她，“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时，你……” “我记得。” 她急急地打断了我的话，并迅速移开了目光。 但我知道，她刚刚之所以盯着看，除了可能真的没有认出来外，或许还在疑惑，为什么我还会留着这件衣服。 她没有说话，目光有些空洞，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我没有打扰她，默默点了单。 餐点上得很快，在看到被端上桌的东西后，我看到了她眸底的惊讶。 她终于发现了—— 直到今天，我对她的喜好，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居然……还会回来。” 她拿起勺子，挖去千层蛋糕的一角，漫不经心地问着：“我指的是，你会回来这座城市。” “你不也没有离开吗？” 没想到她会问出和我所想极为相似的问题，我浅抿一口咖啡，将问题抛回给她，“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留恋这座城市。” 我曾试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始终没能得到一个较为合理的原因。 但之所以深究，我想，可能还是因为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说服她留在这座城市工作的那么多理由中，是否有过和我相关的一星半点？ 第20章 既重逢 - 09 “大概是因为，待遇还不错。” 听到她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 这种话骗骗外行人也就罢了，都是同行业的人，她可骗不了我。 “是吗。” 我没有戳穿，但转念一想，她已是升到研发核心技术人员了，再怎么不好的待遇，也该变好了。 “你过得好就行。” 没有半点客套，这是我由衷地希望，也是对她最真诚的祝福。 她低着头，静静看着热气氤氲的咖啡，若有所思。 “虽然提起过去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当初分开，是我不想拖累你。”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选择坦白，那么过去的事，我也应该翻出来，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保研以后，会有导师给你安排任务……我不能和以前一样陪在你身边，更不能要求你陪我去图书馆复习，熬过那段备考的日子。” 她抬起头，眸中满是错愕，我微微一怔，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保研？” 她眉头紧蹙，神色惊诧“我怎么不知道？” “……啊？” 虽是在她开口前，我也已是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想。 但当她真正说出口时，对我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千想万想，我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可能！ “可能是我听错了。”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当得知真相后我更是懊悔当初草率分开。 “怪我，没有当面问你。”我扶额苦笑，连连摇头，“听别人一说我就信了。” “也不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和你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满是遗憾—— “我当时，确实差点就上岸了。” “学期开始前签的本硕连读协议，但是因为那位导师出了事，作废了。” “而我……因为收到消息比较晚，其他导师的名额已经被挂满了，再考校外的，已经来不及了。” 接二连三的暴击让我彻底说不出话，心更是被千斤巨石压着，让我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 此时除了道歉，我想不出来其它能说的话了，“那个时候，我竟然不在……” 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我竟然不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度过…… 我竟然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开了她的手！ 和她的遗憾相比，我所经历的甚至都算不上遗憾。 “算了，都过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再无半点失落，甚至多了几分坦然与从容。 就像是在告诉我，她早已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了。 甚至还包括…… “我们……” 不安再度袭来，当我认识到她已经能放下升学深造的遗憾后，我也意识到，她或许也放下了我和她的那段往事。 后半句话，我说不出口了。 更为准确地说，是我知道，我或许没有说的必要了。 她的表现，早已说明了一切。 不知道是谁给我发了消息，突然亮起的屏幕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我本没有看新消息的意愿，但当我看见她直直盯着对话框消失后，挂在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方框时，顿感不妙！ “你……” 果然，下一秒，她的目光投向了我，带着满满的警惕和疏远。 我很清楚那方框内数字代表的含义，但她或许不知道！ “是不是……” 满是猜忌的口吻让我知道，她已经开始脑补一场大戏了。 不等我开口解释，下一秒，她就抄起靠背上的外套，撒腿就跑。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眼疾手快，这一次，终于抓住了她，没能与她再次错过。 但或许，这还是得归功于我坐在了靠门位置。 “是你……关于你的。” 我站在她身前，迅速解锁了屏幕，当着她的面，点击了方框内的数字，将跳转页面直接展示给她看。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看着上面显示一千多天前的某个日期，我顿了顿，才道：“这是我们的分手纪念日。” “分手纪念日？” 她惊诧地看着我，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但这并不怪她—— 对于常人，确实更多只记录发生美好之事的日期。 只有我，每天都在看着增长的数字，时刻提醒着，曾经的我有多不成熟。 “因为我要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能追得上你。” 我放下手机，将她扶回到座位上坐着。 “你这话说得……” 她回过了神，似乎也是被我的举动迷惑到了，微微一笑缓解气氛，“听起来好像我是你的什么目标一样。” “你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我摩挲着温热的杯子，点点头，给出了我的答复：“无论是职场，还是情场。” “为什么？” 她诧异地看着我，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你对我的把握就那么大？” 这个问题，我曾经也想过很多次，也用来反问过自己很多次。 直到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 “只要你还愿意理我，只要你身边还没有其他人。”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只要你没有亲口说出别再找我、讨厌我之类的话……虽然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听到“讨厌”二字，她突然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头，“说不讨厌是假的，只不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后面的话我听不到半个字。 又或许，是她压根没能说出口。 “那你……还愿意吗？” 一眼看穿她始终无法袒露心声，我干脆再次把话挑明，尽可能将所有问题都简化到她只需要回答“yes or no”的程度。 “什么嘛，刚刚还说不会逼我的。” 她轻笑出声，再也不见方才那副容易炸毛的模样，眼眸似乎比先前还要明亮些了。 “每个项目都有期限，我只是想知道，还有什么难度在等着我。” 随着她的放松，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希尔杜，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你不在身边的生活。” 她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隐隐还有几分埋怨与责备，“现在你突然回来了，就像当初你突然离开一样……你总该给我点时间适应吧？” “对不……” 我眉头一紧，下意识道歉，只是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她打断了，“不用再道歉了，起码我已经知道，你不是真的无情。” 她凝视着我，就好像回到最初刚在一起时，她时常看我看到出神的模样。 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出了神。 而在我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她。 “总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她迅速移开了视线，拿起已放到冰凉的咖啡杯，笑着向我举杯，“祝你成功。” “好。” 我也举起了杯子，满眼都是她的笑颜，“也祝你，所得皆所愿。” 第21章 既重逢 - 10 随着新项目的推进，忙碌的工作让我迅速进入状态。 从项目对接群内的消息不难看出，她进入工作状态比我还要早，甚至还要更为沉迷其中。 看着进度群内她回复消息的积极性，再看看和她的单人聊天框内那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消息，我甚至有了一种错觉—— 那天的约见，似乎只是一场梦。 梦醒过后，对我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半点影响和改变。 虽是对她说过，我不会逼她做出选择，只会等她哪天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但我不得不承认，人是贪婪的。 尤其是，在尝到了甜头以后。 知道了她对我现在态度的改变，我开始有些心急了。 哪怕不是以恋人的身份，我也想和她待在一起。 刚打完下班卡，我就迫不及待给她发了消息。 安静的聊天框在时隔三余年后，终于有了新消息。 我早早地来到她公司楼下，依旧是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群。 不出意外地，她还是最后离开的那群人。 至于原因，无非还是为了避嫌。 毕竟我和她如今是合作项目的甲乙方负责人，有了上次聚会时透露的同专业校友关系后，只怕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在非工作时间内有太多接触的话，指不定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来。 从她走出电梯，到刷卡走出闸机，我一路目送，直到她走出办公大楼后，我这才快步跟上。 从那天开始，我彻底放弃了我的午休时间。 午饭过后，我就开始埋头工作，只为了下午能准点离开，去接她下班。 和从前一样，我们开始在一起吃饭，散步聊天，直到将她送回到住所。 我清楚地记得她的喜好，也认得她的每个小动作，对她的心思也越发看得透彻了。 但我始终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我们并肩而行，却不会牵手；送她回到单元楼楼下，我们微笑道别，却没有拥抱。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几年前，我向她表白的前夕。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次，她的答复是不是和从前的一样。 暧昧关系并不意味着一定会确认恋爱关系，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合作的新项目也步入了收尾阶段，但对我来说，中间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 关于她的生日。 一个时隔四年后，终于有了机会陪着她一起过的生日。 我罕见地开了车去上班，一大早就联系好了花店订一束郁金香。 和我的满心期待不一样，她似乎压根就没有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只一个劲地埋头做着新项目的验收进度。 甚至连我私下发给她的消息，她都忘记了回复。 和往常一样，我早早来到她的办公大楼处等着，一边计划着一会儿该带她去哪个餐厅吃饭。 “久等了！” 或许是项目顺利完成，她的心情很不错，语气轻快，脚步也比平日里放快了些。 “不久。” 这似乎成了我和她见面必说的话，我就像个NPC，每天静静地站在同一个位置，只等她这个玩家靠近，然后触发对话和任务。 我和她并肩而行，她的目光却不时瞥向我，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在意。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她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带笑：“居然还喷了香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被这么一提，我最先想到的，是她对我已有所察觉。 我没想到，只是把花从店里取出，放到座位上，总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竟也能让我沾染上花香！ “是有重要的事，但……你知道我没有那种习惯。” 我抬起手，闻了闻袖口并不明显的残留花香，有些纳闷，“有这么明显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我原以为，她是在等我开口解释，可当我们走出办公大楼，她看见我竟开了车来接她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冲我挥手道别，“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去忙吧。”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压根就没有察觉，今天是什么日子。 在她的眼里，或许今天刚好是周五，是个能休息两天的好日子。 又或许，今天是新项目完成的好日子。 我不由得笑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却转过了身，仰头看着高高耸立的办公大楼，若有所思。 “怎么了？” 她的反常让我下意识回到她身边，不放心地盯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想明白了。” 她缓缓摇头，目光转向了我，我这才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以及眸底隐隐闪烁的光亮。 高楼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像极了四年前跨年夜里绽开的绚烂烟火。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面带微笑看着我，眼底映照着漫天的星火，明媚又深邃。 现实与回忆重叠，我似乎看到了我们的结局。 “我答应你。” 轻柔的嗓音在风里轻轻散开，我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回忆。 “这下，你可以安心去忙了吧？” 见我没有反应，她背着手，转身要走。 我迅速反应过来，向她伸出手，只是这一次，我没有满足于握住她的手，而是直接搂过她的肩膀。 “项目结束了，我能有什么忙的？” 她似乎又误会了什么，我将她拉回到身边，在她疑惑的神色中，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当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郁金香时，她怔住了。 从她的表情来看，我很确定，我又高估了她—— 还真是…… 一如既往地迟钝。 “你早就猜到，我会在今天给你答复？” 她惊讶地看着我，将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你还是没变，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见她还是这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我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手臂一收，将她拉进了怀里。 “生日快乐，莲音。” 我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听着她的呼吸声，所有不安终于消散。 “谢谢你，希尔杜。” 她的声音很轻，和环绕在我脖颈处的那双手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收紧了双臂，娇小的身躯让我很轻松就能将她包裹在怀里。 到底我还是不擅长说情话，思索了很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重逢后的所有记忆中，我最终选择了第一次交手过后的感慨，作为我们新的开始—— “我很高兴，还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第22章 既重逢 - 11 我没想到，最先发现端倪的人，竟是奥拉。 或许是从上周的试探开始，他似乎有意在留意我。 “你想问什么？” 被他有意无意地盯着看了一上午，我有些不耐烦，干脆主动开口。 他眉眼弯弯，“哄好了？” “有这么明显吗？” 正如我所料，他一开口，就是追问后续。 但同时也给我提了个醒—— 她比我更藏不住心事，我都能被同事发现的话，只怕她也是。 看来，以后要更加注意避嫌了。 “是有点……”他看着我，将吃瓜二字写满在脸上，“但我更好奇的是，是谁运气这么好，能被你看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本身就很优秀？” 我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用手指敲了敲他桌子上半天都没有翻动过的反感，半提醒半警告：“明天就要交了，看着点时间。” 果然，能打消吃瓜人好奇心的，只有来自上级的压制。 这是被他这么一说，我不再在办公大楼的一楼大堂里接她下班，而是选择在大楼旁边的奶茶店里等她。 确认关系的一个月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同居了，但并没有同房。 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了存放在抽屉中的一个手表盒。 熟悉的品牌及包装让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擅自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我以为早已被她丢弃的裸色独角兽手表。 我将手上的手表摘下，一并放进了盒子里，然后物归原位。 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属于我们的曾经，她也同样珍视。 职位的晋升让我手上的项目越发多了，意识到哪怕是放弃午休，仍不能处理完当天工作的时候，我依旧选择了到点就走。 只不过，是带上办公电脑一起走。 比起在公司熬到深夜的加班，我更宁愿将工作带回家完成，哪怕是无偿劳动，最起码还能看到她的身影，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但她并不认同我的做法。 更为准确来说，是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她一再强调不需要我接她下班，安心在公司加班，还能混个加班费，但我始终已读乱回。 “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破方案比我还好看！” 她端着洗干净的蓝莓来到我身边，不耐烦地将盘子放到我手边，低声抱怨着。 蓝莓并非我所爱，只是考虑到对长期用电脑的人而言，有护眼的功效，她才连着两天买回家。 嘴上虽是在抱怨，但我们深知项目的保密性，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我。 虽然我并不介意被她看到内容，甚至有些希望她愿意看一眼，给我点建议。 “不看了。” 我被她这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注意力全都放到她身上去，不给她离开的机会，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本就打算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我的余光瞥了一眼电脑屏幕，暗暗记下刚刚完成的进度，以便明天衔接。 “知道你对工作认真负责，但现在是非工作时间，请你务必记得，希尔杜先生。” 我的动作被她看了个清楚，她似乎更加气不过了，直接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我又不是不会路回家，你……在家办公，这是何苦呢？” 她又将昨天和前天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我更是觉得安心了。 毕竟从前，她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话。 就像是摘下了面具，她也不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如今喜怒哀乐全写在了脸上，我也终于看清她藏匿于理性包装之下的真实一面。 “有你陪着我，哪里苦了？” 见她说个没完，我担心她会口干了，干脆拿起一颗蓝莓，塞进她嘴里，打趣道：“吃醋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打卡下班了，却还干着和上班时间一样的事情……总感觉，是在给老板无偿加班。”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瞪了我一眼，继续讲起她的道理来：“何况我两个都是技术总监诶！