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的掌中宝》 第1章 第1章 “马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随着一声叫喊,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了过来,街上的行人连忙躲闪,以致街道两边不少的摊位被掀翻,摊位上的东西洒了一地,只能用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来形容。 车夫极力拉扯着缰绳,试图让受惊的马匹停下来,只可惜未见成效,马儿像是疯了一般,在街上横冲直撞。 “闪开!快闪开!” 车夫不得已,只能大声呼喊,以期将伤害降到最低。 …… 孟三娘拎着阎九幽在山里溜达,意外地遇到了一头野猪。 孟三娘将阎九幽往背上一扔,完全不担心他能不能抓稳,摩拳擦掌地看着野猪,直吞口水,‘嘿嘿’笑了两声,说:“狗蛋,咱们有肉吃了。” 野猪一看对方是个女娃娃,哼哼了两声,滴溜溜的眼睛闪着光,明显也将孟三娘当成了自己的晚餐。 孟三娘背上的阎九幽恨得咬牙切齿,他堂堂阎君,竟然会被一个女娃娃拿捏,还取了这样一个的名字,简直是奇耻大辱! 尽管阎九幽恨得磨牙,但他现在法力全无,还是个三岁的奶娃子,吃喝拉撒全靠孟三娘,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在心里暗暗记着小账本,等他恢复法力,定要这女娃娃好看。 为了不被摔下去,被野猪或者孟三娘一脚踩死,阎九幽只能死死地抱着她纤细的脖颈。这女娃娃根本不管他是不是三岁的奶娃子,说扔就扔,说拎就拎,阎九幽能活到现在,自己都觉得是一个奇迹。 野猪后蹄不停的刨着土,张开大嘴嚎叫一声,朝着孟三娘就冲了过来。孟三娘也学着野猪一样,左腿一蹬,身子就像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一人一猪以极快的速度靠近,野猪圆溜溜的眼睛眯了眯,就好似嘲笑对面的女娃娃。就在它以为锋利的獠牙能挑飞孟三娘时,一只小小的拳头轻飘飘地打了过来,一拳打在它的左脸上,紧接着野猪庞大的身子飞了出去,一颗獠牙从半空掉了下来。 看着飞远的野猪,孟三娘皱紧了小眉头,道:“糟了,力气使大了!” 孟三娘迈开腿就追了上去,阎九幽连忙紧了紧手臂,两只小短腿死死地夹着孟三娘的腰,但凡他稍微松点劲儿,都能被迎面来的风吹走,可见这女娃娃跑得有多快。 “砰”的一声,野猪从半空掉了下来,直接砸断了一棵树,将地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野猪躺在地上,嘴里呕着血,动也不能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跑过来的女娃娃,竟带着几分惊恐。 孟三娘蹲在野猪身边,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道:“咦,还没死?狗蛋,这野猪的命真大!” “九幽,我叫九幽!” 阎九幽在孟三娘耳边说着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狗蛋,你说这野猪有多少斤,咱们能吃多少时日?” 阎九幽的话在孟三娘这里,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无视。 阎九幽恼怒地在孟三娘肩上咬了一口,直咬得孟三娘‘哎呦’一声,伸手就将阎九幽拎了起来,将他放倒在腿上,照着他的小屁股,‘啪啪啪’就是三下。 阎九幽真是又恼又臊,白嫩嫩的小脸顿时比他被打肿的屁股还红。 “叫你狗蛋,你还真把自己当畜生了?我看你今后可还敢咬人,你咬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阎九幽趴在孟三娘腿上不吱声,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听,他一个三岁的奶娃子,怎可能是这个怪胎的对手,只能咬牙忍着。 孟三娘见状伸手就要脱他的裤子,阎九幽连忙阻拦,只可惜他那点力气,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裤子被褪下,一阵凉风吹来,缓解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阎九幽又气又羞,整个身子都红彤彤的。 孟三娘心疼地说道:“以后莫要再咬人,你也知晓我手下没个轻重,万一把你打坏了咋办?” 听孟三娘说话时带着哭腔,恼怒的阎九幽顿时有些心软,虽然这个女娃娃很可恶,可这三年来,她一个几岁小娃娃,带着他这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子,确实吃了不少苦。 有口吃的都紧着他,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让他少吃一口。听隔壁家的娃娃有奶喝,她愣是上山抓了头母狼来。 他还记得那日她回来时,一身是血,脸上、手臂上被抓了不少血口子,她疼得眼泪鼻涕直流,却还咧着嘴冲他笑,只为他能喝上一口奶。 还有一次,他自尊心作祟,非要折腾自己,结果从床上掉了下去,寒冬腊月在床底冻了半宿,差点没冻死他。 孟三娘抱着他到处求医问药,可她就是个孤女,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看病拿药。 她听说虎鞭能入药,还能卖不少钱,就把他交给大夫,愣头愣脑地冲进了深山。 整整三日,她才回来,又是一身血,整个肩膀都被咬穿了,她硬是扛着比她大好几倍的老虎,回到了药铺,那次她用命救回了他的命。 从那以后,阎九幽就安心地留了下来,这也是他堂堂阎君,能纵容她至今的原因。 阎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抱住她的脖领,说:“以后我不咬人,你也不许再打我。” “爷爷说起个贱命好养活,我……我就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大,爷爷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孟三娘抱着阎九幽,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没一会儿就打湿了阎九幽身上薄薄的衣衫。 阎九幽的心一颤,原来他的话,她都听在了心里,她执着地叫他‘狗蛋’,是想他平安长大。她什么都懂,可她身边只剩下他,才会这般执拗地无视他的话。 阎九幽轻轻拍着她的背,犹豫了犹豫,道:“没人时,你叫我……‘狗蛋’,有人时,你叫我‘九幽’,成吗?” 沉默了一会儿,孟三娘闷闷地应了声。 阎九幽见她答应,不由长出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羞耻,但至少在旁人面前,他保住了颜面。 孟三娘缓过了神,解下腰带将阎九幽绑在身上,随后一弯腰,将已经死透的野猪扛了起来。 “你的衣服又烂了,现今又已入秋,还是卖了野猪换点钱,给咱们置办几身棉衣吧。” 孟三娘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并不清楚三岁幼童该是什么样,但依旧能看出阎九幽的与众不同,只是她没问,只要阎九幽愿意陪在她身边,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在意。 “也好,那咱们去镇上。” 就这样,孟三娘肩上扛着野猪,胸前挂着阎九幽,徒步走出深山,来到了镇上,打算将野猪卖给镇上的酒楼。 哪知刚来到集市,就听有人在大喊,随后就看到一辆马车,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闪开!快闪开!” 马夫大声地呼喊,孟三娘左右看看,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而是将背上的野猪扔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冲过来的马车。 眼看着马儿高高地扬起马蹄,车夫不忍地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这下要出人命了!” 周围的人则可惜地看着马车,心想:“完了,完了,这马车保不住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车夫察觉不对,连忙睁开眼睛,只见马儿依旧高高抬着前踢,根本就没有落下。他侧身一看,顿时目瞪口呆,那小小的女娃娃竟双手握住了下落的马蹄,止住了失控的马车。 “咦,三娘今日下手很有分寸啊,这马车竟然没事。” “是啊,是啊,这要是往常,说不准马车就四分五裂了。” …… 众人的话刚说完,孟三娘就松了手,马儿的前蹄落下,竟支撑不了身子,“砰”的一声趴在地上。 孟三娘憨憨地笑了笑,道:“对不住,力气有点大,没控制好,下次一定注意!” 众人:“……” 这话说的,这谁还日日惊马,给你练习是怎么着? 马夫愣神了半晌,终于缓了过来,连忙转身询问:“小姐,您没事吧?” “无事。” 声音优美动听,只是声线有些不稳,应是受到了惊吓。 马夫松了口气,道:“小姐,马匹受了伤,恐不能前行。你看……” 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鬟探出头来,搀扶着一名年轻女子走出了马车。 两人衣着光鲜,动作优雅,只是神态有些许狼狈,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小姐,这次惊马,多亏了这位小姑娘,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恐怕咱们凶多吉少。” “她?” 那小姐和丫鬟均是一脸惊讶,完全无法想象这小小的女娃娃,是怎么制止狂奔中的马儿的。 马夫见状连忙说道:“是,这小姑娘天生神力,竟接住了下落的马蹄,止住了马车,若不是亲眼所见,奴才也不信。” 小姐看看围观的众人,见无人质疑,虽然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 她走向孟三娘,微微福了福身,道:“多谢小姑娘救命之恩。” 众人一看小姐这番做派,都觉得孟三娘这次要发达了。 谁知孟三娘挠了挠脑袋,看看地上的马儿,道:“谢就不必了,你只要不让我赔钱就行。” 怀里的阎九幽捂脸…… 下本开《君心不负韶华》,推理类言情文,喜欢的收藏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谢就算了,你别让我赔钱就成了,我……我没钱。” 孟三娘边说,边朝着野猪的方向挪了挪,试图用她小小的身子,遮住比她大上两倍有余的野猪。 阎九幽见状忍不住捂脸,这女娃娃一如既往的单蠢,心想:“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小姐自然也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看看她身后膘肥体壮的野猪,再想想她竟能徒手拦住马车,心里不由惊叹,笑着说道:“姑娘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感激不尽,又怎会为难姑娘,莺儿。” 小丫鬟连忙应声,道:“小姐。” 小姐在莺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莺儿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孟三娘,道:“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谢礼,快收下吧。” 孟三娘低头看了看,见是银票不禁眼睛一亮,连忙伸出小手接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漂亮姐姐就是心善,三娘谢谢姐姐。” 小姐被她说的俏脸微红,越看她娇憨的模样,越是喜欢,道:“你叫三娘?” 孟三娘点了点小脑袋,道:“我叫孟三娘,姐姐叫什么?” “我姓孙,三娘可以唤我孙姐姐。”孙玉儿四下看了看,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道:“以后三娘若是遇到难事,可来城东孙府找我,我便先行一步。” “好,谢谢孙姐姐,孙姐姐慢走。” 孙玉儿温柔地点点头,带着丫鬟莺儿和车夫王伯转身离开。 孟三娘将银票揣进怀里,刚想将野猪扛起来,就见一个血红的影子从马儿身上飞了出来,朝着孙玉儿就飘了过去,抱住她的脑袋,骑在了她的肩膀上。 孟三娘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鬼婴,两只短小又可怖的手臂,死死地抱着孙玉儿,脑袋却整个转了过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三娘,嘴角慢慢裂开,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 孟三娘小眉头一皱,‘噔噔噔’朝着孙玉儿跑了过去,叫道:“孙姐姐等等。” 孙玉儿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孟三娘,疑惑地问道:“三娘叫我何事?” 孟三娘从手腕上脱下手串,给孙玉儿戴上,坐在她肩上的鬼婴,立即发出一声惨嚎,随即消失不见。 “孙姐姐,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护身符,可保平安,三娘与姐姐有缘,便将此物送与姐姐,姐姐定要日日戴着。” 孙玉儿看着手腕上粗糙的饰物,并无半分嫌弃,还脱下手镯,给孟三娘戴上,说道:“谢谢三娘,这是姐姐的回礼,你也要好生收着。” “姐姐放心,三娘定会好生戴着,愿姐姐一生平安顺遂。”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孙玉儿才戴着人离开。 阎九幽出声说道:“那可是我送你的护身符,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姐姐是好人,她身边有秽物害人,我不能坐视不管。”孟三娘摸了摸胸口的银票,美滋滋地说道:“更何况她还付了钱。” 那手串看似粗糙,却是阎九幽亲手刻出来的,花了他一个月的功夫,就是给孟三娘护身所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送了人,阎九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狗……”孟三娘看看周围的人群,到嘴边的称呼又吞了回去,道:“小幽,有了这些钱,咱们换一张结实的床,买两床厚实的被子,再给你做两身棉衣,这样冬天你就不会再得风寒了。” 听孟三娘话里话外想得全是他,阎九幽心里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心想:“送就送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再做一个便是。” “你也给自己做两身厚实的棉衣。” “我身子壮实,不怕冷,留着钱给小幽买好吃的。” “就知道吃。”阎九幽看着孟三娘,忍不住勾起嘴角,道:“若是你被冻坏了,谁来照顾我,还是做棉衣,一人两身。” “那好吧。”孟三娘转头走向野猪,道:“反正这猪也能卖不少钱。” 这野猪确实值不少钱,也不是没人窥视,只是这两三百斤的重量,普通人根本扛不动,只能看着孟三娘如拎小鸡似的,将野猪拎起来,扛在了肩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孟三娘扛着野猪,来到镇上的五福楼,这里是五河镇最大的酒楼,孟三娘每次打到野味,都会来这里,这掌柜虽然挑剔了点,却从不会短了孟三娘的银子。 “呦,三娘来了,这次的货色不错啊!” 店里的伙计见孟三娘走过来,笑着招呼道。 “栓子哥,掌柜在吗?” 孟三娘常来,和这里的伙计都熟,再加上她向来嘴甜,伙计们对她都不错。 “在呢,等着吧,我去请掌柜出来。” 孟三娘将野猪放在门口,看着对面卖糖葫芦的直咽口水,她最爱吃酸酸甜甜的食物,尤其是糖葫芦。 听着她咽口水的声音,阎九幽忍不住说道:“想吃就去买一串。” 孟三娘正犹豫,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看,正是五福楼的掌柜刘福。 “刘伯伯,三娘今日运气好,打了头野猪,看成色不错,就给您送来了。” 孟三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肉嘟嘟的小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娇憨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刘福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野猪,道:“成色是不错,今日掌柜我心情好,就帮你收了,扛到后院过过称,比原来的价格每斤多两文。” “多谢刘伯伯!三娘这就给你扛过去。” 孟三娘眼底的笑意更浓,扛起野猪走向后院。 刘福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挑剔的眼神变得温和,可转眼间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刘福之所以对孟三娘好,是因为孟三娘曾误打误撞救过他一命,自那以后,但凡孟三娘送来的野物,无论是什么,他都高价收,也算是回报孟三娘的救命之恩。 伙计帮着过了称,刘福则掏银子给钱,一头野猪两百八十斤,一斤十五文,应该是四两二钱银子,刘福直接给了她四两五钱。 “谢谢刘伯伯,三娘先走了。”孟三娘临走还给刘福鞠了一躬,表达感激之情。 走出酒楼,孟三娘看看对面卖糖葫芦的,犹豫了犹豫还是走了过去。 “张爷爷,我买两串糖葫芦。”孟三娘掏出两文钱,眼巴巴地看着张山。 张山挑了两串糖最多的给她,道:“三娘今日可是有钱了,都舍得吃糖葫芦了。” “刘伯伯疼我,多给我不少钱,三娘感激。” 孟三娘拿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返回了酒楼,将包好糖衣的糖葫芦放到柜台上,笑眯眯地说道:“刘伯伯,三娘请你吃糖葫芦。” 孟三娘说完,撒开腿就跑了出来,唯恐刘福不收。 刘福拿着糖葫芦来到门口,孟三娘已经没了踪影。 张山笑着说道:“三娘说刘掌柜疼她,多给了她不少钱,平时不舍吃的糖葫芦,竟买了两串。” “她爱吃,就以为别人也爱吃,太自以为是。” 刘福嘴上嫌弃,眼底却尽是笑意。 “刘掌柜心善,大富大贵也是该的。” 奉承话谁都爱听,刘福也不例外,他笑了笑,转身进了酒楼。 孟三娘拿着糖葫芦,给阎九幽吃一颗,她自己吃一颗,若是最后只剩一颗,她毫不犹豫地塞进阎九幽的嘴里。 其实阎九幽并不喜甜,也不爱酸,只是孟三娘喜爱,他才勉强吃点。 孟三娘吃完糖葫芦,进了裁缝铺。 老板娘胡氏见她进来,笑着说道:“三娘来了。” “胡大娘,我想给小幽做两身棉衣。” “小幽?”胡氏奇怪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指了指怀里的阎九幽,道:“就是我弟,他大名叫孟九幽。” “孟九幽?这名儿好听,三娘取的?” 孟三娘刚想说不是,就听阎九幽说道:“姐姐聪慧,取的名字自然好听。” “三娘真有能耐,比街上写字的先生取的还好听。” “三娘不识字,可不敢与先生比。胡大娘,你给小幽量量尺寸。” 胡氏点点头,帮阎九幽量了尺寸,又给孟三娘量了量。 “胡大娘,别的不说,棉衣定要厚实,小幽年纪小,身子骨弱,怕冷。”孟三娘忍不住叮嘱。 “三娘放心,在胡大娘这里做衣服,绝对信得过。” “谢谢胡大娘,一共多少银子?” “五钱银子便可。” “胡大娘,这里是一两银子,麻烦您再帮我们做两床被褥,马上就入冬了,被褥可少不了。” “行行行,胡大娘一定给你办妥帖。” “那我几日过来取?” “你要的有点多,半月后过来取吧。” “谢谢胡大娘,半月后三娘再来。” 胡氏给孟三娘写了张字条,作为拿衣服的凭证,孟三娘低头看了看,就揣进怀里出了裁缝铺。 孟三娘是不识字,但阎九幽是堂堂阎君,存世千年,什么书没看过。 为了教孟三娘识字,他一有空就在地上拿树枝画,有时候写字,有时候画图,还让孟三娘跟他一起画。 孟三娘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着新奇,也就跟着一起学,虽然还没拿过笔,但字却识得不少。 不过对外她都说自己不识字,因为她学的都是阎九幽教的,虽然她什么没问,但总觉得这事说出来,会给阎九幽惹来麻烦。 “去买些笔墨纸砚吧。” 她也是时候学画符了。 第3章 第3章 笔墨纸砚可不比吃食和衣物,那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物件。 孟三娘从怀里掏出银票,拿给阎九幽确认,道:“一张一百两,一共两张,是二百两,对吗?” 阎九幽点点头,道:“没错,是二百两。” “这二百两够吗?” 孟三娘从没买过这些东西,故而并不了解其价格。 “我们只需购买寻常的纸笔便可,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孟三娘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一入冬,咱们就没了营生,还得留着点银子才成。” “你就不问我为何要买那些东西吗?”阎九幽抬头看向孟三娘。 孟三娘摸了摸阎九幽的小脑袋,道:“小幽要的,三娘能给的,定是要给的。” 阎九幽白嫩嫩的小脸微红,说:“说话归说话,不要乱摸……会长不高的。” 阎九幽总觉得前半句有点别样的意味,所以学着小孩子的口吻,又补了半句。 “小幽头发软,摸起来极是舒服,三娘爱得很。小幽若是长不高,三娘便一直一直保护小幽。” 虽然孟三娘的话异常顺耳,但阎九幽乃堂堂冥府阎君,其威严不容冒犯,道:“那不成,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被女娃娃保护的道理。” 孟三娘微微皱眉,不解地说道:“小幽年幼,三娘年长,长姐保护幼弟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阎九幽顿时语塞,随即说道:“现下和你说不清,走吧,去买笔墨纸砚。” 孟三娘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朝着镇上唯一的书店走去。 路过钱庄的时候,阎九幽叫住了孟三娘,道:“银票用起来太过招摇,还是换一部分银子为好。” “听小幽的。” 孟三娘走进钱庄,将一百两的银票换成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另外五十两换成了银子。 来到书店门前,孟三娘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招牌,这里虽然时常路过,却从未进去过,今日倒是可以长长见识。 孟三娘抬脚走进书店,店里的书架上,以及柜台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一名老先生拿着书正坐在窗口看着,听到有人进门,便抬头看了过去。 孟三娘见状连忙鞠躬行礼,道:“老先生有礼,三娘想买笔墨纸砚,不知这里卖吗?” “当然。” 老先生见孟三娘知礼,嘴角勾起笑意,道:“这里的笔墨纸砚种类繁多,小姑娘是作何用处?” “习字。”孟三娘低头看看怀里的阎九幽,道:“弟弟三岁了,也该学着习字了。只是三娘父母早亡,家中只有我们姐弟,靠打猎种地为生,一年也没多少进项,就想买寻常用的纸笔,老先生卖吗?” “既然日子过得艰难,为何还要让他习字?” “弟弟聪慧,什么都一学就会,读书也是一样。我是长姐,日子再艰难,也不能埋没了他。” 阎九幽有些惊讶,孟三娘往常说话从未这般老成,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话当真?” 孟三娘被问得一愣,道:“当真,三娘从不撒谎。” “好,那我便便宜些卖与你们。不过,老夫有个条件,你需将他习字用过的纸,再拿回来给我,否则以后便不再卖给你们。” 孟三娘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用过的纸张,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你有多少银子,老夫给你搭配笔墨。” 孟三娘犹豫了一瞬,将卖野猪剩下的三两银子拿了出来,道:“三两能买吗?” “三两不够。” “那要多少?” “至少十两。” “那……好吧。” 孟三娘拿出十两银子,慢腾腾地递了过去,一副肉疼的模样。 “老先生,您能否看在三娘花了十两银子的份上,送本书给我们?”孟三娘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见她这副模样,和善地笑了笑,道:“老夫可以送你一本书,却不是看在你花银子的份上,而是看在你真心实意疼爱幼弟的份上。” 孟三娘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闪着无数星光,她感激地朝着老先生鞠躬,道:“多谢老先生,三娘感激不尽!” 老先生越是看她,越是喜爱,一边整理纸张,一边问道:“听闻你父母早亡,独自一人抚养幼弟,可是真?” “是,三娘不敢欺瞒。” “小小年纪就能有此担当,实属不易,三娘了不得。” 孟三娘羞赧地笑着,道:“三娘除了有些力气,也没别的长处,当不得老先生如此夸赞。” “三娘不必自惭形秽,你之所作所为已强过许多人。” “都说长姐如母,三娘照顾幼弟是应该的。” 孟三娘晒得有些黑的脸颊微微泛上红晕。 阎九幽见状不禁有些惊讶,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娃娃,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老先生将笔墨纸砚包好,递给孟三娘,道:“记得咱们的约定。” 孟三娘小心地接了过来,道:“老先生放心,三娘定不会忘。” 老先生点点头,见孟三娘没有离开的打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来到书架前,拿了一本书递给孟三娘,道:“这本书你拿着,若是有不识得的字,便来问我。” 孟三娘笑眯眯地接过书,小心翼翼地拿着,道:“多谢老先生!” 老先生摸了摸孟三娘的发顶,道:“好孩子,回去吧,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三娘祝老先生平安顺遂!” 孟三娘没再多说,从书店走了出来。 看着街边的包子摊,她大步走了过去,道:“老板,我买八个包子,肉馅儿的。” “好嘞,八个肉包子。” 老板用油纸包好包子递给孟三娘,道:“一个包子两文,八个一共十六文。” 孟三娘接过包子付了钱,拿出一个递给阎九幽,道:“小幽快吃,香着呢,管够。” 阎九幽抬头看向孟三娘,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一阵无奈,他清楚若自己不吃,这女娃娃就算饿着,也不会吃。 阎九幽咬了一口,白面的香味混着肉香味在嘴里蔓延,经常挨饿的日子让贵为阎君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包子是真的香。 “好吃。” “嘿嘿,好吃就多吃点。”孟三娘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你也吃。”阎九幽拿起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那三娘也吃一个。”孟三娘拿起包子小口的吃着,与平时的狼吞虎咽完全不同。 阎九幽看得眼眶发酸,心道:“这女娃娃惯会蛊惑人心!” 两人一边吃,一边往回走,出了镇子继续往东,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树林,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几个大汉,拦住了孟三娘的去路。 孟三娘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问道:“几位大叔,你们为何拦着三娘的路?” “小丫头,今日在街上,那张家小姐可是给了你赏银?” 问话的男人左眼的位置有块胎记,好似被人打了一拳。 一听银子,孟三娘顿时警觉起来,捂着自己的小包袱往后退了一步,道:“银子都花光了。” 阎九幽再次捂脸,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钱在哪儿吗? 男人哈哈一笑,转头看向同伙,道:“这女娃娃是个傻的!兄弟们今儿是吃肉,还是喝风,就看这一票了。” 见众人围了过来,孟三娘后退了几步,小眉头皱紧,道:“你们别过来,三娘不想打人。” “打人?哈哈!这女娃娃说要打人,哈哈!” 周围的人哄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笑话。 孟三娘有些困惑地问道:“小幽,他们笑什么?” 阎九幽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道:“他们不怕挨打,你越打,他们越高兴,只要不打死就成。” 孟三娘看着阎九幽,怀疑地问道:“真的?小幽不许骗三娘!” “真的。” 不知怎的,阎九幽竟有些心虚。 “老大,别跟她废话了,把银子抢过来,咱们兄弟去春香楼乐呵乐呵。这有些日子不去,楼里的姑娘可是想得紧。” “我来。” 膘肥体壮,和之前卖掉的野猪相差不多的男人,越众而出。 “小丫头,不想受苦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否则就别怪爷爷心狠手辣。” 孟三娘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你真想挨揍?” 胖子被问得一愣。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哄笑出声,纷纷调侃道:“徐三,听到没,这女娃娃说要揍你。” “今日你若是被她碰到衣角,下辈子就是兄弟们的笑料。” 徐三恼羞成怒,迈动笨重的双腿,就朝着孟三娘抓了过来。 孟三娘见状不再后退,小小的手抓向徐三的手腕,就在众人准备看好戏时,那脆弱的一折就断的小手,竟轻易地止住了徐三的手。 孟三娘一扭身,背对徐三,紧接着一个背摔,徐三硕大的身子被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徐三被狠狠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飞扬的尘土,和他后知后觉的惨叫。 众人看得两眼发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徐三可是有二百多斤,竟被一个瘦弱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倒的女娃娃打倒在地…… 老大突然想起向他们透露消息的那个男人,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就仿佛刚才他们看着徐三教训孟三娘时一般,幸灾乐祸,以及看好戏的眼神。 第4章 第4章 “三娘不想打人,你们不要再过来。” 徐三躺在地上,只觉得心肝脾胃肾,哪哪儿都疼,可根本不及他的脸疼,那叫一个火辣辣,实在是臊得慌。他这二百多斤,算是丢人丢到家了,还不如一个豆丁点大的女娃娃。 “徐三,你他娘这身膘是白长了,老子就不信,这女娃娃能打得过咱们几个大老爷们。” 李强不信邪,朝着手心啐了口吐沫,挥舞着拳头就朝着孟三娘打了过去。 同样一个背摔,孟三娘的动作干净利落,下一刻徐三的身边就多了个李强,只是徐三皮糙肉厚,看着动静大,其实伤得并不重。而李强就没那么幸运了,没有肥肉垫着,他只觉得浑身骨头架都散了,躺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孟三娘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人,道:“三娘不想打人,你们别再过来了。” 看看地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大老爷们,再看看站在旁边一脸无辜的孟三娘,剩下的人心情那叫一个复杂。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那他们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若他们冲上去也被打趴下,那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胡虎小声地问道:“老大,咱们该怎么办?” 黄千心里直骂娘,他若是知道怎么办,还在这儿愣着作甚。 “老大,这女娃娃天生神力,咱们单对单地硬拼,肯定不是对手,不如咱们一起上,这样就算她力气再大,双拳也难敌四手。” 王二麻子鬼点子最多,见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下来,顿时出了主意。 “王二,好歹咱们也是道上混的,对付一个女娃娃就算了,还一起上,这要传出去,咱还怎么在东河镇混?”胡虎提出质疑。 “待会儿咱们解决了她,这里又没别人,只要咱们不说,谁能知道。若是让这女娃娃逐个击破,那咱们的脸面才没地儿搁。” 王二麻子边说话,边阴沉沉地看向孟三娘。 孟三娘看得直皱眉,虽然她心性单纯,却对恶意异常敏锐,明白对面几人对她不怀好意。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又紧了紧捆着阎九幽的腰带,小声说道:“小幽莫怕,三娘保护你!” “天要黑了,你的护身符又给了别人,还是尽快解决了他们,赶紧回家去。” 堂堂阎君怎么可能怕这几个凡人,他担忧的是孟三娘,自孟三娘开了天眼,仿佛血脉也跟着觉醒了,她体内的血液对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旦被鬼怪盯上,那将是大麻烦。 “听小幽的。” 孟三娘抬头看向黄千,道:“你们赶紧走,否则就别怪三娘不客气!” 黄千闻言冷笑一声,道:“兄弟们,今日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栽了,给我上!” 黄千一声令下,王二麻子和胡虎上前,将孟三娘围在了中间,三人一起朝着孟三娘动起了手。 孟三娘一矮身,从胡虎的腋下钻了出去,小短腿使劲一蹬,胡虎的身子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树,胡虎想停下来,可双腿不停使唤,只能大叫着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黄千和王二麻子也不例外,黄千挨了一拳,王二麻子挨了一脚,两人不出意外地被打飞,皮青脸肿不说,还被打掉了一口牙。 躺在地上的徐三和李强看着三人的惨状,不禁吞了吞口水,庆幸自己只是挨了个背摔。 见孟三娘看了过来,两人马上闭上眼睛装死,心里祈祷着这个小煞星赶紧离开。 “银子……” 孟三娘是想说银子她花完了,以后别来找她的茬,哪知徐三和李强会错了意,以为孟三娘在和他们要银子。 两人连忙从怀里摸索出仅剩的一点钱,捧给孟三娘,道:“姑奶奶,我们就只有这么多了,您拿着别嫌弃,以后我们若是有了钱,一定全拿来孝敬姑奶奶。” 孟三娘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他们手里的银子,道:“这是给我的?” “给您,都给您。” “这些钱能买几个包子?”孟三娘微微皱眉,心里盘算着。 两人以为她嫌少,连忙爬了起来,走向晕倒的三人,将他们怀里的银子也搜了出来,捧到孟三娘面前,道:“姑奶奶,这些钱是我们全部家当了,实在是拿不出了,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 阎九幽不想再浪费时间,道:“这是他们给你的,你就拿着便是。” 孟三娘听阎九幽这么说,便将李强手里的银子全揣进了小包袱,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大叔。今日晚了,三娘要回家,改天再去找大叔玩。” 徐三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却只能连连应声,看着孟三娘一蹦一跳地离开。 孟三娘回头看了看,徐三和李强正拍打着晕倒的三人,试图将他们叫醒。 孟三娘却是会错了意,道:“小幽说得没错,他们果然喜欢挨揍,且还给了银子,嘿嘿。” 阎九幽抬头看看正因为多了银子欢喜的孟三娘,莫名有些心虚,这女娃娃天真得很,他这样算不算误人子弟? 孟三娘加快速度,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回了家,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反手上了门栓,摇了摇大门上挂着的铃铛。 吊死鬼听到铃声从屋里出来,脸色白中泛着青,猩红的舌头伸出嘴外,一说话就得咬着舌头。 “你们可算回来了!”吊死鬼眼巴巴地看着回来的姐弟,道:“我这一日都没吃东西了。” “路上遇到几个大叔,耽误了时辰,三娘这就给你烧。” 孟三娘将阎九幽解了下来,拎着包袱就进了堂屋。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将八仙桌底下的火盆拿了出来,烧了几个元宝蜡烛给吊死鬼,又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内。 给吊死鬼弄完了吃的,孟三娘又跑去了厨房,往锅里添了一桶水,便开始添柴烧水。 水烧开,又去搬浴桶,兑好水后,孟三娘便叫来了阎九幽。 “狗蛋,过来,我帮你沐浴。” 阎九幽看看脏兮兮的身子,道:“我三岁了,也该自己……” 不等阎九幽说完,孟三娘一伸手,就将他拎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开始脱衣服,然后直接扔进了浴桶。 阎九幽小胳膊小腿在水里不停地扑腾,被呛了好几口水,才被孟三娘拎了起来。 “在外听你的,在家听我的。” “孟三娘!”狼狈的阎九幽被气得咬牙切齿。 “三娘听得见,狗蛋不用这么大声。” 孟三娘将阎九幽重新放进水里,轻手轻脚地给他搓洗着身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知不知道廉耻?” “廉耻?”孟三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狗蛋这是嫌弃三娘?” 看着孟三娘清澈的眼睛,嫌弃的话,阎九幽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男女有别,以后不能再有肌肤相亲。” “我是长姐。” “那也不行。” 孟三娘眼底氤氲着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将手巾递给阎九幽,道:“那你自己洗吧。” 阎九幽见状心里一揪,这女娃娃除了他病重那次,还从未哭过,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件小事红了眼眶。 “三娘?” 看着低垂着头,背对着他的孟三娘,阎九幽不禁有些心软。 “嗯……” 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鼻音。 “你哭了?” 阎九幽踮着脚,扒着浴桶看着她。 “没……” 鼻音越发明显。 阎九幽听得一阵心疼,挣扎了一会儿,道:“我自己不能擦背,三娘能帮我吗?” “男女七岁不同席。”孟三娘将刚才他说的话换了回来。 阎九幽一阵语塞,挣扎了挣扎,道:“我今年才三岁。” “男女有别,不能有肌肤之亲,纵使是长姐也不行。” 孟三娘也不回头,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出十分委屈。 阎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方才是我不对,三娘莫气。” 孟三娘的小脑袋终于是抬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实话。”阎九幽再次无奈地叹息,心中暗道:“我堂堂阎君,不跟女娃娃一般见识。” 孟三娘这才转过身,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来到浴桶边,看着阎九幽道:“以后若是嫌弃三娘就直说,三娘不赖着你。” 阎九幽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任由孟三娘给自己洗澡,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洗三年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又不是成年人的身体,阎九幽不停地为自己催眠。 给阎九幽洗完澡,放到床上,孟三娘也脱了衣服跳进浴桶,折腾了一日,便是孟三娘也觉得有些累。温热的水浸湿皮肤,她舒服地哼了一声,想想今日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她这心里就高兴。 阎九幽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她还是个娃娃,他的身子也是娃娃,她给他洗澡不算什么。可他芯子里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男人,若是看了小女娃的身子,那不就成了老流氓了么,这点自觉阎九幽还是有的。 第5章 第5章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半月后,按照约定孟三娘今日去取定做的棉衣和被褥。 孟三娘将半月来习字用的纸收拾好,放进包袱内,这里有她写的,也有阎九幽写的,并不是全部,因为其他纸都用来学画符了,阎九幽说不必带着,孟三娘也就没收拾。 “这次去镇上,要买朱砂、黄纸等物件,多拿点银子。” 见孟三娘抠抠搜搜地拿银子,阎九幽忍不住提醒道。 “那些线……” “是符咒。”阎九幽打断孟三娘的话,无奈地重复道:“那是驱鬼辟邪的符咒。” “符……符咒,有用吗?”孟三娘没有着急拿银子,看着阎九幽问道。 阎九幽哪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道:“自然有用。等你学会,一张至少能卖一两银子。” “真的?”听到银子,孟三娘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何时骗过你?”阎九幽见她这副小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孟三娘竟然认真地想了想,道:“倒是还没发现。那三娘定要好好学,赚很多很多银子,这样狗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早知这招这么好用,阎九幽早就用了,也不必日日盯着她练。 孟三娘收拾好东西,又揣了三十两银子,将阎九幽放在身后的竹篓里,迈动小短腿就出了院子。 孟三娘临走不忘叮嘱吊死鬼,道:“大叔,家里就交给你了。” 吊死鬼点点头,道:“三娘放心,保证没人能从家里拿走一样东西。” 吊死鬼姓王,叫王华,是个书生,接连三次进京赶考,三次落榜,他实在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就在东山的一棵树上上吊死了。因是自缢,若是去了地府,不仅不能转世投胎,还会被打进地狱,王华便留在了阳间,成了游魂野鬼,整日在东山游荡。 孟三娘能捡到阎九幽,还多亏了王华的指引,从那以后,王华就跟着孟三娘回了家,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孟三娘一路蹦蹦跳跳,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镇上。 孟三娘没着急去裁缝铺,首先去的还是东福楼,栓子见她过来,远远地打着招呼,道:“三娘来了。” 孟三娘笑眯眯地问道:“栓子哥,掌柜在吗?” “掌柜出去了,待会儿才能回来,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带了些山货,送给掌柜尝尝鲜,不收钱。” 孟三娘将竹篓放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口袋,道:“掌柜不在,那栓子哥就先收着,待掌柜来了再给他。” 栓子接过口袋看了看,都是新鲜的山货,道:“成,掌柜若知道是三娘送的,定十分开心。” “谢谢栓子哥,三娘还有事,就先走了。” 孟三娘向栓子挥挥手,朝着集市走去。 按照阎九幽说的,将所有东西都买完,花了差不多五两银子。孟三娘虽然肉疼,可一想到比预期少花了不少,而且将来还能赚到银子,她又高兴起来,走路都忍不住哼着小曲。 买完东西,孟三娘又去了书店,老先生照常坐在窗前看书,见孟三娘进来,温和地笑了笑,道:“三娘来了。” “老先生好。”孟三娘规规矩矩地鞠躬行礼。 “东西带了吗?” “带了。”孟三娘将身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用过的纸张。 老先生将所有的纸都拿了出来,耐心地将它们分成两份,看着阎九幽写的字,露出赞赏的笑容。而看到孟三娘写的字,面色则有些古怪,辨认了半晌,才认出她写了什么。 “这是谁写的?”老先生指着阎九幽的字问道。 孟三娘笑着答道:“回先生,这是小幽写的。” “写的不错。”老先生上下打量阎九幽,眼底的笑意更浓。 “那这是三娘写的?” 孟三娘赧然地捏着衣角,道:“三娘愚笨,握笔都握不好,让先生笑话了。” 老先生见她如此,非但不会嫌弃,反而更加喜爱,道:“三娘不必太过妄自菲薄,只要三娘肯用功,日日练习,将来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纸笔都太贵,家中实在供不起两人读书习字,三娘不如小幽聪明,本该让小幽多多习字,将来若能考取状元,到时三娘也能有好日子过。” 老先生虽然喜爱孟三娘,却也清楚她说得在理,叹了口气,道:“三娘不仅明事理,还尊老爱幼,是个好孩子!将来谁家娶了三娘,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孟三娘怔怔地眨了眨眼睛,有些黑的小脸慢慢红了起来,道:“先生说笑了,三娘还小,嫁人的事……还早。” 老先生看得一乐,笑着问道:“三娘今年多大了?” “十一。” “十一,再过几年就成大姑娘了,以三娘的德行,定能说个好人家。” 孟三娘的小脸红彤彤的,有些害羞地说道:“先生,三娘想再买支笔,还有纸和墨,这是十两银子,您看着给配一些。” 