在非工作时间内还自愿加班，你懂不懂这个含金量？” “要不说还是你聪明。” 我被她逗笑了，托着脑袋看着她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刚刚还被方案困扰的心情瞬间变好，手指轻捏着她发尾的发丝，静静享受着她躺在我怀里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 或许是我没给她太多反应，她有些急眼了，语调一下就变得严肃：“如果被老板知道，我们在一起以后，连非工作时间内都在工作的话，估计都得后悔为什么没让我们更早在一起！” 她这话一出，我更是忍不住笑了。 “我也想。” 我覆上她的手，肆意摩挲着那娇小又纤细的小手，大胆地直视着她，“那不也得看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你……” 她愣了一眼，吃瘪似的横了我一眼，“算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我听你的。” 看出了她害羞想跑，我先一步将她拽回了怀里，将她牢牢按住，笑着应道：“现在是非工作时间。”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听！” 她用脑袋撞向我的胸口，以发泄不满，低沉的声音中有几分埋怨：“之前也是，过了好几天才说……早点说，我都不用难受那么多天。” 我微微一愣，将她抱得更紧了。 原来，在那几天时间中备受煎熬的人，不止有我。 只是碍于那该死的面子，和不确定是否会打扰到对方的顾虑，我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 还好，这个僵局，还是被我打破了。 “因为那天喝了酒。” 我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鼻息间充斥着让我安心的味道，让我忍不住轻轻蹭了蹭，同时，也将当时的心情坦白与她——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才说这些话不，对你有过分举动的……当然，我酒量并没有那么差就是了。” 比起酒精的催化，她的存在本来就让我心动。 太多酒后失态的例子，哪怕酒量再不好的人，举动稍过，也难逃这个标签。 我不想在她心中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 只有我足够理性，才能成为她的依靠。 不让事态失去控制，是我一向的作风，她亦是如此。 只有掌握结局的方向，才能让我们得到心安。 或许正因如此，我和她之间总是平淡如水，我没能给她所希望的热烈又直白的爱恋。 如今得以再次相伴，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静默了片刻，她突然开了口，声音不似方才那样带着埋怨了，而是疑惑：“为什么你不需要时间去适应？明明已经分开那么久了……正如你所记录的，一千多天。” 话刚说完，我就听见了她的轻叹。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 明显到她已亲口说了出来。 但她还是问了。 这也说明，她真正想听到的，并不只是这点含糊的答复。 “对你来说是突然，但对我而言，是计划之内。” 我轻笑出声，回想起那天躲雨时的重逢，以及接手第一个项目时，意外得知对接人是她…… 如果那天，我正好带了伞；如果那天，并不是她外出办事的日子； 如果奥拉的那通电话，我没有接过；如果不是数据异常，她不会找到技术人员对接； 如果聚会时，我并没有喝下那三杯酒；如果聚会时，她并没有胃病复发…… 桩桩件件都像是早已在冥冥之中决定好了一般，每一个环节都卡得刚刚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充满了不可置信：“别告诉我，是从躲雨那天开始。” 看来，她并没有发现，最初那合作项目的对接电话里，另外一头的人是我。 她更没有发现，其实她早已被我写进了余生的计划中。 “可能还要更早一些。” 我抬起头，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好让我看清那双好看的绿眸，“如果我说，从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了，你信吗？” “为什么……” 她瞪大了双眸，身体和声音一并微微颤抖，“你既然没打算真的分开，为什么还……” 这句话，像刀一般，直直插入我的心脏。 不光是她，就连我都在责备我自己，既然当初没有打算真的分开，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她而去。 “因为在我眼里，你很优秀。” 酝酿了好久，我才僵硬地挤出几个字来，但终究是不忍心看她眸中的痛苦，只能选择更用力地抱紧她，生怕她还会推开我离开。 “我很后悔，那段时间没能陪在你身边。” 挣扎了片刻，我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可她的沉默却让我感到了不安，以及心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你放心，我并不是出于弥补而选择求和，只是因为爱你。” 我的头枕在她的脑袋上，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只求能让她不再感到不安，“我或许不像其他人那样，能给你多热烈的感情，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安心。” 承诺容易，但做到很难。 因为比起没有承诺，承诺过后却做不到，只会让人更失望。 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我从不轻易对人作出承诺。 但，她永远是我的例外。 我愿意为了她，许下承诺—— “关于爱你，我会用时间来证明。” 第23章 于此刻告白 - 1 叮。 凌晨十二点，微信突然弹了条消息出来。 能在大半夜给她发消息的人，除了在国外有着时差的法音外，也只有希尔杜了。 手头上的工作还未停下，莲音的视线已是先一步转了过去—— 果然，是希尔杜。 把演讲稿收了个尾，莲音这才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内是一条00：00的“生日快乐”，显然是掐着时间发送的。 打开平板回了个卖萌的表情，下一秒，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 “怎么还没睡？” 对于她回复得算快的消息，希尔杜也有些惊讶，眼睛向上一瞥，下一句话就追了上来：“明天不是还要去采访？” 看着背景那熟悉的灰格子床单，和惺忪的睡眼，显然他还躺在临时宿舍的床上，似乎工作还没有开始。 “下午才出发，不急。” 莲音笑了笑，对于她的工作安排，他似乎比她还要清楚。 “反正稿子已经背完了，晚点睡也没有关系，再说了……” 莲音慢吞吞地说着，手指快速在手机上敲击着，似乎在忙着什么。 见状，希尔杜也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把事情忙完。 “搞定！刚刚跟法音也说了生日快乐呢！” 手机一放下，莲音脸上的笑容比刚刚还要灿烂不少，现在正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屏幕里那张已经有好多天只可观而不可触摸的脸，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我要是那么早就睡，你醒来不就不能第一时间看见我了？” “为了我能睁开眼就看见你，难为你熬夜到这么晚。” 看着手机里正洋洋得意笑着的她，希尔杜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在他出差期间，她胆敢在他面前这么嘚瑟，他肯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的。 只可惜，现在身处异地，隔着屏幕，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就少逗我了，难为你踩着点给我发消息还差不多！” 莲音哼哼着，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还得夸夸他的成就，他才会真的开心，“你可是第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欸！” “看来还有其他人啊……” 希尔杜眯了眯眼，尾音特意拉长了些。 “希尔杜！” 莲音丝毫不惯着他这种随地大小醋，哼哼着瞪了他一眼后，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开了口：“那，下个星期的……” “嗯，我记着的。”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神色，希尔杜收起了笑，思索了几秒后，闷声道：“但……我只能说我尽量。” 莲音知道，凡是他许下的承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 像这种不敢答应的，多半是他没有把握能做到的。 但他说了，他会尽量。 那就代表他会尽力去做，只是结果不能保证，怕她会失望，才会选择这种保守的回答。 “没事的，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啦！反正上面也说了，你不一定能到。” 莲音耸了耸肩，掩去了心里的失落，故作轻松地应着：“反正不管你能不能赶上，我都要去就是了。” 下个星期的星期五，是一年一度的农学学术研讨大会。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比较特别的是，三年一度的农学表彰大会，刚好也是这天。 而根据总台负责人给她的学者名单里，受表彰的学者之一，正是希尔杜。 但好巧不巧，希尔杜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出差了。 他现阶段的科研任务还没结束，能不能赶得回来都是另一回事。 所以在学者名单上，希尔杜的名字之后，还跟了个括弧，括弧里面写着，若本人不能到场，将由管辖他的教授代领。 只不过，还有更凑巧的—— 那天正好是他们在一起的，五周年纪念日。 种种buff叠在一起，实在是难为他了。 早就磨摸透他的心性，莲音眨了眨眼，把心中不安分的期待压了下去，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后，轻声一笑：“晚安。” 轻柔的声音如羽毛一般拂过心尖，引起触动阵阵，让他不自觉出了神。 “嗯，晚安。” 回过神时，屏幕那头已是漆黑一片，在挂断电话前，他习惯性地把话补完整，“爱你。” 第24章 于此刻告白 - 2 闹钟还没有响，莲音就被不停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吵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是和工作有关的消息，可看到满屏幕都是阿鲁蒂莎、米尔罗、苏菲和伊丽莎白等好友的庆生消息后，莲音就安心地放下了手机。 但莲音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 只定定地看了窗外的明媚阳光几秒，一个懒腰的舒展，宣告了头脑已经清醒。 拿起手机一一回复了好友们的消息，认真看完了她们所说的下午会过来一起开个小茶会的消息后，莲音便赶紧起床开始做准备，同时不忘给希尔杜也发去了消息。 中午十二点还没到，门铃就已经被按响了—— 最先到的是拎着购物袋的阿鲁蒂莎，和手提着精致小纸袋的苏菲； 不出十分钟，捧着蛋糕盒的米尔罗也到了。 只不过，和米尔罗同时到的，还有抱着一个纸箱子的快递小哥，和手捧粉色郁金香的跑腿小哥。 “真是准备充分啊，那个家伙。” 阿鲁蒂莎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莲音拆快递，一边环视着布满了各式各样颜色花朵的整个屋子，打趣道：“当初在学校里就很喜欢种花，他种的郁金香花园还获得奖呢！没想到现在也还是这么喜欢摆弄植物啊……” “莲音当初在学校里就是主持人了，现在不也是还从事着新闻业嘛？” 苏菲把郁金香放进花瓶里，顺着阿鲁蒂莎的话往下说，笑眯眯道：“你们两个，真的是各方面都很般配呢！” 几人不约而同笑了出声，莲音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话说你怎么就没想过尝试新的东西呢？” 看着莲音熟练地拆解完快递箱子和里面的防震层，最终捧着一个用玻璃盒子装着的奇形怪状的花株打量时，阿鲁蒂莎忍不住好奇地问着：“你看法音，早就和我哥哥出国游玩去了，天天发朋友圈不是在这个国家吃好吃的，就是在那个国家尝上了新菜系……你怎么就没有跳出舒适圈呢？” “听阿鲁蒂莎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呢。” 米尔罗歪着脑袋，环视了一圈被整齐摆放在房屋里的各种植物的精美标本，视线最后落回在莲音的身上，“我一开始还想着，莲音会选择能接触好多好看衣服的娱乐和时尚系的主持人呢……怎么会选择当一个报道学术科研系的主持人？” “因为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新事物的挑战呀！” 莲音小心地收好玻璃盒子，看着三人所在的屏风架子上的一众标本，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娱乐时尚什么的，看起来像是我们都能接触到的东西，很常见，也很实用，但我们现在生活和科技的发展，可离不开各界科研学者们的努力呢……偏偏他们又不为大众所知。” “所以，你就选择报道他们的事迹？” 还是头一回知晓莲音转型的原因，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但很快，阿鲁蒂莎就反应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着：“但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那个家伙呢？”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莲音思索两秒，重重点头，“嗯……确实也算是一个契机哦！” “可是，那也意味着，你要对各种专业术语很熟悉才行呢……” 苏菲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脸上的笑容褪去，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米尔罗也倒吸一口凉气，感叹道：“难怪你会说，这也是一种对新事物的挑战了。” “不光是那个，连这些也是吧？” 阿鲁蒂莎瞥了她们二人一眼，目光转移到了身侧摆放着各种精美标本的屏风上，看着莲音哼哼道：“居然为了保存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特意学了怎么做标本……莲音你也真是的！” “好啦好啦，下次一定抽空陪你去逛街哦！” 到底是对阿鲁蒂莎相处多年，莲音一下就听出了她话中真正埋怨的是什么，赶紧笑眯眯凑了过去，挽起她的手，一起走向摆放在阳台上的吧台和吧椅。 “不过也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看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呢！” 米尔罗笑着跟在二人身后，但对于精美无比的标本，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这么好看的花……莲音制作起来，也得花不少时间和精力吧？” “都是空闲时间做的，还好啦！” 看着摆放了整整一屋子的珍稀植物的标本，莲音的目光越发柔和。 标本映入眼帘，但传入脑袋的，是希尔杜的模样—— “毕竟，这都是他特意带回来给我的呢……” 或许，在这些没能相拥的时间内，他也像和她这样，透过眼前的花株，传达着思念。 第25章 于此刻告白 - 3 “这次和以往的转播不太一样，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的。” 看着宴会厅内熙熙攘攘的众多专业人士，多玛深吸一口气，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莲音，你可以吗？” “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准备很多天了，请放心哦！” 在最后开播的倒计时十分钟内，莲音再次对着镜子，在助理的帮助下，又把发型和服饰仔仔细细地又整理了一遍。 早就听说这次的播放方式和以往不一样，所以莲音特意提前备好了演讲稿，还在希尔杜的指导下做了不少修改和调整的。 “怎么说我也是金牌主持人，更何况，这次的稿子我可是拜托了‘专业人士’一起完成的呢！” 看着摄影已经进场开始调整设备，莲音深吸一口气，打开宴会厅的大门，对着依旧面露担忧的多玛嫣然一笑：“前辈可以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但绝不能质疑这份稿子的专业水平哦！” “我当然相信你，你可是莲音啊！” 看着那灿烂的笑容，多玛释然一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有需要随时喊我，我在外面协助你。” “辛苦啦！” 莲音重重点头，再次调试了麦克风后，打开宴会厅的大门走了进去。 当摄影机的镜头开始转过来时，莲音的脸上迅速出现充满敬意又庄重的笑容来，语速稳健，声音清亮：“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欢迎收看今天的广播电视台，我是主持人莲音，接下来让我们共同聚焦这场意义非凡的盛会——” 循着记忆中的文字缓缓说着，莲音把手一抬，摄影师便立刻会意，将镜头的方向聚焦在她手移动之处上，最后定格在宴会厅那醒目的红色横幅之上。 “这是三年一度的荣耀时刻，是对‘把论文写在大地上’的践行者的最高礼赞……” 宴会厅外的显示器前，多玛看着已然进入状态的莲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出于担心是否是不知情的路人误闯进来，怕影响宴会厅里的会议，多玛的视线瞬间从显示器上挪开。 但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多玛先是惊讶，然后才是疑惑—— “希尔杜？你不是还……” “已经开始了吗？” 或许这一路都是以极快的速度走来，希尔杜的额上挂着好几颗汗珠，还在微微喘着气。 看着希尔杜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拎着装有几株颜色鲜艳花枝的手提袋，多玛又愣了一下。 “嗯，侧门在这边。” 虽是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多玛还是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带着他来到宴会厅的侧门，打开门后，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行李箱。 “谢谢。” 希尔杜扭头道了谢，刚踏进宴会厅，他就看见了莲音—— 和在电视机上看见的那样，依旧那么夺目，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优雅的动作，从容的谈吐，无一不在展示着她那优秀的工作能力。 哪怕是这次的表彰大会和以往的录播不一样，面对直播的镜头，她还是毫无压力，稳定发挥。 侧门的附近，已经有了发现希尔杜赶到的同门们，个个都在感叹着他居然还是赶到了。 礼貌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又在负责管辖他的教授面前打了照面，希尔杜便迈步走向莲音。 “我们可以看到，第二个环节的汇报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 视线之中忽地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莲音瞳孔微微一颤，口头上的台词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只继续道：“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就请大家跟随镜头一起，看看各位学者们在会议的间歇时间内，都会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吧！” 目送着摄影机镜头彻底移开，莲音这才快步走向希尔杜—— “你竟然真的赶回来了……这么早的飞机，你昨天晚上岂不是都没有睡觉？” 近距离看着神色略显疲惫的希尔杜，莲音虽是惊喜他的及时赶到，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担忧，一边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纸巾来，小心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满脸心疼，“早餐吃过了吗？餐点区在那边，你要不要……” 莲音还在说着，希尔杜却握住了她擦汗的手。 “等结束了，一起去吃就好。” 本想将她揽入怀里，但看了看她今天的妆容，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后，希尔杜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把手提袋递了过去，微微一笑：“我回来了，莲音。” “欢迎回来，希尔杜。” 和无数次接过他亲手带回来的礼物一样，莲音熟练地握紧了手提袋的绳子，笑着回应道：“这段时间以来，工作辛苦了哦！” 第26章 于此刻告白 - 4 “接下来，有请本次表彰大会的领奖人上台。”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镜头对准了台上的主持人，莲音终于得以休息片刻，静静站在台下，专注地看着缓缓走上台的希尔杜。 走完颁奖的流程后，作为本次表彰大会的重点颁奖人员，希尔杜还被主持人留在了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莲音静静看着希尔杜跟背台词一样熟练说着获奖感言，身旁却隐约传来阵阵窃语声。 莲音好奇地望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他的同门。 以及教授。 显然，刚刚她和他的动作，都被他的同门看在了眼里。 但除了身旁的注视外，莲音还明显注意到了，来自台上的视线。 随着颁奖礼的结束，莲音汇总完直播的内容，宣布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看着摄影师关闭机器，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后，莲音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在摄像机被挪开的那一刻，那道炽热视线的主人就来到她的身边。 “不介绍一下吗，都藏多久了？” 教授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希尔杜和莲音，语气中的打趣之意甚是浓烈，“有这么重大的进度也不知道向我汇报一下，回头做份PPT然后交过来。” “算了吧，上周新发您邮箱的论文您都还没看。” 希尔杜礼貌一笑，把手中的证书塞到了教授怀里，将腾出来的手环上莲音的肩膀后，这才对着一众双眼发亮的同门们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莲音。” 心中的猜测霎时得到了证实，吃瓜群众们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初次见面，你们好。” 恋爱关系突然被公开在同门面前，莲音暗暗用手肘撞了一下希尔杜，而后笑着同他们打着招呼。 “没想到啊……莲音小姐原来是师嫂！” 一阵惊呼声过后，感叹也随之而来，“我还经常看莲音小姐的报导呢！果然，真人比屏幕里可好看多了，师兄真是好福气！” “就是就是！从前只知道有师嫂的存在，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师嫂就是大名鼎鼎的莲音小姐！” 随着距离被拉近，众人的话匣子也都被撬开了，“说起来，莲音小姐对我们专业的了解程度也是让我十分佩服，我还想过莲音小姐是不是从我们专业毕业出去的呢！” “我只是个行外人啦！能知道这些专业的知识，都是多亏了希尔杜的教导呢！” 莲音略带羞涩地笑着回应道，环在肩膀上的手却突然紧了紧。 “人你们或许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但……” 希尔杜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经她手的东西，你们可是天天看着。” “啊？” 众人的疑惑如出一辙，对视了半天，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都说了个遍，但得到的都是希尔杜的摇头否认。 “展览厅的标本，对吧？” 猜到最后，同门们都不说话了，只有教授轻蔑一笑，瞥了一眼希尔杜，哼哼道：“我就知道，你一个天天在外勘察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那么精致的标本，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支持你！” 还是头一回听见教授级别的人的夸奖，莲音红着脸笑着点了点头，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希尔杜已经开了口：“我的一举一动果然瞒不过您的眼……不过您放心，以后我肯定好好学学她这手艺。” “嗯？” 莲音一下就听出了端倪，目光转到了希尔杜身上，“可是你……” “国外勘察的工作全部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能有时间陪你了。” 话音刚落，希尔杜就十分熟练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引得众同门们又是一阵兴奋又略带嫌弃的惊呼声。 “难怪你会选择在今天公开。” 早就看穿希尔杜的把戏，这下连教授也忍不住笑了，视线落在莲音身上，“既然如此，一会儿午饭想好去哪里吃了吗？” “有您带着他们就够了。” 希尔杜狡黠一笑，搂着莲音的手又紧了几分，“您的日程这么充实，我想，您应该是没空搭理我这个突然空降的人的，对吧？” “你这小子，有话直说！” 教授一点都不吃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话，直接把眼一瞪。 见状，希尔杜也摊牌不装了，板着脸哼道：“今天是我们的五周年纪念日，你们都别来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 炫耀似的把话说完，在众吃瓜人的兴奋目光中，希尔杜紧紧握着莲音的手，并肩走出了宴会厅。 “你这家伙……真是够乱来的。” 多玛双手环胸，微笑看着走出来的莲音和希尔杜，不忘吐槽道：“今天的播放可是直播，你就不怕……” “怕因为公开恋情，而影响她的前程吗？” 希尔杜拉起被安置在一旁的行李箱，也接过莲音手中的手提袋，直直迎上多玛的目光，“她的专业能力有目共睹，恐怕我的存在并不会撼动到她地位的分毫。” “你啊……” 多玛无奈一笑，作为行业内的人，他比希尔杜更清楚莲音的实力。 这个无言以对的笑，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第27章 于此刻告白 - 5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撒在会馆门前的地上。 知了趴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独属于夏天的感觉席卷而来。 树荫外的阳光刺眼，但莲音记得，比夏天的晌午太阳还要刺眼的，是穿着白色衬衫顶着晌午的太阳，朝她走来的希尔杜—— 五年前的毕业典礼，也是这么晴朗的晌午，作为优秀毕业生的希尔杜，在运动场的台上说完毕业词后，下台后拥抱了母亲和妹妹。 然后，当着众多同学的面，向她表白。 就和今天在众多同门前，宣布着她的身份一样。 在那之前，她一直觉得，希尔杜是个闷葫芦。 沉默寡言，也没有仪式感，不算是个浪漫的人。 但他又是那么喜欢在属于他的高光之刻，将站在他身后的她，推举到众人面前，炫耀似的把爱恋宣之于口。 熟悉的车停在跟前，莲音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待莲音坐定后，希尔杜并没有急于发动引擎，手肘往方向盘上一放，托着脑袋，专注地看着她。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 迎上那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的炽热眼神，莲音微微一笑，把手伸了过去，轻轻覆上他的脸，“恭喜成功晋升哦，希尔杜。” 本以为她会说些情侣之间该有的甜言蜜语，结果却是和事业有关，希尔杜难免有些失落，眼眸微垂，抗议似的叹了一口气，“比起这个，我更想你对我说五周年快乐。” “什么嘛……夸你年轻有为，你还不乐意啦？” 看到他那秒垮的脸色，和那让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的话，莲音忍不住笑了出声。 见莲音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他闷哼一声，赌气似的收回目光。 “事业晋升，那是谁都能办得到的事，没什么稀奇的，但——” 话音随着手上的动作一顿，希尔杜的视线从挡风玻璃处转回到了她的脸上，目光灼灼，“和你在一起，才是最特别的。” 虽然已经习惯了希尔杜时不时的表白，只是每一次听见，莲音的心还是会不自觉地加速。 “知道啦！” 到底是熟知希尔杜的习性，莲音一眼就看出，他迟迟不愿意踩油门的原因是什么—— “五周年快乐，希尔杜先生。” 话音落下的同时，莲音突然往他所在的方向蹿了过去。 趁他还没有任何反应前，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在确定关系后，这种亲吻侧脸和额头的情况并不少。 但希尔杜承认，时至今日，他还是没能产生半点抵抗力。 “……真是输给你了。” 看着他慌乱地收回视线，还有迅速蹿红的耳根，莲音笑得更开心了：“欢迎回家，希尔杜。” “嗯，是该回家了。” 按捺不住加速的心跳，希尔杜瞬间打消了去餐厅吃饭的念头，用力踩下油门，暗暗咬牙，“你最好到家以后，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阳光铺洒在挡风玻璃上，明亮而炽热。 时隔多年，希尔杜依旧清楚地记得，她回应他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拥有着明媚太阳的晌午。 之所以记忆深刻，或许并不是那天的太阳有多耀眼，而是眼里有了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存在。 第28章 同居猫是人 - 简介 今天是希尔杜被莲音捡回家的第三天，他终于接受了变成猫的事实。 说起来很魔幻，但他确实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猫。 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 总之是趁她睡着时偷偷亲了一口后变的，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这是上天对他耍流氓的惩罚。 但作为一只猫，他享受到了住进她家的福利。 于是他又原谅了上天，并乐在其中。 直到听见她说，想带他去嘎蛋。 第29章 同居猫是人 - 01 今天是周六，太阳很好。 希尔杜窝在猫爬架的最顶层，晒着太阳，懒懒地打着哈欠。 什么都好，唯独莲音要去加班不好。 起身伸了个懒腰，希尔杜慢慢蹦了下来，走向阳台，跳到洗衣机盖子上，一屁股坐下，开始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发呆。 今天是他被莲音捡回家的第三天。 他终于接受了变成猫的事实，也终于能适应这个小小的身躯了。 说起来很魔幻，但他确实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猫。 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 总之是趁她睡着时偷偷亲了一口后变的，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这是上天对他耍流氓的惩罚。 但作为一只猫，他享受到了住进她家的福利。 没想到当人的时候，还没能实现的事，当猫的时候实现了…… 这是他至今还没能完全接受的事。 “小希，我回来……” 她的声音和开门声一并响起，但很快，她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你上那儿干什么？！快给我下来！” 这尖叫声对他现在灵敏的听力来说简直要命，震得他的脑瓜子嗡嗡疼，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于是他的后颈皮就被她捏住了，屁股也被她用手托着，整只猫轻轻松松地被提溜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了。 和他刚变成猫的那会儿一样—— 她就是这么干练地把他抱了起来，娴熟地把他举起，还嘀咕了一句“是弟弟啊”，然后带回了家的。 一路上还听见她夸他乖，不像网上说的流浪猫那样需要强绑； 她还奇怪他虽然流浪在外，但身上十分干净，不像平时见的流浪猫那样灰头土面； 至于名字…… 是因为她觉得，他的毛色和希尔杜的发色很像，刚好他的瞳色也和希尔杜一样，于是灵光一闪，就起了这个名字。 居然给一只猫起了像是他小名一样的名字…… 他合理怀疑她讨厌他，而且有证据。 在当猫的这几天，他享受到了太多福利，她的温声细语，她的舒适怀抱，还有她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他带的各种零食。 这些待遇，都是他当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而且更离谱的是，在他是人的时候，她总是和他不对付，时常拌嘴，总把他当坏人看。 不确定她的态度，这也是他一直没办法对她袒露心意的原因。 这么久以来，他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做的，就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她一口。 结果还没得意三秒，他就变成了猫！ 希尔杜越想越气，把身体一扭，双爪搭上她的肩膀，不去看那张让他瞥一眼都会乱了心跳的脸。 只不过撇开平日里的拌嘴，她终究还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在正事上总是意外地可靠。 “我还没来得及封窗呢……你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哦！” 趴肩抱的姿势让莲音更是顺手拍他的屁股，一边柔声地自言自语，一边走回客厅，将他放回到猫爬架上。 迅速跑到猫爬架的最顶层揣手趴着，希尔杜俯视着她，舒适的环境激发作为猫的本能，他忍不住发出了呼噜声。 毕竟在平时，他就是从这个角度看她的。 只不过并没有现在这么近的距离。 近到…… 他想亲上去。 “小希……” 莲音抬起手摸着他的下巴，听着他那有规律的呼噜声，她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思绪放空后，低声呢喃道：“说起来也奇怪，我这几天上班，都没有看见他了欸……” 他？ “他”是谁？ 瞳孔猛然一缩，希尔杜紧紧盯着出神的她。 她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吧？ 那他怎么办？ 呼噜声突然就停了。 莲音动作一顿，还以为是碰到了他不舒服的地方，迅速收回了手。 一人一猫静静地对视着，希尔杜眨了眨眼，伸出爪子，用肉垫触碰着她的脸颊。 看来，得想办法尽快变回去才行。 第30章 同居猫是人 - 02 在同居的第五天，希尔杜还是没能找到变回去的方法。 但他终于发现了她手机的锁屏密码—— 她的出生年月日。 简单到他只看一眼就记住了。 于是趁着她去洗澡的间隙，希尔杜从猫爬架最底下的窝里蹿出来，偷偷溜进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整洁，灵敏的嗅觉让他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充斥在每一缕空气中的她的香气，比客厅的还要浓郁得多，多到让他安心和满足。 但比起享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希尔杜迅速回神，跳上桌子，用猫爪的肉垫努力点着屏幕。 经过一阵咬牙切齿的漫长奋斗，终于把请假的需求发去了母亲的手机号上。 为了消灭证据，在发送完毕后，他还删掉了短信记录。 或许是过于专注，他都没有发现，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下。 更没有发现，莲音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当他刚松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偷摸溜出去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直直站在房间门口的莲音。 希尔杜整只猫都愣住了—— 倒也不是惊讶于被她发现，他偷溜进了她的房间。 而是洗完澡出来的她，身上只用一条浴巾裹着。 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白皙的皮肤上还挂着些许水珠…… 瞳孔骤然变大，希尔杜倒吸一口气凉气，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她在家的时候，都这么随意的吗？ 蜷缩在猫爬架最底下的那层，他的心跳得飞快，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前几天他还没能完全接受变成猫的事实，所以很少从这个角落里走出去，所以才没有发觉她的日常习惯。 不过还好，他现在是猫…… 他都不敢想，如果是人的形态，他现在得有多把持不住！ “你都学会偷溜进我房间啦？” 莲音穿上睡衣走了出来，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进来可以，只不过……你要先洗个澡！” 洗澡？ 他吗？ 是她要给他洗澡的意思吗？ 短短几个字让本就没处理完上一件事的希尔杜大脑瞬间宕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只猫就被她从猫爬架最底下的猫窝里抱了出来。 “正好前几天买的浴巾和沐浴露都到了，洗澡以后就可以给你做驱虫了，后面再把疫苗也补上……嗯，计划通！” 莲音轻轻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把他抱进浴室后，直接把门一锁！ 希尔杜后知后觉，还没等莲音把他放在地上，他的双腿用力一蹬，瞬间蹿到了浴室门边上。 “喵呜——” 仰头看着高处的门把手，希尔杜有苦难言，只能急急地叫着，一边原地起跳，努力扒拉着门把手，试图把浴室的门打开。 但事实证明，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猫怕水的本性在此刻暴露无遗，再加上作为人该有的羞耻心，让希尔杜的大脑彻底罢工，只能认命似的任她摆布。 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在忍受完吹风机那吵杂无比的巨大响声后，世界终于回归了平静。 平静到他觉得他有点微死。 洗澡，吹干，驱虫，一整套流程下来，流利无比，让他觉得她以前是不是曾经养过宠物。 “终于搞定了。” 虽然看上去他并没有比洗澡前干净多少，好歹流程走过，出于心理作用，莲音还是觉得现在的他才能算得上是“干净”。 “那么，晚安啦，小希。” 希尔杜还坐在床边舔着毛，房间的灯就被关掉了。 紧接着，就看见她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下。 她这是…… 要和他一起睡觉的意思吗？ 希尔杜愣了好几秒，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同居，共浴，同床…… 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但，他现在是猫。 这些福利，都是他应得的。 短暂的心理博弈后，希尔杜大摇大摆向她枕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希尔杜就在她肩膀和脖子处躺下，把脑袋放在后腿上，盘成一个团子状。 尽情享受着他的亲昵，莲音的目光逐渐迷失在他的毛色之中，“真是奇怪，明明那天还送我回家来着……就眯了会儿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 希尔杜瞬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是谁？ 她在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看着和希尔杜一模一样的蓝色瞳孔，莲音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了三天前的晚上，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两天上班也没有看见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等会儿…… 她说的人，好像是他？ 也就是说，她在担心他？ 希尔杜直勾勾地盯着她，缓缓眨了眨眼。 好像…… 她并没有他以为的讨厌他。 甚至好像，还有一点…… 好感？ 比如她给他起名时，提到过好几次他的名字。 比如这几天她看不见他，会担心他，会对着一只猫说出类似于“想他了”之类的话。 看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希尔杜长长呼出一口气，从缝隙中钻进被子里，把脑袋放在她的胳膊上。 平缓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充斥着他的听觉，他却并不觉得吵杂，反而觉得安心，且舒适。 他突然就不想变回去了。 第31章 同居猫是人 - 03 窗外的天色无比阴沉，雨声更是阔噪，吵得希尔杜忍不住皱眉闭上了眼。 今天是被莲音捡回家的第十天。 因为台风的登陆，从昨天开始暴雨不停，单位则是十分人性化地通知了居家办公。 在吵杂雨声的对比之下，希尔杜觉得那被莲音敲得噼里啪啦作响的键盘都不觉得烦躁了。 一道沉重的呼气声响起，希尔杜缓缓睁开了眼。 因为蹲在高处，他几乎不用转移视线，就能把她整个人装进眼眸里。 和从前他还是人一样—— 坐在阁楼的办公室里，透过单向玻璃，不时看向她。 久而久之，这似乎成了一种他工作久了以后，用来放松的习惯。 无论是她在工作中的认真，还是她在闲暇时和同事的交谈，只要看到她，都能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和轻松。 此时的她也和平时那样，双眼直直盯着屏幕看，左手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右手握着鼠标，不时点击几下。 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连他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虽说平时有些活泼过头，看起来甚至有些不着调，但一旦她认真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冷静又可靠。 可靠到能敏锐察觉到任何细小的问题，然后向他提出质疑，在一顿争论后，又能和和气气坐在一起修正方案。 或许是感觉到了注视，莲音忽地抬起眼眸看向他。 看见小希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揣手蹲着时，莲音忍不住站起身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乖啊，小希。” 收回手时，莲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趁机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腰椎和颈椎，然后继续坐回到椅子上。 只是刚坐下不到几秒钟，手机就响了。 “嗯，我知道。”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劈里啪啦说了一堆，莲音在大量抱怨中提炼出了少量的工作信息，“他正在做的两个项目我已经接手了，放心，ddl能赶上。” 他手上的两个项目？ 希尔杜定定看着她，多亏了猫咪敏锐的听觉，能让他听清电话那头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他请假的事，单位很多人都知道了。 但因为事发突然，卡在他手里的项目，只能找其他人去做。 只不过，他做项目的思路，不是谁都能理清楚的。 他处理项目的方式，也几乎都是在项目完成后公布了，别人才能到明白，他在某些环节中所设计的非常规流程的目的。 “那家伙都不知道干嘛去了！突然请假，丢下一堆事没个交代就算了，居然消息也不回……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抱怨着，哪怕听见接手项目的人是莲音后，也没有半点轻松，语气从愤懑转为担忧，“可是那家伙的风格，可不是那么好摸清楚的！可别到时候，你还得替他背锅啊！” 一通五分钟的电话，希尔杜当面挨了四分半钟的骂，让他的脸色一下就垮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尽力做的！” 