老先生见状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去拿纸和笔。 阎九幽将孟三娘的反应看在眼里,白嫩嫩的小脸沉着,眉头也皱成了疙瘩,心道:“才十一就想着嫁人了,真是不害臊!况且这女娃娃凶悍得很,谁敢要。” 老先生给她拿好了纸笔,又给她拿了本书,道:“这书是老夫送的。” “多谢先生,那三娘就先走了。” 孟三娘跟老先生道了谢,拿着东西就出了门。 一切置办妥当,孟三娘最后才去裁缝铺。 胡氏见孟三娘进来,笑着说道:“刚才见你从门前走过,却没进来,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取呢。” “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山里冷得很,棉衣自是不能少。”孟三娘看向柜台上摞着的棉衣,道:“胡大娘,这是给三娘做的?” “是啊,三娘的是大红色,你弟的是蓝色。虽然没什么花样,却用了厚实又软和的料子,棉花也是今年的新棉,穿上它保证暖和。” “花样不花样的都好说,只要暖和就成。” 孟三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正如胡氏说的,这棉衣很厚实,摸起来也柔软舒服。 “怎么样,软和吧?” 孟三娘重重地点点头,道:“软和,三娘还从没穿过这样的棉衣,嘿嘿,谢谢胡大娘。” 胡氏摸了摸孟三娘的头发,心疼地说道:“三娘是个好孩子,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谢谢胡大娘。”孟三娘从怀里掏出字据,递给胡氏,道:“胡大娘,这是当时写的字据,您收好。” “好,我这就给你装起来。” 胡氏正给孟三娘打包棉衣,门口突然进来一个男人,朝着孟三娘就走了过去。 “小姑娘,可还记得我?” 孟三娘抬头看了看,道:“认得,你是张姐姐家的车夫。” “认得就好,我可是找了你好些日子了。”王伯拉着孟三娘的手臂不松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孟三娘见状有些紧张,忙说道:“张姐姐给我的银子都花光了,老伯要不回去了。” 王伯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小姑娘,别紧张,我找你不是要银子,是有件事要问你。” 一听不是要银子,孟三娘顿时松了口气,道:“老伯想问什么?” 王伯看了看胡氏,道:“小姑娘,我们外面说。” 孟三娘转头看向胡氏,道:“胡大娘,老伯找三娘有事,我过会儿再来拿棉衣和被褥。” “好,去吧,我给你包好放在一边。” 孟三娘跟着王伯出了裁缝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王伯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留意,小声说道:“小姑娘,你那日送给我家小姐的手串还有吗?” 孟三娘一听,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低头看了看阎九幽,那手串是他给她的,只有那一个。 “没了,就只有那一个。王伯,你这般着急,可是张姐姐出事了?” 王伯闻言反问道:“小姑娘,你怎知我家小姐出事了?” “那日……” “姐姐。”阎九幽打断孟三娘的话,道:“我饿了。” “饿了?”孟三娘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许是早上吃的少,小幽想吃什么,三娘去买。” “想吃包子。” “成,那咱们去吃包子,再买两碗肉汤。” 王伯连忙拦住孟三娘,道:“小姑娘,吃食的事先放一放,事关我家小姐的性命,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孟三娘闻言眉头皱紧,问道:“张姐姐怎么了?” 王伯叹了口气,道:“小姑娘有所不知,那日小姐回府,虽然受了些惊吓,却也没什么大碍。 可三日后,小姐午后从睡梦中惊醒,说是做了噩梦,至于梦到什么,小姐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很害怕。 当时我们也没在意,可到晚上,小姐就像失了魂一样,眼睛直勾勾的,在房间里溜达,还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怎么叫都叫不醒。 后来还是莺儿那丫头想起,当时你送给小姐的手串有镇邪驱鬼的用处,于是把手串给小姐戴上,小姐才慢慢恢复正常。” 孟三娘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道:“张姐姐为何取下我送她的手串?” 第6章 第6章 “张姐姐为何取下三娘送她的手串,可是不喜欢?” 见孟三娘大眼睛里浮现受伤之色,王伯连忙解释道:“小姐并无此意,三娘莫要误会,是小姐那日沐浴时取下了手串,那是木质,避免损坏,后来便忘在了一边,并不是不喜。” “那是姐姐的一番心意,临行前千叮万嘱要张小姐随身携带,哪能说忘便能忘,大抵觉得不是值钱的玩意儿,便扔在了一边。到真觉得有用时,才想了起来。” 阎九幽最是听不得有人狡辩,尤其孟三娘心思纯净,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听阎九幽这么说,王伯眼底闪过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不自在。阎九幽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却说的**不离十。 那日回府后,张玉儿的长姐张翡儿听闻她惊马,便过来看她,见她手腕上带着那么丑的手串,便询问出处,得知后便将手串取了下来,言之她们是世家贵女,身上的衣着首饰要衬得起身份,否则便会惹人奚落,让家族蒙羞。 张玉儿虽答应过孟三娘,却也觉得长姐说的在理,便让莺儿将手串好生收了起来。王伯是不想惹恼孟三娘,不得已才说了谎。 “我家小姐十分喜爱三娘,还吩咐下人,三娘若是来找她,便立即通报,不得阻拦。”王伯拉着孟三娘的手臂,道:“如今我家小姐出了事,若是三娘有办法,定要救救她!” “三娘的手串不是在张姐姐那儿吗?有了它,脏东西近不了姐姐的身。” 虽然孟三娘有些伤心,但在她心里,张玉儿是个好人,她也不想张玉儿出事。 “三娘有所不知,那手串只有一个,可张家的女眷却不止小姐,小姐戴了手串便无事,其他人就又开始闹腾。小姐不忍大小姐受苦,就把手串给了大小姐,现下我家小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遇到这般诡异的事,张家人便是再蠢也明白了过来,他们这是被恶鬼缠上了。 孟三娘眉头微皱,为难地说道:“可三娘只有那一个手串,怕是帮不了张姐姐。” “三娘,那手串你是从何处得来?” “是三娘家中传下来的。” 孟三娘虽天真,却也知道不能将阎九幽异于常人之事,告知于人,否则怕会引来大祸。 王伯不死心地问道:“那三娘为何会送小姐此物?可是当时便看出不妥?” 孟三娘本就天真,哪经得住王伯的试探,脸上犹豫的表情,便足以告知王伯,她确实知道些什么。 “三娘,你便看在小姐与你有缘的份上帮帮她吧。只要你肯帮张家度过此劫,老爷绝对不会亏待你,光是赏银就有一千两。” 这半个月来,张府找了附近所有的道士与和尚,不仅没有半点用处,还激怒了小鬼,言之要在七日之内,搅得张家家破人亡。 而现下已过去三日,眼看着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张家老爷张毅坐不住了,贴出告示:凡事能化解他家灾厄,让张家平安度过此劫,便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孟三娘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看向阎九幽,道:“小幽,若是我们得了这些银子,就不用挨饿了。” “我们又不会抓鬼降妖,就是给一万两也没用。” 虽然孟三娘力大无穷,却也只能对付凡人,面对鬼怪便只有任人拿捏的份儿。再加上他现下还只是个三岁的奶娃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人心险恶,他们得了那么多银子不见得是好事。 孟三娘为难地皱紧了眉,道:“张姐姐是好人,若是看着她出事,三娘会于心不安。” 阎九幽抬头看看孟三娘,本就不算漂亮的脸蛋皱成了包子,大眼睛里闪烁着担忧的光。 阎九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姐姐便是想帮,也得回家好好准备,拿好了物件,胜算才能大些。” 孟三娘愣了愣,随即应和道:“小幽说的对。王伯,三娘需回家准备准备,待明日三娘再登门。” 王伯见孟三娘松口,不由松了口气,道:“需准备什么,三娘只管写个单子,我亲自去买。三娘还是早点过去,我家小姐当真是等不得了。” 不待孟三娘说话,阎九幽率先开口,道:“需准备的东西,你没处买,也买不到。若是想让姐姐帮忙,便听姐姐的,否则老伯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伯看看阎九幽和孟三娘,点点头道:“好,那明日三娘打算何时过府?” “时间不定,不过明日定会过去。”依旧是阎九幽回答。 王伯算是看出来了,虽然阎九幽年纪小,却是两人中真正拿主意的。 “好,那一言为定。” 和王伯约定好后,孟三娘重新回了裁缝店。 胡氏探头往外看看,见门外已然没了人,道:“三娘是怎么认得他的?” 孟三娘转头看看,道:“胡大娘是说方才那个大伯吗?” “是啊,那可是张家的管事。” “前两日在街上,他家小姐坐的马车惊了马,是三娘帮着止住了马车。” 胡氏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日街上闹哄哄的,是因为这事啊。那三娘买棉衣的银子,定是那张家小姐赏的吧。” “嗯。”孟三娘点点头,道:“胡大娘知道张家?” “这东河镇才多大,有什么事能瞒得住。”胡氏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道:“这张家的老爷子可是朝中的大官,告老还乡回了东河镇,就连咱们知县见了,也得点头哈腰奉承着。” “大官?多大的官?”孟三娘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大娘不知,反正这张家权大势大,咱东河镇没人惹的起,三娘救了张家小姐,以后定能飞黄腾达。” 胡氏看着孟三娘,语气里满是艳羡。 “借大娘吉言。”孟三娘看看柜台上的包袱,道:“大娘,这些是三娘的棉衣吗?” “是,大娘都给你包好了。” “多谢大娘,三娘先走了。” 和胡氏告了别,孟三娘又在包子铺买了十个包子,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还是那片小树林,孟三娘又遇到了打劫的。不过这次打劫的对象换了人,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上次打劫不仅挨了揍,还被搜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黄千醒来那叫一个气,差点没把肺气炸了,想去报仇又不敢,那女娃娃天生神力不说,身手还灵巧,他们五个联手都不是对手。 没有钱,还被打掉了门牙,皮青脸肿的,他们好几日没出门,只能靠徐三和李强出门顺点东西度日。 这好不容易能见人了,几人便出来干活,哪曾想今日第一单生意,居然又遇到了这个煞星。 黄千看看孟三娘,心里暗骂:“他娘的,出门没看黄历!” 孟三娘看看黄千,笑眯眯地说道:“大叔,你们又在等我吗?” 黄千一听,顿时摇摇头,道:“姑奶奶,我们哪敢等您呐,天太热,我们在树林子里凉快凉快,这不正撞上个熟人,叙叙旧。” 黄千的门牙被打掉,说话漏风,孟三娘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亏她还以为他们又是来送银子的,结果空欢喜一场。 她抬头看看人群中的书生,道:“咦,还是个读书人。” 孟三娘说着走了上去,问道:“这位大哥,你识字吗?” 书生笑着点点头,道:“识字,小姑娘为何如此问?” “有学问吗?”孟三娘明亮的眼睛闪着光。 “书读过不少,却未曾参加过科考,故而我也不知自己算不算有学问。”书生依旧微笑着回答。 “那你能教小幽识字吗?”孟三娘指了指背篓里的阎九幽。 书生朝阎九幽看了过去,见背篓里站着一个三岁的娃娃,道:“教他识字不成问题。” 孟三娘点头,伸手拉住了书生的衣袖,道:“那你跟我走吧。” 看看拉着自己往前走的女娃娃,再看看身旁明显愣住的劫匪,书生嘴角勾起一抹笑,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黄千转头看向王二麻子,用眼神问道:“这什么情况?” 王二麻子小声答道:“老大,咱们被截胡了。” 徐三吞了口唾沫,感叹道:“姑奶奶不愧是姑奶奶,咱们也就抢抢钱,她直接抢人!” 李强也跟着出声道:“老大,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走了?” 黄千心里恼恨,迁怒道:“不看着,难道你还想和她动手?” 李强连忙摇头,道:“这个不敢,我可不想被打掉门牙……” 黄千被戳中痛处,一脚揣在李强的屁股上,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走出去没多远的孟三娘突然回了头,道:“那个……” 正说话的几人被吓了一跳,黄千连忙换了副嘴脸,道:“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这人我带走,大叔不生气吧。”孟三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人,你他娘的说带走就带走了,再回头问我生不生气?简直欺人太甚!”黄千也就只敢在心里骂两句,脸上却赔笑道:“这人能被姑奶奶看上,是他的福气,我们当然不生气了。” “那就好,谢谢大叔。” 这声‘谢谢’简直杀人诛心…… 第7章 第7章 书生跟着孟三娘一路往前,走出去差不多二里地,孟三娘回头看了看,见身后没人,长出了一口气。 她虽天真,却不傻,黄千他们手里拿着刀,怎么可能是在纳凉和叙旧,分明是行不轨之事。孟三娘是不怕,可这书生看上去很是瘦弱,哪经得起他们折腾,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把人带了出来。 孟三娘松开书生的手,道:“这位先生,你走吧,以后出门走大道,以免被坏人盯上。” 看着孟三娘明亮纯粹的眼睛,书生蹲下身,与她平视,道:“小姑娘,他们为何叫你姑奶奶?” 孟三娘困惑地皱紧了眉,道:“可能是前几日三娘打了他们。” “打了他们?”书生一怔,随即好奇地问:“你是如何打的他们?” 不待孟三娘回答,阎九幽插话道:“姐姐,我饿了,快回家吧。” 孟三娘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到了午时,她看向书生,道:“这位大哥,三娘要回家了,你也赶紧走吧,莫要再被那些人抓住了。” 见孟三娘要走,书生连忙出声阻止,道:“方才你不是说要让我教他读书识字吗?” 孟三娘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方才三娘只是想把先生带出来,所以才想了那番说辞,先生不必当真。” “读书人最守信义,既然答应了你,断没有不做的道理。” 见书生神色严肃,孟三娘有些不知所措,道:“三娘没钱,请不起先生。” “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该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从今日起,我教他读书识字,你只需给我一日三餐,一瓦遮头便可。” “可是……” 孟三娘看看书生,明显有些犹豫,她是想给阎九幽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可又怕先生发现阎九幽异于常人,惹来麻烦。 更何况他们家的日子不好过,时常饿肚子不说,连饱饭都没吃过几顿。若是再添一张嘴,日子会更难挨。 “先生,三娘父母早逝,只留我们姐弟二人,平日靠打猎种地糊口,时常挨饿受冻,实在是……”孟三娘窘迫地揪着衣角。 听闻孟三娘的身世,再看看她小小的身子,书生不禁心生怜悯,道:“我还有些银子,应该能撑一段时日,吃饭的钱我来出,直到钱花光为止,到时我的恩情还清,我走也心安理得。” 孟三娘一听不用花钱,顿时喜笑颜开,道:“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见孟三娘笑得灿烂,书生也忍不住扬起嘴角,道:“自然为真。” 孟三娘心思单纯,以为书生这么做是为了报答她,可阎九幽却看得清楚,书生在面对黄千等人时,不见丝毫慌乱,分明是有所依仗。可他偏偏顺了孟三娘的意,任由她拉着来了这里,又想方设法地接近孟三娘,要说他没别的用意,打死阎九幽也不信。 “姐姐,我想如厕。” 孟三娘抬头看向书生,歉意地笑了笑,道:“先生稍等,我们去去就来。” 书生点点头,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孟三娘带着阎九幽走向一边,来到一处草丛后面,她把竹篓放了下来。 “我不想如厕,只是想单独和你说话。”阎九幽从竹篓里出来。 孟三娘看看书生的方向,小声说道:“这位先生为了报恩,主动要求教小幽读书识字,有何不妥?” 听孟三娘这般问,阎九幽索性直接说道:“人心叵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心的人,不仅不收学费,还搭银子进去。” 孟三娘微微皱眉,道:“可我们一穷二白,他能图谋什么?” “你别忘了,家里还有一百多两银子,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是数目不菲。” 孟三娘闻言顿时警惕了起来,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口袋,看着书生的方向迟疑地说道:“可三娘看他长得不像坏人。” “坏人脸上会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吗?”阎九幽听得眉头直皱,道:“有句成语叫‘衣冠禽兽’,还有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意思就是说看人不能看外表,很多坏人都是凭借无害的长相欺骗人。” 孟三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我们便不让他跟着。” 阎九幽见目的达到,不禁松了口气,道:“走吧,时辰不早了,回去还得准备东西,明日好去张府赚银子。” 一听赚银子,孟三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对对对,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孟三娘说着拎起阎九幽,又塞回了竹篓。 让刚想活动活动手脚的阎九幽一阵无语。 孟三娘三两步走到书生身边,道:“先生,对不住,我们还有事,实在不便逗留,就先走了。” 不给书生说话的机会,孟三娘撒开小短腿就跑,仿佛身后有吃人的怪物一般。 书生一怔,待他回神时,孟三娘已经跑远,看着她的背影,书生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孟三娘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孟三娘三步并作两步,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家门口,推开院门,扬声喊道:“大叔,我们回来了。” 因是白天,吊死鬼不敢出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笑着说道:“三娘回来了,买了这么多东西。” “是啊,可是花了不少银子。” 孟三娘一边说,一边走进里屋,将被褥和棉衣放在床上,然后卸下背篓,迫不及待地将新被褥换上。 躺在崭新的被褥上,孟三娘忍不住喟叹一声,小脸磨蹭着柔软的棉被,道:“好舒服,好暖和!” 阎九幽站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不过是一床新被褥,就让这女娃娃如此满足,可见以前他们的日子有多难。 孟三娘起身将阎九幽抱上床,道:“小幽快试试,今年总算不怕过冬了。” 阎九幽学着她躺了躺,迎合地说道:“确实很舒服。” “是吧,嘿嘿,等我们以后赚了钱,三娘就给小幽打一张新床,做两床富人家才有的锦被,那才配得上小幽白嫩嫩的身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看着孟三娘清澈的眼睛,阎九幽明知她没别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别处,白嫩嫩的小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心中暗道:“阎九幽啊阎九幽,你是堂堂阎君,如今竟被个女娃娃调戏……” 孟三娘根本没把刚才的话当回事,道:“小幽,你说要回家准备,我们要准备什么?”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跟个女娃娃较真,也是够无聊的。 “画符,驱鬼镇邪的符咒,还要去山里砍些桃枝,用来做一把桃木剑。” 孟三娘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笑着说道:“三娘上山去砍树,小幽在家画符,天色已然不早,三娘得赶紧上山。” 孟三娘不给阎九幽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要出门,过去的半月,因为画符她可没少受罪,明明阎九幽画起来很简单,可到她这里就难如登天,不知浪费了多少纸才画的像点样,孟三娘总觉得拿笔比拿斧子累多了。 “等等!” 阎九幽看得一阵好笑,他哪能不明白孟三娘的小心思。想他堂堂阎君,向来是被人捧着尊着,手底下的鬼兵鬼将变着花样的讨好他,就只想着能得到他的点拨。这女娃娃可好,他用心教她,她却想着法的躲。 孟三娘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阎九幽,皱眉说道:“时辰不早了,再等天就黑了。” “你不饿?” 孟三娘怔了怔,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老老实实地说道:“饿。” 看着她的模样,阎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先吃午饭,吃完再上山。” 孟三娘听阎九幽这么说,微皱的小眉头舒展开,笑眯眯地说道:“哦哦,吃饭,差点忘了,我们买了包子。我去热一热,再做点野菜汤,好好吃一顿。” 孟三娘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门,阎九幽无奈地笑了笑。 王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看惯了的他这时已不觉得奇怪,他心里清楚阎九幽不是寻常孩童,尤其是两人单独相处时,阎九幽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的气势,是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 “看来三娘是真的不喜读书习字。” “便是不喜,也必须去做。” “为何?她是女子,只需懂得持家便好,为何要读书习字?” “谁说女子便不能读书习字?更何况她不是普通女子。” 阎九幽没再多说,而是起身下床,开始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孟三娘生好了火,从罐子里挖了一小块猪油放进锅里,猪油遇热即化,油香味顿时激发了出来。她拿起洗好的野菜放了进去,用铲子翻了翻,待青菜炒软,又加了些盐,这才添水等锅开。 野菜粥熬好,孟三娘放上篦子,热一热之前买的包子。 一盏茶后,香喷喷软乎乎的包子装盘,热腾腾油汪汪的野菜粥盛碗,孟三娘端着就进了屋,招呼道:“狗蛋,吃饭了。” 之前孟三娘一直叫他‘小幽’,阎九幽以为她终于改了口,哪知这一回家,‘狗蛋’又回来了…… 第8章 第8章 饭后,孟三娘拎着斧头就上了山,而阎九幽则留在家里画符,朱砂、黄纸,再加上特殊的线条,一张符咒便一蹴而就。 看着面前的符咒,阎九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从未想过他堂堂阎君,竟会有一日靠画符来抓鬼,若是被手底下的那般阴差知晓,他的威严何在?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一日三餐,也为了让那个女娃娃少折腾他,不得不拿起纸笔勾勾画画。 王华不敢靠近,站在角落里看着,唯恐一个不小心被误伤。 傍晚时分,阎九幽终于放下了笔,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担忧:“这太阳都要落山了,怎的女娃娃还没回来,难道遇到了什么事?” 又等了一会儿,阎九幽看着已经落下去一半的日头,心中的担忧更甚,忍不住走到大门口,远远地向外眺望。 眼看着太阳落下山区,天空只剩下淡淡的余晖,阎九幽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孟三娘扛着一棵一人抱的大树,脚步飞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狗蛋,三娘回来了。” 阎九幽一听,顿时黑了脸,心道:“我就多余担心她。” 虽是这么想,可阎九幽并未挪动半步,依旧站在门口看着,直到孟三娘来到眼前,道:“怎的这个时辰才回?” 孟三娘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拿了出来,献宝似的说道:“狗蛋,你看三娘抓到了什么?” 只见两只灰色的兔子被孟三娘抓着耳朵拎在手里。 阎九幽微微皱眉,道:“就为了抓两只兔子,你耽误到现在才回来?” 孟三娘似是没有察觉阎九幽的不悦,依旧笑眯眯地说道:“狗蛋最爱吃兔肉,而且这皮毛还可以给狗蛋做衣服,又柔软又暖和,这样狗蛋才不会生病。” 自从那次他因为伤寒差点死了,孟三娘就格外在意,就算冬日缺吃少喝,也不会缺了阎九幽的棉衣。 阎九幽听她张口闭口想得全是自己,心里的不悦瞬间消散,道:“以后进山,定要在入夜之前回来,否则遇到凶煞、厉鬼,你便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嗯嗯,三娘心里有数。” 孟三娘边说,便扛着大树进了院子。随手将大树扔在一边,她找了个笼子,将手里的兔子扔了进去。 这时阎九幽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桃树上,一眼看去,不由一阵无奈,道:“让你砍些桃枝便可,你怎的将整棵树连根拔起了?” “三娘想将这棵桃树种在院子里,这样春日不仅能赏桃花,夏日还有桃子吃。” 说干就干,孟三娘拿起铲子就在院子里挖坑。 阎九幽看看面前的桃树,猜测树龄应该在百年左右,没想到这女娃娃竟然还能找到这么一棵。 阎九幽正想拿砍刀砍下几根树枝,却被孟三娘拦了下来,道:“放着我来,你这力气哪能砍得动,万一伤了手,三娘又得去买药。” **裸地嫌弃,丝毫不掩饰,阎九幽心中气恼,却又不好反驳,他现在的身体确实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孟三娘看着面前的桃树,拎着砍刀问道:“要砍哪一根?” 阎九幽还在生气,本不想搭理孟三娘,可一触及她明亮又干净的眼睛,他就一如既往的心软,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和他拳头差不多粗细的桃树枝,道:“这般粗细的,砍上两根。” 孟三娘应声,拎起砍刀就砍了下去,仅仅一下桃树枝应声而断,切口齐整一点毛茬都没有。随后她又砍了一根下来,转头问道:“还砍吗?” “暂时不用。” 孟三娘点点头,将树枝放到一边,扔掉砍刀,将桃树扶起来,抱着就走向挖好的树坑。她将桃树放进树坑,用脚将之前挖的土又填了回去。等填的差不多了,她试探地松开手,结果桃树歪向一边,刚刚填的土又掀了起来。 阎九幽见状出声说:“你需在树坑旁边先插上几根棍子,用作支撑。否则单凭那点土,根本无法固定。” 孟三娘闻言恍然大悟,按照阎九幽说的,又开始折腾起来。 阎九幽坐在一边,处理刚刚砍下来的桃树枝,仅仅是将上面多余的小树枝砍掉,就将他的手磨出两个水泡,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都说了不用你,非得逞强。”不知何时,孟三娘来到了他身边,蹲下身拉过他的手,小心地看了看。 阎九幽转头看向桃树,此时正立在院子里,树干的四周插着木棍,将它固定在了正中间。 “走,回屋,我给你上药。” 阎九幽懊恼地看看自己的手,这具身体还真是弱不禁风。 孟三娘点上油灯,拿出一根细针,在油灯上烤了烤,随后抓起阎九幽的小手,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我堂堂阎君还怕疼?” 阎九君刚这么想,就感觉手指上一阵疼痛传来,差点叫出了声,好在在声音发出之前吞了回去,否则颜面何存。 孟三娘将水泡挑开,放出里面的浓水,然后上药,用干净的布包扎。 昏黄的灯光下,阎九幽看着面前低着头为自己包扎的女娃娃,心里意外的平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女娃娃陪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觉得寂寞。 处理完伤口,孟三娘这才出声说道:“想做什么,你说就成,三娘来做,用不着你逞强。” “好吧,再次被嫌弃了。”阎九幽没好气地想着。 “你等着,三娘去弄点吃的,吃完了你再教三娘怎么做。” 孟三娘没在多说,起身去了厨房,弄了点白面,又掺了些粗粮,和面烙了些饼子,再热了热上午剩下的肉汤,就这萝卜咸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顿不错的晚饭。 “今日晚了,待明日再给你炖肉吃。” 阎九幽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孟三娘见阎九幽有些反常,不禁担忧地问道:“狗蛋,你今日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于你来说便是累赘,没有我,你日子过得会好些,你为何还要带着我?”这是埋藏在阎九幽心中的疑问,今日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谁说你是累赘?”孟三娘不悦地看着阎九君,道:“你是上天赐给三娘的亲人,谁敢说你是累赘,三娘便不与他罢休。” “亲人?你我并没有血脉之亲。” “没有又如何?三娘和爷爷也不是血脉至亲,可爷爷待三娘如亲孙女,不辞辛劳把三娘抚养长大。不管别人如何说,三娘在抱你回来那日起,你便是三娘的至亲,谁也比不过。有三娘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少了你的,以后不许胡思乱想,可听清了?” 孟三娘在旁人面前总是笑眯眯的,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唯有面对他时,才会展现强硬的一面。 阎九幽突然愣了愣,或许孟三娘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单纯。可这种质疑刚在心中升起,又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驱散,无论她到底是哪种模样,她对他总是真心实意,这种感觉骗不了人。 阎九幽温顺地点点头,道:“听清了。” “三娘知道小幽很聪明,不像普通人家的孩童,或许是山间走失的精灵,或许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小幽不说,三娘便不问。三娘不求别的,只求小幽在走之前,能和三娘好好道个别,也不枉咱们姐弟一场的缘分。” 孟三娘罕见的用这种大人的口吻说话,虽然低垂着视线,但阎九幽还是能听出她言语中的情感波动。 阎九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女娃娃并非什么都不懂,那份娇憨实际是她的一层保护色,让她一个孤女能在这人世好好活着。 “三娘多心了,如今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三娘的弟弟。” 阎九幽这话说出口,便是给了她承诺,无论他何时恢复法力,他都会陪伴她走完这一生,也算是还她这些年的照顾之情。 孟三娘抬头看向阎九幽,有些发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狗蛋吃饭,多吃点。” 得,又从小幽变成了狗蛋。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递过来的饼子,无奈地接了过来,心中叹息道:“这女娃娃惯会蛊惑人心!” 两人吃完饭,孟三娘收拾好碗筷,就将那两根树枝拿进了屋,在阎九幽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地削成木剑的形状,经过打磨后,像模像样的木剑就做成了。 孟三娘兴奋地挥舞了两下,笑着说道:“虽然轻了点,但这是三娘做的,好得很。” 阎九幽看她高兴,也跟着扬起嘴角,道:“你去端盆水。” 孟三娘也没问,直接放下木剑出了门,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阎九幽在拿着毛笔在盆里蘸了蘸水,然后在木剑上勾画符咒,道:“你照着刻下来。” 孟三娘点点头,两人配合着在木剑上刻着符咒,符咒相当复杂,就算是两人通力合作,也整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刻好。随后阎九幽又朱砂描画了一遍,这才算彻底完成。 “哇,三娘做的木剑真好看!”孟三娘眼珠转了转,道:“狗蛋,你说我们做上一些,拿到集市上买,有人会买吗?” “明日去张府有一千两,你卖一柄木剑,也就几文钱,你觉得那个划算?” “对对对,一千两。”孟三娘一听到钱,大眼睛亮了起来,道:“那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 第9章 第9章 折腾到半夜,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孟三娘正打算熄灯睡觉,突然听到院门外有人敲门。 孟三娘微微皱眉,看向阎九幽道:“这个时辰了,谁会来串门?” 阎九幽将画好的符咒递给孟三娘一张,道:“拿着这个。记住,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踏出院门。” 阎九幽这么紧张并非无来由的…… 在去年的冬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孟三娘虽然不情愿,却还是穿上衣服去开门。 她迷迷瞪瞪地往前走,来到院门前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道:“好心的丫头,我走夜路,摔伤了腿,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让我进院儿歇一歇?” 孟三娘一听是个老人,而且声音又有几分像爷爷,便没有犹豫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老汉,身上穿着灰色的棉裤棉袄,棉裤上有些脏,沾上了泥土,应该是老汉说的被摔伤了腿。老汉虽面有难色,却慈祥地看着孟三娘,那模样真的很像爷爷。 孟三娘看着看着不禁红了眼眶,呢喃地叫道:“爷爷,你回来了!” 老汉笑得越发和善,道:“丫头,爷爷的腿摔伤了,你能出来扶爷爷进去吗?” 孟三娘没有犹豫,抬脚就要出去,被及时出来的阎九幽叫住,“三娘!” 孟三娘本能地回头,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笑着说道:“狗蛋,爷爷回来了!” 阎九幽冷冷地看着门口笑得和善的老人,道:“他不是爷爷,你看清楚,用你的左眼。” 孟三娘疑惑地转过头,犹豫地伸出手蒙住了自己的右眼,只用左眼看向门口的老人。刚刚还面容慈祥,笑得一脸温和的老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半边脸惨白如纸,另外半边脸却血肉模糊,两只猩红的眼睛正炽热地看着她,就好似看着一只美味的猎物。 孟三娘吓得大叫一声,不自觉地往后退。 那只恶鬼见好事被搅,恼羞成怒,化作本体朝着孟三娘就冲了过来。可他刚刚靠近院门,就有一道金光闪过,狠狠打在他的身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恶鬼狼狈地摔在地上。 “女娃娃,终有一天,我会吃了你!” 阴森的声音落下,恶鬼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孟三娘见状颤颤巍巍地来到院门前,慌忙关上院门,上了门闩。转身看向阎九幽,见他穿着单衣站在门外,她连忙跑上去将他抱进怀里,担忧地说道:“你怎么不穿件衣服再出来,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平静地说道:“爷爷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孟三娘的身子一僵,沉默地抱着阎九幽进了屋,将他塞进了被窝。她脱掉身上的衣服,也跟着爬上了床,紧紧地将阎九幽抱在怀里,轻声说道:“三娘知道了。” …… 孟三娘晃了晃脑袋,收回飘远的思绪,点燃灯笼,拎着就走了出去。 “谁啊?”孟三娘并未着急开门,而是站在门口问了一声。 “是我。” 清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孟三娘微微愣了愣,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犹豫了犹豫,还是开了门,看着门口的书生,又是一阵愣神,喃喃地说道:“先生?” 书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终于找到你们家了,我这一路可没少遭罪。” 孟三娘借着灯笼的光打量书生,原本整洁的衣衫染上了脏污,有的地方甚至被东西划破,勾出许多线头,看上去有些狼狈。 孟三娘疑惑地问道:“先生,你为何不回家,找我们作甚?” “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应下教令弟读书以报恩情,读书人向来重信诺,我自然要找你们。”书生说话时神色庄重,可见此事与他来说非常重要。 “我能进去吗?山路实在难走,我又走了不少冤枉路,累得很。” 孟三娘缓缓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再看向书生,还是原本的模样,不由狠狠松了口气,让开门口的位置,道:“先生请进。” 这院门上被阎九幽画了符咒,凶煞、恶鬼都进不来,唯一能进来的方法,就是由孟三娘或者阎九幽带着走进来。所以若书生是恶鬼,就算躲过了她的阴阳眼,也绝对躲不过这符咒。 书生见孟三娘松口,不禁松了口气,抬脚便迈进了院子。符咒并未攻击书生,说明他是人非鬼,只要不是鬼,对孟三娘来说,都构不成威胁。 孟三娘关门上闩,转过身时看到了站在屋门口的阎九幽,见他眉头微蹙,连忙解释道:“这半夜三更的,先生又是个书生,让他流落在外实在危险。便让先生留宿一宿,明日再让先生离开。” 人已经进来了,又没有做出格的事,断没有轰出去的道理。 阎九幽转身进了屋,显然并不待见书生。 孟三娘连忙笑着说道:“小幽年纪还小,不懂事,先生别介意。” 书生笑了笑,道:“无碍,他现在还未启蒙,不通礼数也是情有可原,以后读了书,便能知礼。三娘放心,我会教好他的。” 书生仿佛没听到孟三娘方才说的话,打定主意要留下来。 孟三娘有些无奈,道:“先生,我们家就三间屋,您要不介意,就在西屋睡吧,三娘给先生去铺被褥。” “不慌。”书生止住孟三娘的步子,有些赧然地说道:“我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现下是又渴又饿,三娘家中可还有吃食?若是没有,给我口水喝也成。” “锅里还有晚饭剩下的饼子,先生要是不介意,三娘便帮先生去热一热。” “不介意,不介意,只要有口吃的就成。” “先生进屋吧,三娘先给先生倒杯水喝。” 书生点点头,和孟三娘一起进了屋。 孟三娘给书生倒了杯热水,道:“先生先喝口水解解渴,三娘这就去热吃食。” “有劳三娘。”书生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几口,就把一碗水喝了个干净,可见他是真的渴了。 孟三娘转头看向王华,用眼神示意他出来。王华会意,跟着孟三娘出了屋门。 孟三娘径直来到厨房,探头看向堂屋,小声说道:“麻烦大叔帮三娘看着点,若是那书生有何不妥,大叔便叫三娘一声。” 王华点点头,道:“三娘放心,我这就去盯着。” 孟三娘别的不怕,就怕书生会伤害阎九幽,有王华盯着她放心些。 孟三娘添水热了热锅里的饼子,又切了点咸菜,这才端着进了屋,将饭菜放到堂屋的小桌上,道:“先生,家里也没剩下什么,您将就着吃点。” “我现在饿得很,有口吃的填饱肚子就成,况且这饼子闻着香得很,谢谢三娘。” 书生看似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先生吃着,三娘去给先生收拾床铺。” “有劳三娘。”书生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水,这才说道。 孟三娘见状笑了笑,转身去了西屋。这屋子原本是她睡的,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她便搬到了爷爷睡的东屋,她执拗地认为爷爷一定还在看着她,她在那里能感受到爷爷的存在。 孟三娘把之前她铺盖的被褥拿了出来,虽然旧是旧了些,布料还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白天她还专门拿到外面晒了晒,现在被褥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铺好被褥,孟三娘又回了堂屋,盘子里的饼子已经没了,书生在喝着水。 “先生,被褥收拾好了,这夜也深了,有事明日再说,您赶紧去歇着吧。” “好,听三娘的。” 看着书生进了西屋,孟三娘走到王华的身边,小声说道:“今晚就麻烦大叔了。” “放心吧,有大叔在,断不会让他行不轨之事。” 孟三娘点点头,熄灭灯火,放心地进了东屋。阎九君已经脱了鞋子上床,见孟三娘进来,直接说道:“小树林附近鲜少有人路过,他又不知我们的姓名,怎能这般轻易找到我们?” “他知道我叫三娘,况且他整整找了一日,才找到我们,怎能说轻易?”孟三娘边说边走到床前,将外衣脱掉钻进了被窝。 “你便对他没有半点怀疑?”看着孟三娘,阎九幽恨铁不成钢。 “怎会没有。”孟三娘见他白嫩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道:“若是他心怀不轨,今日便是不让他进来,他还是会想其他法子,还不如顺了他的意,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样还放心些。” 阎九幽愣了愣,孟三娘的变化让他有些缓不过神。 见阎九幽愣神,孟三娘打了个哈欠,道:“狗蛋,快睡吧,明日还得去张府,一千两银子,可不能误了事。” 阎九幽回了神,看着面前闭上眼睛,对他完全不设防的孟三娘,面色有些复杂,这女娃娃一点也不傻,倒是他看走了眼。 孟三娘一把将阎九幽搂进怀里,小声嘟囔着:“狗蛋,三娘护着你,一辈子护着你。” 第10章 第10章 第二天清早,孟三娘照常起床,砍柴担水做早饭,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家里有了客人,做的早饭也就稍稍奢侈了一些。 将做好的肉汤面摆上桌,孟三娘招呼已经起床的书生和阎九幽,道:“先生,小幽,吃早饭了。” 书生也不客气,洗漱完便坐到了矮桌前,看着面前油汪汪的白面条,笑着说道:“好香,没想到三娘的手艺这么好。” 孟三娘笑眯眯地看向书生,道:“先生说笑了,三娘哪有什么手艺,做的饭菜也就能堪堪入口。先生是客,本该好生招待,只是家中窘困,也就这些东西能拿得出手,还请先生莫要嫌弃。” “这可是好东西,怎会嫌弃?”书生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姓孙名淼,字兆仁,今后我还要在三娘这儿呆上一段时日,三娘不必把我当客,叫我先生也可,叫我孙大哥也罢,把我当家里人便可。” 阎九幽听他这么说,直接说道:“若先生想报恩,给银子就成,姐姐与我皆年幼,实在不想家中多个陌生人,毕竟人心叵测。” 孟三娘听阎九幽说的这般直白,脸上一阵尴尬,忙打圆场道:“先生,小幽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孙淼饶有兴致地看着阎九幽,道:“我乃读书人,至今还未考取功名,身上的银子不多,无法抵偿救命之恩。身上唯一贵重之物,便是这满肚子学问,故而厚颜在此,也不过是不想担个有恩不报的罪名。” 阎九幽还想再说,被孟三娘拦了下来,道:“有话饭后再说,这面条再不吃可就坨了。” 孙淼看向孟三娘,脸上笑意盈盈,道:“三娘说的是,这面还得趁热吃,不能辜负三娘的一片心意。” 阎九幽一见书生对孟三娘笑,心里就格外不舒服,却也没再多说,拿起筷子闷头吃面。 孟三娘将碗里的肉沫夹给阎九幽,又夹了一筷子面条进去,道:“小幽多吃点,快快长个。” 看着满满当当的面碗,阎九幽心里的那点不快顿时消散,将面条又夹了回去,道:“太多了,吃不下。” 孟三娘‘嘿嘿’笑了两声,端起碗也吃了起来。 孙淼看着两姐弟的互动,眼底笑意更浓,也端起面碗吃了起来。 饭后,孙淼帮着孟三娘收拾碗筷,孟三娘一开始还推辞,可孙淼执意要做,孟三娘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伤了孙淼,也就随他了。 阎九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姐姐,别忘了我们还有事,耽误不得。” 孟三娘闻言顿时加快了手脚,很快便收拾好,用帕子擦擦手,道:“好了好了。走,咱们去收拾东西。” 孟三娘拉着阎九幽就朝着堂屋走去,来到屋门前却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孙淼,道:“先生,你当真要留在这里?” 孙淼点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先生,我们姐弟要出门办点事,不知何时能归,家中就劳烦先生看顾,厨房内有米面,先生自便便可。” “你们要去何处?” “去办点事,应不会太久,两三日便能回。” 