和电话那头的人不一样，对于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和未知难度的项目，莲音没有抱怨，也没有退缩，甚至笑着安慰起那人来，“那两个项目我已经看过了，他经手的时候就处理得很好，我也基本上能明白他的想法，完成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只是担心你到时候捞不着好处，还得挨顿骂呢！” 那人的火气灭了大半，话里话外依旧在表达着对希尔杜的不满，“你说这人也真是的……平时不怎么吭声也就算了，怎么现在遇到正事了也不吭声呀！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好啦，别气啦别气啦！他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事发突然么！而且啊……”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还在骂着希尔杜，莲音收起了笑，眼眸微垂，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并不认为他没有责任心……他不是第一次休假，但你有见过他不回复工作消息的时候吗？”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就沉默了。 希尔杜也怔了一下，下意识站起了身。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对他只有偏见。 她甚至了解他的思路风格，也清楚他的工作习惯。 在他没有办法处理正事时，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平白无故增加的工作量，而是对“休假”名义背后，几乎是失联状态的担心。 “这个确实……从前可都是他来催我进度的，这还是头一回碰到我追着他问进度呢！” 那人的语气中的抱怨骤减，但很快，就惊呼出声：“不对……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像是他出事了啊？” 心跳漏了一拍，希尔杜干脆从书架上跳了下来，走到她的身边，开始用脑袋蹭她。 在充满温柔的目光中，他还是捕捉到了几分担忧。 “或许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莲音一边笑着，手指惬意地在他柔软的皮毛间穿梭着，看着这身和他发色几乎一模一样的毛色，笑容逐渐凝固。 “虽说是休假，但真的不像他的作风啊……” 挂断电话，放空的思绪让她忍不住呢喃道：“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喵呜……” 看着她坐回到椅子上，出神地盯着手机内还停留在十多天前的他的好友对话框看，希尔杜的心微微一颤，下意识抬起了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 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静静注视过他？ 否则，怎么会这么了解呢…… 无论是思路风格，还是工作习惯， 都像他了解她的那般，无需言语，一目了然。 第32章 同居猫是人 - 04 结束居家办公的那天，是希尔杜住进莲音家的第十二天。 和先前一样，希尔杜在窗户边上一坐就是一天。 但不一样的是，今天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了，他都没有看见莲音回来的身影。 奇怪…… 是又多了什么棘手的项目吗？ 希尔杜甩着尾巴，双眼直直盯着楼下看，等了半天还是没看到莲音的身影。 一想到竟然连累她平白多做两个项目，导致现在这天都完全黑了，她却还在加班，他就心疼，且愧疚。 现在天黑了，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话，也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尾巴重重砸在窗台的墙壁上，发出阵阵声响。 得想办法尽快变回去才行。 在一阵毫无规律的拍打声中，忽地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希尔杜迅速扭头，飞快往门口所在的地方窜去。 “我回来啦，小希，久等啦！” 莲音打开门，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小脑袋，一边换鞋，眼睛却闲不下来，直接看向猫碗的位置。 看到碗里还剩了十来颗猫粮，莲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走过去，又把猫碗满上了。 希尔杜蹲在一边，静静把莲音这一连串的动作收进眼里。 不对劲…… 前几天下班回来，她可都不管他的意愿，抱起来就是一顿撸的。 但今天，居然只是摸了摸脑袋？ 还提前就把本该睡前才添满的猫粮满上了…… 希尔杜紧紧盯着她看，目光停在她手里拎着的笔记本电脑包上。 看来是工作太多，她不得不把办公电脑带回来继续加班了。 “抱歉哦小希，妈妈这两天有点忙，你先自己待着啦！” 见他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她，莲音伸出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拎着电脑包就快步走进了房间里，啪的一下就把房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 希尔杜懵了。 这是怕他会打扰到她工作吗？ 他不服气地走到房门前，一边用爪子抠着门，一边蹦起来，努力往门把手的位置跳。 但直到他蹦到都快没力气了，她还是不愿意给他开门。 隔着房门，他听见了不时传来的，她的沉重叹气声。 或许是累的，又或许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他担心的了。 开门失败的他只能开始扯着嗓子叫，试图唤起莲音的怜悯。 “抱歉啦小希，今晚真的不可以。” 疲惫又无奈的声音传来，听得希尔杜的心有些疼，“这两天是ddl，就委屈你到窝里睡一下啦！” 希尔杜顿时瞪大了眼。 她这是打算通宵加班吗？ “嗷呜！” 担忧和焦急糅杂在一起，希尔杜被气得直挠门，一边蹦起来碰着门把手，一边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好好好，真是败给你了。” 各种噪音让莲音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工作，只能认命似的打开了房门。 希尔杜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熟练地跳上桌子，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在书架的老位置蹲下，而是在鼠标旁边蹲下，盯着电脑屏幕看。 从她现在一手托着下巴，手指不停地地在脸颊上跳动的动作来看，她是真的被难倒了。 只是根据他的了解，如今在进行的项目，应该难不倒她才对。 “你怎么想到过来凑热闹的，你个小猫咪能看懂吗？” 左右想不出来解决方案，莲音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打趣道：“要不你趁机学学，然后你替我去上班？” 希尔杜默默瞥了她一眼，然后把脑袋撞向了她的手肘。 看着他抗议似的举动，莲音忍不住被逗笑了，干脆把他抱在腿上，当个小暖炉，然后继续盯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 但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待着，扭头看向电脑屏幕，努力地找着让她为难的地方，把当页看完以后，他下意识把手伸了出去，想要翻页继续看。 “小希？” 看着他把爪子伸向键盘，莲音忽地想起那句“键盘才是最好的自发热猫窝”的传言，赶紧伸手拦下了他的前爪，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一字一句道：“不行哦，妈妈在工作呢。” 希尔杜来回尝试了几次，却都被莲音拦了下来。 “喵啊！” 又是一番努力尝试都失败后，他彻底没辙了，只能被迫老老实实地窝在她的怀里。 他越想越气，除了气被阻拦，更多的是郁闷，这么简单的项目，她竟然没有头绪！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放在身上的手突然被撤走，没等希尔杜反应过来，他就听见了一道沉重的叹气声—— “不对，这里不该这么处理……这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莲音双手托着脑袋，喃喃自语，“明天就要交了，真是……令人烦躁。” 项目截止日期的压力像一层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她，她越是挣扎，就被捆得越紧，紧到她更是心烦意乱。 从未见过她这种状态，希尔杜有些慌了，趁她不注意，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把整个身体靠在她的手臂上。 他不是第一次和她一起面临过项目截止日期，只是她这种低沉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就好像…… 除了ddl日期外，还有别的烦心事一样。 第33章 同居猫是人 - 05 “谢谢你安慰我，小希。” 看着十分自觉挤进怀里的小猫咪，莲音的神色这才轻松了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那眼熟的毛色，还有那一模一样的瞳色，她不禁有些恍惚，“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吧……如果是他的话。” 希尔杜瞪大了眼，直直盯着她看，急促地喊了两声。 谁？ 她说的人，到底是谁？ “不对……这不对！我怎么会想到靠他来解决问题？” 叫声让莲音猛然惊醒，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我这是怎么了……是因为ddl要到了吗？” 一边懊恼着原因，莲音的手还是下意识拿起了手机。 希尔杜急急地凑上去看，看到的是她又点开了和他的聊天对话框。 他看到，她每天都有给他发消息。 他也看到，中途她给他打过电话。 他还看到，最后一句话，是她问的“你还好吗”。 从一开始的工作内容，到最后只是一句简介的问候，看得他的心揪成一团。 他想告诉她真相，但他现在只是一只猫，他能发出的声音，只有一声“喵”。 都说文字是冰冷的，可哪怕没有这十多天的相处，光看这个对话框里她所打下的字，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担忧。 以及，一种远超过对普通同事的关切。 他急急地蹭着她，甚至躺在桌子上，第一次向她翻肚皮。 以猫的方式给予她一些安慰，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了。 “算了，ddl要紧。” 看着静默的对话框，莲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一边摸着他的脑袋，重新整理了情绪。 情绪的转变让他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平日里那个沉稳冷静的莲音回来了，心疼的是她正一个人承担本应由两人共同完成的工作。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在明暗交错的阴影中，他清楚地看见了疲惫和忧虑。 疲惫的是增加的工作了和难度，至于忧虑…… 或许和项目是否能完成有关。 又或许，和他有关。 他的目光刚转回到电脑屏幕上，就看见莲音一一点开了他曾经完成过的项目文件，逐行逐字地看着。 “原来是这样……” 虽是平日里工作的交集不少，她几乎能摸到他做项目的思路，只是这样系统地分析和学习，然后再按着他的风格完成新的项目，还是头一次。 难度是有，但不大。 连着查阅了他十余份过往文件后，莲音已经理解他的思路和设计理念，敲击键盘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看着电脑屏幕内不断蹦出来的字眼，到文段，再到环节的设计，希尔杜的惊讶也在不断地增加—— 她的专业技术能力，他向来是清楚的。 他也知道，她会基于他的工作风格上，补充新的细节，力求万无一失。 只是如今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她和他之间的契合程度。 他也能明白，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面，能接手他的工作，敢接手他的工作的人，只有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静静看着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她，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声响。 和从前他还是人类状态时候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打扰，也不干涉。 黎明时分，当最后一个环节也顺利通过测试后，莲音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的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她也闭上了眼睛。 担心她会直接以这个不健康的姿势睡过去，希尔杜赶紧起了身，不停地用头蹭着她，一边用爪子扒拉她。 “真是辛苦你了，居然陪着我一起熬夜。” 莲音睁开眼，伸出手，轻柔地摸着他的后背，脸上虽然在微笑，但疲惫也是清晰可见。 项目完成了，但她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看着她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对着依旧静默的页面，发出一声叹息。 “喵呜……” 心忽地有些疼，他用脑袋紧紧贴着她的手臂，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他开始庆幸他现在是一只猫，他还庆幸被她捡回了家。 不然他绝对不会知道，原来他的突然缺席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大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还是你最好了，小希。” 她低声呢喃着，完全不介意倾诉的对象只是一只猫，眼神变得柔和而遥远：“虽然你和他毛色很像，眼睛也一样……但你不是他，也只有你会陪着我熬夜加班了。” ……胡说！ 那是因为，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这种工作量，在落在她头上之前，就被他截下来了。 要么推掉，要么延长截止日期。 他可不会让她有通宵加班的机会！ 希尔杜被气得发出一声叹息，挣脱开她的怀抱，用后背对着她。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小希。” 看着他这赌气似的举动，莲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是他陪她熬了个通宵的不满行为，于是和往常一样，莲音把头枕在他的身体上，心满意足地吸了一顿以后，才准备躺床上去休息。 “那么，晚安……不对，现在是‘早安’了。” 听到窗帘被拉上的声音，希尔杜回过头，正好看到莲音解开上身纽扣的动作，紧接着，就是拉开半身裙的拉链。 随意到，和她平时洗完澡时只包个浴巾一样，完全不避猫。 希尔杜气得又把头转开。 终于换好睡衣后，莲音又走过来，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看着那极为相似的毛色，莲音忍不住又出了神。 “那个家伙……希望他，一切安好。” 轻柔的声音让他以为只是幻听，但猫咪的敏锐听力告诉他，这确实是她刚刚说出口的话。 再回头时，她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他跳下桌子，本想和往常一样，枕在她的脑袋边上睡，但一想到她那疲惫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生怕那一丁半点的动静会惊扰她的休息。 猫咪的肉垫让他行走起来没有半点声响，他离开房间，走到阳台的窗边蹲着，望着渐渐苏醒的城市，心情越发沉重。 一定要尽快找到变回去的方法才行…… 为了他，也是为了她。 第34章 同居猫是人 - 06 八点一到，闹钟的铃声准时响起。 听到动静的希尔杜匆匆收起思绪，回到房间时，正好看见莲音掀开被子起床。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窗外的光线放肆地涌进房间里，让他的瞳孔一下就变成了竖直的一根细线。 “早啊，小希。” 莲音转过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他那变成一根线的瞳孔，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啦，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是还在记着我昨天拉你一起通宵的事吗？” 他端坐在桌面上，看着打开衣柜翻找衣服的莲音，尾巴拍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事实上，他确实是在生气—— 不过不是气她拉他通宵做项目方案，而是在气她熬了一个通宵以后，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要起床上班。 真是一点都不拿身体当回事！ 静静看着她脱下睡衣，换上衬衫，穿好裙子，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对于这种场面，他从一开始的害羞逃窜，进化到后来的见怪不怪，再到现在的一股无名火…… 他都不知道，这种心路历程是怎么来的。 他只知道，一想到可能会有其他家伙能看见她这些舒适肆意的模样，他的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能看见这些的人，只能是他。 “好了，妈妈要去上班啦。” 匆匆洗漱完毕，莲音抄起办公电脑塞进电脑包中，把猫砂盆、猫碗和水碗都检查了一边后，便快步离开了。 看着那紧闭着的大门，希尔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样才能变回去人的姿态？ 希尔杜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变回人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完全压过了他一宿没闭眼休息的困倦感。 尾巴不停地拍打着桌面，发出的声响让他越来越烦躁。 思索了半天无果，他只能短暂地把念头压下去，刚起了身准备跳下去，他这才发现，躺在他爪子边上的手机。 今天居然，匆忙到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希尔杜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察觉到这是一个寻找变回去的好机会—— 毕竟他的母亲玛利亚，是一名会占卜的“大师”！ 这种灵异事件，问她可是最有效的。 希望一下就涌上心头，希尔杜努力地用爪子触碰着屏幕，虽然好不容易解了锁，但要想把这件荒谬的事告诉母亲，寻找解决的办法，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点开短信的界面，希尔杜的目光开始在房间内不停地搜索着可以发挥触屏效果的东西来。 终于，在书桌的另一个角落里，他看见了她的平板电脑。 也看见了她放在平板电脑边上的多功能电容笔。 走过去把笔咬住，希尔杜回到手机旁边，歪着头，努力地用电容笔点着手机屏幕。 把整件事的起因和经过简单描述后，希尔杜终于把短信成功发送到了母亲的手机里。 但长久的静默，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把信息发错了人。 仔细核对了一遍号码，确认无误后，他只能蹲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等待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他准备再次编辑信息时，他终于收到了母亲的回复，那密密麻麻一大片的文字，看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直接跳过最上面对他的遭遇表示惊讶的内容，希尔杜开始提炼起下方的重点—— 可以试试狼人那般，在灵力充沛的月圆之夜，对着月光做出一些仪式； 也可以试试某种情绪的突然爆发，比如在一些极端情况的刺激之下，往往能激发很多东西出来； 还可以试试询问外面的猫咪们，看能不能找出同类，从而找到变回去的方法； …… 看着这些荒诞的方法，希尔杜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发出一声重叹。 耐心地把母亲所知晓的所有方法都看完后，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信息的最后一句话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何而起的，也会因此而终。 希尔杜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看起来最可靠可行的方法，陷入沉思。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指结束这个荒诞事件的关键人物，是莲音吗？ 小小的脑袋中充满了大大的困惑，没等希尔杜想明白，他就听见了熟悉的钥匙碰撞发出的声响。 “小希，我回来啦！” 看着端坐在桌面上的猫咪，莲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上出门太匆忙了，都忘记带手机了……那么，晚点再见啦小希！” 目送莲音快步离开，看着那紧闭着的大门，希尔杜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光是编辑短信，和等待回复，就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还好他反应快，动作也快，赶在她进房间前，就把短信记录删了！ 跳下桌子，来到床上，他静静看着凹陷下去一小块地方的枕头，再次陷入沉思。 因何而起，也因此而终…… “起”他很清楚，这一切的开端，都是从一个轻吻开始的。 那“终”…… 是要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再偷偷亲她一次吗？ 第35章 同居猫是人 - 07 熟悉的位置，相同的位置，希尔杜一蹲就是一整天。 直到窗外的路灯尽数亮起时，他才发现，又到了天黑的时候。 但，和昨天一样。 天完全黑了，莲音都还没有回来。 可是项目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希尔杜有些担心，终于站了起来，大大伸个懒腰后，踱步走向大门。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尤其是心怀忧虑的情况下。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打了多少个哈欠，他才终于听见那熟悉的钥匙碰撞的金属声。 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作为一只拥有灵敏嗅觉的猫，他立刻意识到，她今天喝了酒。 他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撺掇着让她喝酒的—— 毕竟他还在的时候，这杯酒，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被送到她手里的机会的。 停下了向她走去的脚步，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她。 哪怕她看不出来，他在皱眉。 “我回来了，小希。” 莲音把手提包挂在屏风的架子上，一边揉着有些酸软的肩膀，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走去，“久等啦，今天有聚餐，所以晚回来了哦！” 他愣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迎上去。 是啊…… 他怎么就忘记了—— 项目完成以后，单位的习惯都是会召开一次聚餐的。 难道是变成猫的时间增加，他作为人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减吗？ 脚步猛然停下，直到莲音的手已经触碰到他了，他才反应过来，往地上一趴，等着她伸手。 但没有往常那样的拥抱。莲音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和后背，便拖着脚步回了房间。 希尔杜微微一愣，赶紧踩着小碎步跟上。 看着她换好了睡衣，直接一头栽在了床上，他赶紧跳了过去，用爪子轻轻触碰着她的脸。 “我累了，小希。” 莲音把头埋在枕头上，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挥了挥，闷声道：“今晚就让我先睡吧……晚安啦，小希。” 手沉沉地放在床上，见她压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希尔杜只能无奈地收回了爪子。 她似乎是真的累了。 也似乎是聚餐上喝了不少酒。 皱眉长长呼出一口气，希尔杜只觉得白天的那股子烦躁又涌了上来。 到底怎么做，才能变回人类的姿态？ 总不能，要一直保持这个姿态活下去吧？ 万一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真的忘记了他曾经是人，和作为人类时的一切…… 那她怎么办？ 尾巴大幅度摆动着，却没有像白天那般，用力拍打着台面，只一左一右地来回横扫。 但这丝毫没有缓解半点不耐烦，反而越积越多，让他不得不起了身，换了个地方，开始来回走动。 跳上熟悉的窗台，他看着楼下喧闹的街景，却还是只觉得，吵不过心中无数的碎碎念。 烦躁地闭上眼，抬头睁开双眼的瞬间，他突然撞见一轮巨大的圆月，正明晃晃地悬挂在夜空—— 现在似乎是到了月中。 灵力充沛的月圆之夜…… 希尔杜定定地看着，恍然想起了白天时母亲所回复的信息中的关键点。 灵力充沛，月圆之夜，神秘仪式……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神秘仪式”具体指的是什么，只是有一种隐约的直觉在指引他，只要闭上双眼，进入冥想的世界，只要心中的念头足够强烈，或许，他就真的能变回人形了。 心中的烦躁被逐渐压下，他甚至开始对恢复人类姿态有了期待和迫切，也越发觉得有一股的能抚平心中各种情绪的神奇力量在身体里涌动。 “还好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蓦然从远方传来，希尔杜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却感觉那道光芒越发刺眼，疼得他眉头直皱，只能一点点艰难地撑开双眼。 是莲音的声音…… “醒醒……快醒醒！” 或许是见他没有动作，她又急急地喊了一句，充满了担忧的声音让他瞬间惊醒—— 是真的变回来了吗？ 灵力充沛的圆月之夜，竟然真的这么有效？ “快醒醒，小希。”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莲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像一盆冷水似的，一下就把他浇醒了。 “小希，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居然……睡这么沉！” 看着这只平日里只靠在枕边一起入睡的小猫咪，居然跑过来了窗台边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而且平时一到她闹钟响起的点，也会一起醒来的小猫咪，今天居然像是听不见闹钟似的，居然还需要她来叫起床！ 睁开双眼看着凑到面前的莲音，希尔杜怔怔地眨眨眼，又想了想她刚刚喊他的名字，不禁迷茫地抬起了前爪。 还是那么毛茸茸。 还是那么小的爪子。 小到能被她用三根手指就能握住。 “呃呜？” 居然…… 没有变回去？ 希尔杜懵了，然后怒了。 搞了半天，居然是他自己睡着了！ “小希？ 看着这只似乎还没完全睡醒的小猫咪，莲音皱着眉头，一边轻轻摸着小爪子，又小声地问着：“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变身失败不说，居然还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还是第二天天都亮了，她把他喊醒的！ 希尔杜别开了脸，心里的烦躁让他立刻就把爪子抽了回去。 看来第一个方法是没有效果的。 接下来，也只能往下继续尝试了。 一边想着，希尔杜把视线转回到了窗外—— 询问外面的猫咪们，看有没有同类么？ 又或是，极端情况下的情绪爆发…… 但无论是这两个之中的哪一个方法，都需要他必须离开这个安逸舒适的室内环境。 看着窗外楼底下的草坪，不时走过的遛狗的人，希尔杜微微眯起了眼。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凝视着不同于平日里热情回应的小猫咪，莲音将他的动作都收进眼里，神色也从担忧变成了严肃。 顺着他的视线向外面看去，莲音看见了在楼底下的垃圾桶内，努力翻找着食物的流浪猫。 第36章 同居猫是人 - 08 希尔杜已经记不清，今天是住进莲音家里的第几天了。 还是那个窗台，还是那个姿势，希尔杜一蹲就是一整天。 或许是过于出神，他连莲音掏钥匙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直到听到大门被打开，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窗台蹦下去，一路飞奔着出去迎接下班回来的莲音。 “我回来啦，小希！” 看着从房间里面蹿出来的小猫咪，莲音蹲下身，双手接住他，然后高高抱起，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腮帮子，一边道：“今天来得有点晚了哦，小希。” 把话说完，莲音又仔细看了看他，丝毫不顾他的反抗，把他按在怀里，直接掰开了他的嘴—— “喵呜！” 希尔杜用力把头一甩，这才把脑袋从她手里挣脱开，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位置……应该就是恒齿了，看起来全部长齐了。” 莲音一边摸着他的脑袋，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喃喃自语：“原来你是只成年的猫咪啦，小希。” 是成年了，所以呢？ 希尔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总感觉今天的她有点反常。 “来都来了，正好一起称个体重吧！” 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哪里奇怪，整只猫就被她抱了起来，只听见两道“嘀”声后，他就被放在了一个电子秤上。 “6.35kg……” 看着显示屏上出现的数字，莲音把他抱开，重新调零后，又称了一遍。 “看不出来呀小希，你竟然是有12斤的大猫猫啦！” 有12斤了，然后呢？ 希尔杜回头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尾巴，视线越过她，落在身后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上。 “对了，今天正好到了新的快递。” 轻轻把他放回到地上，莲音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开箱刀，把门边的一个纸箱子缓缓划开。 坐在地上，他静静看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被压扁的大包。 和包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根牵引绳。 把外包装拆开，希尔杜这才发现，那是一只双肩猫包。 “怎么样，要来试试吗？”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看，莲音拉开拉链，把猫包推到他的跟前展示着，还一边邀请道：“有了这个，周末我就能带你一起出门逛逛啦！” 出门？ 希尔杜双眸一亮，立刻走了进去。 能出门的话，那就意味着，他能离开这个安逸舒适的室内环境了！ 那接下来的两个计划，也都能一一尝试了。 “欸？就蹲下了？” 莲音本以为他会抗拒，没想到他会自动走进去不说，竟然还十分舒适地蹲在了包里，莲音顿时乐开了花，“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喜欢呢，现在看还好耶！” 一边说着，莲音环抱着双手蹲下，笑眯眯看着他，“怎么样，要不，现在出个门试试？” “呜嗷！” 刚才还听说是周末，没想到时间一下就提了上来，希尔杜连连点头，生怕她反悔似的，甚至开口夹着嗓子喊了一声。 出门的计划意外顺利，顺利到希尔杜有些不敢相信。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蹲坐在角落里的一只萨摩耶。 到底是嗅觉灵敏的犬类，隔着网纱看见它的那一刹那，希尔杜也看见了它在对着他笑。 尾巴开始急速摆动，在长毛的衬托下，像极了一朵不会散开的蒲公英。 “嗯？是猫咪还是狗狗？” 一眼看出了自己毛孩子的异常，电梯那人伸着脑袋，视线直直落在莲音身前的包上。 “是猫咪。” 莲音笑了笑，大方地打开遮挡的帆布，隔着一层网纱，把他展示给那人看。 “这毛色……我还没见过呢！还挺好看的。”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见他始终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不禁赞叹道：“都说猫咪胆小，容易应激，我看你家这只情绪稳定得很啊！” “可能是从前就是流浪猫，习惯了。” 莲音笑着应道，目光中多了几分自豪。 走出楼道，希尔杜抬头看着上方天空，开始用脑袋顶着最上方的网纱。 “想出来玩吗？” 看着他这急切的举动，莲音缓缓打开网纱，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牵引绳，确认真的固定好了以后，才打开网纱，让他把脑袋从包里探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他的鼻子。 但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还是强忍着难受和烦躁，努力分辨着空气中的各种信息素—— 这一个空白广场，气味是最为混杂的，似乎是是男女老少饭后闲聊时聚集的地方； 这一棵茂盛的大树底下，在大量男性人类的味道中，嗅出了少量鸟类的味道，似乎是养鸟人逗鸟时唠嗑的地方； 至于这几个垃圾桶旁边的草坪…… 有部分犬类标记领地的味道，也有少量一些未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气息，但最多的，还是数十只猫咪的不同气息。 看来，这个草坪，就是这一带的流浪猫聚集的地方了。 希尔杜来回打量，视线最后了落在了莲音的手上—— 牵引绳的手环，并不在她的手心里攥着。 或许是觉得他表现出来很乖，她并没有太多防备，只是把手环挂在右手手腕上。 松松垮垮的，似乎很容易就能挣脱开。 只要他的动作足够快，快到她没有任何反应之前！ 见他扭头看了过来，莲音习惯性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确实和电梯里遇到的那人说的那样。 和她从前亲眼见过，以及平日里刷视频看到的相当部分猫咪不一样。 他离开家，出门以后，情绪稳定得很。 一点都没有她先前所担心的，会出现应激的情况。 眯起眼睛享受着她的抚摸，希尔杜轻声呼噜着，却始终保持清醒。 在莲音准备把手收回时，他瞧准了空档，张嘴咬住牵引绳的手环，趁她一个不注意，后腿猛地一发力，直接从猫包里蹿了出来！ 借着惯性，他还十分顺利地把手环抽离了她的手腕，然后稳稳落在地面上，拔腿就跑。 “小希！” 身后传来莲音的惊呼声，希尔杜不敢回头，心跳在不断加速。 听着那紧追上来的脚步声，他的全身神经都在紧绷着，变回人类的念头驱使着他必须再加快步伐。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希尔杜暗暗把牵引绳的手环咬紧了些，然后一个急转弯，一头扎了进去！ 第37章 同居猫是人 - 09 静静地蹲在树枝上，希尔杜瞪大双眼，始终警惕地盯着树枝下方的草丛中，不时走过的各种动物—— 有半夜出来觅食的老鼠； 也有半夜出来觅食老鼠的流浪猫； 还有在觅食过程中，出现同类争夺食物，或是流浪狗过来挑衅，然后猫犬发生冲突的情景； ……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亮。 直到听见陆续传来人类说话的声音，希尔杜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他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树上躲了一晚上。 犬类的气息越来越重，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白色萨摩耶在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然后别开了头，似乎在说不要来烦他。 但换来的，是萨摩耶的两声犬吠。 “一！” 一道呵斥声即刻传来，希尔杜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突然蹿了出来，对着萨摩耶的脑袋抬手就是两巴掌下去，“都说了不要去吓唬其它动物，你怎么就不听呢！你……” 一边制止着，那人抬起头，这才发现树上趴着一只毛发凌乱的猫。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以后，萨摩耶又挨了两巴掌。 “你还把人小猫咪吓到躲树上去了，你真是胆子肥了你！” 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着他笑了笑，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直接道：“抱歉啊小猫咪，我们这就走，你……嗯？” 声音戛然而止，希尔杜把头微微挪动了一点，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啊？” 那人一手摸着下巴，皱着眉，仔细打量起他来，“你这毛色，真是少见，还怪好看……我靠！你不是前两天见过的那只猫吗？” 希尔杜本不想搭理那人的自言自语，但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一愣，这才把头转了回来。 听那人所说的话，还有那人身边的萨摩耶，似乎真像那人所说的，是他那天和莲音一起出门时，在电梯里碰到的人。 “我去，还真是！” 那人一脸震惊，向他伸出手，试图把他从树上抱下来。 但接连两个计划的失败，让希尔杜心里除了烦躁，还有郁闷。 心情差到了极点，他压根就不想搭理那人。 瞥了一眼那人手上的牵引绳，还有那被迫老老实实蹲在一边的萨摩耶，希尔杜纵身一跃，落在草坪地上后，扭头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本想着找附近的流浪猫询问一番，看有没有同类，能不能打探到一些变回人类的方法，结果换来的，是流浪猫们的一顿嘲笑。 甚至还有个别难以沟通的猫，只把他当成了来争夺地盘的敌人，一言不合直接动了手。 第二个计划，宣布失败。 在离开了流浪猫的集中地后，希尔杜换了一个区域，盯上了一只流浪狗—— 都说猫咪天性怕水怕狗。 水对于他而言，实在过于危险了。 那么，狗狗或许是一个相对而言，安全一些的选择。 于是盯上了一只落单的流浪狗后，希尔杜才蹿出草丛，挑衅起它来。 不出意外的，他和那只狗也动了手。 但让他意外的是，那只狗格外记仇，哪怕明知它已经落败的情况下不依不饶，甚至在他明确说了要放它走，不再动手以后，还追着他跑了三条街！ 直到他拼尽最后的力气，蹿到树上蹲着，那只狗又在树下蹲守了半天以后，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不是说，在一些极端情况的刺激之下，某种情绪突然爆发，就能激发出很多东西的吗？ 那他为什么，还是没能变回人类？ 希尔杜越想越郁闷，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至此，第三个计划，也宣布失败。 第38章 同居猫是人 - 10 不知道蹲了多久，眼看着四周环境的高温褪去，天色也在逐渐改变，希尔杜想了片刻，还是选择按兵不动，蹲在草丛里。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方—— 他虽是知道莲音住在这个小区，却从来没有来过。 也是借着那次聚会，送她回来，他才进入这个小区的。 没想到就因为趁她睡着时的偷亲，一切都变了。 他现在搞不清方向，混杂在空气中的各种味道让他压根分辨不出来回家是哪一条路。 再加上被那只狗追了好几条街后，他更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她所居住的小区里了！ 虽说早些时候遇到了和莲音住同一栋楼的那人。 只是遛狗人的范围是很大的，哪怕离开小区，到其它地方散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希尔杜越想越惆，忍不住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已经三个计划都失败了…… 计划失败了不说，最重要的是，他还回不去她的身边了！ 天色开始有了变黑的趋势。 希尔杜抬起头，看着骤然亮起的路灯，渐渐地，有些出神。 平日里都是他蹲在窗台上，透过窗户，俯视这些路灯的。 现在竟然变成了，他蹲在草丛里，仰望这些路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或许是到了饭后散步的点，草丛外路过的人影越来越多，说话声也越来越多，已经可以用“吵杂”来形容了。 经过两天的折腾，他也是真的累了，此时环境的嘈杂，都影响不了他的闭眼休息。 “小希！” 在一片黑暗之中，莲音那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 是梦吗？ 他有些恍惚，想挪动身体，却发现动不了。 “小希——你在不在，小希！” 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大了。 他缓缓睁开眼，却并没有看见莲音的身影。 果然，只是梦吗？ 他扭头舔了舔手臂上的毛发，再次闭上了眼。 “小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是她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炸响—— “你快出来，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希尔杜一下睁开了眼。 “嗷呜！” 身体还没能完全启动，他又急又气，生怕错过了她的寻找，直接扯着嗓子应了一句。 “小希？” 莲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草丛，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着：“是你吗，小希？” “呜……呜喵。” 希尔杜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草丛。 当熟悉的身影真切出现在眼前时，一人一猫先是一顿，然后紧紧相拥。 和他刚变成猫，然后被她发现时一样—— 她干练地把他抱了起来，娴熟地把他举起，一路上以公主抱的方式，往她家所在的地方走着。 “太好了……” 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听得他的心也随之一颤，一阵说不出的苦涩顿时蔓延开来。 她的担忧，他亲眼见证得太多了—— 先是“希尔杜”，然后是“小希”…… 这就像是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似的。 让她亲眼看见，她对他的关心。 却又让他无能为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除了焦急不安，什么都做不了。 “小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身上有没有伤口，扒拉了半天，发现只是毛发脏乱后，莲音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是轻轻抚过他的毛发时，手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外面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希尔杜抖了抖耳朵，愧疚让他的脑袋变得异常沉重，没有支撑起来的力气，只能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逃避她的视线。 她眼中的担忧，真切而滚烫，烫得他一点都不敢碰。 在那一刹那，他几乎忘记了他现在是只猫。 也不知道，当他找到了变回人类的方法时，她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紧紧相拥，然后倾诉情感。 “不过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莲音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也不管他身上脏不脏，贪心地蹭着他的腮帮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希……我们回家！” 是啊…… 终于找到了。 他趴在她的肩膀，感受着她沉重的心跳声，眼皮的重量让他难以支撑，最终只能缓缓闭上。 回家…… 他也不想再踏出家门一步，更不想再离开她了。 