孙淼见孟三娘并未回答,倒也没有追问,道:“好,家中我来看着,你们便放心去便可。” “多谢先生。” 孟三娘见孙淼应声,不由松了口气,拉着阎九幽就进了里屋。 孟三娘收拾好东西,探头看了看外面,小声对王华说道:“大叔,劳烦您给盯着点,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好,你们放心去,家中交给我便可。” 孟三娘将阎九幽抱进竹篓,随即蹲下身背了起来,和孙淼打了声招呼后,迈步就出了家门。 路上,阎九幽忍不住开了口,道:“你留他在家里,就不怕银子被他顺走?” 和孟三娘相处三年,阎九幽太清楚孟三娘在意什么。 “有生人在家,三娘怎会把银子留在家中,自然是随身带着。” 孟三娘边说,边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荷包。 阎九幽愣了愣,竟不知她何时将银票放在了身上,可想起她‘嗜钱如命’的性子,也就释然了。 “狗蛋,张家老爷找了那么多道士、和尚,都没能降服那只小鬼,就凭我们两个能对付他吗?” 孟三娘虽然爱钱,却更惜命,尤其事关他们姐弟两人的性命。 “若我说不去,你便不去吗?”阎九幽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皱紧眉头,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若张家小姐因此丧命,你会于心不安吗?”阎九幽换了个问法。 孟三娘顿住脚步,将竹篓移到了前面,神情严肃地看着阎九幽,道:“狗蛋,你和三娘说实话,到底有几成把握。若是低于五成,我们便不去,虽然三娘不想张姐姐有事,但和你比起来,三娘情愿于心不安,也不想你出事。” 孟三娘的话取悦了阎九君,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只是一只小鬼,放心。” 孟三娘见状长出一口气,大眼睛顿时笑了起来,重新将竹篓背好,脚步轻快地朝着镇上走去。 王伯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直到晌午时分,才看到孟三娘小小的身影。他三两步走了过去,道:“三娘,你总算是来了,若你再不来,我家小姐可就没命了!” 孟三娘闻言蹙起了眉,道:“张姐姐现下情况如何?” 王伯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家小姐昨日便开始昏睡,整整一日未醒,请了大夫过来,却无能为力,说……说小姐快不行了。” 孟三娘一听,顿时有些心急,连忙说道:“王伯快带三娘去看看。” 王伯应声,带着孟三娘就进了张府,吩咐门房的人道:“快去禀告老爷,就说我请的人到了。” “是。”门房的仆人上下打量了孟三娘几眼,眼底带着质疑,不过并未多说,转身去禀告他们家老爷。 王伯直接带着孟三娘来到张玉儿的院门前,刚走到门口,孟三娘却顿住了脚步,抬头打量着整个院子,只见四周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一层黑雾。 “这是怨气。”阎九幽在孟三娘耳边轻声说道。 王伯见状询问道:“三娘怎么停住了?” “王伯,这院子怨气很重。”孟三娘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王伯听得一愣,随即说道:“三娘,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跟我去看看小姐吧。” 孟三娘点点头,跟在王伯身后进了院子,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正房门前,外面守着两个丫鬟,身上都穿着绣花的衣裙,头上也带着精致的珠花,年纪比孟三娘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亭亭玉立。 “王管事。”两名丫鬟见王伯走了过来,连忙福了福身。 王伯没搭理她们,而是招呼孟三娘进了房门,朝着张玉儿的卧房走去。 守在房门前的莺儿见王伯和孟三娘走了过来,连忙迎了迎,眼眶通红地说道:“王伯,三娘,你们总算来了,快去看看小姐,小姐她……她的身子越发凉了。” 孟三娘打量着四周,发现越是靠近张玉儿的房间,怨气越重,也越冷。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跟着王伯走进了卧房。 孟三娘来到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张玉儿,明明几日前还明艳动人,此时却是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孟三娘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用左眼看着张玉儿,只见那张俏丽的脸一变,一张面色青紫满嘴獠牙的鬼脸出现在眼前。 鬼婴猩红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孟三娘,道:“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吃了你!” 孟三娘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又鼓起勇气说道:“你为何要缠着张姐姐?” 鬼婴见状裂开嘴笑了起来,道:“想救她吗?” 孟三娘点点头,道:“想。” “那就替她死!”鬼婴戏谑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怔了怔,小眉头皱起,道:“不行,三娘还有弟弟要养。” 鬼婴看向竹篓里的阎九幽,诱惑道:“若你舍不下他,那便让他陪你一起死,这样你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多好。” 王伯看看孟三娘,又看看床上的张玉儿,听着孟三娘自言自语,更加确信孟三娘能通鬼神,道:“三娘,我家小姐如何?” 孟三娘老老实实地答道:“有只小鬼附身在张姐姐身上。” “小鬼?”王伯连忙说道:“那我们现下该如何做?” 孟三娘刚想说话,就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王伯怔了怔连忙迎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一群人进了张玉儿的卧房。 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衫,面色肃穆,身上的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看向房中的孟三娘,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王伯点点头,道:“回老爷,她叫三娘,天生神力,惊了的马儿都能徒手拦住,那驱鬼镇邪的手串便是她给小姐的。” 张毅上下打量孟三娘,随即面色一变,道:“把她拿下!” 第11章 第11章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张毅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众人一愣,尤其是站在房中的孟三娘和王伯。 孟三娘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众人的距离,道:“张家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伯对此也甚是不解,道:“老爷,您这是何意?三娘可是奴才费尽心力请来的。” “糊涂!”张毅面若寒霜,道:“我找了那么多道士、和尚,都不能将这邪物驱赶,偏偏这女娃娃的手串能保人平安,这分明是场阴谋,这邪物定是这妖孽所放,为了就是骗取张家钱财。” “哈哈哈!”床上的鬼婴突然笑了起来,道:“看到没?你要救他们,他们却把你当成妖孽,说不准待会儿把你们抓住,就要活活烧死!” 孟三娘看看幸灾乐祸的鬼婴,又看看不分青红皂白的张毅,小脸上满是委屈,道:“三娘好心过来帮忙,未曾想却遭如此对待。好,张府之事,三娘不再插手,他们是死是活再与三娘无关!” 阎九君看不清孟三娘的表情,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其中的委屈和愤怒,心中不由一阵心疼,这也是他不愿让她来的原因。 王伯一听顿时急了,道:“老爷,小姐命在旦夕,唯有三娘能救她性命,您若惹恼了三娘,小姐又该如何是好?” 张毅恼怒地说道:“混账东西,府中事宜何时由你做主?这女娃娃便是妖孽所化,只有除了她,张府才能家宅平安,玉儿才能化险为夷。来人,将这妖孽抓起来!” “是!”门外的家丁顿时冲了进来,朝着孟三娘就扑了过去。 孟三娘心中委屈又愤怒,仗着身手敏捷,左躲右闪,她不想伤人,直到有个家丁抓住了她身后的竹篓。 “先抓小的!” 阎九幽便是孟三娘的逆鳞,这家丁不知死活地碰触,直接激怒了孟三娘,她一个用力,将接近她家丁全部撞了出去。 家丁的身子被强大的力量撞飞,撞到墙上的直接吐血,有的则撞破窗子摔倒了外面,还有一个直直地朝着张毅的方向飞去,直接撞倒一片,让张毅当了肉垫。 孟三娘像是被激怒的小兽,红着眼睛看着四周的人,道:“三娘不想打人,但若是有人敢动小幽,三娘便跟他拼命!” 张毅被撞得不轻,嘴里‘哎呦哎呦’的呻吟着,被王伯等人搀了起来。他面色难看,大声说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女娃娃都抓不住!来人,谁能拿下这个妖孽,赏银一千两。” 众人一听眼睛均是一亮,看向孟三娘的眼神顿时变了。 见众人虎视眈眈,阎九幽冷冷地说道:“他们不分黑白,比恶鬼还可恶,三娘不用手下留情。” 孟三娘点点头,朝着张毅就走了过去,众家丁连忙上前,却一个个被孟三娘打飞,不算小的卧房躺了一地,他们佝偻着身子,痛苦哀嚎,即便有一千两的诱惑,也已经起不了身。 张毅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孟三娘,道:“你……你想作甚?” 孟三娘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娘不是妖孽!三娘来此,是因张姐姐为人和善,知恩图报,三娘不想张姐姐出事。可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三娘,手下人更是想伤害小幽,三娘心中愤怒,决意不再管张家之事,你们便是全家死绝,也再与三娘无关!” 王伯闻言顿时面色大变,道:“三娘,老爷也是一时糊涂,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老爷,为了张家,为了小姐,您不能糊涂啊!” 张毅沉默地看着孟三娘,刚想开口,却见孟三娘走到了张翡儿身边。 张翡儿惊恐地往后退,道:“你……你想作甚?” 孟三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手串拿了下来,道:“你们张家人不配拥有这东西。” “不要……”张翡儿想要拿回,却又不敢,眼底的恐惧更甚。 孟三娘转头看向床上的鬼婴,道:“别人三娘不管,王伯和她,你别动。” 鬼婴沉默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好,今日我心情好,就答应你。” 孟三娘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推开众人,朝着外走去。 “三娘,三娘,你不能走!” 王伯追出了门外,一把拉住了孟三娘的手臂,道:“三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伯,若三娘不是力气大些,现在恐怕就要被当成妖孽抓起来,那时会是什么后果,王伯应该心中有数。” 王伯看着孟三娘干净的眼睛,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道:“三娘,那都是老爷糊涂,听信了谗言,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这张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若你撒手不管,哪还有我们的活路?这可是事关几十条人命啊!” 孟三娘回头看了看,道:“若想活命,就离开张府。” 孟三娘说完,挣开王伯的手,迈步朝着院门走去。 张毅从卧房走了出来,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快步走向孟三娘,扬声说道:“三娘慢走,三娘慢走!” 孟三娘转头看向张毅,道:“张老爷还想抓三娘?” 张毅脸色一僵,连忙陪笑道:“三娘,方才是老朽一时糊涂,听信了谗言,误会了三娘,老朽在这里给三娘赔个不是。” 孟三娘怔了怔,没想到张毅变脸这么快,有些不知所措。 张毅见状笑着说道:“听玉儿说,三娘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定不会眼看着张府这么多人死于非命。只要三娘肯帮张家度过此劫,老朽愿奉上白银三千两作为酬谢。” “三千两?”孟三娘惊讶地瞪大眼睛。 张毅看孟三娘这副模样,和善地笑了笑,道:“没错,就是三千两。不止这些银钱,以后三娘便是我张家的恩人,但凡有为难之处,尽可道来,老朽定会倾尽全力帮三娘排忧解难。” 孟三娘脸上浮现犹豫之色,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 身后的阎九幽见状,轻声说道:“这老家伙变脸太快,不可信。” 孟三娘看看笑得一脸和善的张毅,再看看面露哀求的王伯,脸上的犹豫更甚。 王伯连忙上前,劝道:“三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老爷虽有错,到底没有伤到你分毫,你就大人大量别再计较。” 张毅也跟着说道:“三娘,方才确实是老朽不对,老朽定好好惩罚那些乱嚼舌根的,三娘便不与老朽计较,救救我们张家吧。” 孟三娘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阎九幽闻言眉头皱紧,小声叫道:“三娘!” 孟三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手,道:“张府这么多人,若是见死不救,三娘会于心不安。”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的侧脸,眉头越皱越紧,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孟三娘看向张毅,道:“让三娘帮忙也可,银子要先付一半。” 张毅点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张管家去拿银票。” 一旁候着的张青应声,转身出了院子,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将手中的银票递给张毅。 张毅看了看银票,走到孟三娘身前,道:“这是银票,一千五百两,三娘看看可对。” 孟三娘接过银票看了看,笑眯眯地说道:“没错,多谢张老爷。” 张毅摆摆手,道:“既然三娘收了银票,是否……” “避免误伤,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交给三娘便可。” 张毅闻言吩咐道:“听三娘的,所有人离开院子。” “是,老爷。” 众人相继离开,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孟三娘和阎九幽。 “这老东西明显不是好人,你为何还要帮他?” “事关几十条人命,三娘想给他一次机会,是否能活命,就看他如何做。” 阎九幽怔了怔,随即说道:“你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就要看里面的小鬼肯不肯配合了。” 孟三娘这话完全不像小孩能说得出口的,不禁让阎九幽一阵怔忪,待他回过神来,孟三娘已经重新回到卧房。 床上的鬼婴见她回返,警惕地问道:“你可是反悔了?” 孟三娘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笑眯眯地说道:“别紧张,三娘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鬼婴神情一怔,猩红的眼睛闪过茫然,道:“你没病吧?” “没病啊,你看我一个打十个,怎么可能有病。” 鬼婴裂开嘴,恶狠狠地呲了呲牙,道:“我可是恶鬼,你和我聊天,还不是有病?” “恶鬼怎么了,恶鬼就不能聊天了吗?” 鬼婴神情一滞,这情况他没碰到过,一时有些无措。 “你缠着张府,应该不是无来由的吧,能与三娘说说吗?” “我为何要与你说?”提起这事,鬼婴的情绪瞬间暴怒,喉咙间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叫声。 “这次来我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孟三娘将伸手的竹篓放了下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道:“你看这把桃木剑,是三娘亲手做的,再看看这上面的符文,也是三娘亲手刻的,你说三娘要是扎你一剑,那得多疼啊。还有这些符咒,黑狗血,公鸡血,这你要沾染上,啧啧啧……” 鬼婴…… 第12章 第12章 鬼婴看着孟三娘从竹篓里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一边掏还一边碎碎念,脸上笑意吟吟,说出的话却都是威胁,让他一阵无语。自他化成厉鬼,人人见他皆是惧怕,深藏惧怕之后的便是厌恶,唯有面前的孟三娘敢坐下来与他说话,眼底虽有些许惧意,却不曾有厌恶之情,这也是他为何容忍她啰嗦到现在的原因。 “你觉得这些破烂能对付我?” “破烂?”孟三娘小眉头一皱,拿着桃木剑伸到鬼婴眼前,不满地说道:“三娘虽然第一次做,却也做的似模似样,你怎能用‘破烂’来诋毁三娘的手艺?” 看着面前孟三娘,鬼婴十分无语,这是他话里的重点吗?这女娃娃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鬼婴恼怒地伸手去拍桃木剑,哪知碰到桃木剑的利爪竟被轻易斩断,看着冒着青烟的手,鬼婴眼底浮现忌惮之色。 孟三娘惊讶地睁大眼睛,明显也没想到桃木剑竟有这么大的威力,随即大眼睛里又露出得意的微笑,道:“看吧,三娘就说这木剑很厉害,吃亏了吧。” 孟三娘的表情让鬼婴疑惑,这明明就是个天真懵懂的女娃娃,怎会制出这般厉害的法器,真是让他十分费解。 “这当真是你做的?” “自然!”孟三娘重重地点头,道:“三娘亲手砍得木头,然后削成木剑,再刻上花纹,最后用朱砂描一遍,这桃木剑就做成了。” 听完孟三娘的话,鬼婴更加疑惑,再次伸手去碰桃木剑,‘嗞’,硬如钢铁的指甲应声而断。 “你看吧,三娘的桃木剑非常厉害,这要是刺在你身上,那你还有命在?咱们还是好好聊聊,说不准三娘还能帮你呢。” “帮我?你一个小女娃能帮我什么?” 鬼婴对孟三娘的话嗤之以鼻。 孟三娘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三娘今年十一,比你这小豆丁可大多了!” “你说谁小豆丁?”鬼婴恼羞成怒,冲着孟三娘龇牙咧嘴。 孟三娘上下看了看他,道:“你啊,你还不如我家小幽年纪大。” 看着一人一鬼吵了起来,阎九幽额角的青筋直跳,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不应该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吗?这大眼瞪小眼地耍嘴皮子功夫,算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三娘不跟你吵,反正三娘现在有很厉害的武器。” “是法器。”阎九幽无奈地纠正。 “法器。”孟三娘干脆利落地改口,道:“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咱们打一场,三娘把你打跑;一条是咱们坐下好好聊聊,商量出一条对我们都有利的出路,咱们各自安好,一拍两散。” 这成语用的,阎九幽忍不住扶额。 鬼婴沉默地看着孟三娘,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是否收了张家的钱?” “收了啊。”孟三娘将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足足一千五百两。” “既然收了钱,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 “收了钱还可以退啊。虽然三娘家贫,却有几分志气,不干不净的钱,三娘从不收。” 孟三娘边说边拍了拍胸脯,好似这样更能取信于人。 又是一阵沉默,孟三娘也不心急,耐心地坐在一旁等着。 “好,我就信你一次,若你敢骗我,便是魂飞魄散,我也要将这张府全部杀光!” 孟三娘心里松了口气,将桃木剑放进竹篓里,道:“这就对了嘛。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再动武,小小年纪杀心不要太重。” 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却学着大人说话,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鬼婴若不是怕有损自己的威慑力,真想对她翻个白眼。 见鬼婴没回应,孟三娘索性直接进入正题,道:“对了,你是未出生,还是刚刚出生?” 鬼婴的手脚很长,身子却很小,肚脐间还连着一个断掉的脐带,光着身子,一身血污,稀少的头发被粘的一绺一绺的。再加上他比手还长的尖利指甲,满嘴的獠牙,猩红的眼睛,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害怕。 “我还未足月,便被强行催产,最后溺死在了便桶里。” “什么?”孟三娘眼底浮现震惊之色,随即皱紧眉头,道:“什么人,竟然这么狠毒?” “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张家老爷派人干的!”鬼婴猩红的眼底燃起仇恨之火。 “你是张家人?”孟三娘忍不住猜测道。 “若是可以,我情愿投生畜生,也不要做他张家的子孙。” “到底怎么回事?这张家老爷是疯了吗,竟残害自己的子孙?” “他就是个恶魔,所有人都被他的伪善给骗了……” 真相埋藏在心中日久,却无处可说,今日终于可以一吐为快,鬼婴也不再隐瞒,将他与张家的恩怨一一说了出来。 那时,张毅任礼部左侍郎,很受皇上的信任和倚重,真的算是风光无限。京中百官都乐得与他交好,他也乐在其中,游刃有余。 曹恒是当时的礼部右侍郎,与张毅是同榜进士,又同在礼部任职,关系自然不同寻常。曹恒的妻子李玉珠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即便已育有一子一女,依旧美艳动人。张毅每每见了都心动不已,与曹恒结交,也不过是垂涎李玉珠美色。 那日,张毅和曹恒对饮,张毅将曹恒灌醉,自己也假装不胜酒力。李玉珠见状让下人搀扶曹恒回房,又招来管家,送张毅去客房休息。 张毅半夜摸进了曹府的后院,打晕了守夜的丫鬟,强要了李玉珠。并威胁李玉珠不要将此事告知曹恒,否则他便说是李玉珠不守妇道,勾引自己。 李玉珠为了不让曹恒蒙羞,便屈辱地应了下来,哪知竟怀了身孕。李玉珠不愿再欺瞒曹恒,便将此事如实告知。 曹恒愤怒至极,跑到张府与其对峙。张毅百般狡辩,说李玉珠不守妇道,勾引外男,有了孽种,故意栽赃与他。 曹恒与李玉珠夫妻恩爱,对李玉珠更是情根深种,哪会信张毅的话,扬言要到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张毅拿准了曹恒对李玉珠的喜爱,便说若此事传扬出去,李玉珠的下场便只有一死。 张毅的话一出,曹恒果然变了脸色,心中虽然恼恨,却又不想李玉珠出事,便挫败地回了曹府,因此心中郁郁,很快便病倒了。 李玉珠日日以泪洗面,想要了解自己的性命,也了解腹中的孩子,却被张毅拦了下来,言说此事不怪她,是张毅太过无耻,更何况腹中孩子无辜,不能白白害了一条性命。 李玉珠非常感动,尽心尽力地侍候曹恒,曹恒的身子也渐渐好转。 哪知张毅太狠毒,并不打算放过曹恒,便暗中捏造证据,揭发曹恒贪污**,结党营私。 皇上被其蒙蔽,将曹恒打入大牢,原本就心中郁结的曹恒,在狱中又被折磨,没过半月便死在狱中。 李玉珠得知消息,悲痛欲绝,欲上吊追随曹恒而去,却被张毅救了下来,并秘密将其带入张府,囚禁于密室当中,供其玩乐。 一来二去,此事被张毅的夫人万晓婉知晓,她带人将李玉珠从密室中带了出来,发现其竟怀孕七月有余,心中恼恨异常,便质问张毅。 万晓婉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万奎,也是张毅的顶头上司,他不敢得罪,便说李玉珠腹中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肉。 万晓婉不傻,根本不信张毅的话,便说若不是他的骨肉,留着就是祸害,让人熬了催生药,灌进了李玉珠嘴里。 很快,催生药起效,李玉珠腹痛难忍,疼得在地上打滚。 万晓婉和张毅就站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叫接生婆的打算。 羊水很快破了,李玉珠疼得惨叫出声,哀求张毅找个接生婆,并说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万晓婉冷冷地看了张毅一眼,张毅连忙解释。万晓婉则吩咐下人上了茶点,招呼张毅在一旁喝茶。李玉珠越是叫得大声,她心里越是痛快。 过了半个多时辰,李玉珠终于生下了孩子,她虚弱地撑起身子,想将地上的孩子抱进怀里,却被一旁的下人抢先一步,犹如拎着畜生一样,拎起了刚刚出生的婴儿,生生用手扯断了脐带。 “夫人,是个男婴。” 万晓婉脸上的笑容消失,转头看向张毅,道:“既不是老爷的种,老爷还是亲手了结了吧。” “不要,求你不要,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李玉珠哀求地看着张毅。 张毅看着孩子眉头微皱,他与万晓婉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这瘦小的孩子是他的长子。 “怎么,老爷这是下不去手?”万晓婉的眼神变冷。 为了前途,张毅心一横,接过下人手里的孩子,就要掐死。 “等等。”万晓婉出声阻止,道:“这小畜生不干不净,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他了。来人,去拿便桶来。” 下人领命,拿来一个便桶,里面盛着满满一桶泔水。 臭气瞬间充斥房间,万晓婉捂住了鼻子,道:“老爷,快点吧,臭死了!” 张毅看了一眼万晓婉,不顾李玉珠的苦苦哀求,直接将刚出生的男婴,扔进了便桶,活活溺死在其中。 第13章 第13章 张府众人呆在院门外,个个翘首以盼,只是相较于之前的鸡飞狗跳,半晌没有动静,他们十分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又畏惧厉鬼和孟三娘的武力值,不敢进去一探究竟,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管家张青走到张毅跟前,小声说道:“老爷,那女娃娃不会被恶鬼吃了吧?” 张毅并没有搭理张青,平静地看着院门的方向。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孟三娘出现在门口,看了看院外的众人,随后把门开大,紧接着一直昏睡不醒的张玉儿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惊,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伯见状快步走了过去,莺儿也急忙跟了过去,他们走上前扶住了颤颤巍巍的张玉儿,红着眼眶说道:“小姐,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张玉儿虚弱地笑了笑,看向院外的张毅,道:“扶我过去拜见父亲。” 莺儿应声,扶着张玉儿走向张毅。张毅像是刚刚回神,迈步迎了过来。 张玉儿虚弱下拜,道:“玉儿见过父亲。” 张毅连忙将其扶起,关切地问道:“玉儿身子弱,不必行礼,现下感觉如何?” 张玉儿恭敬地答道:“多谢父亲关心,玉儿无事,还多亏了三娘救我。”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张毅抬头看向孟三娘,问道:“三娘,那恶鬼如何了?” 孟三娘晃了晃手中的桃木剑,道:“那恶鬼已被三娘降服,以后不会再出现,张家老爷放心便是。” 张毅闻言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这般凶厉的鬼怪,三娘一出手便将其降服,真是神人转世啊!” “张家老爷客气。”孟三娘笑眯了眼,道:“现下恶鬼已除,张姐姐也被救醒,那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 “不急不急,现下已过午时,三娘和令弟还没用饭,不若留下用饭,以容老夫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三娘意下如何?” 孟三娘小眉头一皱,道:“张家老爷如此推托,可是不想付那一千五百两银子?” 张毅连忙解释道:“老夫并无此意,只想盛情款待三娘,以表达感激之情。” 孟三娘闻言缓了神色,却依旧不松口,道:“那张家老爷先付清银子,三娘再留下用饭。” 张毅转头看向张青,道:“管家,你去取银子,顺便叮嘱厨房,多做些好菜,老爷我要款待贵客。” “是,老爷。”张青连忙应声,领命而去。 “三娘,这院子一片狼藉,不若移步其他院落,我们坐下来等待。”张毅依旧笑得一脸和善。 孟三娘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道:“也好,那就麻烦张家老爷了。” 张毅头前带路,孟三娘紧随其后,身边跟着脸色苍白的张玉儿,以及面色难看的张翡儿。 自张玉儿从院子里出来,一项与她亲近的张翡儿却不闻不问,张玉儿不禁心中发寒,她们可是亲姐妹,她为了保护张翡儿,毫不犹豫地将手串给了她,才落得差点香消命殒的下场。而张翡儿却从未想过救张玉儿,眼看着她昏睡不醒,也不曾想过将手串还给她。甚至在她得救后,连声问候也没有。 孟三娘抬头看看张玉儿,又看看张翡儿,将手腕上的手串往衣服里塞了塞,并没有再将手串送出去的打算。 众人来到青松园,张毅让人扶着张玉儿去休息,张玉儿应声,再三和孟三娘道谢后,在莺儿的搀扶下,去了客房休息。 张毅将孟三娘让到了正厅,吩咐人上茶。 孟三娘刚坐下就出声问道:“张家老爷,怎的管家还没来,之前取银票可没这么久?” 张毅也不恼,乐呵呵地说道:“老夫方才不是让他顺道去厨房了嘛,三娘莫急,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张毅的话音刚落,就有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分别给张毅和孟三娘,以及张翡儿上了茶。 “三娘忙活了半晌,也该喝杯茶歇上一歇。” 孟三娘看着面前青色花纹的茶杯,端起来闻了闻,却并未入口,又放了回去。 张毅见状出声问道:“怎么,可是茶不合三娘口味?” 孟三娘摇摇头,道:“不是,茶太烫了,入不了口。” 张毅点点头,道:“三娘,那恶鬼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要害我们?” 孟三娘随口答道:“是只小鬼,模样像是刚出生,脐带还留在身上,一身血污,死的极惨。” 张毅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恢复正常,道:“这小鬼为何会来张府?” “小鬼十分凶悍,三娘没来得及问话,他就扑了过来,三娘能降服他也是险之又险。” “原来如此。” 孟三娘明亮的眼睛看着张毅,小眉头微微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毅见她如此,出声问道:“三娘为何如此看我,可是老夫身上有何不妥?” 孟三娘犹豫了犹豫,道:“张家老爷,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好。” 张毅一怔,随即说道:“那小鬼不是已被降服了吗?为何三娘还有此一说?” “来找张家老爷的不是小鬼,而是一名女鬼,这女鬼十分厉害,三娘不是对手,恐帮不了老爷。”孟三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毅的眼神闪了闪,道:“女鬼?什么女鬼?她为何要缠着老夫?” “这女鬼是谁,三娘也不清楚,张家老爷还是想想是否做过什么错事,而因此事是否有女子被害,或许便能知晓这女子来缠着你的目的。” 张毅刚想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青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张毅近前,将手中的银票奉上,道:“银票拿来了。” “去给三娘。” 张青应声,转身来到三娘面前,将银票递了过去,道:“这是一千五百两银票,三娘数数。” 孟三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过银票仔细地看了看,见数目正确,笑眯眯地说道:“多谢张家老爷。” “三娘,你说的那只女鬼,可有破解之法?” 孟三娘摇摇头,道:“三娘不知,三娘的道行尚浅,对付小鬼还成,对付女鬼是万万不成的。” 张毅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道:“三娘那手串在何处?” 孟三娘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袖子里的手串,道:“张家老爷,这手串对付小鬼还成,但对付女鬼不一定成。” 张毅见状出声说道:“三娘出个价,老夫将手串买下。”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孟三娘的脸上浮现挣扎之色,道:“张家老爷,我与你说实话吧,这小鬼与那女鬼是母子关系,三娘今日打的小鬼魂飞魄散,那女鬼定不会放过三娘,所以三娘也需手串保命。” “三娘会捉鬼,这手串与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老夫却要拿它救命,还请三娘割爱,无论多少银两,老夫定不眨一下眉头。” “这……” 孟三娘脸上的挣扎之色更浓。 “姐姐,爷爷只留下这么一件护身之物,你可不能再送与旁人了。”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阎九幽突然出了声。 “可张家老爷若是没有它,便……” 不等孟三娘的话说完,阎九幽便捂住了她的嘴巴,紧张地看了看张毅。 张毅见状再次出声道:“三娘,你可是心善的孩子,不能见死不救啊。张家若是没了老夫,那玉儿便成了孤女,她孤身一人,可怎么活得下去。” 孟三娘小眉头越皱越紧,低头看向身边的阎九幽,道:“小幽,爷爷生前就叮嘱三娘,定要积德行善,三娘不能明知张家老爷有难,而见死不救。” 阎九幽焦急地说道:“姐姐,你把手串给他了,你怎么办?” “爷爷曾给三娘卜过命,说三娘是富贵命,且能长命百岁,三娘定能化险为夷。” “可是……”阎九幽还想再说,却被孟三娘打断。 “三娘主意已定,你不必再说。” 孟三娘转头看向张毅,道:“张家老爷,虽然爷爷说三娘能长命百岁,却也不能不防,未免三娘出事,留小弟无依无靠,三娘需留些银子给他,若你再出三千两,这手串我便卖与你。” “好。”张毅抬头看向张青,道:“你去账房,再拿三千两。” 张青看看孟三娘,低头领命而去。 张毅似是有了依仗,神色稍缓,端起茶杯笑着说道:“三娘的恩情,老夫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老夫以茶代酒,便敬三娘一杯,以表感激之情。” “张家老爷不必客气。”孟三娘端起茶杯,仰头喝了几口,随后便放在了桌上,抹了抹嘴道:“有钱人家的茶就是好喝。” “三娘今后也是有钱人家,这茶想怎么喝,便怎么喝。” 孟三娘‘嘿嘿’笑了两声,道:“借您吉言。” 没过一会儿,孟三娘只觉得一阵头晕,她用手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三娘的头有些晕,浑身没了力气,这是怎么回事?” 张毅脸上和善的笑意消失,阴沉地看着孟三娘,道:“就凭你这个女娃娃,居然也敢算计到老夫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我今日不活剥了你!” 第14章 第14章 “张家老爷,三娘何时算计你了?” “张府被闹得乌烟瘴气,便是你这妖孽所为,什么小鬼、女鬼,都是受你操控,目的就是骗钱。老夫纵横官场半生,岂能被你蒙骗!来人,把她拿下,游街示众,让东河镇百姓都看看这妖孽,是如何被活活烧死的!” “是,老爷!” 看着张毅那副狰狞阴狠的面容,孟三娘既委屈又愤怒,道:“张家老爷,三娘帮你驱鬼镇邪,救回张家小姐,甚至愿意让出手串,救你性命,与你……与你们张府而言,有救命之恩,你居然恩将仇报,简直天理难容!” 张毅轻蔑地看着孟三娘,道:“身为女子,年纪不过十一,却能徒手拦住受惊的马儿,还能驱鬼镇邪,这分明就是妖孽所化!今日老夫就要为东河镇百姓斩妖除魔,杀了你这妖孽!” “三娘不是妖孽!”孟三娘愤怒地大喊! 张毅冷笑,吩咐道:“来人,把她绑起来,押出府外游街示众!” “是,老爷!”厅中众家丁应声,朝着孟三娘就走了过去。 孟三娘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众人,道:“你们也不分青红皂白,跟着他污蔑三娘?” 众家丁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朝着孟三娘走过去。 就在家丁伸手去抓孟三娘时,手腕被一只小手握住,就好似被铁钳夹住一般,紧接着双脚离地,身子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家丁的身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掉了下来,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其他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慌忙后退了几步。 张毅看着起身的孟三娘,惊讶地说道:“你是装的!” 孟三娘明亮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张毅,道:“三娘本想看在张姐姐的份上,再给张家老爷一次机会,却不想张家老爷狠毒至极,竟然恩将仇报,污蔑三娘是妖孽。既如此,便是张府再出何事,也与三娘无关,你们好自为之吧。” 之前听鬼婴说完他与张府的恩怨,孟三娘当即怒不可遏,只是不想牵连无辜,尤其是心地善良的张玉儿。她便和鬼婴商议,再从张毅那儿敲一笔银子,给曹家那一儿一女作为补偿。在孟三娘走后,再由鬼婴找张毅报仇,且不殃及无辜。 鬼婴和阎九幽都怀疑张毅的人品,孟三娘刚才也不过是试探,没想到张毅当即露出了真面目。 孟三娘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张毅身上,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却颠倒黑白,忘恩负义,不过是想杀人灭口。张毅,你记住,你有今日之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 阎九幽抬头看向孟三娘,看着原本稚气的女娃娃,神色肃穆且铿锵有力地说着话,心中疑惑更甚,这样的她如此陌生,就仿佛过去的三年,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妖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张毅面色阴沉地看着她。 “知道你衣冠楚楚之下,其实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孟三娘不想再与他废话,将地上的竹篓背起,冷冷地看向众人,道:“统统滚开,谁敢上前一步,就别怪三娘手下无情!” 张毅闻言大声喝道:“谁能抓住这个妖孽,死活不论,赏银五千两。” 方才还畏惧的家丁,顿时眼睛放光,贪婪地看向孟三娘,就仿佛看着一座金山。 “鬼婴,我走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三娘不再阻拦。” 鬼婴一直隐在暗处看着,张毅的心狠手辣他再熟悉不过,所以发生的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听到孟三娘如此说,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孟三娘说完朝着门口走去,张府的家丁纷纷上前阻拦,甚至抽出兵刃,朝着孟三娘挥砍而去。 只可惜一力破万法,孟三娘夺过一根棍子,舞得密不透风,那些人根本近不了身,很快便被打倒在地。孟三娘看看地上哀嚎的众人,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毅,冷笑一声,迈步走出了房门。 孟三娘刚走到院门处,只听一阵破空声传来,她突然回神,挥舞手中木棍,轻巧地打在长箭之上,长箭顿时一折两半,掉落在地。紧接着孟三娘挥舞木棍向地上折断的长箭挥了过去,长箭顿时激射而去。 站在门口手持弓箭的张毅,看着急速而来的长箭,顿时惊得变了脸色,他伸手拉扯站在旁边的张翡儿,挡在自己面前。张翡儿尖叫一声,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可那只断箭则擦着两人的面颊飞了过去,插在身后的墙上。 众人看去,只见箭头露在外面,插入墙内的竟是木质的一头。众人心有余悸地看向孟三娘,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鬼婴也跟着看了过去,总觉得这个小小的女娃娃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孟三娘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好似身后发生的事与她无关。 出了张府,孟三娘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说道:“狗蛋,今日赚了不少银子,咱们也去五福楼吃顿好的吧。” 阎九幽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纯真的孟三娘,总觉得有些恍惚,方才那动作干净利落,根本不似一个女娃娃能做到的,就算是天生神力,若是没经过长期训练,也不可能有那样的精准度。 “好。”阎九幽探究地看着她,却没有多问。 孟三娘闻言一蹦一跳地朝着五福楼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和镇上的人甜甜地打着招呼,那模样分明就是个单纯讨喜的女娃娃。 阎九幽收回目光,坐在竹篓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来自己这趟凡间之旅,应该不会太过无聊。 孟三娘来到五福楼门前,并未急着进去,而是走向卖糖葫芦的张山,道:“张爷爷,三娘买两串糖葫芦。” 张山见状慈爱地笑了笑,挑了两串又大糖又多的给她,道:“三娘今日这般高兴,可是遇到什么好事?” “今日三娘卖了些山货,赚了些银子,自然高兴。” “山货?”张山愣了愣,道:“方才没见你进五福楼啊。” “不是卖给刘伯伯,是卖给镇上新搬来的张府的。三娘上次帮了张家小姐,张姐姐心善照顾三娘,让三娘给张府送山货。” 张山惊讶地说道:“张府?就是传闻当过大官的那个张府?” “是啊,就是那个张府,只是张家老爷似乎不待见三娘,说三娘是个野丫头,还让张姐姐少与三娘来往。”孟三娘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张山闻言叹了口气,道:“大户人家都是这样,更何况人家还当过大官,不是咱们穷苦人家能高攀得起的。不过三娘是个好孩子,别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孟三娘点点头,笑眯眯地递给张山四个铜板,道:“谢谢张爷爷。” 孟三娘拿着糖葫芦,递给阎九幽一串,自己拿了一串,转身走向五福楼。 店里伙计见她过来,笑着打招呼道:“三娘来了。” “小山哥好。”孟三娘甜甜地打着招呼。 李山笑着说道:“三娘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孟三娘笑眯眯地说道:“三娘刚刚赚了银子,想在楼里吃顿好的,嘿嘿,不知道还有没有座位。” “哟,三娘这是赚了不少银子,竟要在楼里吃饭。” “这些年都是刘伯伯照顾三娘,三娘也想照顾刘伯伯生意。”孟三娘赧然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就简单吃点,嘿嘿。” “三娘这是要照顾我的生意?”不知何时,刘福来到了酒楼门口。 孟三娘笑眯眯地说道:“刘伯伯,三娘也想尝尝五福楼饭菜的味道,若是没有位置,那三娘改天再来。” “有位置,怎会没有,三娘来照顾我生意,必须有位置,进来吧。” “谢谢刘伯伯。”孟三娘跟着刘福进了店门。 刘福连忙摆摆手,眼底含笑,道:“你现今可是我店里的客人,我可当不起你这声‘谢’。” 刘福将孟三娘带到了前厅,找了个位置给她,道:“在这儿坐吧。” 孟三娘将竹篓放了下来,又将阎九幽抱了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到位置上,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刘福,道:“刘伯伯,三娘只有两钱银子,您看我们能吃些什么,您就看着给我们上些。” 刘福捻了捻胡须,道:“两钱银子可吃不到什么好菜。” “不用多好,就够三娘和小幽吃饱就成。”孟三娘娇憨地笑着。 “那成,等着吧,我让后厨去做。” 见刘福要走,孟三娘连忙出声阻止,走上前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道:“刘伯伯,这是三娘孝敬您的。” “给我的?”刘福接过糖葫芦,道:“你买两串,给我一串,你弟吃一串,那你呢?” “我弟年纪小,吃不了一串,我们一人一半。” “成,既然你有孝心,那我便收下。” 孟三娘闻言顿时笑眯了眼,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刘福则拿着糖葫芦去了后厨。 没多大会儿,五福楼门口走进一个人,神情木讷地来到柜台前。 