哪怕是，再也不能变回去人类的姿态。 第39章 同居猫是人 - 11 从希尔杜再次被莲音带回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不出意外，他再次经历了洗澡驱虫一条龙服务。 但相对的，莲音现在对他更不愿意松开手了。 把每天的亲昵和在意看在眼里，希尔杜总感觉心里有两个小人每时每刻都在打架—— 一个希望不要变回人类了，当一只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能有今天和她的亲密种种，靠的全都是猫咪的身体。 另一个则渴望变回人类，当一只猫，对他和她的未来十分不妥！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猫的话，那就意味着，在将来的某天，他要亲眼看着莲音把另外一个男人带回家，然后开始种种情侣之间该有的举动……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发生！ 蹲坐在熟悉的窗户边上，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虽是还落在窗外的街道上，心思却一点都和外界的世界不搭边—— 怎么会这样…… 三个计划，竟然全都失败了！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希尔杜百思不得其解，尾巴重重拍打在窗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莲音的忍不住皱起了眉。 “小希？” 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猫粮，还有特意添加在猫粮里的冻干也只是减少了两块时，莲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自从他意外走失，被她再次带回家，他的精神状态和食欲就不怎么好了。 虽说他的身上没有伤口，但从这两天他的表现来看，这次的意外丢失让他在外流浪了两天，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她都不敢想，要不是那天电梯里偶遇，他独特的毛色让那人印象深刻，深刻到那人在小区外围遛狗时一眼就发现了他，只怕这会儿她还在苦苦找他！ 更不敢想，要是找不到他了，她该怎么办！ “还是没能适应吗？” 莲音走过去，面带担忧，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后背，“要不，今天就吃罐头？” 一边说着，她特意把放在身后的主食罐头弄出声响来。 但以往对主食罐头都有兴趣的他，现在也只是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尾巴。 只是似乎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还凑过来，来回蹭着她的手。 “好吧，没兴趣那就不吃了。” 一眼看出来他的意思，莲音只能悻悻地把主食罐头收起，“那么，晚安啦，小希。” 话音落下时，房间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希尔杜踱步来到她的枕边，靠在她的脑袋边上，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定定看着渐入梦乡的莲音，希尔杜的目光越发深沉。 因何而起，因何而终……吗？ 真的要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再偷偷亲她一次吗？ 希尔杜眨了眨眼睛，抬起头，起了身，直直地蹲坐着，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当时的他就是现在这般，静静看着她安然入睡的。 她的呼吸让他觉得安心，心跳声却又让他有些乱了心神。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现在。 脑袋还在犹豫不决，他的前爪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脑袋也往她的脸颊上凑。 如果，真的能变回人类姿态的话，他一定要…… 等等，万一真的能变回人类姿态？ 前爪刚碰到她的侧脸，他突然怔了一下，即刻收回了手—— 现在可是晚上！ 而且她躺在床上睡着，他也在她的身边，和她在同一张床上…… 万一真的，再偷偷亲一口，他就能变回人的话…… 半夜时分，大变活人。 别说莲音会不会被吓到，他肯定会被吓到！ 到那个时候，只怕是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说向她表明心意了，她不把他送进去铁窗里关着，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惶恐满上眼眸，希尔杜吓得即刻收回了爪子。 在心里打架了许久的两个小人也停了下来，甚至出奇地达成了一致，让他的理智彻底占据大脑。 但理智无法压制的，是内心的爱恋。 所有防备被悄无声息地卸下，在理性依旧占据高地的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前爪，把身体往前凑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落在她脸上的，不是他的双唇，而是一只柔软的猫爪。 晚安。 莲音。 第40章 同居猫是人 - 12 当太阳的光线已经强烈到窗帘都无法抵挡住时，希尔杜睁开了眼。 又是一个明媚的周末。 他眨了眨眼，静静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莲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距离被莲音再次带回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在这五天里，他依旧没能找到新的能变回人类的方法。 他开始茫然，万一真的变不回去，他到底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俯下身往颈窝处又钻了钻，现在能让他心情平复下来的，也只有她了。 “唔？小希……” 或许是毛发的触碰带来了瘙痒感，莲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最先看见的，不是已经突破窗帘防守的太阳，而是把脑袋枕在她胳膊上睡觉的他。 听到她的声音，希尔杜抬起头来，直直地撞入那双好看的绿瞳之中。 像是做了心虚事一般，他立刻移开了视线，身体也弓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静静看着他装作忙碌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莲音突然想起了希尔杜—— 小希的眼睛，真的和他很像。 同样的蓝色，同样的深邃…… 那种像海洋一样深不可测，但又包容万物的深沉感，居然能在一只猫咪身上感觉到了。 还有刚刚的对视…… 虽然她知道，在猫咪的世界中，长久对视是挑衅的意思。 但，刚刚明明只是刚撞上视线，他就急匆匆移开了。 和希尔杜一模一样。 有时在工作中，不经意对视上时，最先移开视线的人，总是他。 就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在心虚似的。 而且下一秒，就会表现出在忙碌其他事。 真的…… 一模一样。 “喵呜。” 半天听不到新的动静，希尔杜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她还在直勾勾盯着他看，下意识顿了一下，然后迅速跑开。 他的动静，也让莲音回过了神。 “搞什么啊……” 莲音坐了起来，摇了摇头，“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想到他……” 不光是在工作状态时会想起。 就连现在看见小希时，她也会想起。 她到底怎么了？ 莲音再次摇了摇头，只当是睡糊涂了，赶紧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他熟练地跳上茶几的桌子，蹲在茶罐旁边，等着她洗漱完毕后的梳毛环节。 莲音喜欢喝茶，还是他到她家以后才发现的—— 平日在工位上，她只端着个马克杯喝温水。 住进来以后才发现，原来她喜欢在闲暇时候泡上一杯红茶喝。 比如起床洗漱后。 又比如休息日的下午。 和往常一样，莲音在等着红茶泡好的时间里，仔细地给他梳着身上的浮毛。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有人一大早给她打了电话。 直觉告诉希尔杜，她很有可能要被捉回去单位加班。 “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莲音的眼眸立刻垂了下来，神色有些失落，闷闷地开口应着：“已经……一个月了。” 希尔杜顿时警觉，但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有些听不清，他刚起了身，往边上凑凑，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语气中满是兴奋—— “你想想看，有什么假期是能休一整个月，就连老板都不闻不问，还不能把他开了的？” “什么假期？” 和莲音的反应一样，希尔杜歪着头，努力思考着，显然没能明白那人指的是什么。 “莲音你……算了，你单身，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那人欲言又止，但还是十分干脆地揭晓了谜底，“产假呀！” “什么？” “嗷呜？” 一人一猫瞪大了眼，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什么产假？” 莲音懵了，“原来希尔杜他……已经结婚了吗？” “嗷呜！” 没等他理明白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时，莲音的反应让他只感觉天都塌了—— 猫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天杀的，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人想出来的？ 关键想也就算了，这么离谱的原因，居然还敢宣扬开来，甚至传到了莲音这里！ 他有了想刀人的心。 “喵呜……呜啊！” 有苦难言的无力和恼怒在此时到达了巅峰，但无论他怎么用力扯着嗓子哀嚎，莲音都还是那副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呆愣模样。 “谁知道呢！平时他也不怎么和人说话，如果是隐婚的话，好像也不奇怪耶？”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慢悠悠地说着，电话这头的希尔杜急得嗷嗷叫个没完。 挨千刀的造谣者！ 等他变回人形，最先做的就是要把传谣的人都刀了！ “……这样。” 终于，片刻的失神后，莲音被他连续不断的嚎叫声唤回了神来，嘴角颤了颤，故作轻松地应道：“那也挺好的，起码说明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反正大家都能放心了，等他收假回来再处理项目就好了。” 这个能放心的“大家”都有谁，希尔杜不知道。 他只知道，据他所知，目前对他安危最担心的人，是她。 母亲那边他有发过短信去告知，到底是接触过非科学事件的人，玛利亚对于这件事，接受得非常快。 但他不知道，莲音能不能接受。 别说接受了，会不会信都是另一回事。 可是现在看来，他更宁愿告诉她，他只是变成了一只猫，而不是已经结婚甚至有孩子了！ “呜嗷……嗷！” 不管电话挂没挂断，他也不在乎电话那头的人到底还说了些什么，此时的他一心只想着能让莲音意识到，希尔杜真的还是个单身人士！ 没有隐婚，更没有孩子！ “小希，你怎么了？” 放下手机，莲音虽是还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只是看到他这嚎叫个不停的样子，只把心中的闷堵和难受，都归为了对他现在异常表现的担心，“是身体不舒服吗？” “喵呜，呜……呜嗷！” 希尔杜只恨现在的他不能说话，围着她身边急急转了几圈后，理智才稍微恢复了些。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办法把真相告诉她才行—— 哪怕以后真的不能再变回人类的姿态，他也不能留个“已经隐婚并生育了孩子”的污名在世！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后腿猛然一蹬，直接扑了过去。 “小希？” 看着他这一连串异常的行为，莲音的眉头越拧越紧，却没有急于制止，而是像是在观察似的，只动口不动手地旁观着。 他来到她的手机边上，做好了再费力也要把真相全部告诉她的准备，在一通努力操作后，终于解锁了屏幕。 最先映入眼眸的，不是熟悉的手机桌面主页，而是一个app的网页—— 一个在上方用加粗字体写着，“公猫去势手术预约”的美团页面。 第41章 同居猫是人 - 13 希尔杜在这一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 人可以倒霉。 但不能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接连倒霉。 “小希？” 见整只猫像变成了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莲音忍不住走了过去，却看见他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也张开着迟迟没有半点动作。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真切地在一只猫身上看出了“震惊”。 但她也好奇，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表现出这副模样来。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莲音看见手机屏幕被解了锁。 也看见了解锁后显示的页面，正是她这两天在想的事。 只不过，他这副模样…… 一只小猫咪，总不可能是看懂了吧？ 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莲音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轻笑声把希尔杜的思绪拽了回来，他一顿一顿地挪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给他做绝育的念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怪…… 怎么会突然看他的牙齿，说他成年了； 怎么冷不丁称了个体重，说有12斤了； 怎么还忽地买了猫包和牵引绳回来，还带他出门逛逛； …… 原来全都在这等着他呢！ 恐慌如潮水般袭来，瞬间淹没了希尔杜。 他猛地从桌子上跳了起来，蹿进房间里，窝在她的枕头上，一脸警惕地盯着四周的环境。 不行……绝对不行！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到底要怎么告诉她，他不是真的猫，他也没有做绝育手术的必要。 “小希，你到底怎么了？” 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莲音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把蓬松的毛发都顺了下去。 只是回应她的，不是往常那般亲昵的蹭手，而是无精打采地甩着尾巴。 “你这几天都很不对劲，小希。” 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一遍，通过那和希尔杜发色一模一样的毛色，还有和希尔杜瞳色一模一样的猫眼，莲音确认，她真的没有把其它猫咪认错为小希而带回家。 “还是带你去看看医生好了。” 片刻，莲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忽地起了身，嘀咕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还没完全压下去的惊恐再次涌了上来，看着莲音已经把一个浅棕色的航空箱放在了房间门口的地上。 “来吧，小希。” 莲音看着他，拍了拍手，又摊开，似乎在等着他自己走过来，“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医院…… 他才不要！ 到医院去看病是假的，去做绝育手术才是真的！ 希尔杜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破天荒地别开了头，一个正眼都不想给她。 “小希！” 见他没有半点反应，莲音的声音突然拔高，隐隐带着几分警告，“做个检查就好，很快就能回来啦！” 一边说着，她一边向着他走去。 希尔杜回头瞥了她一眼，生气似的重重呼了一声，然后后腿猛地一蹬，整只猫就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他躲到猫爬架最底下的猫窝里，把身体缩成一团，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小希？” 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抗拒的时候，莲音愣住了，收回手，眉头微蹙，“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趁早去看医生比较好哦！” 不要就是不要！ 眼看着莲音朝他走来，希尔杜心中的恐慌难以克制，本想张开嘴哀嚎，但发出的声音却像蛇一般的低沉而急促的“哈”声。 声音落下的时候，一人一猫同时怔住了—— 居然…… 哈气了？ 短暂的震惊后，希尔杜心里顿时生了一阵愧疚，耳朵即刻耷拉下来，不安又内疚地看着她。 莲音也愣住了，脚步停下，手也顿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 她竟然不顾他的意愿，把一向脾气好的小希，逼得都哈气了？ 看着他的飞机耳，再加上躲在猫窝里缩成一团的模样，莲音心疼不已，不再向着他靠近了，而是转身把航空箱拿走了。 “对不起啊……小希。” 莲音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以为是出现了幻听，刚把脑袋从猫窝里探出去时，却被她的神色惊到愣住了—— 那双平日里像绿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眸，居然变成了如死水一般暗沉。 哪怕现在窗外阳光正好，屋子里明亮无比，也透不进去一点。 那低垂的眼眸，是他在她项目失败，被领导指责时也不曾有过的。 她…… 还好吗？ 绝育的恐慌被抛之脑后，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心而行动着，三两步就来到了她的身边，高高仰着头，不安地看着她。 “喵呜……” 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腿，希尔杜还生怕打扰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欸？” 听到他的轻唤，莲音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蹲在脚边上撒娇的他，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猫。 “抱歉啊小希，吓到你了。” 莲音蹲下身，把他从地上抱起，和往常一样，亲昵地在他的脑袋上蹭了蹭。 “我都忘了，你在外面过得很不好呢……难怪不愿意再出门了。” 想起回到家以后，他的种种异常行为，莲音这才恍然惊觉，当时看见他从草丛中跑出来时，那小模样到底有多落魄。 也难怪他会不愿意再踏出家门一步了。 “对不起啦，小希，吓到你了。” 一边摸着他的脑袋，莲音把头埋在他胸脯的毛发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是妈妈不对，不该逼你的。” 不…… 他也有不对。 哪怕再生气，也不应该凶她的。 愧疚和心疼一并漫上心头，希尔杜微微低下头，把脑袋往她的脑袋上凑了过去。 不偏不倚，猫唇正好落在她的眉心之间。 但下一秒，莲音就怔了一下。 动作停顿之明显，把他都吓了一跳。 “小希……” 莲音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这种带着温热气息落在额头上的柔软触感，她好像经历过—— 就在一个多月前。 那个她在希尔杜车里小憩的睡梦之中。 第42章 同居猫是人 - 14 看着被藏在角落里的航空箱，希尔杜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被出门走失事件吓到的，到底是他还是她了。 但他知道，从她手机里每天被大数据推送的内容来看，她并没有打消给他绝育的念头—— 或许是在等他脱敏以后，再寻找带他出门的机会； 又或许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能有上门给公猫绝育的医生； 还或许是，通过一些药物，让他安然入睡，然后一觉睡醒时，已经到达医院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希尔杜始终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一点。 现在的他，除了亲眼看着自动喂食机里面蹦出来的猫粮，其它的什么猫条、冻干、罐头，他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她会下药，然后两眼一睁时，已经完成了手术。 只是一直等待，也不是个办法。 希尔杜起了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趁着她去晾衣服的空隙，缓缓走向被她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 自从多次找机会尝试后，他现在对于手机感应的触屏条件，已经了如指掌了。 现在解锁她的手机，压根就不需要同之前那般费劲。 或许再过不久，他就真的能打字，然后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 三两下解了锁，希尔杜做好了点进去又是看到对他不利的东西的心理准备，只是看到解锁后的页面，竟是他的朋友圈主页时，他愣住了—— 不是看和公猫绝育相关的内容。 也不是看和猫咪相关的科普。 而是在看他…… 在看他作为人类时，和他紧密相关的东西。 心突然抽了一下，希尔杜收回爪子，静静地蹲在边上，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在乎他一些。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没有知道她心意时的欣喜，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难受到，他连甩尾巴的念头都没有。 抬手把页面划掉，返回的上一页面，是他的主页。 猫爪突然一顿，像是在犹豫，几秒后，他又划去再上一个页面—— 是和他的对话框。 上一次看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她问的“你还好吗”。 但现在，已经被其它陆陆续续的消息刷上去了。 她还是有给他发消息，但没有再打过电话。 简单问候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问他什么时候才复工，有很多文件等着他处理。 从最顶端一路往下看，那句在对话框最底部，绿色背景框中的“你没事就好”，刺痛了他的眼。 发送的日期，是周末接完那一通电话后。 时间是将近凌晨一点。 所以…… 她是接受了其他人的谣传，说他已经隐婚育子的事吗？ 希尔杜微微张着嘴，他很想说话，也很想叫唤出声，但不知道怎么的，喉咙间的干涩让他发布出一点声音。 怎么会这么轻易接受呢？ 她为什么，会愿意接受呢？ 明明…… 她也很了解他啊！ 思路风格她知道，工作习惯她也清楚…… 他是不是已婚，是不是单身，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从一开始隐藏在字眼中的担忧，到最后这句看似庆幸实则释然的话，让希尔杜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甘夹杂着怒意，一下就把压在心头让他踹不过气的巨石掀翻，现在的他只想冲过去质问她，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的只言片语，都不肯相信她自己内心对他的了解程度的判断。 刚转了身，准备去找莲音算账，他就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她。 一人一猫对视了几秒，终究还是他先认了输。 再多的怒火，都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化为说不出口的委屈。 “嗯？” 走到桌子边上，习惯性抬手去摸他的脑袋，莲音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锁。 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解锁后的页面居然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她现在不愿意看见的那一页。 只不过…… 在离开房间之前，她明明记得，她锁了屏的。 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只猫在。 “奇怪……怎么解锁了？” 突然想起那天周末，他蹦上桌子以后，对着她手机点了几下然后解了锁的一幕，莲音不禁瞪大了眼，“该不会是你吧？” 一只小猫咪，居然会解锁手机屏幕？ 这说出去有谁会信！ 一眼看出她的怀疑，希尔杜没有回应，只是懒懒地摆着尾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对……这怎么可能！” 莲音被这个荒谬的想法逗笑了，但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后，正打算把手机拿走，却看到他突然起了身。 本以为他是来求摸摸，但看到他横在她手和她手机中间时，莲音就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只是几秒，手机的待机时间就到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希尔杜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抬起爪子，熟练地输入了解锁的密码。 当看到手机屏幕真的被解锁后，莲音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小希，你成精啦？” 莲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确实被解锁的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键是，他居然还知道她锁屏的密码！ “喵呜。” 他扬了扬下巴，生怕莲音觉得这只是巧合时，再次抬起爪子，在聊天框内戳出来了好几个表情包，并发了过去。 本以为她会持续这种震惊的状态，但下一秒，手机就被她迅速抽了回去！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迅速把发送成功的表情包通通撤回。 “别闹了，小希。” 莲音把嘴角往下一拉，皱着眉，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警告道：“小猫咪是不可以玩手机的哦！” 说完，他就看着她对着手机就是一通乱点，似乎在更改设置。 “再说了……” 声音忽地放轻，希尔杜抖了抖耳朵，下意识看了过去。 “一直给没有回复的人发消息，是很不礼貌的哦！” 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声音轻快，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开心。 相反地，在没被眼皮挡住一半的眼眸中，他看到了失落。 至于被挡住的另一半…… 希尔杜扭开头，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他不想看。 更不敢看。 她是不是还想着送他去做绝育手术，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对那个，作为人类姿态的他。 第43章 同居猫是人 - 15 看着几乎又是没有动过的猫粮，莲音眉头紧拧，犹豫再三，还是把已经收好的猫包取了出来。 “你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小希。” 轻轻揉着他的脑袋，莲音一脸担忧，“我真要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了。” 听到“医院”二字，希尔杜立刻站了起来，熟练地逃窜到底猫爬架的最底层。 “小希！” 莲音板着脸，但一想到上一次相似情况下他的激烈反应，她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不敢逼迫他，只指了指猫碗，说道：“如果你能打起精神来，好好吃饭的话，我就不带你医院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莲音知道，一只猫咪而已，怎么可能会听得懂人话！ 佯作生气地转身回了房间，莲音还十分顺手地把门给锁上了。 她这是生气了？ 希尔杜有些懵，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出来，蹲坐在房门前，却不敢像上次那样，肆意地刨门嚎叫。 本来他也没打算绝食抗议的…… 只是他实在记得，她说做绝育的条件是足岁，以及体重达标。 所以他才会想着，少吃一些，让体重下来点，好让她打消念头。 但前两天发生的事，真的让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是不会有想吃东西的念头的。 更何况，那些颗粒分明的猫粮本来就难吃！ 想到这里，希尔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猫碗的方向走去。 她刚刚说了，只要好好吃饭，就不会再带他去医院。 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把猫粮吃完，然后再另想办法了。 最后一粒猫粮吃完的时候，房门正好打开了。 一人一猫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他先走向了她。 “小希你……真吃完了？” 莲音怔住了，除了惊讶就这么十来分钟的功夫，他把大半碗猫粮吃完。 更震惊的是，他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 刚说完让他去吃饭，他就真的去了。 定定看着倒在脚边仰躺着，像是在翻肚皮道歉的他，莲音的眉头就皱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感觉…… 这么别扭呢？ 平日里那么高冷的样子，现在却是不合形象的谄媚…… 不知道怎么的，莲音忽地想起了希尔杜—— 曾经有个项目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一架，互不搭理三天以后，他竟然提着奶茶和蛋糕来找她。 那别扭的模样，至今让她印象深刻。 还有他当时的那句“抱歉，是我语气重了”。 被他这副模样惊到的人，当时可不止莲音。 工位附近的好几位目睹全程的同事，都一致认为天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后当天就传开了，原来希尔杜是会道歉的人。 他们更惊讶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他这样给她低头。 真是…… 难为他了。 明明她也并没有生气，不过是那几天的项目比较棘手，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上面罢了。 别说和希尔杜说话，就连隔壁桌的同事找她，她也没有怎搭话。 只不过…… 为什么，他会那么做？ 思绪搅成一团，莲音听见了隐约门外传来的动静，到底是有些担心被关在外面的小猫咪，没有太多思考，她就起身去开了门。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她看见了仰躺在地上的小希，身体扭曲着，很是别扭的样子。 但她也看到了，被叼到房门前的几包小饼干。 听说，被呵斥过后的猫咪，倒在地上打滚翻肚皮，是道歉的意思。 那他现在…… “小希……” 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小零食，她突然想到了希尔杜—— 这种带着礼物向她道歉的方式，和他真是如出一辙。 只不过…… 小希这么做，是因为她是他的饲主，是他在乎的人。 那，希尔杜呢？ 她和他…… 只是同事吧？ 双眸缓缓瞪大，莲音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就像是拍打着海岸的潮汐，突然就把她激醒了。 潮水褪去，只留下一地的贝壳，等着赶海的她前来拾取—— 那不合他风格的言行； 每次加完班后，都要对他说一句“记得关灯”的夜晚； 还有多次不经意间对视上后，迅速移开的视线； …… 种种她曾觉得他怪异的举动，都在这一刻，被她找到了答案。 只不过，似乎都晚了。 晚到，她在他得知他隐婚育子后才有所察觉。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自嘲的笑容刚绽开，她却突然灵光一闪，不顾还躺在地上等她来摸的小希，直接冲到桌子边上，抄起手机就是一顿划拉。 短短的几分钟内看到她脸色变了又变，希尔杜也没有继续哄她的心思了，只急急地跟了过去，看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边翻看着希尔杜的朋友圈，莲音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听得他的心猛地一颤。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希尔杜把头探了过去，看着她来回拖拽着他朋友圈为数不多的照片，每个图都放大了看时，目光顿时转到了她的脸上。 从她的严肃表情来看，她似乎在验证一些什么东西—— 就像平时工作时那样。 当她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或者要求别人按她说的去做时，多半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正在进行测试验证。 这个时候，只要好好配合她，静静等待就好了。 “果然……” 刚把脑袋缩回去，希尔杜还没等上两分钟，就听见了她的轻笑声，但很快，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 “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希尔杜的心随着话音的落下，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她发现他不是真的隐婚育子去了； 但她也知道，他大概率是出了意外。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在闹了这么多乌龙后，还是回到了最开始她担心他安危的起点处。 第44章 同居猫是人 - 16 又是一个周六，和刚被莲音捡回家的第三天一样，阳光明媚。 不过和那个时候不一样，莲音没有去加班，他也没有在猫爬架的最顶层。 而是枕着她的胳膊，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间。 生物钟让他很早就从睡梦中醒来了，睁开眼看着莲音安静的睡颜，他静静地看着，越发觉得这种祥和也是一种享受。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她的体温，他不自觉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唔……小希。” 呼噜声在耳边响着，莲音懒懒翻了身，手臂十分自然地环抱住他，脸更是埋在胸脯那片柔软的毛发之中。 但他还没完全适应她这种埋胸的方式，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双手压在她的脸颊上，抵挡着她的进一步靠近。 “你躲什么？” 莲音睁开双眼，不解地看着他，嘟囔道：“让妈妈亲一下怎么了？” 妈妈？ 他才不要她当他的妈妈。 希尔杜没好气地呼了一声，把头移开。 但莲音的双手放在他的腋下，丝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亲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是不会少一块肉。 但是如今这一切的开端，就是从“亲一下”开始的…… 再亲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猜。 就在他还在发呆的时候，莲音已经将他控制在怀里，趁其不备，对着他的脑袋亲了好几口。 “喵呜！” 希尔杜努力把脑袋往边上扭，但终究抵不过莲音如今的体型优势。 这就是所谓的“强制爱”吗？ 挣脱失败的他被抱得更紧了，随之而来的，是她得逞炫耀似的埋头一顿亲。 只是其中一个，不偏不倚地，正好亲在了他的猫唇上。 希尔杜怔住了，但她依旧毫无察觉，只肆意地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胸脯上。 “喵……喵呜？” 希尔杜胡乱地蹬着双腿，来不及逃，也没有反应过来要逃，只觉得一顿挣扎后，体温开始升高。 身体似乎在被拉伸，毛茸茸的猫爪开始变得根根分明，但最为明显的，还是视野陡然改变。 原本还是毛茸茸的触感顿时变得光滑坚硬，莲音抬头睁眼，却正好对上那一双蓝色的眼眸—— 和小希的一样。 也和希尔杜的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满是惊慌。 “你……” 直直对上她的目光，希尔杜从她瞳孔的倒映中，清楚地看到，他不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 他愣了。 但她比他愣得还要久。 久到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变回人以后，他是果着的。 想法出现的同时，他的手下意识覆上了她的双眼。 希尔杜咽了咽口水，视线下意识往下挪，见身上还穿着变成猫那天穿着的衣服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希？” 大变活人让莲音的大脑彻底宕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怎么想都觉得，是她出现了幻觉。 “不对……” 这不对！ 猫怎么可能会变成人？ 人怎么可能是猫！ “你……希……不对！” 莲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那么小的一只小希，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么大一个的希尔杜。 时间似乎凝固了。 大脑还在宕机，莲音依旧无法处理眼前的非科学技术能解释的场景。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或许是因为靠近心脏的位置，她甚至能感觉到从指尖传来的他的体温，以及他的心脏的跳动。 “对，是我。” 长久的僵持后，希尔杜最先开了口，虽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刚变成猫的那几天，我也接受不了。” “这怎么可能！” 双眼还被他的手掌覆盖，滚烫的温度自脸上传来，满上她的脸颊，连带着体温也有些升高了。 “我可以解释。” 希尔杜深吸一口气，彻底冷静下来后，声音也没有了刚刚的发抖和沙哑，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出现……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回来了。” “其次，我是单身……我没有隐婚，更没有孩子。” “最后……” 看着还在微微发抖的莲音，希尔杜顿了顿，回想起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种种表现，把心一沉，继续道：“我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 “停……打断一下！” 一个激灵打了来，莲音猛地弹开，抓起被子紧紧裹着，缩到床另一边的角落里，瞪圆了双眼看着他，视线在希尔杜和空荡荡的猫窝之间徘徊了好几秒后，惊恐地看着他，“你……小希……你的意思是，我没猫了？” 第45章 同居猫是人 - 17 一句话打破了尴尬又紧张气氛，连希尔杜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希尔杜支起上半身，把手搭在床的背板上，面带微笑看着她，“养一只真正的猫。” “什么‘我们’？” 莲音耳根发红，脸颊滚烫，“谁跟你‘我们’。” “我承认我喜欢你，那你……” 希尔杜继续说着，本想直接问出口，但看到她这副应激的样子，只能选择换了一个问题：“担心了我这么久，看见我没事，不应该高兴吗？” 莲音怔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回想起对话框内的每一条消息，她沉默了。 尴尬的气氛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密感。 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光是听他说，他喜欢她； 也不止是他亲口澄清，他并不是隐婚育子； 更是亲眼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 两人坐在床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比任何时候都靠近。 不服地扁了扁嘴，莲音微红着脸，抄起手边的枕头，往他身上用力一扔！ 希尔杜也不躲，面不改色地接下，双眸依旧紧紧盯着她看。 莲音把头又撇过去了一些，心中的怪异越发难以压制—— 难怪和小希相处的时候，会时常想起他来了。 就连这种静静注视的姿态，他和小希，都是一模一样…… 也是。 希尔杜和小希，本来就是一体的。 只不过…… 回想起和小希相处的点点滴滴，莲音僵硬地把头挪了回来，声音有点发抖：“你……真的是小希？” “是。” 希尔杜淡然应着，目光有些复杂，“所以你猜，为什么我会那么抗拒你带我去医院。” “……那确实。” 一提起去医院，莲音最先想到的，就是原本她是打算带小希去做绝育手术的。 只是因为小希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而且从她后面的观察来看，小希并没有出现该有的一些特征时，她才打消了念头的。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先一步移开视线。 这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那炽热的直视，让莲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回家吗？” 沉默了片刻，莲音最先开了口，“你的家人不也……” “我早就找到机会告诉她们了。” 没有等到意料中的话，希尔杜有些失落，但还是十分老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只是没有办法告诉你……哪怕我们已经同居很多天了。” “停！等一下！” 莲音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请你不要说出这种让人容易误解的话好吗？” “哦？” 希尔杜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兴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不需要！” “那看来你也很清楚。” 见她似乎还想装傻，希尔杜突然就没了耐心，开始向她逼近。 “同睡一张床，一起洗澡……还需要我说清楚吗？” 希尔杜抬起右手，放在床板上，刚好拦住她逃脱的路线。 “你发的消息，还有你对‘小希’的自言自语……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看着她不断蹿红的脸颊，希尔杜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 “还有那个谁传的谣言……那几天，你都在想什么？” “别、别说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再加上不断勾起她回忆的每一句话，莲音现在只想着躲开。 或者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我的朋友圈，你翻了多少遍？” 左手扣住她的下巴，希尔杜把她的脸转过来，逼着她对上他的视线。 “我只是担心你……” “是作为同事，还是朋友，还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就开了口：“恋人？” 空气再度陷入静默，回应他的只有她的微微颤抖和沉重的呼吸。 “担心项目……没人做。” 半晌，莲音弱弱开了口，毫无底气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和我拌嘴吗？” 看着还在放大的脸，莲音迅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下意识闭上了眼，屏住呼吸。 也正如她所料的那样，他本想慢慢引导她说实话，但在双唇还有不到一厘米就要贴上时，他停住了。 好不容易才变回人类，他可不想因为一时间的把持不住，又变回一只猫。 