李山见状连忙招呼道:“咦,张管家,您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第15章 第15章 “呦,这不是张管家嘛,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张青神情木讷,眼睛直愣愣地看了看李山,幽幽地说:“家中来客,置办两桌酒菜。” 李山闻言有些奇怪,大户人家来客,哪有上酒楼置办酒席的。不过上门的生意没有往外赶的道理,李山连忙笑着问道:“饭菜您有什么要求,咱们好照着做。” 张青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李山,好半晌没有眨眼,看得李山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道:“张管家,您对饭菜有什么要求,小的好去厨房回话,让他们照着做。” 张青似是终于听到了李山的问话,眼珠动了一下,道:“多荤少素便可。” 李山越看张青,心里越发毛,可该问的还是得问,道:“那客人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忌口。”张青动作僵硬地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李山见状连忙接了过来,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百两,顿时喜笑颜开,道:“张管家,不知这饭菜什么时候要?” “天黑之前送到府上。” “好嘞,小的这就去通知厨房,您就请好吧。” 张青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店铺。 孟三娘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那张青周身围绕着一层黑气,分明是被鬼上了身,她和一旁的阎九幽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吃饭前先把糖葫芦吃了吧,爷爷说山楂开胃,待会儿咱们能多吃点。” 阎九幽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孟三娘,道:“这有八颗,你吃四颗,我吃四颗,你先吃。” 孟三娘将糖葫芦推给阎九幽,道:“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阎九幽点点头,吃了三颗,随后皱起了眉头,道:“这次买的山楂太酸,我不喜欢,剩下的你吃。” “酸了?”孟三娘接过糖葫芦吃了一颗,道:“不酸啊,你再尝尝。” 阎九幽往后躲了躲,道:“我不吃了,我要留着肚子吃肉。” “行,那待会儿小幽多吃点。”孟三娘拿着糖葫芦,美滋滋地吃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的津津有味。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饭菜端上了桌,道:“糖醋里脊,红烧肉,清蒸鱼,蛋花汤,一斤葱油饼,四个大肉馅儿的大包子。掌柜说了,若是还吃不饱,包子管够。” 看着摆满桌子的饭菜,孟三娘笑眯了眼,道:“麻烦山子哥替三娘谢谢掌柜。” 李山点点头,道:“放心,三娘的话,我一定带到。” 孟三娘从盘子里拿出两个大肉包,塞到李山怀里,道:“山子哥也吃。” “这可使不得。”李山连忙推辞,道:“这要是让掌柜知道,那我这饭碗可就砸了。” 孟三娘闻言连忙将肉包子拿了回来,道:“山子哥,对不住,是三娘考虑不周。” “三娘的心意,我领了,快吃吧,莫要辜负了掌柜的一片心意。” 孟三娘重重地点点头,道:“山子哥说的是,三娘定要全部吃光。” 李山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厨房。 孟三娘则坐到了桌前,将手里的肉包递给阎九幽一个,道:“小幽不是要吃肉嘛,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 阎九幽接过肉包,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自他变成凡人,这还是他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餐,不得不说很少有人能挡得住口腹之欲,他现在也不例外。 尽管阎九幽自持身份吃的不慌不忙,却也有近一半的饭菜下了他的肚。孟三娘吃下最后一个包子,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道:“小幽可吃饱了?” 看着面前的狼藉,阎九幽脸上不禁有些发烧,道:“饱了。” “原来撑是这种感觉。”孟三娘‘嘿嘿’笑了两声。 刘福见两人吃饱喝足,抬脚走了过来,道:“三娘可是吃饱了?” 孟三娘连忙坐直了身子,道:“吃饱了,多谢刘伯伯照顾。” “你花钱在我这楼里吃饭,自然要照顾好了,不用谢。” “三娘明白,那点钱根本吃不了这般丰盛,都是刘伯伯疼三娘,才上了那么多好饭好菜。三娘心里记着,待以后三娘有了银子,定日日来刘伯伯这里吃饭。”孟三娘赧然地笑了笑,眼底尽是感激。 刘福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浓,道:“我可是记下了,以后就等着三娘来照顾生意了。” 孟三娘重重地点头,起身说道:“刘伯伯,天色不早了,三娘也该回去了,待下次过来,再给刘伯伯带山货。” “成,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 孟三娘应声,将阎九幽抱进竹篓背了起来,拿出一张符咒递给刘福,道:“刘伯伯,这是一名高僧路过三娘家门时,给三娘的符咒,说是能驱鬼辟邪,三娘想转赠与刘伯伯,希望能抱刘伯伯平安。” 刘福看看孟三娘手中的符咒,道:“你住在山里,阴气重,容易撞上脏东西,这符咒还是你留着吧。” “高僧给了三娘两张,三娘留一张,送与刘伯伯一张,正好。” 刘福闻言将符咒接了过来,道:“既如此,那我便收下。” 孟三娘见刘福收下,顿时喜笑颜开,朝着刘福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五福楼。 待孟三娘出了镇子,转头看看张府的方向,今夜之后,怕是张府要变天。那鬼婴还算不错,按照他们的约定,并未即刻动手,而是先控制了张府的人,让被控制的张青去五福楼订饭菜,然后让伙计送去张府,有伙计亲眼看到张府众人,到晚上再动手。这样,就算张府出了事,也和她孟三娘无关。 阎九幽也跟着看了过去,道:“你就这么相信那个鬼婴?” 孟三娘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道:“嗯,经此事,三娘明白人心比鬼可怕。”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家赶,大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院门前。 孟三娘像往常一样,扬声喊道:“三娘回来了。” 孟三娘推开院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孙淼,他正拿着书坐在院子里看着,见他们进来,笑着说道:“三娘回来了。” 孟三娘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先生可曾用了午饭?” 孙淼点点头,道:“用了,你们姐弟可吃了?” 一想到之前两姐弟在酒楼大吃大喝,而家中却只有简陋粗食,孟三娘就不禁有些心虚,道:“吃了。今日三娘赚了些银子,在镇上买了些肉食,待晚上三娘做给先生吃。” 孙淼随口问道:“三娘去了何处,赚了多少银子?” “去山上采了些山货,卖给了镇上的贵人,赚了一两银子。”孟三娘将之前的说词,又跟孙淼说了一遍。 “赚了一两银子?三娘可真有本事。” 摸摸胸前的三千两银子,孟三娘更加心虚,心里琢磨着将银子放在何处才更安全。 “先生,三娘先去放下东西,再来与先生闲话。” 孙淼应声,孟三娘抬脚就进了屋,转头看看院内低头看书的孙淼,又看看屋内的王生,径直走向卧房。 王生会意紧随其后,跟着两姐弟进了屋门。 三娘将竹篓放下,把阎九幽进了出来,小声说道:“大叔,他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王生摇摇头,道:“自打你们走后,他就搬了个凳子,在院子里看书,午时起身去厨房,做了点面条,就这咸菜吃了一顿。午饭后,收拾好碗筷,又重新坐回院子开始看书,直到你们回来,就没动过地方。” 孟三娘一愣,透过窗子看了出去,道:“这先生还真是用功。” 王生点点头,道:“他一直在院子里,我也不清楚他看的是哪本书,只是见他看书时分外专注,便知他是爱书之人。” “看来这先生确实是个书生,那就先留他下来,教狗蛋读书识字。” 阎九幽闻言小眉头一皱,道:“不过一日的时间,哪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你们还是切莫掉以轻心的好。” 王生觉得在理,不禁点点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我觉得小幽说的对,我们再观察些时日,再做定论。” 孟三娘抬头看向王生,道:“那就麻烦大叔了。” 王生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孟三娘笑眯眯地说道:“大叔一日未吃东西,定是饿了,三娘这就去给你烧吃的。” 王生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还是三娘想着我。” 孟三娘烧了些元宝蜡烛给王生,又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内,随即转身出了堂屋,来到的院子里。 孟三娘看了看孙淼手中的书,好奇地问道:“先生,你这是看的什么书?” “《大楚律》。”孙淼边说,边给孟三娘看了看封皮。 孟三娘点点头,接着问道:“这书里写了什么?” 孙淼解释道:“这是大楚之刑律,约束大楚境内百姓之律法。” 孟三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是不是只要做了坏事,这律法都能判罪?” 孙淼耐着性子解释道:“这要看这坏事是各种程度,不同程度有不同的量刑。” “先生为何看这种书?” 第16章 第16章 傍晚时分,五福楼的伙计拎着食盒赶去张府送菜,来到府门前,李山上前敲了敲门,随后退在一旁等候。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一个低沉地声音响起:“谁啊?” 李山连忙应声,道:“五福楼的伙计,来给府上送菜。” 话音一落,就听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又沉又慢,紧接着角门被打开一条门缝,里面有人探出头来,眼睛看向门口的众人,眼神有些呆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李山连忙赔笑,将手里的食盒往上拎了拎,道:“劳驾。” 门房的人动作缓慢地将角门打开,道:“进来吧。” 李山和栓子对视一眼,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拎着食盒迈过门槛,直接进了张府。 李山转身看向门房,笑着说道:“劳驾问一声,咱们把饭菜放在何处?” 门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李山身后,弯腰道:“见过管家。” 李山闻言连忙转头,张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李山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道:“张管家,小的们来送饭菜。” 张青缓慢地移开视线,僵硬地转过身,道:“跟我来吧。” 李山和栓子对视一眼,跟在张青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直到他们来到正厅门前,张青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们,道:“摆上桌便可。” 李山和栓子站在门口看了看厅中的众人,男女老少满满当当两大桌,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让他们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李山撞了撞栓子,小声说道:“快走啊,赶紧的,掌柜还等着咱们呢。” 栓子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迈过门槛,目不斜视地来到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 李山见状连忙招呼其他人,将饭菜全部摆了上去,随即鞠了一躬,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正厅。 李山看着张青,陪笑道:“张管家,饭菜已经齐了,小的们就先回去了,掌柜还等着呢。” 张青点点头,幽幽地说道:“走吧。” 众人闻言犹如大赦,脚步飞快地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等出了府门,李山回头看了看,忍不住说道:“栓子,你觉不觉得这张府的人都好奇怪。” 栓子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可不是嘛,一个个的阴气森森的,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被他们看一眼,我都觉得汗毛直竖。” “山哥,栓子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听你们一说,我更害怕了。”跟在他们身旁的小六子害怕地说道。 “走走走,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李山招呼众人脚步飞快地离开。 张府内,张青迈开步子走进前厅,看着厅中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坐在上首的张毅脸上突然露出痛苦之色,他眨了眨眼睛,呆滞的眼神顿时恢复清明。 “张毅。”张青嘴巴开合,发出的声音却相当稚嫩。 张毅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张青的脸蒙上一层青色,紧接着不停地在皮下蠕动,就像有数不清的虫子一般,啃食着他头上的骨头。 张青痛苦的哀嚎,五官变得扭曲,眼球在慢慢靠近,直扯破了眼角,留下两行血泪。随后便是嘴巴,嘴角咧开,只咧到耳根处才停了下来。大嘴张开,原本还算整齐的牙齿突然长长,一口獠牙突出唇外。 很快,张青的脸平静下来,却已经不是他原本的脸,而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婴儿的模样。 刚刚恢复清醒的张翡儿,第一眼便看到了如此恐怖的景象,被吓得尖叫一声,想要逃跑,却发现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她惊恐地看着鬼婴,哭着呢喃道:“不要,不要,我不想死,不想死……” 张毅无视哭泣的张翡儿,看着面前的鬼婴,道:“你……你是玉珠的儿子?” 鬼婴咧开嘴,猩红的眼睛盯着他,道:“闭嘴!你这个畜生,没资格提我娘的名字!” 张毅大声说道:“儿啊,我可是你亲爹,若你对我下手,那便是弑父,天理不容啊!” “侮辱友人之妻,又陷害友人致死,手刃亲子,害死我娘,这难道不是天理不容?”鬼婴凶狠地看着张毅,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毅闻言慌忙说道:“不,不是,当初我也是被逼的,是万晓婉逼我杀了你,你要报仇,也该找万晓婉,不该找我。” “呵呵,万晓婉已死,现在轮到你了!” 鬼婴不再与他废话,抬起利爪便扑了过去。 “不要!”张毅惊恐地睁大眼睛,眼看着鬼婴越来越近,却根本无法动弹。 “噗”,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犹如利刃一般的尖利指甲刺破皮肉,伸进了他的胸膛,在张毅嫉妒恐惧的眼神中,将他的心脏生生掏了出来。 看着面前还在跳动的心脏,张毅张了张嘴,眼底除却惊恐外,满是哀求。 鬼婴咧嘴一笑,右手慢慢收紧,心脏终于承受不住,“啪”的一声爆裂开来。张毅极度惊恐地张了张嘴,不甘地垂下了脑袋,没了气息。 鬼婴厌恶地将张毅的尸体推开,转头看向一旁的张翡儿。 极度的恐惧让张翡儿双目圆睁,漂亮的桃花眼几乎撕裂眼角,眼看着鬼婴朝她走过来,她突然双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鬼婴轻蔑地笑了笑,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抬起利爪就要结果张翡儿的性命。就在这时,鬼婴突然吃痛,一枚铜钱嵌入对面的墙壁,他低头看向手掌,竟被洞穿一个洞。 鬼婴猛然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正拿着一把铜钱剑。 鬼婴戒备地看看那把剑,问道:“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你杀了他,杀了万晓婉,与张家的恩怨已消,若是再滥杀无辜,以造杀孽,你便无法转世轮回。” 鬼婴愤恨地看向张府众人,道:“这些人有哪一个没欺辱过我娘亲,我为娘亲报仇有何不可?” “害你们母子性命的罪魁祸首是张毅夫妇,其他人罪不至死,况且张家子女那时皆是孩童,稚子无辜,你又何必迁怒。” “我们母子惨死,他们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不公平!我要杀光张府众人,谁拦我,谁就死!” 鬼婴猩红的眼睛闪了闪,周身的怨气翻涌,快速地蔓延整个正厅,被控制的张府众人突然动了起来。黑色的瞳孔被血色染红,他们动作僵硬地站起身,面朝书生,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怒吼。 鬼婴冷幽幽地声音响起:“杀了他!” 随着鬼婴的一声令下,张府众人怒吼着冲向书生,虽然动作僵硬,速度却极快。 书生见状面不改色,手中的铜钱剑剑花一挽跑到院外,随后便迎着追出来的张府众人扑了过去。铜钱剑打在那些人身上,都会引来一声惨叫,被打的地方还会冒出白烟。 虽然书生手中有法器,奈何鬼婴控制的人多,再加上他还会时不时的偷袭,很快书生便落入下风。 书生不得已,拉开与众人的距离,咬破手指,将精血涂抹在剑上,随即运起内功,铜钱剑顿时化为一枚枚铜钱,朝着在场众人飞了过去。但凡被铜钱击中之人,纷纷倒地不起。 书生手掐指决,默念咒语,凌空勾画,转瞬间一道金色符咒显现,随即升空,罩于张府之上,张府中升腾的怨气,像是受到了指引,纷纷被符咒吸收,随即炼化。 鬼婴见状大惊,心知不是书生对手,佯装进攻,却在书生将其击飞时,顺势逃走。 “啊!”鬼婴被符咒的金光打落在地,身上的怨气被符咒强行吸取,引来他一阵阵哀嚎。 突然,怨气升腾,一个黑影闪烁间来到书生面前,一掌打在书生胸口,书生吃痛,慌忙后退,紧接着抬头看向空中的符咒,不知何时笼罩在上空的符咒竟有破损。 书生惊讶地看向黑影,只见她一身红衣披头散发,正弯腰将地上被打出原形的鬼婴抱起。 女鬼转身看向书生,猩红的眼睛闪着冷幽幽的光,道:“敢伤我的孩儿,该死!” 书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道:“你是李玉珠?” 女鬼怔了怔,随即问道:“你认识我?” 书生叹了口气,道:“十年前,我曾为你算过一卦。” 李玉珠猩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书生,思绪翻涌,终于在记忆中找到那段过往,道:“你是那个赶考的书生?” “没错。当日我流落街头,是你心善给了我银两,我则给你算了一卦,以作答谢。” 李玉珠眼角留下两行血泪,后悔道:“若当初我听了你的,劝老爷请调,也不至于落得一家惨死的下场。” 当初书生给李玉珠算了一卦,算出不久后曹府将有大劫,破解之法便是举家离开京都。李玉珠也曾将这件事告知曹恒,只是曹恒并未相信,李玉珠虽然忧心,却没有多劝,哪知没过多久便应验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罪魁已伏诛,你们也该放下了。” 第17章 第17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现今祸首已然伏诛,你们也该放下了。” “放下?如何放下?当初我受尽侮辱,过得不如一头畜生,更甚者在我面前,活活溺死我的孩子,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该死!” 李玉珠周身的怨气翻涌,猩红的眼睛充满恨意。 “虽然他刚刚降世便被谋害,但他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若你们今日当真大开杀戒,便唯有下地狱这一条路,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他想想。” 书生清楚李玉珠最在乎便是面前的鬼婴,这般说多半会动摇她复仇的绝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玉珠看向怀中的鬼婴,脸上浮现挣扎之色。 鬼婴见状连忙说道:“只要能为娘亲复仇,孩儿甘愿陪娘亲下地狱。” 鬼婴越是这样说,李玉珠越是挣扎,这一世她已经对不起他,不想再让他因为仇恨毁了将来。 李玉珠温柔地抚摸着鬼婴可怖的脸颊,道:“孩子,张毅和万晓婉已死,娘亲和你算是大仇得报。这一世,娘亲已然对不起你,不能再毁了你的将来,我们便放他们一马,你陪娘亲去地府,我们一起去转世投胎可好?” “娘亲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为了孩儿委屈自己?” 李玉珠看着面前的鬼婴,笑着说道:“娘亲是真的放下了。这一世,你我的母子缘分太浅,期待下一世,我们能再续前缘,转世成母子,到时娘亲定好好补偿与你。” 鬼婴蹭了蹭李玉珠的掌心,道:“孩儿当真能再做娘亲的儿子么?” 李玉珠看向书生,问道:“大师修为高深,可能再为我母子卜上一卦,算算我们是否还有母子缘分。” 书生摇摇头,道:“我修为浅薄,无法推算你等下一世的命运,更何况这属天机,不可泄露。” 李玉珠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那大师为何会在此处?” 书生实话说道:“张家小姐与我有缘,我算出她近日会有劫难,且事关与你,便过来瞧瞧。” 李玉珠微微皱眉,道:“张家小姐?” “是张玉儿,她品性纯良,且乐于助人,是个好姑娘,我不忍她受难,也不忍你们母子被仇恨蒙蔽双眼,故而出手阻止。” 既已做了决定,李玉珠也不想在这腌臜之地久留,道:“劳烦大师超度我们母子,助我们早渡黄泉,再世为人。” 书生点点头,随即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虔诚地吟诵咒文,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空灵,时而悠远。 随着他的吟诵,符文化作金色字符,渐渐朝着李玉珠母子飘去,随即形成一个金色的罩子,围绕着他们不停旋转,直到最后一个咒文被诵出,李玉珠母子便消失不见。 书生看看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随即站了起来。他挥挥手,收回之前的符咒,随后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脏污,终身一跃,消失在茫茫黑夜当中。 孟三娘正睡得香,躺在他身边的阎九幽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转头看向窗户。窗子被关着,外面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他刚想起身,就被孟三娘一个翻身按了回去。 孟三娘睡觉每每都要搂着他,不为别的,只想用身体的温度给他温暖,因为他们之前的被褥实在单薄。自从换了新的被褥,晚上再不担心他会受寒,孟三娘已有几日未曾搂过他。今夜却在他想起身时,用手脚压住了他的身子,不得不让阎九幽心中生疑。 他转头看向孟三娘,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呼吸悠长、平稳,还真无法判断她是装睡,还是真睡。 就在他晃神的功夫,门外的动静消失,阎九幽微微皱眉,堂屋明明有王生守着,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可见这人真是不简单。 可阎九幽想不通,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胡思乱想了一阵,阎九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临睡前再次感叹这具身体真是不中用。 轻轻的鼾声响起,孟三娘睁开眼睛,看看怀里的阎九幽,嘴角勾起笑意,翻了个身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孟三娘轻手轻脚地下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吵醒阎九幽。她轻轻关上房门,一转头就看到了同样出门的孙淼,见孙淼要说话,她连忙‘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先生,小幽还在睡,莫要吵醒了他。” 孙淼点点头,跟着孟三娘来到了院子里,轻声说道:“三娘每日都起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食吃,三娘想上山采点蘑菇,给先生和小幽熬汤喝。”孟三娘拿起背篓和铲子,道:“先生,家里就交给您照看,三娘小半个时辰就回,说不准还能打点野味回来加餐。” “辛苦三娘了,家里交给我就成。” “多谢先生。” 孟三娘没再多说,径直出了院子进了山。 因为是清早,再加上已是初冬,山里的温度不是一般的低,孟三娘身上虽然穿着往日的旧棉衣,还是会觉得一阵阵的冷风往身子里钻。她甩开两条腿,‘噔噔噔’在山间奔跑,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出了汗,身子这才算暖和了起来。 孟三娘就住在山下,这座山就相当于她家的后花园,没人比她熟。哪里蘑菇多,哪里野味多,哪里有猛兽,她一清二楚。 她爬到半山腰,顿住脚步,仰头朝天学着狼嚎叫了起来。她的叫声落下,随即又传来一阵嚎叫,就好似回应她一样。孟三娘闻听漂亮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紧接着又叫了两声。 没一会儿的功夫,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群狼出现在不远处,领头的正是那头被孟三娘抓去,给阎九幽喂奶的白狼,它的身边跟着三只小狼,小小地追在母狼脚边,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偶尔还会被自己绊倒。 孟三娘看得欣喜,三两步跑到近前,蹲下身亲吻白狼的额头,随即兴奋地抱起小狼,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小狼似乎也感受到了孟三娘的喜爱,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惹得孟三娘‘咯咯’笑个不停。 孟三娘看向白狼,笑着说道:“白狼,小狼有名字吗?” 白狼伸出舌头舔了舔身边的小狼,似是在回应孟三娘。 “没有啊,那三娘给他们取名字,怎么样?”孟三娘期待地看着白狼。 白狼幽绿的眼睛满是慈爱,低下头蹭了蹭孟三娘的手背。 孟三娘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笑着说道:“那它们就叫‘小白’、‘小灰’、还有‘小黄’,怎么样?” 若是阎九幽在场,定会给她一个白眼,人家是白色就叫‘小白’,是灰色就叫‘小灰’,是黄色就叫‘小黄’,这还用取? “小白、小灰、小黄,走,跟我去采蘑菇。” 孟三娘在前面跑,三只小狼跟在后面追,而白狼和狼群则跟在一旁保护。孟三娘每次采到蘑菇,都会让三只小狼挨个闻一闻,一边采,一边和小狼玩耍,孟三娘犹如山间的精灵,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不远处窜过去一个黑影,孟三娘定睛一看,竟然是只兔子,顿时兴奋地说道:“小白、小灰、小黄,三娘带你们去抓兔子,今日咱们开开荤!” 孟三娘将手中的铲子扔进背篓,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手腕用力朝着兔子就打了过去,兔子反应敏捷,窜进了一旁的草丛,孟三娘随即追了上去,三只小狼跟在孟三娘身后。只是它们年幼,刚刚蹒跚学步,根本追不上孟三娘,眼看着就要被落下,孟三娘脚步一转,一手拎一个,将小狼扔进了竹篓,追着兔子就跑了出去。 孟三娘时不时地扔出手中的石子,之前十发九中的她,竟然没打中一次,不禁激起了她的好胜心,直追着兔子不放。 追了许久,兔子突然钻进了一个山洞,孟三娘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身后的白狼追了上来,轻轻咬住了孟三娘的衣角。 孟三娘看向白狼,见它眼底满是畏惧,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将竹篓里的小狼放了出来,道:“白狼,你带着它们先离开,三娘想进去看看。” 白狼依旧咬着孟三娘的衣角不放,似是知道里面有危险,不想孟三娘进去。 孟三娘蹲下身,安抚地亲了亲白狼的额头,道:“白狼放心,三娘不会有事,你带着小狼离开。” 白狼见孟三娘非要进去不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狼群,‘呜呜’的叫了两声。身后的狼群相继走出三只狼,将小狼叼了起来,转身离开了这里。 孟三娘见状看向白狼,道:“你是不放心三娘,所以想跟着三娘一起进去吗?” 白狼蹭了蹭孟三娘,幽绿色的眼睛里虽然有恐惧,却也有属于王者的一往无前。 孟三娘感动地抱了抱白狼,回头看向山洞,长出一口气,道:“今日就算了,天色已然不早,三娘还需回去做早饭,待改日再过来。白狼,送三娘下山。” 第18章 第18章 在白狼的护送下,孟三娘下了山,她并未一意孤行地进入山洞,她是不怕,却不想白狼受她牵累,更何况它还有了三个那么可爱的宝宝。 白狼在孟三娘临走之前,咬住了她的衣服,将小白叼了过来,随后朝着她‘呜呜’叫了两声。 孟三娘愣了愣,随即欣喜地说道:“你是想让它跟着三娘?” 白狼放下小白,回应似的地叫了两声,孟三娘蹲下身抱起小白,笑着说道:“白狼放心,三娘定会好好待它。” 白狼蹭了蹭孟三娘的手臂,又不舍地舔了舔小白的脑袋,紧接着退后几步,转身跑向了山林。 小白懵懂地看着离去的白狼,‘呜呜’地叫了两声。孟三娘伸手摸了摸它,安抚地说道:“小白放心,三娘定好好待你,三娘还会带你常来看白狼的。” 小白似是听明白了孟三娘的话,舔了舔她的脸颊。 孟三娘抱着小白,转身下了山,来到院门前,大声喊道:“先生,小幽,三娘回来了。” 院门被打开,阎九幽走了出来,见孟三娘抱着一只小狼,好奇地问道:“这是?” 孟三娘低头亲了亲小白的脑袋,笑着说道:“这是小白,白狼的孩子,白狼让它跟着三娘,以后咱们家又多了一口人。” 看孟三娘和小白亲昵的模样,阎九幽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道:“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还一下多了两个,我看你那点银子能撑多久。” “不怕,等三娘学会了画符,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孟三娘眨了眨眼睛,道:“小幽可是说过一张符咒能卖一两银子。” 阎九幽语塞,讪讪地转过身,进了院子。 孟三娘见状微微皱眉,三两步追上阎九幽,道:“小幽,你之前不会是骗三娘的吧。” 阎九幽莫名有些心虚,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也要看你画的符咒是否有作用。” 不管是为了她和阎九幽,还是为了怀里的小白,孟三娘都得努力赚钱,道:“三娘定好好学,好好练,多多赚银子,以后定会让小幽专心读书,考个状元回来。” 阎九幽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孟三娘,道:“我何时说过要考状元了?” “小幽不考状元,那今后何以谋生?”孟三娘皱起了小眉头。 孟三娘这话问到了阎九幽,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是阎君,就算暂时失去法力,总有一天也能回归,到时候他回归地府,还是地府之主,一个小小的状元怎么看得上。 “小幽为何不考状元?”孙淼不知何时来到了近前。 “人生在世,又不止考状元一条出路,耕种打猎不也挺好?” 孟三娘皱紧眉头,道:“耕种打猎是没什么不好,只是小幽这么聪明,不考状元太可惜了。” 孟三娘的话取悦了阎九幽,心中暗道:“这女娃娃倒还有几分眼光。” “姐姐当真想让我读书考状元?听别人说读书很废钱。” 当着孙淼的面,阎九幽还是得扮演一个三岁幼童。 孟三娘重重地点点头,道:“不怕,三娘会努力赚钱,绝对供得起小幽。” “那好吧。” 反正还不知何时能恢复法力,不若就依了女娃娃,考个状元回来,至少他们能过的体面。 孙淼看向孟三娘怀里的小白,惊讶地说道:“三娘怀中的可是一只白狼?” 孟三娘点点头,道:“三娘进山采山货,无意间碰到了它,就把它带了回来。” 孙淼眉头微皱,道:“三娘,这是狼,野性难驯,现在它年幼,还好些,将来它长大了,无法控制自己的凶性,万一伤了人,便是一桩祸事。” “先生放心,三娘有信心不让小白伤人。” 孙淼耐心地劝解,道:“就算它不伤人,也难免被看到的人猜忌,到时三娘便会遭到排挤,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三娘家在山下,很少有人来,只有去镇上的时候,才与人有些来往。只要那时,三娘将它放在家里,便不会有人知晓它的存在。当然,为了小白的安全,这件事还需先生保密。” “随你吧。”孙淼见孟三娘不听劝,也就没再多说。 孟三娘将小白放在地上,摸了摸它的毛发,笑着说道:“小白,你先自己玩,三娘得去做早饭了。” 小白并未听懂孟三娘的话,调皮地围着孟三娘打转,还时不时地咬住她的裤脚。孟三娘丝毫不恼,一边在厨房忙着,一边逗小白玩,厨房里传来阵阵笑声。 阎九幽和孙淼坐在院子里挑拣孟三娘采来的蘑菇,还有一些木耳和冬笋,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孙淼看了看他,笑着说道:“小幽可是也想和小白玩?” “浑身脏兮兮的,说不定身上有虱子,我才不要和它玩。” 阎九幽尽量模仿着三岁幼童该有的语气,说出话也十分幼稚。 孙淼愣了愣,调侃地说道:“原来小幽是看三娘和小白玩在一处,心生嫉妒了。” “嫉妒?”阎九幽闻言一怔,很快就回了神,道:“怎么可能,先生想多了。” 阎九幽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暗自腹诽:“我堂堂阎君,怎么可能嫉妒一只畜生,这书生脑子怕不是有毛病。” “哈哈,不是最好,我看三娘十分喜爱小白,若是以后对小幽的照顾少了,小幽可别生气。” “它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虽然这么说,可听着厨房里的笑声,想想当初自己也是被孟三娘捡回家的,堂堂阎君竟多了几分不确定。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阎九幽顿时暗骂自己当了几年凡人,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孙淼笑了笑,道:“‘相提并论’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阎九幽没心思搭理他,起身走向厨房,二话不说将小白拎了起来,就像之前孟三娘拎着他一样。 正做饭的孟三娘一怔,看向阎九幽,问道:“小幽,你这是作甚?” 阎九幽脸上扬起虚假的笑容,道:“我也想和小白玩,三娘专心做饭,莫要分心,受了伤就不好了。” 孟三娘闻言笑眼弯弯地说道:“好,那小幽陪小白玩会儿,三娘快做好了。” 阎九幽拎着小白出了厨房,小白不舒服地扭动着身子,小声地叫着。阎九幽看着它,丝毫不觉得它可爱,将它直接扔到了一个空着的竹篓里。 阎九幽探头看向竹篓,见小白不停地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出来,不禁得意地勾起嘴角,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如今的行为有多么幼稚。 孙淼将一切看在眼里,好笑地摇了摇头,阎九幽虽然不喜欢小白,却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所以他并未出言阻止。 阎九幽回到原位,继续挑拣蘑菇,现在已经入冬了,这些东西会越来越少,他们必须多多储存食物,这样才不至于饿肚子。当然,他们现在有些银子,但在银子没花出去之前就是废纸,还是食物来的更实在。 听着厨房内传来盛菜的声音,阎九幽连忙起身,来到竹篓旁将小白捞进了怀里,佯装欢喜地抚摸着小白的毛发,就好似笃定孙淼不会告状一般。 孟三娘走出厨房,见阎九幽和小白‘亲昵’的模样,不禁笑弯了眼角,道:“先生,小幽,快来吃饭了,待会儿再跟小白玩。” 阎九幽应声,将小白随手放进了竹篓,放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孟三娘,果然见她正看着自己,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姐姐,我看小白还没有窝,要不吃完饭,我们一起给他垒个窝吧。” 孟三娘看了看竹篓里的小白,想了想道:“他还小,正是到处乱窜的时候,三娘觉得这个竹篓正好,待吃完饭,给它铺上些稻草,弄的柔软一些便好。” 阎九幽闻言松了口气,道:“姐姐这主意好。” “那就这么决定吧。走,进去吃饭,待会儿三娘还得给它做点吃的。” 阎九幽跟着孟三娘进了屋,道:“姐姐打算给它做什么吃的?它可是吃肉的。” “它现在还小,正是吃奶的时候,三娘打算给他熬些米粥。” “米粥?我们自己都不舍得吃,姐姐倒是舍得给它。”阎九幽完全没留意自己的语气里带着酸味。 孟三娘自是听出来了,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矮桌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以后三娘努力挣钱,争取让小幽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阎九幽不自在地躲开孟三娘的手,道:“都说了不要摸头,会长不高的。” 院内的孙淼扬声说道:“小幽过来净手。” 孟三娘低头看向阎九幽的手,道:“先生说得对,快去洗手。” 阎九幽点点头,转身出了屋门,到院子里洗手,心中暗道:“这女娃娃真是,整日里动手动脚的。” 想是这么想,可刚才孟三娘亲昵的动作,他并未像之前那样抗拒,临出门看向竹篓里的小白,小脸上还不自觉地露出得意之色,完完全全像个拿到糖果的三岁幼童。 第19章 第19章 饭后,孟三娘抱来了稻草,铺在大些的竹篓里,站在一旁看了看,总觉得有些简陋,于是又翻找了些不能穿的衣服,把竹篓整个包上,遮住了那些孔洞,这样多少能遮挡一下寒风,希望小白在这个冬天能好过一些。 孟三娘在一旁忙活,小白就在她腿边来回的跑,时不时地还会咬她的裤脚。孟三娘也不恼,任它在一边闹,偶尔还会揉揉它的小脑袋。 阎九幽坐在一旁看着,越看小眉头皱得越紧,他刚想起身把小白拎过来,就听孙淼出声说道:“小幽,从今日起就由我来教你读书,你随我来吧。” 孟三娘听到孙淼说话,转身看过去,道:“先生说的是,小幽,你不能总想着玩,浪费大好光阴,快去跟先生读书。” 阎九幽看看小白,又看看孟三娘,道:“姐姐不是说要认真学画符么,若是学不会,还怎么供我读书?” 孟三娘一愣,随即说道:“三娘给小白做好窝就去。” 孙淼自然看出阎九幽是在嫉妒小白,吸引了孟三娘的注意,道:“小幽,走吧,这眼看着就要晌午了。” 既然答应了考科举,阎九幽就不会反悔,跟着孙淼就进了屋。 孟三娘把小白的窝做好,确定院门关好后,让小白在院子里玩耍,她则打了些水洗手,随后脚步飞快地来到里屋。 见孙淼在教阎九幽读书,她连忙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地来到桌前,铺开纸笔,按照阎九幽给他画好的符咒,一笔一笔地临摹着。 当孙淼看到孟三娘手边放着的符咒时,读书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重新读了方才的句子。 阎九幽将孙淼的动作看在眼底,不禁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人看来是认识这些符咒,一个书生怎会了解这些?” 孟三娘认真地描摹着手边的符咒,似是没有留意这一大一小的小动作。 转眼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孟三娘写得头昏眼花,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好在孙淼在这是宣布下课,她也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孟三娘大眼睛委屈地看着阎九幽,道:“画符好累,我宁愿上山打猎。” 阎九幽很想翻个白眼,奈何孙淼就站在一旁,道:“就算姐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保证日日猎到?况且冬日猎物都躲了起来,想要打猎难上加难。” “可这画符真的有用吗?谁会买这些符咒?” 揉了揉酸疼的手臂,孟三娘提出了质疑。 “这符咒虽然不能时常卖出,却是个长久买卖。若是世人都知道姐姐画的符咒能保平安,来求的定会络绎不绝,到时价钱还不是由姐姐定。” “真的?”提起银子,孟三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姐姐可别忘了,咱们祖上也曾风光过。” 阎九幽瞥了一眼旁边的孙淼,暗示孟三娘配合他说话。 孟三娘怔了怔,随即说道:“可爷爷从不让三娘碰这些,说碰这些的人都不得善终,爷爷只想三娘能平平安安长大。” 听到孟三娘的话,阎九幽不禁在心中腹诽:“这女娃娃果然不简单,演起戏来他都看不出破绽。” 阎九幽接着演戏道:“不碰这些,那姐姐打算如何供我读书?” “为了小幽能考上状元,就算不得善终,三娘也心甘情愿。”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丝毫看不出演戏的迹象,心里竟有些觉得这女娃娃说的是真话。 孙淼插话道:“三娘,你这符咒是哪来的?” “是从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一本书上临摹的。”孟三娘抬头看向孙淼,天真地问道:“先生也认识这符咒?” 孙淼笑了笑,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孟三娘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那先生知道这符咒是做什么用的吗?” “三娘不知这符咒有何用处?”孙淼的表情显然有些意外。 “爷爷曾跟我说过,这符咒能保平安。先生,这符咒真的能保平安吗?” “书上说这符咒能驱鬼镇邪,避免邪祟近身,确实有保平安之效。” “驱鬼镇邪?”孟三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三娘出入张姐姐家竟然没事,原来是多亏了这些符咒,还是小幽聪明。” 阎九幽没想到孟三娘竟扯到自己身上,不禁一阵怔忪。 孙淼闻言感兴趣地问道:“这些符咒都是小幽画的?” 孟三娘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小幽很聪明,临摹一遍就会了,可三娘练习好久,也画不好。” “一遍就会了?”孙淼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嗯,他还教三娘做了把桃木剑,在上面刻这些花纹。” 阎九幽听着孟三娘的话,额角一阵抽搐。 孙淼转头看向阎九幽,眼底闪烁着精光,道:“小幽为何要这么做?” 阎九幽硬着头皮说道:“那本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对啊对啊,小幽还因为这个请教了镇上书店的先生。” “原来如此。”孙淼点了点头。 阎九幽微微挑了挑眉,原来孟三娘那么说,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解释。 “时辰不早了,三娘去做饭,下午再去镇上买些米面和菜。” 孟三娘说着,起身出了屋门。 阎九幽也跟着起身,道:“先生,我去帮姐姐做饭。” 孙淼点点头,道:“去吧,待午饭过后,我们继续读书。” 阎九幽微微皱眉,却也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孙淼见他出了门,将桌上的符咒拿了起来,越是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拿起桌上的笔,在黄纸上勾画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张符咒勾画完成,与阎九幽画的那张符一模一样。 “这符与镇邪符很像,又不完全一样,其威力更甚。”孙淼看向屋门的方向,小声说道:“孟……为何我从未听过有姓孟的高阶驱鬼师?” 阎九幽躲在屋门外,听着孙淼的自言自语,不禁恍然,心道:“原来他是驱鬼师,怪不得昨晚王生竟然无知无觉,对于高阶驱鬼师来说,制造幻象简直易如反掌。” 阎九幽悄悄离开堂屋,来到厨房门前,见小白又缠着孟三娘,果断地走上前将它拎了起来。 “它太皮了,会让你分神的,万一你或者它受了伤,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先把它放进窝里吧。” 孙淼不在,阎九幽就直接把‘姐姐’省略掉了。 孟三娘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道:“好,那你把小白放进窝里吧。” 阎九幽见目的达到,拎着小白就出了厨房,将它直接扔进竹篓,心中暗道:“一只畜生也想跟我争?” 想到这儿,阎九幽不由一怔,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随即好笑地说道:“我怕是做凡人做的久了,忘了自己是谁。” 孟三娘做好饭,招呼阎九幽和孙淼吃饭,自己则拿了个火盆跑到了屋后,给王生烧了元宝蜡烛。忙活完这些,孟三娘才坐到矮桌前,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饭后,孟三娘揣好银票,来到孙淼面前,问道:“先生,三娘要去镇上,你有要稍待的东西吗?” “你说镇上有家书店,我去写个字条,你带上,到书店给掌柜看,让他置齐字条上的东西。”孙淼边说,便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道:“这银子你拿着,多余的就买些肉和蛋,你们两个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些好的。” 孟三娘感动地看着孙淼,道:“先生,您教小幽已是屈才,哪能再让您破费,这银子三娘万万不能收。” “我教小幽,那是报答三娘的救命之恩,我给三娘银子,是为了咱们的吃食能好些,也是为我自己,这些钱不多,三娘若是不嫌弃,就收起来。” 孟三娘见孙淼神情严肃,犹豫地说道:“可……”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吧,天黑之前定要赶回来。” “那这钱三娘就先收着,待日后小幽考中状元,我们定会连本带利地还给先生。” 孙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好,我记下了。三娘赶紧去吧,我还得教小幽读书。” “那三娘走了,家里便交给先生了。” 孟三娘没再耽搁,背上竹篓就出了院门,将跟出来的小白拦在门里。 孟三娘快步往镇子上赶,路过衙门的时候,发现张贴告示的地方站满了人。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抬头看向上面贴的告示,耳边听着身边人的窃窃私语。 “张府的老爷这才搬来多久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啧啧。” “是啊是啊,听说心都给挖出来了!我觉得这张老爷肯定做了坏事,这是遭报应了。” “张老爷以前可是大官,不曾想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竟然告老还乡,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我看根本不是什么告老还乡,而是被皇上降罪收回官职,告老还乡只是个好听的由头。” “我也这么觉得,不然那么大的官怎么会来咱们这个小镇落脚。” …… 孟三娘听着众人的话,不由心里一惊,她没想到鬼婴下手居然这么狠,可转念一想,张府其他人都没事,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第20章 第20章 孟三娘以最快的速度采购完,随即背着竹篓上了山,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之前到过的那个山洞。 这次孟三娘没有犹豫,抬脚便走了进去,之前来的时候,她就感觉里面有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只是碍于白狼在场,所以没有进去。她借口出门目的就是这个山洞,她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何物,让白狼畏惧,又让她似曾相识的。 孟三娘走进山洞,在别人看来这里漆黑无比,可在孟三娘眼中这里不过是比外面稍微暗了一些,里面的东西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前世本是东楚最有名的捉妖师,就算是皇帝对她也是敬畏有加。只是她一直男装示人,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伙伴外,无人知晓她女子的身份。 一次,东楚皇帝召她进宫,言之琼湖之上出现了妖物,将他派去赈灾的粮船打翻,数百名官兵皆被吞噬,无一生还。他召集了十几名捉妖师前往琼湖,去了多少被吞了多少,亦是无一生还。 故而召她进宫,希望她能降服琼湖的妖物,若她能成功,便赏金万两,并封她为东楚国师。 降妖除魔是她这一门的天命,更何况这妖物还打翻了赈灾船,这间接害死了无数百姓,她绝不能让其为祸世间。 她带着自己的伙伴信心满满地出发,来到琼湖所在的沧州,做了充足的准备,只可惜那根本不是妖,而是即将化龙的蛟。 而所谓被打翻的粮船也是子虚乌有,是东楚皇帝为了夺取蛟龙内丹的由头。那些被他召集的除妖师,包括她在内,都成了东楚皇帝想要长生不老的牺牲品。 因为她的自负和愚蠢,害死了和她同生共死多年的伙伴,她心如刀绞,最后她不惜引爆内丹,和蛟龙同归于尽,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在这个女娃娃身上重生了。 然而令她惊愕的还在后头,这女娃娃不仅力大无穷,拥有阴阳眼,还是极阴体质,也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她的血肉对妖物或者鬼怪来说,那便是大补之物。 前世是捉妖师的她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于是急忙上山寻找至阳之物,也就是桃树,最好是百年以上,在山阳处生长的桃树。而就是在这一日,她在山中碰到了王生,带回了阎九幽。 在和阎九幽对视的一瞬间,她便清楚阎九幽并非普通婴儿那般简单,可为何会出现在山间荒野,又为何让王生指引她找到他,这其中有何关联? 种种疑问在心,她决定将阎九幽带回家中,放在身边看着,总比藏在暗处要安全得多。 于是她时时处处扮演着几岁的孩童,娇憨的模样是前世不曾有的,若是被她的伙伴看到,定会笑掉大牙,可如今她却不知他们在何处。 经过三年的相处,孟三娘更加确定阎九幽不是普通孩童,尤其是他不仅会画符咒,还会设置阵法,那间小院之所以能平安无事,是因为他设置了阵法,凡鬼怪妖物未经允许,不能入内,否则便会被法阵攻击。 阎九幽所画的符咒很特别,很像镇邪符,可却又有不同,其威力甚大。他设置的阵法,竟连她也未曾见过。她猜测阎九幽定和他一样,是死后重生,且前世是个极为厉害地驱鬼师。 就这样两人一个装傻,一个卖呆,一过就是三年。 收回思绪,孟三娘径直往前走,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飘了过去,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影子飘走的方向。 那是一个人影,身上穿着一身血红色的长裙,头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孟三娘站在不远处的山壁前。 孟三娘平静地看着她,问道:“姐姐,你引三娘过来,所谓何事?” 那女子并未回应,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缓缓地伸出手,用尖利的指甲刮着墙壁,发出一阵难听刺耳的摩擦声。 孟三娘小眉头微皱,朝着女子走了过去,并无半分胆怯。当她走到近前,那女子的脑袋突然旋转了一周,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一半脸被烧毁,一半脸青紫肿胀。被烧毁的脸上,眼眶里是干瘪的眼珠;另外一半脸上,眼珠却是被水泡的发白发胀。 这般恐怖的画面,孟三娘也只是皱紧了眉,明亮的大眼睛里竟没有半分恐惧,只有那么一点点嫌弃。 “小娃娃,我死得好惨,我要吃了你!” 女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獠牙,甚至还带着浓重的腥味。 “你口臭,饭前饭后可是没漱口?”孟三娘眼底的嫌弃更甚。 “我说我要吃了你!”女子不满地重复道。 孟三娘掏掏耳朵,道:“三娘的耳朵好使,你不用这般大声。” “你!”女子似是有些生气,指着自己的脸,道:“我的脸不恐怖吗?” “恐怖。”孟三娘乖巧地点点头。 女子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不满更甚,道:“那你为何不怕?” “三娘为何要怕?”孟三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女子似乎十分气恼,看着孟三娘清澈的大眼睛,又发不出火,道:“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这女娃娃也太无趣了!” 孟三娘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女子。 女子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道:“你再这么看着我,小心我吃了你!” “你是狐妖。” 孟三娘的话让女子一怔,随即警惕地看向孟三娘,道:“你到底是谁?” 孟三娘笑眯眯地说道:“我叫孟三娘,狐妖姐姐叫什么?” 狐小小看着孟三娘,奇怪地问道:“你不怕我?” “姐姐又没害我,我为何要怕姐姐?” 若是前世被她遇到,定不会这般想,那时的她太过偏执,以为妖就是恶,遇到就必须除掉,所以死在她手里的妖不计其数。 直到她重生,遇到王生,才让她明白无论是人,还是鬼,亦或是妖,都有善恶之分,不能一概而论。 “姐姐,听说狐妖长得都极为好看,三娘能看看姐姐真正的面貌吗?” 狐小小犹豫了一瞬,随即一个旋身,便恢复了原貌。 让孟三娘不禁赞叹,果然不愧是狐妖,化形的样貌个个倾国倾城。一举手一抬足,皆是勾魂摄魄,媚到了骨子里。 “姐姐真好看!”孟三娘忍不住赞叹道。 许是孟三娘的夸赞取悦了狐小小,她笑着说道:“你也好看。” “三娘五官平平,又没身段,哪比得上姐姐。” “那是你年纪小,还未长开,等你长大,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狐小小这话说的并未掺假,孟三娘此时刚刚十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还跟稚嫩。 孟三娘的五官虽然单挑出来并不精致,只是组合在一处,却另有一番韵味。尤其是那双杏眼和浓眉,与普通的女子不同,她的眉宇间带着英气。 “三娘谢姐姐夸奖。”孟三娘笑得愈发灿烂,道:“姐姐,你让兔子引三娘来,所为何事?” 孟三娘的纯粹,让狐小小放松了警惕,道:“不是我想见你,是另有其人。” “这里还有别人?”孟三娘四下看了看。 狐小小见她如此,没忍住笑出了声,道:“她不在此处,你随我来。” 孟三娘茫然地应声,跟在狐小小身后,继续往里走,心里暗自嘀咕:“到底是谁想见她?难道也是一只妖?” 狐小小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山洞顿时亮了起来,一簇簇火焰飘在半空,将整个山洞照得亮如白昼。 孟三娘跟着狐小小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走出狭窄的通道,偌大的石洞出现在孟三娘的眼前,石洞被五颜六色的石钟乳装扮着,犹如一场五彩的梦。 狐小小看向正中的一张石床,上面铺着柔软的皮毛,一直雪白的狐狸窝在上面。 “小雪,你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白狐闻言抬头看向孟三娘,灵魂中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它站起身,跳下石床,朝着孟三娘就跑了过来。 孟三娘对白狐同样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所以她并未躲开,而是不自觉地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白狐紧紧搂在怀里。 白狐亲昵地舔了舔孟三娘的脸颊,狭长的狐狸眼竟闪着水光。 孟三娘见状也不禁红了眼眶,道:“你是谁,为何我觉得你好熟悉?” 白狐呜咽了几声,想要说话,可发出的却是兽鸣,不由急得掉下泪来。 狐小小走上前,手心抵住它的额头,道:“小雪说它是你的故人。” “故人?”孟三娘的眼睛一亮,神情激动地看着白狐,问道:“你的名字……” 白狐又呜咽了一声,狐狸眼看着狐小小,眼神里带着急切。 孟三娘也同样看着狐小小,急切地等待着答案。 狐小小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萤。” “你是萤?”孟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道:“你真的是萤?” 白狐点了点头,眼泪也漫出了眼眶。 孟三娘激动地抱进白狐,哽咽地说道:“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第21章 第21章 萤全名叫流萤,是她前世的同伴,她在一次捉妖时,救了流萤,那时流萤只有六岁,而流萤全家都死在了妖怪的屠杀下。 她见流萤可怜,便收留了流萤,又发觉流萤有做除妖师的天赋,便开始虚心教导,从那以后,流萤就成了她的伙伴,这一跟就跟了她十几年。 在她和蛟龙的大战中,流萤为了救她,被蛟龙吞吃入腹,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生后,她也满心期待,希望那些伙伴也能像她一样,没想到愿望竟有实现的一日,她真的是满心欢喜。 “萤,你愿意跟我走吗?” 身边有狐小小在,孟三娘不好说的太多。 流萤点点头,蹭了蹭孟三娘的脸颊。 狐小小看看孟三娘,又看看流萤,道:“丫头,你若是想带她走,就必须帮我办件事,否则你们就一起留下来陪我。” “何事?”孟三娘起身看向狐小小。 狐小小看看流萤,道:“当年白狐被恶虎追赶,是我想方设法救了它,我于它而言,有救命之恩,虽不知你们有何渊源,却看得出你们关系不错,所以你帮我,也算是还它救命之恩。” 孟三娘点点头,道:“狐妖姐姐有话直说便可。” 狐小小走到石床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吧。” 孟三娘看了看流萤,抬脚走了过去,坐到了狐小小身边,而流萤则跳上了石床,靠在孟三娘的身边。 狐小小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狐笑了笑,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出去直接找你,而是让幻化出一只兔子引你过来?” “三娘不知,还请狐妖姐姐赐教。” 狐小小不傻,怎么不明白孟三娘敢独身来此必有依仗,根本不似普通孩童,但孟三娘不说,她也不想多问,道:“只因我出不了这个山洞……” 狐小小是只火狐,一身火红色的皮毛,很受达官贵人的喜爱,所以很多猎人都将火狐作为狩猎对象。 狐小小一家虽然活得非常小心翼翼,却非常幸福,直到狐小小因一时贪玩,跑出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看,是火狐!”在山里转悠了许多天的猎人,看到了狐小小,眼底冒着精光。 高个子猎人贪婪地看着狐小小,道:“浑身一点杂毛皆无,定是纯种火狐,这还是个崽子,肯定还有大的,说不住今日咱们能抓它一窝。” 狐小小感觉到危险,撒腿就往回跑,满心只想着找到爹娘,途中她遇到了出来寻找她的父亲,当他看到狐小小身后的猎人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阻止了往他们家跑的狐小小,带着她逃向了相反的方向,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妻子也跟着受难。 “又来一只,这只是大的,肯定是这小崽子的爹或者娘,咱们跟着它们,说不准还能抓到更多,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没错没错,还是你聪明,今日咱们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两个猎人紧追不舍,他们来到一个下坡,父亲让狐小小朝坡下跑,自己则引开两个猎人。狐小小害怕极了,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能再不听话,便顺着斜坡滑了下去,后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接滚下了山坡,滚进了一个石头夹缝里,昏死了过去。 等狐小小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她踉跄地爬了起来,抬头看向外面,这个坑对于幼小的她来说很深,她根本就爬不上去,只能发出叫声求救。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虚弱地叫了几声,饿得头昏眼花,就快被饿死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虚弱地叫了两声,又晕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竹篓里,身下是柔软地衣物,竹篓一颠一颠的,似是有人在背着她行走。她站起身探出头去,看到了背着她的人,那是个没有头发的男人。那时年幼的狐小小,并不清楚他是一个僧人。 狐小小小心地看看四周,发现他们还在山里,当她想从竹篓里跳下去的时候,男人停下了步子,他来到大石旁坐了下来,将竹篓拿到了身前。 狐小小胆怯地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类。 男人见她如此,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了起来,道:“别怕,贫僧不会伤你。” 狐小小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但她看懂了他眼底的善意,她试探地舔了舔他的掌心。男人笑得越发灿烂,还拿出吃得喂给她。狐小小饿得狠了,也顾不得男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张嘴就吃了起来。 男人始终温柔地看着狐小小,直到她吃完那个果子,他又用大的叶子给她倒了水,喂给她喝。 狐小小吃饱喝足,抬头看着男人叫了两声,随即从竹篓里跳了下去。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男人,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男人看懂了她的意思,重新背起竹篓,跟在狐小小身后走了出去。 狐小小在山林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自己家,可家里却没了爹娘,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窝。 狐小小在附近不停地找,不停地叫,可爹娘却不曾出现。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狐小小身边,见她伤心难过,会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念着她完全听不懂的经文。 直到许多天以后,男人带着狐小小离开了她的家。 狐小小跟在男人身边五十年,看着男人由青年变成中年,再由中年步入老年,直到他离开人世。 庙里的和尚把他埋在后山,狐小小便在墓前一守就是百年。 那日庙里来了个小和尚,贪玩来到了后山,见到了守在墓前的火狐,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唯恐惊动了伏在地上的她。 狐小小猛得转头,小和尚被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道:“你是狐狸吗?” 狐小小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和尚,那笑脸与男人何其相似,熟悉的感觉让狐小小眼眶发酸。 小和尚见狐小小眼中含泪,走上前试探地摸向她的脑袋,道:“你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狐小小上前一步,在小和尚的身上亲昵的蹭了蹭。自此后,狐小小便跟在了小和尚的身边,直到又几十年过去。 三百年的时间,狐小小终于修炼成人形,她依旧守在后山,期待男人的再一次转世,可她整整等了几十年,却未曾等到他回来。 狐小小不想再等,就化成人形下了山,因为这些年她一些在佛寺中修行,一直都是秉性纯良,身上不见妖气,还多了几分灵气,所以即便她行走于人类世界,也没人发现她的不妥。 可几十年过去,她寻遍了天下,依旧没能找到他的转世,厌倦了俗世的她,决心回到寺庙继续等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又等来了他的转世,可当她认出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贼人为了钱财。不仅洗劫了寺庙,还将寺中和尚全部灭口,而男人的转世也在其中。 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了他,却被人残忍杀害。狐小小心中怨气横生,刺激了她作为妖的凶性。她化为本体,将所有劫匪全部屠戮干净。 狐小小将他的转世再次埋入后山,继续守在那里等待着。 只可惜那么多人死在寺中,导致寺庙荒废,往日的香火不在,再没有和尚来这里。 狐小小幻化为和尚,将寺庙重新休整,替周围的百姓排忧解难,多年的努力下,寺庙终于有了香火,也来了和尚,她也等来他的转世。 “妖孽,你胆大包天,竟敢在佛门重地出现,简直是亵渎神灵!” 只是这个转世一见到她,就视她为仇敌,甚至动手和她打了起来。狐小小不忍伤他,却被他所伤。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陪了你三世的火狐啊!” 无论狐小小怎么说,他都不听,一心只想把她拿下,无奈之下,狐小小只能先退走,再想其他办法。 后来才得知,原来转世在入寺为僧之前,曾有个美满的家庭,只是被妖物屠戮满门,只有他被路过的大师救了下来。他虽然身入佛门,却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所以才会对妖痛恨至极。 得知真相后,狐小小心中愤懑,想方设法找到了杀害他全家的狼妖,拼着重伤才将狼妖制服,带到他的面前。 转世看着面前的狼妖,拿起桌案上的木鱼,红着眼睛就扑了上去。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木鱼,想要狠狠砸下,砸死这个屠戮他满门的凶手,却被狐小小给拦了下来。 “你现在是僧人,不能杀生,否则会染上罪孽,还是我来吧。” 转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狐妖,明明她也是妖,为何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心中不解,却又无人问询。 狐小小幻化出利爪,割断了狼妖的脖子,鲜血飞溅,溅到了她白色的衣裙上,就像是冬日里的点点红梅,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死了,你的大仇得报,以后也该放下心结,好好修行。” 狐小小看着他,心中有些酸、有些涩,几百年的时光,她怎会不明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他四世皆做了和尚,只能说明他与佛祖有缘,说不准便是佛子转世,来此只为体会人间疾苦,她又怎能耽误他。 “你……为何要帮我?” 第22章 第22章 “你……为何要帮我?” 转世困惑地看着她,道:“你可知自己修行不易,若多造杀孽,很容易堕入魔道,不得成仙?” 狐小小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扬起微笑,道:“这是我欠你的。” 狐小小说完,化作一阵妖风,卷起地上的狼妖,离开了佛寺。 自那日后,转世总会来到后山,躲在暗处看着守在墓前的狐小小,而她的话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萦绕,“我是陪了你三世的火狐啊……” 转世的窥视,狐小小一清二楚,却佯装不知情。 就这般,这一僧一狐在这后山,相隔不过几丈,几十年如一日,竟未曾有过一次言语。 后来,狐小小被狼妖的族群复仇,转世为了救她受了重伤,狐小小看着他倒下,心魔顿生,将狼妖全部屠戮殆尽。 转世为了不让她伤及无辜,无奈之下只能拼劲全力,将其封印在这处山洞中,自己也重伤不治,死在了山洞里。自那之后,转眼又是百年已过。 听完狐小小的故事,孟三娘不禁一阵唏嘘,这两人明明对彼此有情,却从未说出口,难道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分? “姐姐是想让三娘帮你寻找他的转世,还是放姐姐出去?” 狐小小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若你能放我出去最好,若是不能,便去东山的寺庙中帮我找找他的转世。” “三娘不能,但有人能。” 若是放在前世,这封印难不住她,可她只重生了三年,内力不足以支持解除这个封印,不过这难不倒家里的孙淼。 在孟三娘初次见到孙淼时,就猜测过他的身份,这是同类人的直觉,把他带回家,也只是想弄明白他接近他们的原因。在张家出事的当晚,孙淼自以为出去的无声无息,孟三娘却早有所觉,虽然不知他去了何处,便已认定他不是书生那般简单。再加上,之前他出声询问阎九幽画的符咒,她便已确定对方的身份。 狐小小眼睛一亮,道:“是谁?真能解除封印吗?” 孟三娘点点头,道:“能,只是三娘需要说服他。” 狐小小点点头表示理解,苦笑着说道:“除妖师大都固执,见了妖不杀已是仁慈,更何况是放出被封印的妖。” “其实三娘可以帮姐姐寻找他的转世,让他放姐姐出去。” “我能认出他全靠感觉,你如何寻找?方才那般说,也只是下策,没有办法的办法。” “天快黑了,三娘要走了,不出三日,三娘便将人带来。” 孟三娘转身摸了摸流萤的毛发,道:“萤,你等我,我很快便来接你。” 流萤蹭了蹭孟三娘的手背,眼底满是不舍。 狐小小笑着说道:“它在我这儿,你不用担心,它陪了我几年,又与我同为狐族,我早就视它为亲人。” “多谢姐姐。那三娘走了。” “我送你出去。” 孟三娘深深地看了流萤一眼,没再耽搁,转身离开了山洞。 出了山洞,孟三娘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道:“姐姐,三娘定信守承诺,流萤便交与姐姐照顾。” “放心,我等你回来。” 孟三娘背着竹篓快步下山,她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小院,不然那些鬼魅山精出来,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就抵挡不了,只能被当成补品吃掉。 阎九幽抬头看了看天色,现下太阳已然落下一半,可孟三娘却还未回来,不由心中疑惑,担忧随之而起。 “先生,我到门口迎一迎姐姐。” 孙淼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道:“去吧,今日的课业便到此为止。” 阎九幽起身,径直来到院门处,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那条通往镇子的小路上根本空无一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光暗了下来,可孟三娘依旧没有回来。 阎九幽的小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走出院子,迈开步子朝镇子的方向走去,心中暗骂:“这个女娃娃真是不让人省心,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当了耳旁风,若当真遇上恶鬼,看她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阎九幽往前走了二里路,眼看着最后一丝天光,也即将消失,他终于看到了孟三娘的影子,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算她命大。”阎九幽没好气地嘀咕着。 孟三娘远远地便看到了阎九幽,更是加快脚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狗蛋,你怎么出来了?” “你若再不回来,便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阎九幽这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孟三娘明白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否则也不会迎出二里路来寻自己。 “这不是碰上点事,给耽搁了嘛。”孟三娘边说,边将阎九幽放进竹篓里,道:“你抓紧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家。 看着等在院门口的孙淼,孟三娘笑了笑,卡着腰直喘粗气。 孙淼奇怪地问道:“三娘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孟三娘喘匀了气,道:“先生字条上的书,书店里好些没有,老先生需回家去取,他年纪大了,腿脚慢些,所以才耽搁了时辰。” “原来如此。”孙淼点点头,道:“不过平安回来就好。” 孟三娘将竹篓里捆好的书拿出来,递给孙淼道:“先生您看看,这可是您要的那些书。天色不早了,三娘这就做饭。” 孙淼接过书,笑着说道:“好,那麻烦三娘了。” 见孙淼进了堂屋,孟三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神秘兮兮地打开后,小声说道:“我买了桂花糖,可甜了,小幽尝尝。” 阎九幽看看纸包里的糖,又看看孟三娘满是期待的眼睛,无奈地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点头说道:“嗯,很甜。” 孟三娘闻言顿时笑弯了眼角,道:“嘿嘿,我就知道小幽一定喜欢。” 孟三娘脸上的笑容最是触动人心,便是看惯了人世无常的阎九幽,也看得移不开双眼,道:“你吃了吗?” “我这不是想等小幽尝过了再吃嘛。”孟三娘憨憨地笑了起来,伸手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眼睛随即亮了亮,道:“真甜!” 无论心中有多少恼意,看到她这般娇憨的笑容,也会自然而然地消散,阎九幽再次叹了口气,道:“还买了什么?” “还有米、面、菜、肉。”孟三娘将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拿给阎九幽看,道:“三娘买了大骨头,熬着浓汤给狗蛋下面吃。” “那我帮你做,饿了。” “好。”孟三娘点点头,将东西重新放回竹篓,随口问道:“小白呢?” “在窝里。”阎九幽看向堂屋门口的竹篓。 “哦哦,骨头多买了些,匀给它吃点。” 见孟三娘拿着块骨头走了过去,阎九幽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不是对孟三娘,而是对小白,小声嘀咕道:“自己还吃不上呢,还得匀给它。” 小白一看到孟三娘就兴奋地直摇尾巴,还不停地扑腾,试图从窝里爬出来。 孟三娘把小白放了出来,小白扬起两只小爪子,勾住孟三娘的衣服站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孟三娘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将骨头放在小盆里,道:“小白乖,三娘给你骨头吃。” 小白摇着尾巴嗅了嗅,随即兴奋地咬了起来。 孟三娘再次摸了摸它的头,随后起身去了厨房。 阎九幽瞥了一眼小白,心中想道:“这皮毛不错,可以做副毛手套。” 小白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抬起小脑袋,懵懂地看了一眼阎九幽,随即又低下头去啃骨头。 阎九幽被它的动作弄得心里一惊,还以为它这般小,便有了灵智,不过应该是他想多了。 阎九幽走向厨房,看向孟三娘,道:“我能做什么?” 孟三娘指了指地上的土豆,道:“你洗上三个土豆,再洗两个茄子,我们用骨汤炖一锅,再闷个面。” 阎九幽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水盆,蹲到菜篮子旁边,拿出三颗土豆,两个茄子,舀了些水就要洗。 孟三娘连忙阻拦,道:“这么冷的天,你用冷水洗,这手还不冻坏了。” 孟三娘边说,边从锅里舀了瓢热水,倒在了水盆里,又试了试温度,道:“刚好,快洗吧。” 阎九幽这才伸手去洗菜,心中暗道:“这女娃娃平时大大咧咧,有时候也挺细心。” 洗了一遍,阎九幽将脏水倒掉,又倒水洗了第二遍。 孟三娘见状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干,道:“你进屋吧,这里交给三娘就成。” 阎九幽摇摇头,道:“我给你烧火。” “也成,烧火暖和。” 今日的阎九幽似乎有些粘人,孟三娘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 利落地切好葱姜,炒香后加入水,撒上盐,放入焯好水的骨头,盖上锅盖让它炖着。 孟三娘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阎九幽面前,微微皱着眉,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阎九幽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今日回来晚了,可是有别的缘故?” 孟三娘下意识地看了房门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话。 阎九幽被吊起了胃口,道:“和先生有关?” 孟三娘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也不知是火烤的,还是憋的,小脸红彤彤的。 阎九幽看得心急,小眉头皱紧,道:“你连我也瞒着?” 第23章 第23章 见孟三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阎九幽不由皱紧了眉,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孟三娘向来都是有话直说,还从未这般吞吞吐吐过。 “你连我都瞒着?”阎九幽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孟三娘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阎九幽看得心急,若不是法力尽失,他就直接读取她的记忆,何必在这里干着急。 孟三娘见火候差不多了,犹犹豫豫地小声说道:“狗蛋,今日三娘遇到了妖怪。” “遇到了妖怪?”阎九幽怔了怔,随即紧张地问道:“在哪儿遇到的,他对你做什么了?” 孟三娘支支吾吾地说道:“在山上。” 阎九幽的眉头皱紧,道:“你午后不是去镇上了吗?怎的会出现在山上?” “三娘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兔子,很肥很肥的兔子,三娘想抓到它,给你炖来吃,然后就追着它进了山。”孟三娘说着皱紧了眉头,道:“往日里三娘扔石头的准头,你是知道的,十次至少有七次能中,可这次三娘追了许久,竟没有一次打中。” “你不服气,所以一直追?”阎九幽完全能想象当时的画面。 孟三娘似是意识到了错误,赧然地点点头。 阎九幽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一阵好笑,道:“那后来呢?” “后来三娘追着它来到一个山洞前,那个山洞漆黑一片,里面很深,可已经追了那么久,三娘想若是此事放弃了,那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于是就追了进去。”孟三娘小脸上满是不服气。 “那样的山洞你居然也敢进,当真是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蛮力,就天下无敌了?” “三娘没想那么多,哪知……哪知那山洞里竟有只妖怪。” 孟三娘垂下小脑袋,拿着烧火棍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阎九幽,明显是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阎九幽很想劈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就她身上这二两肉,还不够那些大妖一口吞的。 “你怎知他是妖,又是怎么脱身的?” “她自己说的。”孟三娘抬头看向阎九幽,道:“狐妖姐姐是个好妖,她跟三娘讲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故事。” “她是一只狐妖?”看着孟三娘明亮的眼睛,阎九幽眉头微皱,道:“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 孟三娘将狐小小讲的故事,一字不差地向阎九幽说了一遍,说完还不禁问道:“狗蛋,三娘觉得狐妖姐姐与那和尚是两情相悦,为何他们却不结为夫妻呢?” “那秃……和尚是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不能娶妻生子,更何况人妖殊途,别说四世,就说轮回再多世也没用。除非……” 见阎九幽话中有转折,孟三娘连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那和尚与狐妖放弃几百年的修行,甘愿做一个凡人。” 孟三娘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地问道;“狐妖姐姐有几百年的修行没错,那和尚也有修行吗?” “自然有。他四世皆是和尚,说明他与佛祖有缘,且渊源甚深,很有可能是佛子转世。若当真如此,那他转世便是为了修行,磨练心性,若当真动了凡心,那他的修为便前功尽弃。” 孟三娘托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看着阎九幽,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家狗蛋懂得真多!” 阎九幽一怔,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多,可当看到孟三娘眼底的崇拜时,他又有点洋洋自得,心里不禁暗道:“这女娃娃惯会蛊惑人心!” “狗蛋,狐妖姐姐想让三娘帮她找和尚的转世,却又说不出那和尚有何特征,你说这事三娘该如何做?” “你答应她了?” 孟三娘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啊,三娘觉得狐妖姐姐与那和尚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三娘想成全他们,所以便应了下来。” 阎九幽只觉得额头青筋直抽,道:“你可知答应妖魔的事,就必须做到,否则她便会缠你一辈子?” 孟三娘怔了怔,脸上随即浮现惶恐之色,却又侥幸地说道:“狐妖姐姐那么好,应该不会向你说的那样。” “她是妖,且是狐妖,狐妖向来狡诈,你说的皆是她一面之词,怎能全然相信?就算她说的是真话,你也不能轻易与妖魔许下承诺,这就相当于和她立下誓言,若你做不到,她便能缠你一辈子,直到你做到为止。” 孟三娘前世是除妖师,自然清楚阎九幽说的,只是为了流萤,她必须去做。 “那……那三娘该怎么办?”孟三娘的眼眶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氤氲,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阎九君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怒气也消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如今只能祈祷你运气好,能找到那和尚的转世。” “可狐妖姐姐只说他是和尚,并未说有何特征,三娘该如何找?难不成要一个一个的拉到山洞里,让狐妖姐姐确认吗?” 眼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滴落在地,却仿佛砸进他心里,阎九幽顿觉有些心疼,伸出小手帮她擦擦眼泪,道:“现在知晓怕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答应别人。” “三娘不怕她缠着,三娘怕因此连累你。” 孟三娘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阎九幽,微颤的尾音让他心里一颤。 阎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别无他法。” “真的?”孟三娘的眼睛亮了亮,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我何时骗过你?”阎九幽见她如此,也跟着勾起嘴角,完全没留意到孟三娘的一颦一笑,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那你快说,到底是何种办法?” “你不是说那狐妖是被和尚封印在山洞中嘛,只要我们把封印解开,放她出来,她自然可以自己去找和尚,这样也算变相的兑现了承诺。” “可那封印狐妖姐姐都解不了,我们两个小孩子又如何解?”说着,孟三娘的大眼睛又暗淡了下来,自责地说道:“都是三娘不好,做下这样的蠢事,连累了你。狗蛋,要不你走吧,拿着那些银子……” 听孟三娘这么说,阎九幽心里一疼,像是针扎了一下,道:“你这是要赶我走?” 孟三娘连忙摆摆手,道:“三娘不是那个意思,三娘怕连累你。” 阎九幽闻言神色稍缓,道:“瞧你那点出息,这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我们是何种关系,谈何连累不连累。” “狐妖姐姐是只修炼几百年的妖,若是被她缠上,三娘恐怕没什么好下场,那你又该怎么办?” 见她真的被吓到了,阎九幽也不再买关子,道:“那封印我们解不了,不是还有别人吗?” “别人?谁?”孟三娘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泪珠在昏黄地灯光下闪着光。 阎九幽看得一愣,随即撇开了目光,道:“先生。” “先生?”孟三娘一脸懵懂地问道:“先生还会这个吗?” “先生没你想得那般简单。” “可这件事要怎么跟先生说,若先生怕惹来祸事,不肯帮三娘,又该怎么办?” 阎九幽想了想,道:“直言便可。若他肯帮,那便证明他接近我们并非别有目的;若他不肯帮,那便证明他接近我们并非真心,那我们便将他赶出去。” 阎九幽这般说也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待见孙淼,就像他不待见小白一样。若孙淼肯帮,那就再留他一段时日;若他不肯帮,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他赶走。 “狗蛋,你确定先生能帮我们吗?当初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可是被那些人欺负来着。” 孟三娘对孙淼的能力提出了质疑。 “当时他被人围着,可曾有半分惊慌之色?” 孟三娘当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像是没有。” “咱们这位孙先生可不简单。当初我就说过,只是你不信,还说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说到这儿,阎九幽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面前的孟三娘与他一样,根本不似同龄人一般,她的娇憨是伪装,是一层保护色。这些他应该早有所觉,可偏偏在面对她时,总被她纯真的模样蒙蔽,就好似方才。 见阎九幽停下,孟三娘疑惑地问道:“狗蛋,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阎九幽看着面前的孟三娘,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女娃娃惯会蛊惑人心,我这千年的老鬼,也被她骗的团团转。” “狗蛋?”孟三娘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你为何不问我,为何懂得那么多?” 孟三娘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你的事,若你想说,三娘便听着;若你不想说,三娘便不问。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你是三娘最亲近、最在乎的家人。” “那你呢?你是你吗?” 阎九幽紧紧地盯着孟三娘的眼睛,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孟三娘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自然是我。” 第24章 第24章 “我便是三娘,三娘便是我。” 阎九幽看着孟三娘,与以往不同地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不再是天真娇憨,而是智慧沧桑。两人对视良久,忽而勾唇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阎九幽率先移开目光,他现在终于确定孟三娘并非女娃娃,与她对视只觉得有些别样的感觉。 孟三娘也转开视线,看了看锅底的火,又起身掀开锅盖,看看里面的大骨头炖的如何。 “骨头炖的差不多了,小火慢慢煨着就成,三娘这就擀面条。” 孟三娘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说话时嘴角含笑,一副娇憨的模样,与方才完全不同,阎九幽看得有些恍惚,心道:“这女……人惯会蛊惑人心。” 孟三娘忙活着和面,阎九幽则看着锅底,还会时不时地看向孟三娘,心里猜测这皮囊下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亦或者是人是鬼。 “‘鬼’应该不至于,我可是阎君鬼帝,何种鬼没见过,就算披着一张皮囊,就算我没了法力,也不能瞒得过我。既是‘人’,又为何在女娃娃的体内,是夺舍,还是投胎时,没喝孟婆汤?” 孟三娘一边忙活,一边注意着阎九幽,见他皱着小眉头沉着脸,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不禁微微笑了笑。 