轻叹一声后，他别开了头，像还是小希时那样，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但不一样的是，小希不会亲吻她的脖子。 而他，希尔杜—— 会。 第46章 同居猫是人 - 18 炽热的气息和柔软的触感夹杂在一起，一阵酥麻感顿时从颈间蔓延而开。 这种触电一般的感觉，让莲音的大脑再次宕机，失去理智的控制后，她竟然把刚刚的想法说了出口—— “为什么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 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而希尔杜也明白了她所表述的意图。 “因为……我怕再出事。” 不是他不想亲，而是他不敢。 他可不想再变回小希。 现在清楚地知道，原来是接吻导致他的变身后，他只能强压着念头，转而进攻其它位置。 “出事？” 莲音懵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恍然之间，想起了那个她在他车里，小憩的睡梦之中的朦胧触感—— “你该不会是……那次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我吧？” 莲音瞪大了双眼，看到他一脸无奈又懊悔地点了点头时，气得直接上手捏住了他的脸！ “好你个希尔杜！你竟然……趁我睡着偷亲我！” 莲音反客为主，一个用力，直接把他整个人按倒在床上，“看来是上天都觉得你耍流氓看不过眼，这才把你变成了猫的！你……你给我等着！” 一边说着，莲音就把脸凑了上去。 希尔杜脸色一变，迅速伸出手，挡在她的嘴前。 “我怎么感觉……” 看着莲音恼怒的模样，希尔杜来了兴致，忍不住挑逗起她来，“你好像很想亲我啊？” “那倒不是。” 莲音扒拉开他的手，眉梢一挑，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我只是想撸小希了，所以……快给我变回去！” “好啊！” 希尔杜眼睛一眯，伸手握住她的腰，一个用力，直接将她往怀里按，凑到她耳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无名暗火，“亏我还有所顾虑，看来……你精力很旺盛啊！”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这警告似的低语，让莲音立刻意识到了他的目的。 “希尔杜！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试了我肯定让你变不回来！” 心猛地一紧，莲音收回手想逃，同时反威胁了回去：“偷亲谁不会啊？我也可以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亲你！” 希尔杜暗暗咬紧了后牙槽，“那你最好保证，我比你先睡着。” 不等她反应过来，希尔杜一个翻身，把她压趴在床上。 “不是，你……” 自肩膀传来的轻咬让她说话的尾音轻轻一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旁边的枕头…… 汗水遍布后背，莲音不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想去洗澡，却发现身体累到没有动的力气了，双腿也软得有些发抖，最后还是他把她抱进去的浴室。 被赶出来的希尔杜坐在客厅的沙发，听着浴室里的哗哗水声，思绪有些放空。 不知道怎么的，他有种他还是“小希”时的感觉。 但他又很清楚，他不再是“小希”。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希尔杜起了身，向着房间走去。 浴室的门被打开时，包了个毛巾就出来的莲音，被当头套了一件宽松的T恤。 莲音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希尔杜，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颊也迅速蹿红—— 她怎么就忘了…… 希尔杜是从“小希”时期过来的！ 那也就意味着，这“同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把她的喜好和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看着希尔杜从容不迫地坐回到客厅沙发上，莲音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落座以后，她抬眸瞥了一眼那扇磨砂的浴室门，脸色突然一变！ “等会儿，我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莲音瞪大了双眼，惊恐又惊慌地看着悠闲自得的希尔杜，颤抖着声音问道：“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你是不是能从浴室门这看到……” “嗯。” 简单的一个字，把她的思绪瞬间干崩。 想起他刚刚站在门口，等她出来就给她套T恤的举动，她突然想起，之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小希可是会在她的脚边围着打转的！ 而她刚刚出来的时候…… 莲音感觉头脑发晕，更多她从前不曾留意过的细节拼命往上涌，让她整个人都快要厥过去了—— “那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 “嗯。” “那、那我出门前换衣服，你是不是……” “嗯，还想知道什么？” 希尔杜眼眸都没抬一下，“和刚刚一样，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短短一句话，直接把她所有的侥幸判了死刑。 “希尔杜！你！立刻！马上！滚出我的家！” 第47章 同居猫是人 - 19 告假了一个半月，希尔杜终于重返岗位。 和以前一样，雷厉风行。 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积压在手上的项目全部处理完完毕。 看着不断从他办公室里被端出来的文件，同桌趁着闲暇时间，凑到莲音身边，一边用余光留意着他的动向，一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希尔杜回来以后，有些不一样？” “是吗？” 莲音眼眸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淡然地审阅着手上的文件。 “真的！诶，我跟你说，我一开始都没发现来着……直到今天早上！” 同桌的腰弯了弯，整个人几乎是趴在桌子上的状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边继续说道：“早上我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他了，吓得我文件都掉了！结果他在帮我捡文件的时候啊，我竟然看见，他的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像是戒指一样的吊坠！” 莲音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笑了出声，调侃道：“你还真是大胆，这都敢看。” “我又不是故意往他领口看的！” 同事被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急了，声音有些压不住了，“这不是弯腰的时候，露出来的嘛！” “说不定早就有了，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莲音轻声一笑，丝毫不在意。 “不是，你难道就不好奇，像他这样的人，到底会……” 同桌的话还没说完，视野突然暗了下来。 识趣地闭上了嘴，抬头一看，正见希尔杜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手里握着三份文件。 “最底下那份是你的，其它的……” 希尔杜没有把话说完，眼睛随意地往同桌身上一飘，悠悠地继续说道：“后天交。” “好。” 莲音立刻会了意，伸手接过文件。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工作量，同桌立刻垮了脸，在接过莲音递来的文件时，左手中指的银光让同桌的双眼顿时放了光—— “莲音！你……” 顺着同桌的视线看去，莲音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八卦的心思即刻从希尔杜身上转移到了莲音的身上，同桌一脸兴奋地拉着她的左手，欣喜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戒指，语气中按捺不住激动，“你不厚道呀！连订婚这种喜事都不告诉我……说说看，是和谁呀？” “什么呀，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莲音笑着收回了手，一边提醒道：“赶紧做吧，后天就要交呢！” “哦对对对，还有活儿呢！” 被这么一提醒，同桌这才收起了吃瓜的心，老老实实地挪回到工位上，开始埋头看文件。 收回视线时，莲音还感觉到了来自身侧的注视——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莲音看见，希尔杜正双手环胸，站在百叶窗前，静静地看着她。 莲音侧过头，对他笑着眨了眨眼，又把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才看见他收回目光，转身坐回到办公椅上。 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原来他看她，和她看他，竟是这么方便。 莲音低头看文件时，余光不经意瞥到了左手中指的戒指，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总感觉，什么也没有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第48章 简介 起初，莲音还以为地上缩着的那一团是猫。 当拿出小鱼干打算捡回去时，她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但她还是把他捡回家悉心照顾，直到他被亲生母亲找到。 后来他成为一国王子，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她抓回来，理由是她当年用臭鱼干羞辱了他。 本以为会被五花大绑送上断头台，但看着在房间里挂了十多天的小鱼干后，她觉得还不如就从窗户跳下去死了算了。 「别啊。」 或许是念在养育之恩，希尔杜成了第一个发现她要寻死而且及时把她救下的人，但莲音很快就发现，是她想错了—— 「现在我救你一命，我们就此两清，以后你别再说是我姐姐，当我王妃怎么样？」 「十年养育不算恩？」 「夫妻之恩也是恩。」 第49章 萌芽篇 - 01 在遇到莲音前，希尔杜从未见过魔女。 只听传闻说，魔女能蛊惑人心，是很危险的存在。 当他看见那双在阳光下折射下，比绿宝石还要好看的眼睛时，他相信，魔女确实能蛊惑人心。 人们敬畏魔女，更敬畏魔女的魔法。 敬畏到想占为己有。 于是在长达数百年的迫害中，魔女们纷纷将居所搬至远离人群的森林中，非必要绝不和人类有往来。 因此，和人类有接触的魔女，屈指可数。 而会被村民堵门的魔女，更是绝无仅有。 冷眼看着村们喊得嗓子都哑了，那扇熟悉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时，希尔杜开始猜想，莲音是因为过于沉迷阁楼里珍藏的珠宝，还是又不知道跑去哪个城镇买新衣服去了。 拍门声，大喊声，还有啜泣声混杂在一起，希尔杜觉得耳膜都快要被炸穿了。 “早说过了，连我都不知道她……” 小小的希尔杜露出大人一般不耐烦的神色，皱着眉头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紧闭的大门忽地被打开了—— “中午好呀各位，请问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 开门的人正是莲音。 和那些满脸怒容的村民们不同，她笑意盈盈，语气温和，举止优雅，和传闻中危险的魔女毫无关联。 “让我来猜猜看！” 莲音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向着希尔杜走去，笑容不减，“他是在村长的鱼塘里洗澡，还是去二爷家里逮鸭子，还是……” “这次是把我家二娃三娃给揍了！” 一名头戴红色花布头巾的中年妇女瞪着她，高声嚷嚷道：“你看给我家孩子揍成啥样了！” 话音刚落，两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小男孩哭哭啼啼走了过来，一个鼻青脸肿，一个身上挂彩。 “还有这样的事？” 莲音一脸惊讶，瞥了一眼俩孩子后，又在希尔杜面前蹲下，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一遍后，低声问道：“你先说，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希尔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然赢了。” “好孩子！” 莲音嘴角噙着笑，一边摸着他的头站了起来，一脸歉意对着村民们连连道歉，并承诺下午一定会去村子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听到魔女要来帮忙，村民们一改方才的愤怒，顿时眉开眼笑，那中年妇女也不管自家孩子身上的伤了，拽着二人的胳膊，拎小鸡似的往回走。 “又是一个新事故呢，希尔杜。” 目送着村民们走远，莲音依旧笑眯眯的，还想着念叨几句，但希尔杜并没有理会，只快步往屋子里走。 “你这孩子……还说不得啦？” 看着希尔杜头也不回，莲音赶紧追了上去，可她越喊，希尔杜就走得越快。 “你倒是等等我呀！” 没有理会她的呼喊，希尔杜快步冲上二楼，直接打开了书房的门—— “你果然在这里。” 直直盯着趴在书房地板上看书的莲音，希尔杜径直走了进去，脸色也从刚刚的淡漠中多了几分怨气。 “你这不是知道我在哪里嘛！” 莲音抬眸，笑眯眯地迎上他的目光。 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楼下那个还在呼喊着希尔杜的“莲音”，身体迅速变得透明，最终同烟雾一般消散开。 “说吧，这次是什么原因。” 莲音从趴在地上变成坐在地上，不等她招手，希尔杜已经走了过去，一声不吭，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挨着她。 “他们说，我是‘魔女之子’。” 沉默几秒，希尔杜双手抱膝，犹豫了几秒，闷闷地开了口。 “但他们说的是事实哦！” 莲音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他们还说，你是‘带来不详的祸端’……”希尔杜撇了撇嘴，声音沉了几分：“明明你平时没少帮他们的忙！” “那是因为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可没有了解‘魔女’的机会。” 听罢，莲音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着：“他们年纪都比你大，而且还喊来了帮手，这你都能打赢……不错不错，没给我丢脸哦！” 希尔杜身形一顿，心里的委屈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知道，莲音已经用魔法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完了。 “那你……” 本来只是趁机和她多说几句话，没想到还能得到她的安慰，希尔杜一扫先前的阴霾，轻哼一声：“下午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了！” “可现在你也知道了，他们背地里可没少说你坏话！” 刚被安抚好的情绪一下又冒了出来，希尔杜眉头紧皱，不服地撇了撇嘴。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 莲音轻轻摸着希尔杜的脑袋，看着他那用力撅着的嘴，忍不住笑了出声：“放心吧，我有分寸，没事的！魔女的事，你少管哦。” 第50章 萌芽篇 - 02 阳光懒懒洒下城镇街道，很快就被脚步和车轮碾碎在地上。 前方的莲音一袭浅蓝色蓬松连衣裙，头戴装饰着鲜花的编制草帽，脚踩中跟短靴，和众多逛街的少女一样，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希尔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莲音会被称为“最不像魔女的魔女”了—— 不像大多数魔女那样隐居深林，她住在森林边缘，还时常和村落的人类往来； 也和绝大部分魔女不一样，她不会天天只穿深色系的修身连衣长裙，也不会穿着又细又高的鞋子出门，更没有几乎是魔女标配的深色系大帽檐锥形帽。 若不是村民们知道，森林的边缘住着一位上百年都不曾见过容颜衰老的女子，他们兴许一辈子也不会察觉到，这位看上去更像是贵族小姐的少女，其实是传闻中的不老魔女。 以及和传闻中魔女极为擅长魔法不同，她会的魔法，似乎很少。 不常在人类面前使用，使用的种类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样。 这还是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后，希尔杜才发现的事实。 “你已经跟踪我很久了。” 希尔杜还在出神，莲音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别以为人多我就发现不了你哦，希尔杜。” 心忽地一颤，希尔杜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明明她一次都没有回头，她是怎么知道他在跟着她的？ 还有…… 明明二人之间隔着起码五米的距离，她的声音怎么像是她站在他身边时那般清晰的？ “想陪我逛街就直说嘛！正好我缺个帮我拎东西的人。” 半天没有回应，莲音终于回过了头，隔着人群，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狐疑看着自己的希尔杜，远远地，朝他伸出了手。 希尔杜轻哼一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却没有理会她伸出来的手。 “哎呀？真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莲音收回手，不恼反笑，打趣道：“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希尔杜移开了视线，微微侧过脸，小声嘟囔道：“你以前也没这么勤快来城镇。” 在过去三年的相处中，莲音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他在森林和村落之间转悠。 只有快到季节更替时，她才会到城镇这边买新衣服。 但很多时候，其实是她制造出来的幻影替身，完成的跑腿任务。 莲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我可没这么说！” 希尔杜涨红了脸，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被道出真实想法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眼睛到处乱看，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等等，难道你……”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时候学会窥探内心的魔法了？” 他怎么就忘了，她看上去再普通，也是个会使用魔法的魔女！ “我会什么魔法，你不是很清楚嘛？” 看到他这反应，莲音笑得更开心了。 莲音习惯性准备蹲下和他说话，却在弯腰的时候停下了—— 三年的时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刚过她腰间的七岁小男孩。 现在的他，都能够到她下巴的位置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 被盯着看了半天，希尔杜没有不自在，只是有些疑惑。 这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只有在她学习新魔法时看书那会儿，他才看见过。 她这样直接盯着他看，出神好几分钟，还是头一回。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大了。” 愣愣地回过神，莲音欣慰一笑，语气不禁有些感慨。 想当初在巷子里，她还以为地上缩着的那一团是猫。 直到看见那双和她发色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她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类小男孩。 “那你还会觉得我是猫吗？” 希尔杜记得，她说，以为地上的那一团是猫。 所以她才会大费周章搞来小鱼干。 不对…… 那其实是条咸鱼。 实际上，他是被那条咸鱼干的味道熏醒的！ 或许是年龄小，又或许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多事他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他和母亲在异国他乡遭遇袭击，他身受重伤倒在巷子里，侥幸存活；但母亲是生是死，他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再然后，就是熏醒他的咸鱼干的味道。 以及那一头和天空一样蓝的头发，和一双比绿宝石还要好看的眼睛。 “哎呀，那时候巷子太暗，没看清嘛！” 莲音摸了摸他的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还会捡猫回家吗？” 希尔杜侧过头不看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闷。 尤其是，路过好几个巷子以后。 毕竟和她的相遇，就是从城镇的巷子开始的。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想象不出万一有新的人或者猫加入进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会哦。” 莲音轻轻牵起他的手，步速加快了些，声音也变得轻快，“不管是猫，还是人类，我都不会再捡回家了啦！” “为什么？”希尔杜皱眉，开始反思起自己来，试探性地问道：“很难养吗？” “不难养呀！只是……” 莲音侧过头，微微垂着脑袋，满眼笑意看着他，“我已经有你了。” 心跳突然停了一拍，希尔杜呆呆地看着她，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 是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怎么就忘了—— 在她问他，要不要跟她回家的时候，她的脸上有着温柔又耀眼的笑容。 和现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