今日他们算是已经挑明,她不是原本的孟三娘,他也不是单纯的孩童,以后说话行事,但凡不是在人前,便不必再藏着掖着。 一炷香后,饭菜终于上了桌,孟三娘招呼孙淼,道:“先生,饭菜做好了,快净手吃饭了。” 孙淼应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矮桌上香喷喷的骨汤面,不禁笑着说道:“真香啊!三娘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嘿嘿,让先生见笑了,三娘也就会做些粗食,跟酒楼里的大厨可比不了,先生不嫌弃便好。” 孙淼打了水,洗了洗手,就来到桌前坐下,道:“这汤面有肉还有菜,大冷天的吃上一碗,既饱肚又暖和,比那酒楼里的饭菜吃着香。” 孟三娘被夸得眉开眼笑,道:“那先生便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阎九幽坐在一旁看着,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明明再寻常不过的闲聊,他却觉得异常碍眼,心道:“这……人惯会蛊惑人心!” 孟三娘夹了块大骨头到碗里,细心地将肉剃了下来,随后夹给阎九幽,道:“小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阎九幽看着碗里的肉,心中那点不满顿消,又将肉夹了回去,道:“我长大了,可以自己来,姐姐也吃,这盆里还有很多。” 孟三娘看着阎九幽,笑眯眯地说道:“嘿嘿,我们家小幽长大了,知道疼姐姐了。” 阎九幽被看得脸色微红,道:“这个家一直靠姐姐撑着,我本该体谅姐姐。” 阎九幽这话说出口,不由小脸更红,他一个几千岁的老鬼,竟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一个女娃娃,真是丢鬼丢到家了。 孙淼看着相亲相爱的两姐弟,不由感叹一声,道:“若你们爹娘看到你们如此和睦,定能含笑九泉。” “那是自然。”孟三娘应声,笑得愈发灿烂。 三人围坐在矮桌前,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倒真有一家人的氛围。 饭后,孟三娘放下手中的碗,偷瞧孙淼几眼,又很快错开视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淼看在眼底,出声问道:“三娘可是有话要说?” 孟三娘抬头看看孙淼,又低下头去,小手揪着衣角,小声说道:“先生,三娘今日好似做错了事。” “哦?三娘做错了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不出所料,孙淼也被孟三娘蛊惑了。 阎九幽看她如此模样,任谁看了也会上当,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人惯会蛊惑人心!” “三娘……三娘午时遇到……遇到了妖怪。” “妖?”孙淼闻言不由皱起了眉,道:“三娘不是去镇上了么,为何会遇到妖物?” 孟三娘见孙淼皱眉,小身子顿时缩成了鹌鹑,小声说道:“三娘……三娘回来时,碰到了一只兔子,那兔子很肥,三娘想打来给小幽和先生补身子,谁知……” 孟三娘支支吾吾地将之前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道:“方才做饭时,三娘把此事当成故事说给小幽听,小幽说三娘闯了大锅,三娘不懂,到底闯了什么祸?” 孙淼听得眉头紧皱,看向阎九幽,道:“小幽为何说三娘闯了大祸?” 若不是孙淼在,阎九幽当真想翻个白眼,这说话间又把他扯了进去,这人真是诡计多端。 阎九幽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在书中曾看过,凡人不能轻易答应妖魔之要求,若是做不到,就会被缠上,直至所应之事完成,或者应事之人死。” “在哪本书上看过?” “孟家祖传之书,上面画有符咒。”阎九幽说着,看了孟三娘一眼,这书还是她杜撰出来的。 “原来如此。”孙淼心中暗想:“这孟家先辈应该与他一样,是除妖师或者捉鬼师。” “先生,小幽说的是真的吗?三娘当真会被狐妖姐姐缠上?” 孟三娘的小眉头皱紧,可怜兮兮地看着孙淼。 孙淼叹了口气,道:“小幽所言不错,若你不能做到所应之事,便会被狐妖种下印记,以后她将与你如影随形。” 孟三娘哭丧着小脸,害怕地说道:“先生,那三娘该如何是好?” 孙淼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罢,既然与你们有缘,你又与我有恩,那我便破例相助与你。” 孟三娘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先生能帮三娘寻到那和尚?” “那位高僧想来应是佛子转世,即便我有他的生辰八字,也难算出什么,想要找到他,亦是千难万难。” 孟三娘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大眼睛里已然有泪光闪烁,道:“原来先生也不能帮三娘。” 阎九幽即便知晓她是装的,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 孙淼见状连忙说道:“我只说很难找到大师,又没说不能化解此事,三娘不必着急。” 孟三娘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先生要如何化解?” 孙淼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不便上山,待明日一早,我随你上山,去那洞中会一会狐妖,帮你化解此事。” 孟三娘闻听连忙站起身,朝着孙淼行礼道:“三娘谢先生大恩!” 孙淼见状伸手将她扶起,道:“三娘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以后多多行善事,遇到难事才有福报。” 孟三娘重重地点头,道:“是,三娘听先生的。” 三人没再多说,一起收拾了碗筷,各自洗漱回了房间。 之前阎九幽以为孟三娘只是个女娃娃,两人同床共枕不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两人已然挑明,若再抵足而眠,总觉得有些不妥。可家中贫寒,只有两间房、两张床、两套被褥,其中一间被孙淼占据,若他们不睡在一起,还能睡在何处? 孟三娘似是看出阎九幽的心思,笑着说道:“狗蛋长大了,与三娘睡在一处确有不妥,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易挪动,便将就将就。待明日三娘搬进西屋,让先生和小幽住在一处,这样便无不妥。” “你让我与先生睡在一处?” “家中只有两间房,三娘与狗蛋男女有别,自然要与先生一间,难不成狗蛋想独居一室,让三娘与先生同睡?” “不行!”阎九幽脱口而出,道:“你是女子,虽然年纪尚小,那也是女子,怎能与成年男子共处一室。” “那狗蛋说该如何是好?” 阎九幽想了想,道:“我们先这么住着,待狐妖一事解决,再盖上一间房,这样一人一间,互不打扰。” 孟三娘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赶紧上床睡吧。” 孟三娘脱掉外衣,习惯性地拎起阎九幽放到床上,熟练地给他宽衣解带。 阎九幽按住孟三娘的手,道:“我自己来。” 孟三娘一怔,随即点点头,道:“也好。” 阎九幽没想到孟三娘答应的这般干脆,一时间有些愣神,待他回过神来时,孟三娘已经散下头发,躺在了床上。他悻悻地解开衣服,放进两床被子的夹层之中,也跟着躺了下去。 孟三娘见他躺好,抬起身子将桌上的烛火吹熄,随即又缩回了被窝。 烛火熄灭,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视物,阎九幽转头看向孟三娘,只看到一个后脑勺。往常两人睡觉,她总会将他揽在怀里,甚少背对着他,今日这样,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孟三娘闭着眼睛,想着明日去山洞接回流萤的事,根本没搭理阎九幽的心思。累了一日,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她便沉沉睡去。 听着耳边悠长的呼吸声,阎九幽顿觉有些不满,到底为何不满,他自己也说不清,赌气似的,背转过身子,心中暗道:“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卸磨杀驴,用完就扔的一把好手!” 阎九幽完全没留意到自己此时的所思所想有多幼稚。 第二日清早,孟三娘照常起床做饭,三人吃完早饭,就一起进了山。孙淼跟在孟三娘身旁,阎九幽则照例坐在竹篓内,被孟三娘背在身上,孟三娘脚边还跑着小白。 一进山林,小白就撒了欢,上蹿下跳个不停,逗得孟三娘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山洞前,孟三娘指着面前的山洞,道:“先生,这就是三娘说的那个山洞,狐妖姐姐就在里面。” 第25章 第25章 行到近前,孟三娘指了指漆黑的山洞,道:“先生,这便是狐妖姐姐所呆的山洞。” 孙淼上前,放眼看去,这山洞深得很,竟然一眼看不到底,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深,又怎能封印住狐妖。 孙淼脚步一转,来到孟三娘近前,从他背后的竹篓中拿出火把,掏出火折子点燃,回头看向孟三娘和阎九幽,道:“小心跟紧了。” 孟三娘点点头,应声道:“是,先生,三娘定小心跟着。” 孙淼一马当先,进入了山洞之中,顺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发现了石壁上用来照明的火盆,当即用火把引燃,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孙淼突然顿住脚步,看向地上的一块大石,他蹲下身,拿着火把凑近仔细看着,道:“这符文是用人血绘成。” 孟三娘进来时,并未发现地上的大石,不禁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先生,这符文有何用,是用来封印狐妖姐姐的吗?” 孙淼用手描绘着血色的符文,眉头越皱越紧,道:“这符文用人血所绘,叫血煞印,是用来封印穷凶极恶的妖魔所用。” 孟三娘前世是捉妖师,自然了解这符文,心中不由警惕起来,或许她之前所遇到的一切皆是虚妄,是有人为了达到其不为人知的秘密,故意步下的局,至于所图…… 孟三娘看看身边的孙淼,应该不是他,他是个法力高强的捉鬼师,能一眼便看出其中破绽,定不会上当。 孟三娘心中一惊,连忙将竹篓拿到前面,见阎九幽正安稳地站在里面,不由松了口气。 阎九幽正看着地上的血煞印,突然视线一晃,他的方位发生转变,紧接着就看到孟三娘紧张的神情。他怔了怔,随即恍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那狐妖姐姐是穷凶极恶的妖魔?先生是否看错了?” “这符文我不会看错。”孙淼的神色变了,急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快!” 孟三娘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胡搅蛮缠,转身就走。 “既然来了,那便多留一会儿,这般急着走,作甚?” 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时远时近,时男时女,让人辨不清方向,听不出性别。 孙淼连忙抽出身上的桃木剑,将孟三娘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大声喝道:“孽障,封印在此,你根本出不来,勿要装神弄鬼!” “哈哈,庸人,你怎知自己并未站在封印之处。” 孙淼心里一惊,连忙朝着画着符文的大石看去,可那大石已然不见,他心中不禁大惊,转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只见大石不知为何在他前方。 “障眼法!”孙淼心中暗恼,没想到自己一生捉鬼无数,竟被这低级的障眼法迷惑,简直是奇耻大辱! “哈哈哈,没想到小小障眼法,竟能瞒过尔等,真是天助我也!” “你既目的达成,何不现出真身,让我们瞧瞧到底死在何人手中。” “你这激将法太过明显,不过本尊不介意陪你们玩玩。” “砰砰砰”,山洞中的火盆全部燃起,漆黑的山洞突然亮如白昼,一团黑雾出现在三人眼前,紧接着慢慢凝聚成人形。 孟三娘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双凤眼,一对薄唇,五官俊朗如画,轮廓棱角分明,仿佛天界下凡的仙人。当她看清男子额上的一对鼓包时,不禁心中一震,这分明与前世那头蛟龙所幻化出的人形一模一样,难道他没死,也与她一样重生了?那流萤呢?可是他幻化出的泡影? 孙淼自然也看到了男子头上的鼓包,惊骇地说道:“你是真龙?” 孙淼说完又自觉不对,接着说道:“不对,真龙乃是仙人,怎会被封印在此。你该是未化龙的蛟,我说的可对?” 男子听到这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凤眼微眯看向孟三娘,道:“我本可以化龙,却不想被贼人所害,以致近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老天垂怜,让我留下精魂,方能再活一世,这一世我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孙淼见男子看向孟三娘,眉头皱紧,道:“你看着她作甚,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这副皮囊之下,便是毁我的贼人!” 孟三娘心里一紧,她没想到这蛟龙不仅没死,还这般快便识破了她的身份。 孙淼看向孟三娘,眉头皱成了疙瘩,道:“三娘,他说的可是真?” “先生,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三娘虽有一身蛮力,却并无半分法术,怎么能与这等妖魔对拼?况且,若三娘是他的仇人,又怎能带你们过来犯险?” “你不认?”男子见孟三娘矢口否认,右手一伸,呈爪状,紧接着一只白狐出现在众人面前,被他紧紧扼住喉咙,道:“那我就杀了她!” 孟三娘见状心中大惊,连忙说道:“住手!你别动它!” “那你是认,还是不认?”男子威胁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看着白狐的眼睛,眼底含着眼泪,道:“我认。前世是我杀的你,你想报仇冲我来,你放了它,我任凭你处置。” “三娘,你……”孙淼震惊地看着孟三娘。 “抱歉,先生,三娘骗了你。其实我前世是个除妖师,在和他的那场大战中,与他同归于尽。没想到一睁眼,便重生在这个女娃娃身上。”孟三娘看向男子,道:“其实你真正的仇人并不是我,我也是被人利用而已。” “你休要狡辩,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报前世杀身之仇。” 男子看向孟三娘的眼神恨之入骨,孟三娘理解他的仇恨,毕竟修行千年,眼看着就要化龙成仙,却被她强行打断,毁了近千年的修行,若换成她,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说的句句属实。当年我去找你,是皇帝下的圣旨,他说你在琼湖兴风作浪,不仅掀翻了押运赈灾粮的船只,还吃了落水的兵士。激愤之下,我并未多想,便去琼湖降妖。后来才得知自己上当受骗,可惜为时已晚,我毁了你化龙的契机,你吃了我的好友,所以那一战已注定你死我活的下场。” “信口雌黄!我并未得罪过人间帝王,他为何算计你我?” “只因他听说吃了你的内丹,便能长生不老,所以才会步下这个局。在我之前,不是也有人去抓你嘛,只是他们法力低微,皆被你打败,而你并未多想罢了。” 男子愣了愣,随即问道:“此事你是从何处得知?” “我有个同伴名叫胡涂,他向来小心谨慎,到达琼湖后,便四处探查情况。而我却未曾等他探明,便一意孤行前往寻你,他得知后连忙寻来,将此事告知与我,可为时已晚。我的三个同伴皆被你吞吃入腹,怎能就此罢休,所以才会与你死战到底。” 孟三娘眼底尽是悔恨,除此之外,还有对东楚皇帝的痛恨。 男子不假辞色,道:“说来说去,一切皆是因你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才导致这样的后果,若那皇帝是主谋,那你便是共谋,你那些死去的同伴,皆是因你而死。” “是,你说得对,若能换回他们的命,我愿以命抵命,你放了它,我才是你的仇人。” 孟三娘将竹篓放下,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道:“这具躯体是至阴之体,对你来说是大补之物,兴许能让你再获化龙之契机,这样也算赎我前世之罪。” 白狐发出阵阵哀鸣,眼泪夺眶而出,用尽全身力气摇着头。 男子嘴角勾起残忍的笑,道:“你们皆是我的阶下囚,没资格与我谈条件。” 孟三娘眉头皱紧,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那火狐呢?” “你如今已是法力全无,又何资格发问?”见孟三娘变了脸色,男子嘴角勾起得意的笑,道:“不过今日我高兴,不妨回答与你,那火狐早就被我吞了,那日你见得不过是幻象罢了。 你这具至阴之体,还有这小娃娃的至阳之体,若我全部吞噬,莫说化龙的契机,便是直接飞升也不再话下。” “至阳之体?”孟三娘一怔,回头看向阎九幽,问道:“你是至阳之体?” 阎九幽的心漏跳了半拍,他确实是至阳之体,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没想到这蛟龙竟然能看得出,还真是不简单啊。 “什么是至阳之体?” 见阎九幽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孙淼接话道:“至阳之体与至阴之体正好相反,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人,至阳之体是妖魔鬼怪的克星,不过若和至阴之体一起吞噬,便能抵消至阳之体对他们的损害,已达到修为大增的效果。” 孟三娘猛地看向男子,面色难看地说道:“昨日你之所以放我离开,便是要利用我,引他过来。” “倒也不是。”男子嘴角的得意变成嘲讽,道:“我被封印在这山洞之中,纵然修为再高也出不去。我把你引来,就是为了骗你放我出去,然后再找机会吞了你们。 没曾想你见到这白狐,竟露了身份,我当时便恨不能吞了你,只是为了能出去,我忍了。 解开这血煞印,有两种方法,一是用设印之人的血,所以我想让你去寻那和尚的转世。二是利用法力高强的除妖师来帮我解除封印。没曾想你不仅带来了除妖师,还带来了这至阳之体,真是天助我也!” “你!”孟三娘得知真相,心中悔恨不已,难不成她今日又要连累身边之人? 孟三娘拿出桃木剑,转头看向孙淼,道:“先生,这一切的因果皆由三娘所起,理应由三娘承担,小幽是无辜的,请先生务必带小幽离开,三娘拼死也会拦住他,快走!” 第26章 第26章 孟三娘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决心要用自己的性命,争取孙淼和阎九幽离开的时间。 “就凭你体内那点似有若无的灵力,也想阻拦与我,真是不自量力!”蛟龙轻蔑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冷声说道:“你如今也不是前世的模样。前世我能与你一较高下,今生也能让你付出代价!” 孟三娘没再多说,拎着桃木剑便冲了过去,她的速度极快,几乎肉眼难辨,蛟龙一个不留神,竟被他打中了手臂,一阵刺痛后,一缕黑雾升腾而起。 “果然是入了魔的妖!”孟三娘冷眼相看,再次对其发动攻击。 蛟龙这次有了防备,身影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孟三娘站在原地警惕地看向四周,口中默念咒语,咬破指尖点在眼睛上,随即锁定目标,一剑刺了过去。 原本躲在暗处想要偷袭的蛟龙,发现孟三娘竟直直朝他冲了过来,不由暗自心惊,他在这血煞印中被封了上百年,早就和这血煞印融为一体,虽然出不去,但在这封印当中,他能自由化身,让别人看不出破绽,这也是孟三娘上当的原因。 蛟龙躲过孟三娘的攻击,道:“你竟能看到我?” “这还多亏了这具身体,她能看到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蛟龙看向孟三娘的眼睛,猜测道:“你的眼睛是阴阳眼?” 孟三娘微微笑了笑,道:“你猜。” 就在孟三娘和蛟龙交手之时,孙淼将竹篓背在了身上,道:“未免放他出去作恶,我们只能打开一个缺口冲出去,还需你配合。” “先生想怎么做?”阎九幽虽然这么问,眼睛却始终看着孟三娘。 “你是至阳之体,你的血是所有邪魔的克星,也是解开血煞印的关键,所以我需要你的血。” 阎九幽是地府的君主,对于这些无人比他更懂,他清楚孙淼所说,道:“那我们出去了,姐姐又该怎么办?” 孙淼转头看了孟三娘一眼,道:“这是他们的因果,还需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若是出手,便也会沾染上因果。” “先生该知道,若你放任不管,姐姐便只有死路一条,先生确定要见死不救?”阎九幽转头看向孙淼,小眉头皱得死紧。 面对阎九幽的质问,孙淼只觉得脸上一热,道:“你要清楚她并非真正的孟三娘,她能重生,说不准便是夺舍……” 阎九幽打断孙淼的话,说:“先生虽然只与姐姐相处数日,应该多少了解姐姐的性情。若她当真是你说的穷凶极恶,不惜夺舍来重生,当初便不会救你,也不会插手张家的事。更不会因为一只白狐,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还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为我们逃生争取时间。” “她前世是除妖师,应能看出我的身份,出手救我或许是别有目的。张府的事,她虽然去了,却并未阻止,而是放任鬼婴行凶。至于白狐,那是她前世的因果,她不解决便会被纠缠永生永世,这是为她自己。” 之前孟三娘的欺骗,已让孙淼质疑她的人品,对她所做的事,也不自觉地产生怀疑。 阎九幽平静地看着孙淼,道:“麻烦先生放我下来,我会给你血,帮你出去,但我不能让姐姐独自留下。” “她不是孟三娘……” 阎九幽再次打断他的话,道:“我也不是她亲弟弟,是她从山上捡来的,是她养了我三年,我的命是她给的,我不能为了苟且偷生,弃她而去。若当真如此做,那与畜生何异?” 孙淼张了张嘴,相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先生,你说因果,可知在你千方百计跟我们回家时,便已与我们种下因果,此时抽身而去,是否为时已晚?若今日我们姐弟当真被那妖魔吞吃入腹,先生可能安心度过余生?” 阎九幽现在法力全无,孟三娘虽然天生神力,可灵力低微,根本不是那头蛟龙的对手,他们能指望的就只有孙淼,所以阎九幽才会费尽心思地扭转孙淼对孟三娘的看法。 不得不说,阎九幽的话正中红心,让孙淼无法否认,却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三岁孩童能说得出的。 “砰”的一声,孟三娘被蛟龙一脚踢在胸口,小小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山壁上,又摔在地上。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再次摔在地上,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孟三娘看向孙淼和阎九幽,大声说道:“走啊!你们还在啰嗦什么?” “你能撑到现在着实不易,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也别想逃出去,今日你们三个注定身死魂灭!” 蛟龙摇身一变,化作原形,巨大的身形几乎将整个山洞占满,血盆大口中吞吐着猩红的芯子,灯笼大的眼睛冷幽幽地看着三人。 孙淼见状一咬牙,脱下身上的衣服,道:“也不知是否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今日我便与你们姐弟同生共死吧。” 孙淼翻转身上的衣服,那衣服里竟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默念法咒,有规律地踏着步子,配合衣服地舞动,那间普普通通的麻衣,竟发出阵阵金光,柔软的衣服笔直旋转,朝着蛟龙的脑袋罩了过去。 孟三娘见状艰难地爬起身,拎着桃木剑来到阎九幽身边,握紧他的手张嘴就咬了下去,随后将血涂抹在桃木剑上,随后便朝蛟龙的七寸冲了过去。 阎九幽握住被咬破的手指,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暗道:“这女人还真是不客气。” 蛟龙被孙淼的衣服罩住,发出一声惨嚎,被罩住的地方,冒出阵阵黑烟,紧接着衣服像是狂风吹过一般,被打飞了出去,随即在空中爆开,很快便烧成了灰烬。 一旁的孙淼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踉跄了两步。 “吼”,一声响亮的兽吼,紧接着蛟龙便朝着孙淼冲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眼看着就要将孙淼吞下。 孙淼不仅不怕,还勾起了唇角,蛟龙硕大的眼睛闪过疑惑,紧接着便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他转过头去,发现孟三娘正握着桃木剑,轻易的插进了他坚硬似铁的鳞片,正中他的七寸。 蛟龙怒吼一声,狠狠地朝着墙壁撞去,抱着你死我活的想法。 “不要!”阎九幽见状心中大惊,忍不住出声大叫。 孟三娘想要拔出桃木剑,不曾想竟卡在了鳞片中间,她没有犹豫,打算弃剑而去,谁知蛟龙洞察了她的心思,幻化成人形,一把扼住了孟三娘的喉咙。 “今日若我死,你也别想活!” 蛟龙手腕用力,仇恨地看着因窒息痛苦挣扎的孟三娘,另一只手变成利爪,狠狠地朝着孟三娘的胸口抓了过去。 孙淼见状连忙抽出腰带,用力一甩缠住蛟龙的手,咬破手指凌空画着符咒。可蛟龙明显不想给他机会。用力一甩,将孙淼甩了出去,又幻化出尾巴,狠狠抽在孙淼身上,将他抽飞了出去。 孟三娘瞅准机会,放弃挣扎,握住那把桃木剑,用力捅了进去。 蛟龙吐出一口鲜血,狭长的凤眼满是不甘,道:“我要你们陪葬!” “他要引爆内丹!”孙淼大惊,眼底涌现惊恐之色。 孟三娘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阎九幽,已是青色的脸上满是懊悔,无声地说道:“对不起……” 阎九幽眼底只剩下孟三娘,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那句话,他头疼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强大的音波形成气浪,将在场的人刮得东倒西歪。 阎九幽小小的身子闪烁间,变成成年男子的模样,五官绝美,轮廓分明,丹凤眼下一颗红色的泪痣尤为鲜艳。一头银色的长发垂至腰间,与他身上的黑色龙袍形成强烈对比。属于王者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在场的人喘不过气。 阎九幽的身影一闪,下一秒便将蛟龙打飞了出去,孟三娘则落入一个冷冰冰的怀抱。窒息的感觉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运转,只能呆呆地看着阎九幽,贪婪地喘着粗气。 蛟龙还想自爆,却发现自己的丹田被锁,根本无法运转内息。他瘫倒在地上,惊愕地看着阎九幽,道:“你到底是谁?” 阎九幽冷厉地看了过去,道:“小小蛟龙,敢问本尊名讳,死!” 孟三娘见状连忙阻拦,道:“等一下!” 阎九幽看向怀中的孟三娘,道:“你又想作甚?” 孟三娘看着蛟龙,道:“饶他一命吧,前世终究是我欠了他的。” “你确定?” 孟三娘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 阎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如你所愿。” 阎九幽挥手间,将蛟龙的魂魄抽出,道:“今日本尊看在她的情面上,饶你一命,你便以阴魂之态留在她身边保护,待日后本尊便允你在地府当个鬼差。” 蛟龙闻言一怔,喃喃说道:“您……您可是地府中的冥官?” “小小冥官,怎能与本尊相提并论。”阎九幽默念咒语,轻点蛟龙的眉心,道:“本尊已帮你们定了契约,若你敢伤她分毫,便会形神俱灭,望你好自为之。” “是是,小龙遵命。”面对阎九幽,蛟龙丝毫没有反抗的勇气。 阎九幽松开蛟龙,挥手间打开血煞印,下一秒便双眼一闭,恢复成孩童的模样,被摔在地上的孟三娘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他倒下的身子,将他抱在怀中。 压迫感陡然消失,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孙淼看着晕倒的阎九幽,面色极端复杂,心想:“幸好方才做了正确地选择,否则说不准他的下场就和这蛟龙一样。” 第27章 第27章 “嗯~” 轻轻的呻吟声响起,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只火红色的影子,蜷缩在乱石的夹缝中。白狐连忙跑了过去,低头嗅了嗅,随即转头看向孟三娘,焦急地叫了两声。 孟三娘抱起阎九幽,交给孙淼,道:“先生,小幽就先交给您,三娘过去看看。” 孙淼看看昏睡的阎九幽,想想刚才的情景,不禁吞了吞口水,道:“还是你看顾他吧,我过去看看。” 听方才阎九幽所言,再联想之前恐怖的威压,他定是冥府的大神转世,孙淼当真不敢靠近,万一问个亵渎之罪,再抽离他的魂魄,那岂不是太冤了。 孟三娘见孙淼走了过去,小心地将阎九幽放进竹篓,随后背了起来,也跟着走了过去。 孙淼弯腰看了看,道:“是那只火狐的魂魄。” 蛟龙也跟着飘了过来,道:“她体内应有异宝,我吞噬她以后,只是毁了她的肉身,却始终无法炼化她的魂魄。” 孟三娘微微皱眉,道:“那这般说来,你昨日所说确有其事,真是她的过往?” 蛟龙点点头,道:“昨日我所言皆属实,这火狐确实被封印,只是被封在山洞的入口处。当时他们并未察觉,这山洞中还封印着一头蛟龙。我重生后的某一日,她突然闯了进来,我便一口吞了她,看到了她的过往。而这头白狐是后来闯进来的,我觉得独自太孤单,就把她养在了身边。” 孟三娘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孙淼将火狐救了出来,道:“她的肉身被毁,魂魄虽未消散,却也没了几百年的修行,要如何处置?” 孟三娘想了想,道:“送她去轮回吧。” 孙淼应声,道:“今日我受了伤,道衣也被毁,实在无法超度,还是先带她回去吧。” “嗯,我们走吧。” 三人两鬼一狐一起出了山洞,蛟龙和火狐是魂魄的状态,见不得光,被孙淼收进了法器内。孟三娘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居然已经西斜,他们竟在山洞中呆了这么久。 孙淼惊讶地说道:“我们在山洞中呆了不过一个时辰,为何出来却已黄昏?” “或许是因血煞印的缘故,扰乱了我们对时间的感知。” “咕咕”,孟三娘低头看了看肚子,赧然地笑了笑,道:“果然已经过去许久,不然也不会这般饿。” 孙淼笑了笑,道:“你前世是除妖师?” 孟三娘点点头,道:“嗯,和先生算是同行。” “很久以前,除妖师和捉鬼师本属同宗,只是后来分裂成两支,这般说来,我们也算同门。” “先生说的是。”孟三娘扬起笑脸,道:“三娘饿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待天黑说不准又要遇到麻烦。” 孙淼点头,与孟三娘一起下了山。 待回到家中,王生迎了出来。 孟三娘笑着打招呼道:“大叔,今日又辛苦你看家了。” 王生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孙淼,而孙淼也一眼便锁定了他的位置。他惊讶地说道:“你看得见我?” 孟三娘笑着解释道:“大叔,先生是捉鬼师,他自然能看得见你。” “捉鬼师?”王生眼底的惊讶更甚,还带上了些许畏惧。 “大叔放心,若先生真想捉你,便不会留你到今日。” 王生闻言松了口气,问道:“小幽呢,怎么不见他?” 孟三娘将竹篓放下,小心地把阎九幽抱了出来,道:“他睡着了,三娘先把他放进屋里。” 孟三娘抱着阎九幽回了卧房,将他放到床上,又盖上了棉被。 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阎九幽,孟三娘的神情有些复杂,她清楚阎九幽不是普通孩童,却不曾想竟然这么大的来头。这次多亏了他,否则他们一个也活不了。这么大的恩情,也不知何时能还清。 孟三娘收拾心情,转身出了卧房,见院子里没了孙淼的影子,猜想他应该是回房调息疗伤去了。她伸手摸了摸胸口,疼得叫出了声,之前被蛟龙踢了一脚,现在胸口一摸就痛,应该是伤了肋骨。 白狐走到孟三娘身边,抬头看着她,眼底满是关心。 孟三娘蹲下身摸了摸它的毛发,道:“别担心,小伤而已。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儿?” 白狐摇摇头,表示并没有受伤。 孟三娘抱住白狐,喟叹一声,道:“萤,真高兴找到你!” 白狐轻轻叫了两声,回应着孟三娘的话。 “你、我、蛟龙都重生了,其他人定也一样,我们终有一日会再重聚的。”孟三娘松开白狐,笃定地看着它。 白狐点点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裤腿突然被扯住,孟三娘低头看了过去,发现小白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正咬着她的裤腿求关注。 孟三娘伸手将小白抱了起来,解救了自己的裤腿,道:“小白乖,以后不能咬裤腿,三娘的棉衣可不多。” 小白伸头去够孟三娘,在她脸上舔了舔,似是在回应她的话。 孟三娘把它放下,道:“萤,你陪它玩会儿,我去做饭。” 白狐点点头,将还想往孟三娘身上扑的小白轻轻咬住,叼到了一边。 孟三娘得以脱身,连忙去厨房做饭,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饭菜终于做好。将饭菜摆上桌,她扬声叫道:“先生,饭菜好了,快出来吃吧。” 听到孙淼应声,孟三娘擦擦手,转身走向卧房。来到床前,她轻声叫道:“小幽,小幽……” 叫了好几声也不见阎九幽有动静,孟三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烧,她又出声叫道:“狗蛋,狗蛋……” 本没报什么希望的她,竟发现阎九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于是她再接再厉地叫道:“狗蛋,醒醒,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你再不起床,就被先生吃完了。” 阎九幽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他,叫的还是那个让他恨得咬牙的名字,不禁皱紧了眉,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大胆的人是谁。 他挣扎地睁开眼睛,准备好好教训床边的女娃娃,可当他看到孟三娘眼睛里的关心时,到嘴边的教训又吞了回去,皱着眉头说道:“说好了不叫这个名字。” “可三娘叫‘小幽’,你没有反应,唯有叫‘狗蛋’时,你才醒过来。”孟三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况且我们不是说好,没有外人在时,三娘便叫你‘狗蛋’的吗?” 阎九幽的脸色一僵,随即说道:“你该知道本尊的身份吧?” 孟三娘点点头,道:“你不就是‘狗蛋’嘛,还有什么身份?” 阎九幽怔了怔,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本尊乃是……” “三娘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就是三娘捡回来的‘狗蛋’。”孟三娘将阎九幽揪了起来,手脚利落地给他穿上外套,道:“快些起床,不然红烧肉便没了。” “你……”阎九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孟三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替他穿好鞋子,道:“是你自己走过去,还是三娘抱你过去。” 阎九幽脸上一热,立马跳下床,却忘记自己刚刚透支了身体,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好在孟三娘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 孟三娘蹲下身抱起阎九幽,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快放本尊下来,本尊自己能走。” 之前伪装成孩童,被孟三娘抱着没什么,可他现今已经露了身份,若是被人看到,那他威严何在。 “站都站不稳,还想走?就你这颤颤巍巍的模样,又有何威严可言?”孟三娘的话直堵得阎九幽哑口无言。 孙淼见孟三娘抱着阎九幽出来,连忙起身,道:“大人,您醒了。” 孟三娘来到桌前将阎九幽放下,笑着说道:“先生,这里就我们姐弟,哪有什么大人,您别说笑了,快坐下吃饭吧。” 阎九幽看看孟三娘,又看看孙淼,道:“坐吧。” 听阎九幽发了话,孙淼这才坐了下来。 孟三娘夹了块红烧肉放在阎九幽碗里,道:“小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肉长得快。” 阎九幽看看碗里的肉,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以为孟三娘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会一改之前的态度,哪曾想还和之前一样,不恭不敬,该怎样还怎样。不过,他这心里却半分反感也无,不禁为此感到哭笑不得。 一顿饭下来,孟三娘一如既往,阎九幽默不作声,唯有孙淼吃得战战兢兢,就连饭菜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 孟三娘自然看出孙淼的不自在,道:“先生,您不必如此,我们还如之前一般,您是小幽的先生,三娘是小幽的姐姐,不曾有任何改变。” 孙淼下意识地看向阎九幽,阎九幽点点头,道:“听她的便是。” 孙淼连忙应声,心中猜测孟三娘是否还有别的身份,竟让这位大佬如此迁就。 饭后,孙淼主动收拾碗筷,并言之以后碗筷便由他来收拾,孟三娘却也不阻拦,心里清楚孙淼如此一切皆因阎九幽。 待收拾停当,孟三娘看看两人,笑着说道:“今日孙先生和小幽住东屋,我和流萤住西屋。” 阎九幽闻言小眉头顿时皱成了疙瘩,道:“既然一如既往,为何要如此安排?” 孟三娘出声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三娘今年已经十一,也该和小幽分榻而眠了。” 阎九幽一噎,他拿孟三娘没办法,只能不悦地看了孙淼一眼。 孙淼连忙说道:“我觉得堂屋很宽敞,今夜便在堂屋歇了。” 孟三娘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无奈地说道:“那今日便先不分,我、小幽和白狐住在东屋,待明日我们多修一间客房,到时在分房睡。” 阎九幽小眉头舒展开来,却勉勉强强地说道:“那好吧。” 第28章 第28章 “咦,老大,这山中竟然有个客栈。” 一个身穿皮袄,头戴皮帽的男人,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客栈,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男人。 被称作老大的人眉头微皱,眼神锐利地看着不远处的客栈,道:“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出现个客栈,多半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戴着皮帽的男人说道:“老大,咱们可是在这山里转悠两日了,缺吃少喝也就算了,这天寒地冻的,再不找个地方暖和暖和,不用找到宝藏,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较为年轻的男人跟着应声,脸上露出阴险的笑,道:“虎哥说的是。老大,就咱们这身手,就算他们不是善茬又能如何,说不准谁是谁的猎物呢。” 陆虎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道:“三儿说的对,咱们出来可是有些时日了,至今什么都没捞到,要不咱们现在就干一票?若他们当真不是正当来路,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就算把他们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咱们为民除害,也算是做回好事,怎么样?” “为民除害,虎哥这话说的太对了。”徐三跟着笑了起来。 孙平思量了思量,道:“那咱们就见机行事,若对方人多势众,就找机会开溜;若他们人单势孤,就一不做二不休。” 孙平做了个杀人的手势,脸上露出狠厉之色。 “就这么定了。” 三人商定,迈步就朝着客栈走去,待走到近前,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孟家客栈,客栈的幌子居然是白底黑字,在夜里飘飘荡荡的,看上去就像是发送死人的白幡,有些怪异。 “这他娘的什么客栈,门口挂着这东西,也不怕把人吓跑。”陆虎伸手扯了一下,随后又晦气地甩开。 “客栈开在荒山野岭,还能有多豪华,虎哥你便将就将就吧。” 孙平看着门口的幌子,心里总觉得有些瘆得慌,道:“这里太过诡异,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找个山洞住一宿得了。” “老大,这都到地方了,你怎么还打起了退堂鼓,难不成被一个幌子吓到了?”陆虎伸手将幌子扯了下来,道:“这不就是一个物件嘛,你看一扯就下来了。” “是啊,老大,我现在是又冷又饿,若再不弄点吃的暖和暖和,能不能撑过今夜都难说。”徐三也跟着劝。 现在是寒冬腊月,山里的动物都躲了起来,他们进山两日,就打了一只兔子打牙祭,带上山的干粮又冷又硬,啃起来都费劲,现在急需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地方,怎么肯轻易走了。 孙平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可耐不住两人都动了心思,这时候离开怕引起他们不满,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孙平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抬手敲了敲客栈的院门。 “来啦来啦。” 男子的声音响起,没过一会儿,院门被打开,一个身穿儒衫的男人出现在三人眼前。 王生看看门口的三人,神情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三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三人打量着王生,对视了一眼,多年的默契很快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孙平尽量和善地笑了笑,道:“住店,不知店里是否还有房间?” “有,有,三位里面请。”王生让开门口的位置。 三人抬脚走进了院门,王生正想关门,突然看到客栈的幌子掉在地上,三两步走上前,弯腰捡了起来,道:“这幌子怎么掉了?” 徐三出声说道:“我们来时这幌子就掉了。” “无碍,无碍,我再挂上便是,几位请进。” 三人见王生挂幌子,自顾自地朝里走去。 陆虎小声说道:“老大,出来开门的竟然是个书生,看来这里还真是个正经客栈。” 徐三接话道:“管他正经不正经,咱们先吃饱喝足再说。” 三人刚来到门口,店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道:“住店?” 孙平同样在打量男子,点点头道:“住店。” “进来吧。”男子让开门口的位置,道:“有客到,生人三位。” 三人走进客栈,不禁一阵愕然,发现客栈内竟人满为患,在座的人齐齐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的,脸上均是诧异的表情,随即像是回了神,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呦,稀客啊。”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三人,道:“不知三位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待看清女子面貌后,三人皆是一怔,这女子长得倾国倾城,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其姿色半分,当真是世所罕见的美人。 突然,一名少年挡在了女子身前,眉头皱紧,冷冷地看着三人,道:“再多看一眼,挖了你们的眼睛。” 孟三娘拉开挡在身前的阎九幽,无奈地说道:“咱们敞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 三人被阎九幽这么一搅和,顿时回过神来,又对视一眼。 孙平一看便知,徐三和陆虎已经生了邪念,不禁微微皱眉,随即又看向孟三娘,笑着说道:“我们本是上山打猎,不想竟迷了路,看到这里有客栈就过来了,想找个地方住一晚,不求多好的房间,能遮风挡雨就成。” “打猎啊。”孟三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们这儿有两种房间,上等房和下等房,上等房一晚一两银子,下等房一晚一钱银子,你们要哪种?” “一两银子?”陆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这破客栈一晚居然要一两银子?” “破客栈?”孟三娘四下看看,道:“我们客栈哪里破了?你们说破吗?” “不破!”店中的客人齐声喊着,声音有些冷幽幽的。 孙平将陆虎拉到身后,赔笑地说道:“对不住,他说话不过脑子,老板娘别介意。我们就是几个打猎的,别说一两银子,就是一钱银子也拿不出,您看有没有柴房,便宜点让我们住一晚。” “你们确定要住柴房?” “确定,只要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 “成吧,柴房一晚十个铜板。” 孙平四下看了看,道:“您这儿有什么吃的,最好是热汤。” “有骨汤面,酥油饼,还有酱肉,炒菜等等,你们想吃什么?” “就来三碗骨汤面,三张酥油饼。” “三碗骨汤面,三张酥油饼。”孟三娘扬声重复了一遍,道:“骨汤面一碗十个铜板,酥油饼一张十个铜板,再加上房钱,一共七十个铜板。” 陆虎还想说话,被孙平一把拉住,道:“好,劳烦老板娘帮我们找张桌子。” “孟龙,你去给三位客官找张桌子。” 孟龙,也就是蛟龙,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道:“跟我来。” 孙平朝着孟三娘点点头,拉着陆虎和徐三跟在孟龙身后走了出去。徐三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眼睛始终盯着孟三娘看,即便被拉走也是一样。 阎九幽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攥住孟三娘的手腕,将她拉到了柜台后面。 岁月如梭,转眼十年已过,孟三娘也由当年稚嫩的女娃娃,长成现在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原本对她就极具占有欲的阎九幽,这下更是变本加厉,恨不能时时刻刻看在身边,不准别人看一眼。 孟三娘无奈地说道:“你这是作甚?” 一见到那些人直勾勾地看着她,阎九幽心里就恼得不行,道:“这三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为何要留他们住下?” “来者皆是客,人家上门送银子,咱们哪有往外赶的道理。” 别说孟三娘芯子里本就不是无知少女,更何况现今已是二十一岁的年纪,怎会看不出这三人的身份,不似他们说的那般简单。 “那点银子你也看得上?” 说起这个,阎九幽心里就一阵无奈,经过十年的经营和努力,孟三娘现今已恢复前世的能力,也成了五河镇,甚至整个胶州有名的除妖师,但凡哪家有撞邪,或者遇到诡异的事,便会来找孟三娘。 再加上她在山里开了家客栈,专门招待路经此地的孤魂野鬼,为他们办事,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她却依旧不满足,对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怎么看不上?”孟三娘掐着腰,教训道:“你可别忘了咱们挨冻受饿的时候,一块饼子恨不能掰成八瓣来吃。你这才吃饱穿暖几日,就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 阎九幽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女子,心里不禁一阵好笑,也就只有她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最要命的是他还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阎九幽小声嘀咕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看你的眼神。” 孟三娘眼底闪过笑意,佯装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一副皮囊嘛,生来不就是给人看得,你这般在意作甚?” 阎九幽心生恼意,道:“你这女子知不知羞耻?” “我不知羞耻?”孟三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阎九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三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谁,今日竟被人这般嫌弃,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碍了你的眼。” 这么多年,阎九幽怎会不知她在演戏,可就是看不得她这副样子,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错了,我跟你赔礼,成了吧。” 孟三娘眨了眨眼睛,那双明亮的杏眼内闪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只能认错。她勉勉强强地说道:“好吧,这次便原谅你,下不为例。” 柜台后面的白狐抬眼看看两人,又转开了目光,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第29章 第29章 孙平坐在凳子上,看向四周的客人,他们的脸色发白,表情僵硬,看过来的眼神直勾勾的,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恐怖。 孙平又看向身边的同伴,见两人的视线锁定在老板娘身上,不禁眉头微皱,小声说道:“你们两个没察觉不对劲吗?” 陆虎茫然地看向孙平,道:“老大,你说什么?” 孙平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也跟着看了孟三娘一眼,道:“你们两个被迷了心窍,就没察觉这里不对劲吗?” 陆虎看了看四周,道:“哪里不对劲?” 孙平小声提醒道:“这是在深山之中,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客人?” 陆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再次看向四周,眼神变得警惕起来,靠近孙平说道:“老大的意思是他们也是冲着宝藏来的?” 若不是场合不对,孙平真的很想撬开陆虎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他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是说这家客栈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孟三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孙平猛地回头,脸上的表情差点没崩住,眼底的警惕更甚,道:“老板娘,您怎么过来了?” 孟三娘扬了扬手里的酒壶,挡住了众鬼的目光,道:“我来给你们送壶酒,这天寒地冻的,喝点酒暖暖身子。” 孙平看看孟三娘手里的酒壶,笑着说道:“多谢老板娘好意,只是我们当真没有多余的银子买酒,您还是拿回去吧。” “这酒是我酿的,不贵,只要十文钱一壶,你们当真不要吗?”孟三娘美丽的眼睛掠过孙平,看向陆虎和徐三。 徐三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整个人都酥了,急忙从怀里掏出钱袋,道:“要,要!老板娘酿的酒,定是美味无比,我们怎可能不要。” 孟三娘顿时扬起笑脸,仿佛春日的花儿瞬间绽放,让人移不开视线。她将酒壶放在桌上,道:“还是这位客官爽快,客官放心,这酒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徐三的眼睛几乎长在孟三娘身上,他摸索着从钱袋里掏出一钱银子,道:“那就劳烦老板娘帮我们倒杯酒。” 孟三娘一看,脸上的笑容更浓,将银子放进荷包,道:“客官真是大方,那就让三娘给客官满上一杯。” 孟三娘靠近,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让徐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伸手就要去抓孟三娘的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 徐三怔了怔,抬头看向来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锐利的凤眼,仿佛藏着无数刀刃,被看上一眼就好似有万剑袭来,让人心生胆怯。徐三荡漾的心顿时被冰冻,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道:“你……你这是作甚?” 孟三娘将酒杯放在徐三面前,拍了拍阎九幽的手背,道:“松手,莫要吓坏了客人。” 阎九幽甩开徐三,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道:“管好自己的爪子,否则……” 阎九幽并未说完,徐三却已读懂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噤若寒蝉。 “三位慢用,有何需求叫一声便可。” 孟三娘说完,拉着阎九幽朝着后堂走去,见四下无人,她转身看向变身的阎九幽,道:“你每次变身都会耗费大量精神力,你不知?” 阎九幽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孟三娘,道:“银票给你,离那些人远点。” 孟三娘一怔,危险地看着阎九幽,道:“这些银票从哪儿来的?” “这个你无需多问,从现在起,这五百两是你的。” “无需多问?”孟三娘难过地说道:“狗蛋如今长大了,用不着三娘这个姐姐了,说出的话竟这般伤人心。” 阎九幽见状无奈地说道:“是别人送的。” 孟三娘眼睛一亮,道:“别人送的?那这些应该不是全部吧?” 孟三娘方才还是一副难过的模样,一听到银子眼睛瞬间被点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阎九幽看得一阵好笑,却又觉得分外可爱,道:“这是五百两,方才只是一钱银子,你还要怎样?” “那就是说确实不止五百两。”孟三娘如青葱般的手伸出,理所当然地说道:“拿出来。” 阎九幽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道:“你这女人莫要贪得无厌!” “给不给?”孟三娘见他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笑意,嘴上却说道:“三娘还是去招呼客人吧,总能赚到银子。” 阎九幽拦住孟三娘,眉头紧皱,道:“五百两银子你不赚,你去赚几块碎银子?” 孟三娘伸手戳了戳阎九幽的胸膛,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的银子便是三娘的银子,只有赚别人的银子,才叫赚钱,懂吗?不过要想三娘不去也成,除非你把所有银子都拿出来。” 阎九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无奈地从怀里拿出银票,道:“一千两,我身上只有这些。” 孟三娘笑眯眯地拿过银票,财迷似的数了数,道:“正好一千两。” “收了钱,便不许再出去。” 孟三娘将银票收进荷包里,道:“不出去不成,三娘还得收钱,不过三娘不出柜台就是。倒是你,快变回去,不然又要昏睡了。” 阎九幽明白孟三娘决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不出柜台已是退让,也不再纠缠,摇身一变,变回少年的模样。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孟三娘顿时有些心疼,道:“回房休息。” “无碍。” 这女人如今太招眼,他不看着,若是被人占了便宜怎么成。 孟三娘伸手拎起阎九幽的衣领,道:“无不无碍,我说了算。” 阎九幽每次变身,身体都会异常虚弱,别说孟三娘,便是普通人也能一拳打倒他。被孟三娘拎在手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快放我下来!”阎九幽恼怒地挣扎着。 孟三娘无视他的挣扎,拎着他朝后院走去,直到走进卧房,将他扔到床上,这才松开了手。 “女人,你……”阎九幽恼怒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坐到床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掌心,红色的鲜血随即涌出,甜香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看着鼻子耸动的阎九幽,孟三娘将手伸了过去,道:“快喝。” “你……” 孟三娘打断他的话,道:“再不喝,等味道传出去,你知道后果。” 阎九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吮吸着她手掌流出的血液。甘美的味道让阎九幽沉沦,温热的血液从嘴巴进入身体,强大的力量在修复着刚刚强行变身的损伤。 过了好一会儿,孟三娘伸手推开阎九幽,低头舔了舔伤口,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 阎九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却又懊恼自己没能把持住,竟又一次被她推开才停下来。 “喝了我这么多血,你这一千两可是赚大发了。” 阎九幽看向孟三娘,见她的脸色有些白,不由一阵懊恼,道:“你明知我还无法控制自己,就不怕我吸干了你的血?” “但凡你有那个念头,我一巴掌下去,你便脑浆迸裂。甭管你什么身份,也只有死路一条。” 阎九幽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下次不许了。” 孟三娘白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忙了,你好好歇着。” 阎九幽刚想起身,就被孟三娘阻止,道:“别浪费我的血。” 阎九幽顿住了身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三娘离开,随即叹了口气,盘膝坐在床上,炼化融合孟三娘的血液。 孟三娘是至阴之体,对于阎九幽来说是大补之物,只要炼化和融合,就能唤醒他的至阳之体,从而慢慢恢复之前的法力。 夜半三更,孙平、陆虎、徐三待在柴房里,房里除了堆满了一捆捆的干柴外,还放了一些杂物,另外还有一个土炕,三人就坐在土炕上。 孙平看看窗外,道:“这都已经三更了,前面还那么多人,这里很不正常。” 陆虎也跟着看了看,道:“老大,这窗户糊着窗纸,你在看什么?” 孙平看看陆虎,心中暗道:“自己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蠢货!” 徐三突然出声说道:“老大,客栈的生意这么好,定有不少银子,我们今日便干上一票。” 孙平以为身边只有陆虎是蠢货,没想到徐三也是个不聪明的。 “这客栈里这么多人,你跟我说想干一票?”孙平不可思议地看着徐三,道:“我看你是被那个老板娘迷了心智,傻了吧。” “老大,你别忘了,咱们手里可是有药,管他多少人,只要闻了,保管他变成软脚虾。” 陆虎闻言眼睛一亮,道:“老大,三儿说的对啊,咱们的迷药可是一绝,但凡闻到丁点,就会四肢无力,甭管他多少人,只能任我们宰割。” “不行。”孙平果断否决两人的提议,道:“徐三,你可别忘了之前对你动手的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还有客栈那个小二,也不是什么善茬,万一咱们失了手,还怎么去寻宝藏?咱们不能因小失大。” 听到宝藏,陆虎又改了主意,道:“三儿,老大说的没错,咱们这次进山,可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据说那里可是金山银海。就算这客栈生意再好,也不过就一点小钱,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徐三闻言眉头皱起,道:“那宝藏不过是个传说,我们进山这么久,半点影子也不见,身上的干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还不如来点实在的,这里的银子可是实打实的。” 陆虎听了,又点点头,道:“老大,我觉得三儿说的没错。” 第30章 第30章 夜半三更,柴房里的三人在小声商议着,丝毫没有察觉房间角落里站着一只鬼,将他们的话都听了去。之前他们能看到,是因为客栈外布置了阵法,为的就避免生人进来后,察觉不对。 在他们进入后院前,孟三娘便撤掉了阵法,他们现在无法看到王生。 王生上下打量三人,眉头皱得死紧,怪不得孟三娘要派他过来监视,原来他们真的有问题。 三人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孙平做了决定,道:“这样吧,待我们找到古墓,寻到宝藏,多带些人来,到时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陆虎再次点点头,道:“老大这个主意好,咱们有了钱,多找些兄弟,把这个客栈一围,那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徐三思量了思量,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听老大的。” 孙平松了口气,道:“今晚就凑合一宿,赶紧睡吧,明早出发。” 陆虎和徐三应声,三人蜷缩在炕上,拢紧了身上的棉衣,很快便打起了盹。 王生见状离开了柴房,径直来到前厅,走进孟三娘,小声说道:“三娘,他们果真有问题。” 孟三娘放下手里的笔,看向王生,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王生答道:“他们此次进山不是为了打猎,而是在寻找一处古墓,据说里面有宝藏。” 孟三娘眉头微皱,道:“古墓?他们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应该是道听途说吧。”见孟三娘是这种反应,王生好奇地问道:“三娘,难道这山中当真有古墓?” 孟三娘是除妖师,多少会些风水术士,这座山绵延数百里,她常去的也不过是附近的山头,还从未将整座山走完过。不过,这座山里有龙脉,她一直都清楚,可这龙脉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其中凶险无比,若是进去,几乎是有死无生。 “他们还说了什么?” 见孟三娘不想多说,王生也没再多问,道:“他们还说要对客栈动手,说他们手中有一种迷药非常厉害,但凡闻上丁点,便会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呦,还打起我们客栈的主意了,真是胆子不小。”孟三娘顿了顿,接着问道:“他们可说何时动手?” “那个年轻的主张今晚动手,那个年长的说客栈不对劲,不能动手。三人争了半天,最后年长的拿了主意,说待他们找到宝藏,回去召集人马,再回来围占客栈。” “找到宝藏?”孟三娘轻蔑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怕他们回来时,已非今日模样。” 王生似懂非懂地听着,问道:“三娘,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 “继续盯着,以防他们改变主意,只要他们明早出了客栈,那便不必再管。” 王生应声,随即又回了柴房。 一直旁听的孟龙忍不住出声问道:“我在山中被困了百年,为何从未听说此处有古墓?” 孟三娘笑着说道:“你也说是被困百年,既然被困住,又怎会知这山中有什么?” 孟龙神情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倒是我问了个蠢问题。” 十年的相处,让孟龙彻底融入了进来,他以前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喜与人相处,现在却喜欢上了这种家的感觉,就像是孤独了许久的浪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一样。 孟三娘解释道:“这座大山确实藏着一条龙脉,只是被人为改动了风水,已不再是大富大贵之局,而变成了实打实的凶穴。若有人闯入,那便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墓中之人到底是谁,为何会有人改动风水?” “不知。”孟三娘苦笑着说道:“我又没去过,怎会知晓这个。” 孟龙讪讪地笑了笑,道:“既然那里已变成凶穴,那墓中定有邪物出世,若他们无意闯入,将邪物放出,那东河镇岂不是要遭殃?” 孟三娘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 孟龙看了看后院的方向,道:“这三人既是歹人,何不索性将他们解决,也算为民除害。” 孟三娘转头看向孟龙,道:“咱们都是修行之人,该知多造杀孽,会有什么后果,若飞升时心魔降临,闯过去还好,闯不过去,那这几百上千年的苦修可就白费了。” 孟龙知道当年的事是孟三娘的心结,这些年她一直心怀愧疚,如此说也是为他着想。他笑了笑,说道:“我已决定跟随大人,便没了飞升的打算。况且,他们心术不正,手上定不干净,解决他们,便是为民除害,说不准还有功德。只要你同意,无需你插手,我来解决便可。” 孟三娘摇摇头,道:“此事既然已经传扬出去,那以后还会有许多人来此,解决他们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那你想如何?” 孟三娘想了想,道:“算算时间,先生也就这两日便能回来,到时我和先生一起去一趟,将其中隐患彻底解决。” 孟龙的眉头皱起,道:“你方才说那里凶险至极,进去的人几乎是十死无生,你和孙淼前去岂不是以身犯险。” “我说的是普通人,你别忘了我和先生的身份,此行虽然有些风险,却不是有去无回,放心便是。” “那大人可去?”孟龙怎会放心。 孟三娘摇摇头,道:“不去。现在除非变身,他根本使不出法力,去了也是累赘。” 孟三娘这话,孟龙听得心惊胆战,在了解阎九幽的身份后,他便将其视为主人,从不曾有半分不敬,其他人也是一样。唯有孟三娘,还像之前那般,将阎九幽吃得死死的。 “可大人若是知晓你去冒险,定不会同意。” “那就瞒着他。”孟三娘笑了笑,道:“方才他喝了我的血,想要彻底炼化融合,怎么着也得三日。若是顺利的话,等我和先生回来,他才会醒。索性就你知我知大家知,瞒着他一人便可。” 孟三娘之前之所以接近孙平三人,就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土腥子味,那是土夫子身上特有的,在看到他们随身携带的工具后,便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再想想山中的那处龙脉,她便明白了他们进山的真正目的,所以才故意让阎九幽喝了她的血,就是不想他跟着自己去冒险。因为他每次变身使用法力,都会严重损伤他的精神力和身体,需要许久才能恢复,她不想再看到他整天病恹恹的模样。 十年的相处,孟龙了解孟三娘,她聪敏睿智,总能通过细枝末节,便猜出事物的原貌,所以并不奇怪孟三娘早有打算。 孟龙担忧地说道:“可若是大人提前醒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就将所有事推到我身上便可,他心里也清楚,但凡我拿定的主意,谁阻止也没用。”孟三娘的语气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若大人执意要去找你呢?” “那你便说,若是他敢去,我便去万春楼逍遥快活。” 孟龙闻言神情一滞,差点没崩住。 万春楼是个东河镇唯一的妓院,孟三娘每次和阎九幽吵架,都会女扮男装去找姑娘。别说是姑娘,便是只蚊虫,但凡接近孟三娘的,阎九幽都想一巴掌怕死,所以每每这样,他总会低头认错。不止如此,还会搭上从手下那里剥削来的银两,那简直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案例。 孟龙吞了吞口水,试想了一下届时的场景,果断地说道:“先生归期不定,而这三人明日便去寻找古墓,未免耽搁时间,还是我陪你去吧。” 孟三娘转头看向他,哪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道:“那龙脉不是那么好找的,不然他们怎会在这山中寻觅多日。” “可大人最多三日便醒,咱们时间有限。” 孟三娘点点头,道:“等到明日午时,若先生还未回归,那就我们两个前去。” 孟龙闻言松了口气,心中祈祷孙淼晚些回归,这样他便不必面对暴怒中的阎九幽,虽然阎九幽不会当真把他如何,但光是那份威压,就会让胆战心惊,还不如跟孟三娘去冒险。 客栈接待的基本都是亡魂,所以一般都是晚上营业,白天休息,所以在天明时,客人们都纷纷散去,唯有客栈里的人在活动。 孙平三人睡醒后,离开了柴房,来到前厅,发现原本爆满的前厅,已经没了客人,只剩下孟三娘站在柜台后,拿着毛笔在算账。 孙平走到柜台前,道:“老板娘,不知是否有早饭?” 孟三娘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自然。早饭有包子和面条,还有胡辣汤,客官想吃什么?” 孙平想了想,道:“那就来一笼包子,三碗胡辣汤吧。” “一笼包子,三碗胡辣汤。”孟三娘扬声重复了一遍,道:“三位随便坐,早饭马上来。” “另外,劳烦老板娘再给我们打包一笼包子。” “好嘞。”孟三娘再次扬声说道:“一笼包子打包。” 孙平转身刚想走,又回过了头,试探地问道:“敢问老板娘,这一笼包子多少钱?” “一笼包子100文,一碗胡辣汤10文,您总共要付230文。” 孙平长舒一口气,掏出钱袋结了账,随后和陆虎、徐三找了张桌子坐下。 徐三的目光依旧放在孟三娘的身上,昨晚的经历早就被忘之脑后,心里眼里全是她。 孟三娘自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昨晚任他看着,是想让阎九幽嫉妒,从而进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后来,有了阎九幽的威胁,他收敛了不少,没想到这人不知死活,竟然又这般肆无忌惮。 孟三娘收起账本,转身离开了柜台,走向后院,想要教训他,随时都可以,只是不能在店里,万一打坏了什么,她会心疼。 第31章 第31章 孟三娘不耐烦再演戏,拿着账册就回了后院。徐三见她离开,不自觉地起身,想要跟上去,被孙平一把拉住。 “别忘了咱们的计划。”孙平小声提醒道。 徐三不甘地看着通往后院的门,随后坐了下来。若不是孙平拦着,昨晚他便动手了,而此时他已抱得美人归,哪还像这般看都看不到。徐三因此对孙平心生不满。 没过一会儿,王生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个托盘,来到三人近前,将饭菜摆上桌,说:“三位,您的包子和胡辣汤到了,请慢用。” 孙平看看面前的包子,个头大、卖相好,白面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伸手拿了个包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肉香味、酱香味在嘴里炸开,让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含糊地说道:“这包子香,快吃。” 陆虎见状也跟着拿了一个,大口吃了起来,应和道:“香!” 徐三又看了一眼通往后院的门,悻悻地拿起包子啃了起来,看不到美人,便是再美味的食物,也无法抚慰他内心的蠢蠢欲动。 一人三个肉包子,一碗胡辣汤,吃得浑身冒汗,心满意足。 “走吧,趁着这一身热乎劲儿,咱们快点赶路。”孙平起身,拿起打包好的包子。 陆虎打了个饱嗝,也跟着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家伙式。 三人相继走出客栈,徐三顿住脚步,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看,直到他们吃完,孟三娘也未曾再露面,让他对孙平的不满更甚,暗自下定决心,誓要抱美人入怀。 “三儿,走了。”陆虎见徐三没跟上,回头叫了一声。 孙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心中对徐三也生了不满。 徐三握紧手中的弓箭,三两步跟上了两人,闷不吭声地走着。 待三人离开,一道白色的影子窜了出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孟三娘回到卧房睡了两个时辰,随即收拾东西,准备进山。 来到前厅,看向趴在门口晒太阳白狼,孟三娘走了过去。不等她靠近,白狼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紧接着抬起头,一骨碌站了起来,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孟三娘蹲下身,将白狼抱进怀里,白狼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脸颊,十年的相伴,当年的小奶狼已经成年,变得威武雄壮,却依旧喜欢缠在孟三娘的身边,就像儿时那样。 孟三娘揉了揉它的脑袋,笑着问道:“小白,先生回来了吗?” 白狼很有灵性地摇了摇头,‘呜呜’地回应着。 若是普通的狼,也就只有十二到十六年的寿命,而今年白狼已经十一岁,可它的生命依旧旺盛,这全靠阎九幽帮它开了灵智,让它有修炼的可能,所以它的寿命要比普通的狼长很多。 即便如此,阎九幽对白狼依旧不待见,尤其是它缠着孟三娘的时候,但凡他看见,便会以各种理由,将它拎走,然后是好一顿的蹂躏。可白狼灵智初开,以为阎九幽在逗它玩,丝毫不恼,反而和他亲近,让孟三娘有些哭笑不得。 “还没回。” 孟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三娘回头看向他,随即站起了身,道:“行吧,那就只能我们两个去了。不过,你可想好了,这次虽然不是十死无生,却也危险重重,说不准就丢了性命。” 孟龙伸出双手,站在原地转了一圈,道:“我现今本就没了命,还有什么好怕的。” 孟三娘笑了笑,道:“那便走吧。” 孟三娘找来王生,告诉他事情的缘由。 “王叔,客栈歇业几日,待我们回来再开门,其他的你无需多问,只需照看好小幽便可。” 王生苦着脸说道:“那大人醒来,问及此事,我该如何回答?” “就说我出山进货,过两日再回。” “可……” 孟三娘打断王生的话,道:“先生这两日便回,若我们并未在小幽清醒前赶回,你便让先生绊住他,切莫让他冲动行事。” “先生能拦得住大人?” “拦不住也得拦,此事便这么定了。”孟三娘看向孟龙,拿起包袱背在身上,道:“我们走吧。” 孟龙也拎了一个包袱,同情地看了一眼王生,跟在孟三娘身后走了出去。 王生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走远的两人,不禁一阵苦笑,小声说道:“这谁拦得住……” 两人行走在山中,脚下是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路上只留下孟三娘的脚印,因为孟龙是魂体,没有重量,即便在雪上行走,也不会留下痕迹。 孟三娘看向前面开路的孟龙,笑着说道:“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我的?好不容易修炼到化龙,却被我搅了;好不容易重生了,又因我变成这个状态。如今竟还要陪着我去冒险。” 孟龙放慢脚步,和孟三娘肩并肩,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或许前世你死在我手上,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孟三娘顿住脚步,直视着孟龙,认真地说道:“其实许久之前,我就想郑重地跟你道歉,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无论前世我是否被人利用,说到底都是我欠了你的。” 孟龙回视着孟三娘,同样认真地说道:“你虽然没有诉之于口,但你心里的歉意,我早就接收到了。这些年和你相处,真正了解你后,我便释然了。我很喜欢如今的生活,也将你们看作家人,所以过往便忘了吧,就当我前世欠了你的。” 两人会心一笑,长出一口气,真真正正地将之前的事放下了,脚步甚至都轻快了许多。他们没有耽搁,朝着古墓所在走去。 越是往古墓的方向走,林子越密,树木越来越高大,明明是冬日,树叶都已掉落,可阳光却照不进来,让原本就寒冷的冬日,又冷了几分。 孟三娘体内虽有灵气护体,却还是感觉刺骨的冷,寒气穿透身上的棉衣,好似小刀一样刮着她的皮肉。她拢了拢身上的棉衣,道:“我好生羡慕你,无畏寒暑。” 孟龙转头看了看她,见她娇俏的脸被冻得通红,心中不由升起怜惜,道:“如若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待准备妥当,再过来。” 孟龙的关心让孟三娘很窝心,却又有些哭笑不得,道:“马上就要到了。若此时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况且,冷而已,若是这都无法克服,那还如何面对之后的危险。” “快到了?”孟龙四下看了看,周围除了大片的林子,并没有其他独特的地方。 “再往前走上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该到了。” 孟三娘抬头看了看,解释道:“这里之所以冷,是因阴煞之气过重。你没发现么,明明外面是晴空正好,这里却没有透出半缕阳光,这皆是因阴煞之气所致。 这里的冷是无视外物,径直往体内钻,若没有灵气护体,普通人在这里呆久了,即便穿的再多,也会被冻死。你感受不到,是因为你如今是魂体,还因你在血煞印中被封印了百年。” “这里的阴煞之气居然如此浓重?”孟龙吃惊地看着孟三娘。 孟三娘点点头,道:“往里走会越来越冷,便是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所觉。” 孟龙闻言皱紧了眉头,心下不由警惕起来,道:“果然是大凶之地!我们还需小心谨慎才行。” 两人没再多话,继续往前走,正如孟三娘所说,越是往里走,越是阴冷,四周的林子越是茂密,根本看不到天空。而孟龙也终于有了感觉,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被枯藤缠绕的雕像,孟龙走上前,用树枝清理了上面缠绕的枯藤,让雕像无遮无掩地暴露在两人眼前。 雕像的上半身是人形,圆圆的脑袋;虚张的头发;脸上只有一只眼,且是竖瞳,将整张脸一分为二;没有鼻子;嘴巴微张,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耳朵很大,像两把蒲扇。 雕像光裸着上身,右手拿着类似鱼叉的武器,左手自然下垂。 雕像的下半身是兽形,拥有粗壮有力的四肢,四肢上不是毛发,而是一块块鳞片。 孟龙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孟三娘摇摇头,道:“我也未曾见过。” 两人继续往前走,发现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出现一尊雕像,且是一模一样,只是间距越来越近而已。 “不对,并不一样。”孟三娘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雕像,随即说道:“他们的大小不同。” 孟龙也跟着看过去,审视良久道:“确实不同,越是往前走,雕像便大上几分。” 孟三娘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了差不多三里,面前突然豁然开朗,茂密的林子不见,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的四周是数之不尽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坑底,坑底有无数之前他们见过的雕像,密密麻麻就好似蝼蚁一般。 正中心的位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甚至高出整个大坑的雕像。他那只竖瞳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就好似在盯着他们,让孟三娘寒毛直竖,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这座山到底有多大,为何我感觉这深坑比这山还大?” 孟龙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深坑,修炼了近千年,他游戏人间,去过很多地方,看过许多山水,还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地方。 孟三娘也未曾想到这里竟是这样一番天地,不由感叹道:“看来这墓主人的来头不小啊。” “越是这样,那我们越是危险。” 第32章 第32章 孟三娘看着面前巨大的深坑,深深被震撼,那一排排雕像就是成千上万的士兵,它们手持兵刃,簇拥并保护着他们神圣的王。即便她活了两世,走过许多地方,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 “走吧,咱们下去,瞧瞧这墓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孟三娘将包袱里的桃木剑取了出来,看了看前面的台阶,抬脚往下走。这桃木剑是千年桃树的树枝所制,其上不仅有阎九幽亲手雕刻的符文,还用了至阳之血勾勒,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就连孟龙都不敢靠近。孟龙也拿出自己的法器,一根用龙筋做成的鞭子,是孟三娘从阎九幽那儿软磨硬泡弄来的。 孟龙加快脚步,越过孟三娘,道:“还是我来探路吧。” 孟三娘没阻止,警惕地留心着周围,每一层台阶上都有雕像,和之前他们看到的雕像一样,每往下一层,雕像便大上一些,若是不仔细比对,根本看不出。 也不知下了多少层台阶,即便孟三娘彪悍的体力,都开始喘息。明明看上去距离不远,可往下看依旧有数不清的台阶。若不是能看到走过的台阶,她会觉得他们压根没下来。 “不对劲儿。”孟龙眉头紧皱,“我们明明下了两百个台阶,为何距离没缩短?” 孟三娘的脸色变得凝重,道:“不止如此,雕像也越来越多了。” 孟龙一怔,随即仔细看了看,道:“雕像与雕像之间的距离变短了。” 孟三娘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进入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我怀疑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迷阵,若找不到阵眼,我们就算累死,也出不去。” “这里除了台阶,就是雕像,千篇一律,阵眼会在哪里?”孟龙环顾四周,目光聚焦在那些雕像上,猜测道:“你说阵眼会不会就在这些雕像之中?” 孟三娘听了这话,开始仔细观察那些雕像,想要从中找出异样的地方。她慢慢走到一尊雕像跟前,伸手轻轻摩挲着雕像的表面,感受着那冰冷的石头质感,仿佛能触摸到千年岁月的痕迹。 ‘嘶’,手指被刺了一下,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孟三娘急忙含进嘴里,避免血腥味传出去。 “怎么了?”孟龙关切地问。 “无碍。” 孟三娘刚说完,面前的雕像突然出现裂纹,紧接着快速蔓延。孟三娘急忙后退,拉开与雕像的距离,并握紧桃木剑。转眼间的工夫,裂纹便遍布整个雕像,随后在她警惕的目光中炸开。 “小心!”孟龙上前两步,挡在孟三娘身前,长鞭横扫,将崩裂的石头挡了回去。 “活了!”孟三娘看过去,那石像里面居然有东西,是与石像一模一样的活的怪物。 怪物跳下石墩,那只占据半张脸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孟三娘,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类似于□□的叫声。 孟龙挥动龙鞭,朝怪物抽过去,怪物则挥舞鱼叉抵挡,怪物看上去笨拙,实际十分灵活,跟孟龙竟打得有来有回,丝毫不落下风。 孟三娘握紧桃木剑,看准时机一剑刺出,怪物察觉到威胁,快速躲闪,却还是被刺中手臂。孟三娘转动桃木剑,用力横切,将怪物的手臂斩断。 ‘当啷’,鱼叉和断臂相继掉在地上。孟龙趁机甩出鞭子,一下缠住怪物的脖颈,随即一用力,将怪物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在怪物被甩飞的同时,孟三娘纵身一跃,在它倒地的瞬间,一剑刺中它的胸膛,怪物发出一声惨嚎,随即化作齑粉,消失在原地。 喉咙有些发痒,孟三娘忍不住咳了两声。孟龙走了过来,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 孟三娘站起身,看向雕像所在的位置,愕然发现那雕像居然完好无损,那刚才与他们交手的是什么? 孟龙也看了过去,眉头皱紧,道:“看来我们在幻境之中。” “这是幻阵,阵眼会在哪儿呢?”孟三娘扫视四周。 ‘咔嚓’,四周的雕像都开始出现裂纹,孟三娘神色变得凝重,扬声说道:“跑!” 一个怪物就很难缠了,更何况是成百上千只。‘砰砰砰’的炸裂声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怪物出现,跳下石墩,朝两人扑去。孟三娘握紧桃木剑,快速向下奔逃,孟龙紧随其后。 “这样逃不是办法,必须找出阵眼,否则就算不被这些怪物杀了,也得活活累死。” 孟三娘一边奔跑,一边留意四周的景象,目光锁定在一尊雕像上,其他雕像皆已崩裂,只有它纹丝不动,不由扬声说道:“孟龙,你看!” 孟龙转头看去,果然发现异常,道:“三娘,那就是阵眼!” 两人不过一晃神,那些怪物便扑了上来,孟三娘急忙纵身躲闪,一脚踹在紧追不舍的怪物身上,随即借力朝那尊雕像的方向奔去,眼看着雕像近在眼前,孟三娘不禁一喜,突然感觉脚腕一紧,紧接着身子猛地被甩飞出去。 “三娘!”孟龙心里一惊,急忙甩出鞭子,缠住孟三娘的腰,止住去势,随即用力将其甩向雕像的方向。 就是这刹那的停顿,足够让孟三娘稳住身形,配合孟龙的助力,来到雕像近前。而孟龙却因此被怪物追上,躲闪不及,被鱼叉刺中肩膀。 “孟龙,你且撑一撑,我这就破阵!” 孟三娘取出一张符咒,随即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符咒无风自燃,化作一道火光,朝着雕像激射而去。‘啪’的一声轻响,符咒贴在了雕像之上,随即光芒大放,将雕像笼罩其中。雕像震动起来,发出阵阵嗡鸣,那些怪物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停止攻击,转而朝着雕像涌去。孟龙长出一口气,急忙掏出丹药吞了下去。 孟三娘见状,心中一喜,知道这便是破阵的关键时刻,口中咒语念得愈发急促起来。只见那雕像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到最后几乎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而那些怪物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便化作一道道黑烟,消散于无形之中。终于,光芒达到了顶峰,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雕像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碎片,而那些黑烟也在此刻彻底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四周的雕像依旧在,唯独作为阵眼的雕像被毁,而仿佛永远下不完的台阶,也终于有了尽头。孟三娘与孟龙相视一笑,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才刚进来,就这么大阵仗,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往下走,没有回头路了。”孟龙苦笑地看向来时路。 孟三娘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身后的台阶竟在坍塌,而且速度很快,无奈道:“接着跑吧。” 孟三娘一马当先,孟龙紧随其后,可坍塌的速度非常之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他们,孟龙脚步一顿,扬起鞭子,缠住孟三娘的腰,随即用力一甩,甩向巨大雕像所在的祭台。孟三娘双脚落地的瞬间,坍塌到了孟龙脚下,他一脚踩空,身子猛地下坠,紧接着有片刻的滞空,随后身子猛地飞起,稳稳地落在孟三娘身旁。 孟三娘松开鞭子,转头看向孟龙,道:“下次再想做什么,记得知会一声。” 孟龙收回鞭子,“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言。” “若我反应慢些,你就掉下去了。”孟三娘眉头微蹙,眼中尽是不赞同。 “我信你。”孟龙笑了笑,“你可是孟三娘。” 孟三娘神情稍缓,郑重道:“孟龙,我们一起来,便要一起走,别想着牺牲自己来保全我,我不领情。” “我没那么想,就是笃定你可以。” 孟三娘没再多说,移开视线看向来时路,那些台阶和雕像不见踪影,赫然出现一道难以逾越的深渊,而这座祭台悬空而立,好似建在天上一般。孟三娘探头往下看,顿时有种眩晕之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孟龙见状急忙扶住她的手臂,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孟三娘摇摇头,道:“这道鸿沟深不见底,万一摔下去,定成一摊烂泥。” 孟龙抬头看了看,苦笑道:“咱们已回头路可走。” “既来之则安之。” 孟三娘开始观察祭台,除了那尊巨大的雕像外,空无一物。雕像矗立在祭台中央,他们站在它脚边,渺小得像是蝼蚁一般。孟三娘尽量拉远距离,这样才能看清雕像的全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只将脸分成两半的竖瞳,漆黑的颜色像是无底的深渊,想要将她吸进去。 “三娘!” 耳边传来孟龙的声音,孟三娘猛地回神,那种被拉拽的感觉骤然消失,不禁大口喘着粗气,提醒道:“不要看它的眼睛,灵魂会被吸进去。” 孟龙扶着她的手臂,往里走了走,刚才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孟三娘这会儿已经掉下去了。 “雕像周围的地面上有浮雕,或许能从中找到离开的办法。” “走吧,去看看。” 孟三娘回了神,抬脚走了过去,孟龙紧随其后。 浮雕栩栩如生,刻画着一些古老的图腾和文字,孟三娘仔细辨认着,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 “这些文字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孟三娘低语道,“若能解开,或许就能找到离开之法。” 孟龙皱紧眉头,伸手触摸那些文字,呢喃道:“这些文字我好似在哪儿见过。” “你见过?”孟三娘心里一喜,急忙说道:“那你仔细想想,能不能离开这儿,就看你了。” 第33章 第33章 孟龙抚摸着地上的文字,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看清。头突然刺痛,他痛苦地闷哼一声,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孟三娘听到动静,急忙上前查看,担忧道:“孟龙,你怎么了?孟龙,醒醒!” 孟龙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一脸痛苦之色。孟三娘的目光落在那些古老的文字上,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孟龙嘴里,随即默念《摄魂咒》,手掐指诀,轻点他的眉心,轻声敕道:“破迷障,神魂归!” 一道金光射入孟龙眉心,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 孟三娘见状松了口气,席地而坐,擦了擦额角的汗,关切道:“你怎么样?” 孟龙的眼睛恢复清明,转头看向孟三娘,“我方才怎么了?” “你的两魂三魄突然离体,好在发现及时,强行拉了回来。”孟三娘吞下一颗丹药,希望能尽快恢复灵力。 孟龙撑起身子,看向那些古老文字,猜测道:“这些文字和雕像的竖瞳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能夺魂摄魄。” 孟三娘拉紧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冷了。这座祭台虽大,却没有能生火的东西,再这样下去,不用夺魂摄魄,我们就得冻死。” 孟龙挥挥手,从芥子空间中取出几块碳,紧接着默念咒语,一个火球出现,打在碳上,碳燃了起来。 “你居然在芥子空间里放置炭火?”孟三娘惊讶地看着他。 “前段时间我下山采买,随手放进去的,一时忘了拿出来,没想到竟在此时派上用场。” “那真是万幸!”孟三娘往前坐了坐,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彻骨的寒气,“这次长记性了,若是能活着回去,下次出门得多备点东西。” “三娘,天黑了,歇会儿吧,我来守着。” “好。”孟三娘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打坐,如此环境,不仅危机四伏,还寒冷无比,若是睡觉,极有可能长眠不醒,而打坐既能恢复灵力,还能恢复体力,是最佳选择。 客栈后院厢房内,昏睡的阎九幽眉头紧蹙,额角汗津津的,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光。门‘吱呀’一声开了,王生拎着碳进来,走到床前,打开炉子添碳。 “不要!”阎九幽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王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盖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忙弯腰捡起盖子盖上,转身看向阎九幽,心惊胆战地说道:“大人,您醒了。” 阎九幽从噩梦中回神,抬头看向王生,问:“三娘呢?” 王生身子一僵,心里不禁哀号,明明说三日才醒,怎么两日就醒了。 阎九幽察觉有异,不禁有些心慌,噩梦中的情景在脑海回放,问:“她在哪儿?” “掌柜下山采买,还未归。” “说实话!” 阎九幽气势全开,王生被逼退两步,踉跄地撞在桌子上,好在他并非常人,不然肯定伤得不轻。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大人息怒,掌柜和孟龙进山了。” “进山?”阎九幽恍然大悟,气得面色铁青,“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阎九幽起身下床,套上衣服就往外走,不禁想起梦中孟三娘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王生见状纠结了一瞬,还是上前一步阻拦,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掌柜临行之前叮嘱,不让您去寻她,否则待她回来,便去万春楼逍遥快活。” “滚开!”阎九幽心急如焚,一把将王生推开,抬脚就往外走。 孙淼听到动静,顾不得穿外衫,急忙出来阻拦,道:“大人,您这是去哪儿?” “他不知里面何种凶险,你也不知?” 阎九幽眼神冰冷,帝王威压倾泻而出,比方才还要强上数倍,王生不堪重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孙淼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压弯了脊梁,双腿一弯跪倒在地。 “大人,三娘为何不让您去,您应当明白。” “那你可清楚若我不去,她有死无生?” 孙淼一怔,随即说道:“我为三娘卜过卦,她此行虽凶险,却并非毫无生机。大人……” “她的生机就是我!”阎九幽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手指用力,碾成齑粉,下一秒便随齑粉消失在原地。 “大人!”孙淼起身,看着龙脉所在,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生身子一软,跪坐在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又不禁担忧道:“先生,我们该如何是好?” “三娘此行确实凶险,或许大人真是她的一线生机。” “三娘这性子太过急躁,就不能等先生回来,再进山?” 王生看着孟三娘长大,一直将她视作女儿,听孙淼这么说,难免担忧。 “这条山脉本是龙脉,所葬之人身份尊贵,要么是人间帝王,要么位极人臣,他们生前难免沾染血腥,若以龙脉滋养,便能化解身上因果,造福后代子孙。只可惜被人改成凶穴,长此以往,必成祸患。”孙淼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昨日我为三娘卜卦,发现里面的邪物苏醒在即,若不能在他苏醒之前铲除,怕是会引起一场浩劫。三娘定然也算到此处,方才如此心急。” “原来如此。”王生恍然,却越发担忧,“但愿他们平安归来。” 祭台上,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着,孟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块石头,在地上书写着那串古老文字。脑海中闪过画面,他好似曾经做过同样的动作,只是何时何地,为何要做,怎么也记不起。 矗立在黑暗中的雕像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那只占据半张脸的竖瞳合上又睁开,眼珠在左右转动。孟龙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猛地抬头看去,却不见一丝异样。他警惕地观察许久,依旧如此,便移开了视线。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孟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鼻子突然有些痒,嗅到一丝腥气。他急忙开口,提醒道:“三娘,屏住呼吸!” 孟三娘从打坐中苏醒,抬手捂住口鼻,问:“怎么回事?” “方才吹过一阵风,带着股腥气。” “腥气?”孟三娘握紧桃木剑,警惕地观察四周。 孟龙思考了一瞬,道:“是海腥味。” “深山里怎么可能有海腥味?”孟三娘有些疑惑。 “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妙。” 孟三娘伸手握住裙摆,用力撕下两块,一块给孟龙,一块给自己,挡住口鼻。 ‘呜…’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听上去很远。 孟三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处的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起,号角声由远及近,那光源也在慢慢变大。 “那是什么?” “像是火把。”孟三娘眉头紧蹙,紧盯着那点点星火,“是有人来了,他们举着火把,人数还不少。” 孟龙听着慢慢靠近的号角声,猜测道:“这是行军的号角,那些是夜行军。” “那里是咱们来的方向。”孟三娘面色凝重,“白日,目之所及之处明明已经坍塌,怎么会有夜行军?” 孟龙握紧长鞭,道:“若非人,那便是鬼,难道是百鬼夜行?” “无论是人是鬼,都是来者不善。我们必须找出路离开。” 孟三娘的目光落在地上刻画的古老文字上,“那是你写的?是否记起那文字的意思?” “未曾。” 孟三娘快速围着祭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投注在那串文字上,问:“你写这些文字时,身体是否有异样?” 孟龙摇摇头,“我写这些文字时,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感觉有些熟悉,好似之前做过类似的动作。” “做过类似的动作?” 孟三娘的大脑快速运转,仔细地看着那些文字,拿起地上的石头书写着。写着写着,脑海中突然有画面闪过,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却失败了。 “奇怪!为何我的脑海中也有画面闪过,只是并未有熟悉之感。” “你也有?”孟龙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的文字,“难道只要书写这些文字,脑海中就会有画面闪过?我感到熟悉,是因为之前接触过,你未有熟悉之感,是因为之前没接触过?” “你且盯着那边,我继续书写试试。” “好。” 孟三娘又书写了一遍,惊喜地发现这次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清晰了些许,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她又开始书写第三遍、第四遍……在她写到第九遍时,终于看清了,那是人在动,把动作的轨迹画下来,正是那些古老的文字。 “三娘,他们来了!”孟龙的语气分外凝重。 孟三娘抬头看去,一根根火把下,是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兵刃,凌空而行。打头的是个身材魁梧,戴着面具的男人,他□□的坐骑是一头金色猛虎,同色的眼睛森冷可怕。‘呜呜’的号角声、铠甲的摩擦声、老虎的低吼声,所有声音杂糅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震慑人心。 “百鬼夜行!” 第34章 第34章 漆黑的夜被火光照亮,橘色的火光下金戈铁马,为首的将领微微抬手,身后的将士便止步不前,号角声亦是戛然而止。一名副将趋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周围的嘈杂声渐渐消散,唯余猎猎风声在夜空中回荡。 “陛下,前面便是祭坛。”孟三娘仔细瞧着那副将,将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被称为‘陛下’的男子抬眸,看向祭台的方向。孟三娘身子一僵,那眼神凶狠、冷厉,锁定在她身上,忽而睥睨一笑,懒洋洋地抬手。 副将见状大声喝道:“杀!” 号角声起,身后的将士齐声大喝:“杀!” 肃杀之气形成气浪,排山倒海般袭来,孟三娘急忙运转灵力抵挡,两相碰撞,仅是一瞬,身体便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雕像上,五脏六腑移位,‘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孟龙亦不例外,只是他身体特殊,伤得较轻,急忙起身去扶,关切道:“三娘,你怎么样?” 孟三娘吞下一颗疗伤的丹药,抬起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无妨,一点轻伤。” 孟龙担忧道:“光是他们形成的肃杀之气,便已经这般厉害,若当真交手,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身上的铠甲不是大新朝将士所有,而这里是大新朝境内,就算百鬼夜行,别国的亡魂也不该出现在这儿。除非……”孟三娘停顿片刻,转头看向孟龙,轻声说道:“你可还记得方才的海腥味?” “记得。”孟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和之前在迷阵中遇到的怪物一样,只是幻境!” “十有**。”孟三娘戒备地盯着骑在猛虎上的男人,“我曾在史书上看过,大夏朝的末代皇帝夏尧,坐骑就是黄金虎。” “你是说他们是大夏朝的军队。” “历史记载,夏尧曾来过梁广剿匪。如今看来,剿匪是假,来这里是真。” “所以这里极有可能是夏尧的墓穴?” “方才那名副将说‘陛下,前面就是祭台’,说明当时便已有了这座祭台。” 不待孟三娘把话说完,便见凌空而立的夜行军动了,分兵两路快速移动,转腰间的工夫,便已将祭台团团围住。 孟三娘握紧手中的桃木剑,紧盯着夏尧的方向,他骑着黄金虎慢悠悠地靠近,看似懒散,身上的气势却未减半分。待黄金虎踏上祭台,一个身穿黑袍的枯瘦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挥动手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手杖高举至头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孟龙靠近孟三娘,小声说道:“三娘,他们似乎看不到我们。” 孟三娘低声回道:“他们不是鬼魂,而是留在这里的影像,我们看到的是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影像?跟方才的海腥味有关?” 孟三娘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老者身上,“他应该是祭司。” 老者三叩九拜后起身,来到夏尧近前,恭敬道:“陛下,我已上达天听,允准陛下所求。” “那便开始吧。”夏尧淡淡地开口。 老者往后看了一眼,人群分开,一口巨大的棺椁被抬了上来,抬到那尊雕像前,随后消失不见。 “棺椁不见了?”孟龙见状忍不住出声说道。 “夏尧也不见了。”孟三娘眉头皱紧。 孟龙转头看过去,果然刚刚还在的夏尧,连同那只黄金虎都不见了。 人群再次被分开,一群被铁链绑着的少女,被押上祭台。她们虽神情憔悴,却衣着光鲜,皮肤细嫩,一瞧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她们围绕着雕像跪倒,每个少女身边都站着一名手拿兵刃的士兵。 “这些少女是精养过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八十一个。”孟三娘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黑袍老者站在雕像旁,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手杖。老者停下,虔诚地匍匐在地。站在少女旁边的士兵动了,挥舞手中的钢刀,将少女的头颅砍下,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地面,顺着地上的缝隙,慢慢流向那尊雕像。那雕像就像活了一般,闪烁着妖异的红芒。 “这是血祭。”孟三娘的脸色十分难看,“难怪这里的风水会被改变。” “所以这里的妖物就是夏朝的末代帝王夏尧,他的尸体就在这尊雕像当中。”孟龙抬头看向雕像。 孟三娘神色凝重,“龙脉成凶穴,经过千年阴煞之气的滋养,里面的东西已成气候,若当真让他苏醒,定会引发一场浩劫。” “你想杀我。” 耳边传来低语,孟三娘手腕翻转,朝身后刺去,却空空如也。 孟龙一惊,随即问道:“三娘,怎么了?” “那些人消失了。” 无论是持刀的士兵,还是倒地的尸体,都已消失不见。 “果然是幻象。” 孟三娘警惕地扫视四周,道:“方才我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是个男人的声音。” 孟龙眉头微蹙,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孟三娘的呼吸声,什么都没听到,问:“他说了什么?” “你好香!”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叫什么?” 孟三娘面色一寒,咬破手指,凌空画符,随即手掐指诀,脚踏罡步,只见符咒闪烁血光,紧接着扬声喝道:“斩妄念,诛妖邪,给我破!” 血光消失,金芒大盛,随即急速扩散,祭台之上的空间如水般波动,只听‘咔嚓’一声,如琉璃一般碎了。孟三娘的气息一滞,体内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 孟龙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臂,担忧道:“三娘,你怎么样?” “内府震荡,没什么大碍。”孟三娘喘了口气,站直身子,“之前我在书写这些文字时,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我猜想,只要用身体书写这些文字,多半能发现离开这里的方法。” “用身体书写?”孟龙脑海中又有画面闪过,这次相较于之前缓慢许多,是儿时的他在水里游动,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 “我先来,你在一旁跟着学。” 孟三娘镇定心神,模仿脑海中那些人的动作,孟龙也有样学样。两人皆未看到,刚刚孟三娘喷出的鲜血竟被地面所吸收,雕像的眼睛动了,闪过红芒。 “真是美味啊!”男人幽幽地喟叹一声。 随着最后一个字书写出来,孟三娘的身体一闪,消失在原地。孟龙动作一顿,没跟上节奏,被隔绝在外。 “三娘!”孟龙急忙重新书写。 身体突然腾空,又猛地下坠,孟三娘即便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她运转灵力,朝下打出,下降的速度稍缓,接连几次,方才稳住身形,直到落到实处。四周很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脚下是湿滑又黏腻的触感,即便不去看,也能猜到是什么。 “有贵客到,蓬荜生辉。”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感应不到一丝气息,孟三娘握紧桃木剑,问:“你是谁?” “我是谁……”男人的声音带着疑惑。 孟三娘从芥子空间中掏出一张符咒,随即默念咒语,符咒燃了起来,驱散了黑暗。这是空间不算大,周围是石壁,脚下是黏稠的血液,正中间的位置放置着一副棺椁,正是他们在祭台上看到的消失的那副棺椁。 “时间太久,记不起来了。”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孟三娘看向那副棺椁,由九根粗大的锁链吊着,棺椁上纵横交错地缠满红色的不知名的东西,像是人的血管,往下垂吊着,末端浸在鲜血中。 “过来,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东西。”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蛊惑。 孟三娘站在原地没动,紧盯着棺椁,“你怎知我想要什么?” “我这儿有很多金银珠宝,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猜错了,我不想要金银珠宝。” “那他呢?” 话音落下,棺椁下方出现一个人影,待看清那张脸,孟三娘瞳孔骤然放大,本能地叫道:“爷爷。” 孟老大慈爱地笑着,朝她招招手,叫道:“三娘,我是爷爷,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孟三娘往前迈了两步,突然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她抬起手,看着手上鲜红的血,不由红了眼眶,张开手臂说道:“爷爷,三娘摔了,好疼,爷爷抱。” 孟老大蹲下身,同样张开手臂,道:“三娘乖,三娘长大了,要学着自己站起来,到爷爷这儿来,爷爷帮你看看。” “爷爷,三娘疼,呜呜……”孟三娘哭了起来,像个三岁孩童,“三娘走不动了,呜呜……” “三娘。”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 孟三娘愣了愣,忍不住抬头看去,空间中多出一个少年,正是阎九幽,“小幽?” “是我。”阎九幽眉头紧锁,冷眼看向孟老大,道:“三娘,不要过去,他是妖物所化。” “三娘,他才是妖物,你别信他,快到爷爷这儿来。” 孟三娘看看阎九幽,又看看孟老大,抬起脚走了出去。 第35章 第35章 一个是收养她的爷爷,一个是陪伴她长大的阎九幽,在短暂的犹豫后,她抬脚走了出去,方向是收养她的孟老大。 “三娘,爷爷早就死了,他是假的,你别过去!” 孟三娘顿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孟老大,呢喃道:“是啊,爷爷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三娘,爷爷是死了,可陛下能让爷爷复生,三娘不想让爷爷活着吗?” 孟老大脸上始终挂着慈爱的笑,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孟三娘贪婪地看着,眼眶红了又红,哽咽道:“爷爷,您真能复生吗?” “陛下的力量无比强大,只要三娘过来,爷爷就能复生。” “三娘,她是假的,是想骗你过去,他想吸干你的血!” 孟三娘闻言害怕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想吸干我的血?” “三娘,我是爷爷,你最爱的爷爷!爷爷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吸你的血?这个小子居心叵测,是在挑拨我们爷孙的关系,你别信他!” “三娘,快过来,这里太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 “三娘,若你走了,爷爷就真的死了,三娘再见不到爷爷。” 孟三娘看着站在对面的两人,犹豫了许久,方才迈开步子,所选的方向是阎九幽。 孟老大两眼含泪,“三娘,你真的忍心爷爷消失吗?” “爷爷,对不起,您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有很多人在等我,我不能那么自私。”眼泪夺眶而出,孟三娘强忍着心痛,朝阎九幽走去。 阎九幽嘴角上扬,含笑地看着孟三娘。 “小幽。”待来到近前,孟三娘抬眸看过去,眼中的难过惹人心疼,“爷爷他……” “三娘,爷爷虽然死了,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嗯。”孟三娘上前一步,环抱阎九幽的身子。 阎九幽眼中闪过得意,刚抬起手,突然心口一疼,紧接着怀抱一空。孟三娘猛地抽身,手中的符咒贴向他的眉心,随即一个旋身,迅速拉开距离。阎九幽低头看去,心口处有一个洞,正有点点金光往外飘。 阎九幽抬手揭下头上的符咒,看向对面的孟三娘,问:“你是怎么识破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 孟三娘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惊骇不已,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如此强悍,千年桃树所制的桃木剑,和高阶摄魂符都未能伤他。 “你真有趣!”话音落下,阎九幽面容变幻,变成了幻象中的男人,“朕都舍不得杀你了。” “得陛下抬爱,三娘不胜感激。” 夏尧勾唇一笑,道:“那就做朕的皇后吧,只需每日让朕吸一些血,朕便给你所有想要的。” 孟三娘状似天真地问:“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君无戏言。” “那我想要你的命!” 孟三娘眼神一冷,握紧桃木剑,朝那副棺椁扑了过去。 夏尧一愣,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孟三娘身后,“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三娘旋身回刺,夏尧躲闪,孟三娘运转灵力,左手向地面拍去,身子再次腾空,欺身而上,朝夏尧猛攻。夏尧看似没事,实际方才已经受了伤,再加上孟三娘天生神力,一时竟和他打得有来有回。 孟三娘一边与夏尧纠缠,一边留意棺椁,在逼退夏尧后,猛地朝棺椁冲去,狠狠踹在棺椁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吊着棺椁的三根锁链崩断,棺椁狠狠撞在石壁上。 夏尧变了脸色,眼中杀意尽显,体内的阴煞之气凝聚成型,朝孟三娘打去。孟三娘急忙运转灵力抵挡,只是实力相差悬殊,被打飞出去,身体撞上石壁,又重重摔在地上。 孟三娘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脚却被死死缠住,定睛一看,竟是缠绕在棺椁上的那些红色线虫。它们不仅缠住她的手脚,还钻进她的皮肤,吸食她的血液。 孟三娘用力挣扎,可那线虫看似脆弱,竟比铁链还要坚韧,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都是徒劳。 夏尧走到近前,蹲下身看着孟三娘,道:“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可愿做朕的皇后?” 孟三娘抬眸看着他,道:“想让我做你的皇后,总要告诉我,你是谁吧。” 夏尧挑起孟三娘的下巴,道:“朕是夏尧,是大夏朝的国君,做朕的皇后是你高攀。” 果然猜对了,他真的是大夏朝的末代皇帝。 “大夏朝已经亡国千年,你让我做亡国之君的皇后?” “亡国千年?”夏尧脸上闪过茫然,“这么久了吗?” 孟三娘悄悄取出天雷符,趁着夏尧出神时,默念咒语,掐动指诀。天雷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也只有它能对付现在的夏尧。 “等朕出去,再将皇位夺过来便是,到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你既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困在这里?”孟三娘在拖延时间。 “时机未到。”夏尧的手指摩挲着孟三娘的下巴,“有了你的血,我便可真正起死回生,天下无敌。” 孟三娘闻言不禁懊恼,没想到自己竟干了如此蠢事,本想阻止夏尧苏醒,不曾想竟是他苏醒的契机,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真被他得逞,那她就是死,也会遗臭万年。 “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孟三娘快速念着咒语,“以吾之血肉,引天雷降世,斩妖除魔,敕!” 话音落下,孟三娘手中的符咒被打出,砰的一声自燃。 “找死!”夏尧脸色剧变,猛地扼住孟三娘的脖子。 孟三娘呼吸一滞,太阳穴青筋暴起,奈何手脚被捆住,根本无抵抗之力,“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你!” “想死?”夏尧冷笑一声,身影一闪,飞到棺椁之上。 那红色的东西迅速缠绕,将孟三娘整个裹住,形成一个茧,快速抽取孟三娘体内的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失,孟三娘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这么认输了吗?”孟三娘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你还有同伴没找回,阎九幽也在等你,若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可我已然这样,又能如何?” “只要你不放弃,便无人可以打倒你!” “不放弃?”孟三娘的睫毛轻颤,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血红,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你说得对,我的同伴还在等我,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孟三娘啊孟三娘,老天让你重生,你怎能如此不珍惜!” 孟三娘咬破舌尖,强打精神运转灵力,脑海中出现一篇功法,这是她在前世所杀的一个魔修手里的古籍中找到的,名叫掠夺。顾名思义,修炼此功法,能夺取其他人的功力,因其太过霸道,故而不曾修习,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拼上一拼。 ‘轰隆’,一道天雷落下,劈在雕像的头上,致使雕像出现一道裂纹,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天雷落下,丝丝缕缕的银色闪电,进入雕像体内,进入血池当中,红色虫子被电,吸血的速度变得缓慢。夏尧抬头看向头顶,挥手间怨煞之气涌动,试图挡住雷劫,为其苏醒争取时间。 功法过于霸道,孟三娘的身体又极度虚弱,体内的经脉难以承受,好似在被凌迟,疼得几度晕厥。只是她清楚此时绝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必死无疑。她双目圆睁,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凌空而立的夏尧察觉到异样,低头看向红色的肉茧,发现那血红的颜色好似淡了些,正沉思间,一道天雷迎头劈来,将头顶的怨煞之气劈散,朝他面门而来,竟正中眉心,一股至阳之气进入体内,一路摧枯拉朽消耗着他的神魂之力。他的魂魄闪了闪,受伤颇重,不得不返回棺椁,驱使那些红色线虫加快吸食的速度。 ‘吼’,呼啸声突然响起,黄金虎从棺椁中跳出,迎着天雷扑了过去。它瞳孔发白,浑身缠绕黑气,明显已被炼成尸煞。天雷被其吸引,即刻转换目标,朝它劈去。 就在这时,孟龙出现在空间当中,听着‘轰隆’的雷声,不禁抬头看去,看到了硬抗天雷的黄金虎,不禁惊呼道:“是尸煞!” 尸煞已成气候,若他全盛时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此时的他实力只有之前的五成,与尸煞相斗,胜负只有五成,还是先找到孟三娘再说其他。 孟龙四下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血池中的肉茧上。他从中感应到了孟三娘微弱的气息,于是疾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随后抽出一把匕首,想要将那些线虫挑开。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孟龙急忙运转灵力抵挡,随即旋身离开,抬头看去,那棺椁之上站着个男人,正是夏尧。 “若不想死,马上滚!”夏尧眼神似锐利的尖刀。 孟龙并未多话,而是握紧匕首,随即运转灵力,朝那些红色线虫挥去,试图将其断开,只是失败了,红色线虫竟完好无损。 “找死!” 第36章 第36章 孟三娘强行运转功法,在天雷和孟龙的牵制下,终于拿回主动权,被吸食的鲜血一点一点回归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横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阴邪至极,若不能控制,只有两种下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爆体而亡。好在吸收这股力量时,一同吸收的还有天雷之力,天雷之力刚好能净化这股力量,只是所要承受的痛苦翻倍,若非孟三娘心智异于常人,怕是早就咬舌自尽了。 夏尧察觉力量流失,心中不禁骇然,趁机摆脱孟龙的纠缠,闪身回到棺椁中。孟龙紧随其后,却见那红色线虫如蛇一般袭来,急忙打出灵力,借力后撤,离开棺椁。 孟龙眉头紧锁,默念咒语,一团火焰出现在掌中,试探地朝那些线虫丢去。线虫动作一顿,随即后撤,躲闪不及者竟轻易被烧断。孟龙见状大喜,默念咒语,大量火球出现,目标正是连接肉茧和棺椁的红色线虫。‘轰隆’,棺椁打开,棺材盖飞起,将火球挡下,并未伤到那些红色线虫。 夏尧坐了起来,双眼血红,脸色青白,嘴里含着一颗珠子,一半身子干瘪丑陋犹如枯木,一半身子莹白如玉生机勃勃,后背上插着无数红色线虫。他原本已经有三分之二的身体恢复生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夺走,若再继续下去,一切将功亏一篑。 “该死!”夏尧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格外刺耳。 孟龙二话不说,默念咒语,一条火龙在身后出现,随后朝夏尧扑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不能让夏尧伤害孟三娘。 夏尧张嘴发出一声嘶吼,阴煞之气奔涌而出,与火龙在半空相撞,仅僵持了数秒,阴煞之气便占据上风,朝孟龙击去。孟龙急忙抽身躲闪,长鞭出现在手中,狠狠抽过去,将怨煞之气打散。 孟三娘吸收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新生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枯,夏尧心中惊骇,急忙回收红色线虫,却失败了,它们就像被粘在了孟三娘身上,根本无法分开。夏尧暴怒,千年的谋划不能毁于一旦,抬手撕扯身上的红色线虫,结果无论他用多大力,都无法扯开,好似有一股力量让它们牢牢抓在他的肉里。他积攒了千年的力量在不断流失,而孟三娘的气息越来越强盛,此消彼长,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吸干,到时只有死路一条。火,只有火能将这些红色线虫烧断,他的目光落在燃烧的符咒上。 孟龙一直在观察夏尧,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阻止他一定是对的,于是在他接近符咒时,一甩长鞭,将符咒打散,火光瞬时熄灭。 夏尧没想到时隔千年自己竟被逼到如此地步,眼神变得癫狂,看向血池中的肉茧,“你既不想做朕的皇后,那就与朕共赴黄泉吧!” 孟龙突然感应到一股强横的力量,慌忙抬头看去,神色大变,“不好,他要自爆!” 孟龙急忙化形,一甩龙尾,朝夏尧击去,试图打断他自爆。 夏尧见状不禁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蛟龙,力量积蓄若被打断,不死也重伤,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喝道:“啸风!” 正与天雷缠斗的黄金虎听到,朝孟龙扑去,挡住了他的攻击。 夏尧在天雷落下的瞬间完成力量的积蓄,眼神疯狂地看着血池中的肉茧,只见一阵血光闪过,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雕像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祭台之上,血池的血顺势流出,将祭台染红。 只是天雷并未停歇,雷光的映照下,血池中的肉茧被炸烂,孟三娘浑身浴血,已是奄奄一息。她勉强睁开双眼,瞧着头顶积蓄力量的天雷,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有死无生,这次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好在妖物自爆了,虽有遗憾,却也算死得其所了。 孟三娘闭上眼睛,迎接死亡的来临,在失去意识前,恍然间听到有人在叫她,好似阎九幽的声音。先人曾说在死前所想之事,便是自己的执念,所以她的执念是阎九幽?算算时间他也该醒了,若是知道她做的事,应该会大骂她蠢吧。她自己也觉得蠢,好不容易重生,同伴还没找到,就又死了。 阎九幽抱着孟三娘在山里走着,胸口突然一阵翻涌,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强撑着将孟三娘放下,抱着她靠在一棵大树上。方才若不是自己去得及时,扛下所有天雷,这个蠢女人已经死了。 阎九幽气急,低头朝她的脖颈咬去,却在嘴唇贴近皮肤时,停下了动作,气急败坏地在她耳边轻语,“孟三娘,且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 一阵阴风吹过,黑白无常现了身,趋步近前,恭敬地行礼道:“黑白无常参见陛下。” “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白无常拿出一个木盒,双手呈上。 阎九幽打开木盒,将放在里面的丹药取出,小心地送进孟三娘嘴里。 黑无常和白无常对视一眼,忍不住出声说道:“陛下,元灵丹只有一颗,您给了孟姑娘,您的身子怎么办?” 元灵丹是圣药,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还能快速修复受损元神。这颗丹药原本是为阎九幽求来的,能修复他的元神,尽快恢复修为,只是还没来得及用。 阎九幽没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白无常身子一僵,急忙认罪,道:“臣僭越,陛下恕罪。” 阎九幽将挂在腰间的锁灵囊解下,递给白无常,道:“孟龙伤重,带他去幽冥泉疗伤。” 幽冥泉是地府的圣地,就在阎九幽修炼的洞府中。阎九幽到时,孟龙的魂魄岌岌可危,好在他救治及时,不然已经魂飞魄散。 “是,陛下。”白无常接过锁灵囊,放进芥子空间。 “最近这段时日,他们可有动作?” “回陛下,广秦王三日前去了妄城,至今未归。” 妄城是地府的九大城池之一,城主是礼明王秦素。 阎九幽眉头微蹙,道:“秦素与丰铭不和,他去妄城作甚?” “听闻裕丰峡谷有幽冥草和赤阳花现世。” “幽冥草和赤阳花?”阎九幽沉思片刻,“继续盯着。” 幽冥草含有至阴之力,赤阳花是至阳之物,它们相生相克,通常会一起出现,是炼制幽冥丹的灵药。幽冥丹等级虽次于元灵丹,却是鬼修的大补之物,也是有价无市的宝物。 “是。陛下,此地距离客栈还有段距离,臣等护送陛下回去,再返回地府。” “嗯。”阎九幽并未逞强,之前替孟三娘抵挡雷劫,已经将他打回原形,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冥力,孱弱的和普通人无异。而他们的血肉又是妖魔鬼怪的大补之物,一旦碰到,只能任人鱼肉。 有黑白无常的帮忙,他们很快便回到客栈,待阎九幽进去后,黑白无常便回了地府。 孙淼有所感应,慌忙迎了出来,见孟三娘面无血色,驱步上前,关切道:“大人,三娘怎么样?伤得可重?” “死不了。”阎九幽越过孙淼,朝后院走去,将孟三娘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转头看向孙淼,吩咐道:“去打热水来。” 孙淼应声,转身走出卧房,打了盆热水回来。一同来的还有王生和白狐。白狐走到床前,纵身一跃,想要跳上床,可爪子还未落地,就被阎九幽捏住后颈,用力扔了下去。 阎九幽眉头紧皱,冷眼扫过众人,道:“不想死,就滚出去!” 孙淼和王生对视一眼,抱起不死心的白狐,离开卧房。阎九幽的脸色比孟三娘的还要差,若是再触霉头,后果不堪设想。 阎九幽浸湿帕子,给孟三娘擦脸。他赶到祭台时,孟三娘浑身浴血,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密密麻麻的伤口,看上去是极为可怖,天知道他当时有多紧张、多心疼。 阎九幽扼住她的喉咙,却又舍不得用力,恼道:“蠢女人,就这么想死?与其蠢死,不如死在我手里。” ‘咳咳’,孟三娘咳了两声,眉头微微蹙起,阎九幽心里一紧,急忙松了手,仔细查看,可是方才没注意力道捏疼了她。 睫毛颤动,孟三娘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阎九幽的脸。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大脑,一个疑问脱口而出,“我不是死了吗?怎会……” 阎九幽闻言心狠狠揪了一下,用力拍掉孟三娘的手,怒道:“你就那么想死?” 孟三娘的大脑恢复运转,瞧阎九幽的神色,不禁有些心虚,撒娇道:“疼!” “疼死你也活该!”话虽这么说,阎九幽还是抓起她的手查看,确定没有伤到后,又甩到一边。 孟三娘见他背过身,伸手戳了戳腰,明知故问道:“小幽可是生气了?” 阎九幽挪了挪身子,不搭理她。 孟三娘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抚道:“小幽放心,三娘命硬,死不了。” “死不了?”一股怒气升腾而起,阎九幽攥紧她的手腕,转身看过去,“你可知我但凡晚到一步,你就死了?” 见他眼眶通红,眼中有泪光闪烁,孟三娘不禁一阵心疼,道:“对不起,这次确实是三娘太莽撞,三娘保证以后不会了,小幽不生气可好?” “不好!” 第37章 第37章 “不好!” 阎九幽一想到孟三娘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模样,就忍不住后怕,但凡他去迟了,这女人不仅会死,还会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她。 孟三娘自知理亏,“那你说,要如何才能消气?” 阎九幽瞧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有愧疚,有心疼,有心虚,唯独没有后悔,心里越发气闷,道:“我问你,若重来一次,你可还会那么做?” 孟三娘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刚要说话,就被捏住下巴,阎九幽眼中盛满怒火,“你还想再算计我一次?” “是,就算再来一次,三娘也……” 阎九幽气急,俯身咬上她的脖颈。 “嘶!”孟三娘疼得叫出了声,却没有挣扎,而是安抚地揉着他的头,“只要小幽消气,想咬就咬吧,只是我的血不干净了,千万别喝。” 心头的气闷逐渐消散,阎九幽松开了力道,撑起身子,与她目光相接,“孟三娘,以后不准再算计我,否则我会将你绑起,哪儿都不许你去!” 孟三娘瞧着他,脸色白得吓人,就连唇色也是,不禁蹙起眉头,紧张地在他身上摸索着,“你受伤了,伤哪儿了?” 见她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阎九幽心中涌起一股怒意,猛地钳住她的双手,将其束缚在头顶,“孟三娘,我刚才所言,你可曾听见?” “听见了。”孟三娘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加重他的伤势,“快些松开,让三娘瞧瞧你伤在何处。”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阎九幽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她的唇瓣。原本鲜艳如火的唇色,因失血而变得淡了许多,此刻呈现出桃花般的粉色。那唇形堪称完美,既不薄也不厚,轻轻张合间,显得格外诱人。阎九幽情不自禁地缓缓靠近,眼中仅剩那抹动人的粉。 与此同时,王生和孙淼正趴在门口,透过门缝窥视床上的两人。眼见画面愈发少儿不宜,他们急忙尴尬地转过头,无声地示意对方迅速离开。然而,孙淼不慎碰倒了墙边的木棍。 门外的响动骤然惊醒了床上的两人,孟三娘猛地回神,一用力将阎九幽推了出去。因为太过慌张,力道没控制好,阎九幽直接撞到对面的墙上,疼得闷哼一声。 孟三娘急忙起身查看,关切道:“小幽,你没事吧?” 阎九幽本想将到嘴边的淤血咽下去,以免孟三娘担心,瞧她已无大碍,便又改了主意,不再压制,将淤血吐了出来,随后身子一软,倒在孟三娘怀里。 孟三娘见状心里一紧,急忙掏出一枚丹药给阎九幽喂了下去,“小幽撑住,三娘这就叫先生过来给你疗伤。” 阎九幽拦住孟三娘,道:“若我死了,你可会难过?” “说什么傻话,快‘呸呸呸’!”孟三娘不悦地蹙着眉头。 阎九幽执拗地重复道:“我就问你,若我死了,你可会难过?” “死什么死,你可是地府之主,谁死了,你也不会死。” “孟三娘,莫要转移话题,回答我!”阎九幽心里气闷,她总是这样,一遇到类似的问题,就像缩头乌龟,把脑袋缩进去。 “会。”孟三娘瞧着面前的少年,真是固执得让人头疼。 “你以为若你死了,我可会难过?” “会。”孟三娘叹了口气,扶着他靠坐在床头,“抱歉,这次是三娘鲁莽,让小幽担忧了,以后三娘做事定会三思。小幽不气了,可好?” “你算计了我,还差点丢了性命,岂能仅凭你一句道歉就一笔勾销?”话虽如此,阎九幽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只是不愿让此事轻易揭过,无论如何也要让孟三娘吸取教训。 “那小幽要怎样才能消气?”孟三娘拉好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如今正值冬日,又是在深山的夜里,气温要较山下冷上许多。之前体内有灵力护着,再加上炭火,倒没什么感觉,可如今两人都受了伤,没有灵力护体,难免会觉得冷。 自两人分房,便没再同榻而眠过,如今坐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靠在一起取暖,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阎九幽满心欢喜,道:“前几日我给了你一千两,如今便还回来吧。” “不行!”孟三娘坐直身子,一脸防备地盯着阎九幽,“送到三娘兜里的银子,便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你想都别想。” “是你说想让我消气,如今又是这般态度。”阎九幽将孟三娘拉过来靠着,“别动,冷!” 听他说冷,孟三娘犹豫了一瞬,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嘴上说道:“那你换个要求,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虽然他是少年模样,可身高已和孟三娘相差无几,突然被她抱住,感觉有些羞耻,只是并未挣脱,“那就给你留二百两。” “我没钱。”孟三娘掐住阎九幽腰间软肉,威胁道:“小幽还是换个要求吧。” 阎九幽缩了缩身子,两颊发烫,道:“孟三娘,你是女子,怎能对男子动手动脚?” 孟三娘愣了愣,这才留意阎九幽不仅红了脸,就连耳朵也红彤彤的,调侃道:“小幽莫不是忘了,你可是三娘养大的,洗澡、换尿布……” 阎九幽伸手捂住孟三娘的嘴,又羞又恼,咬牙道:“孟三娘,你是女子,怎能如此不知羞耻?” 这个女人真真是不知羞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孟三娘见好就收,拉开他的手,顺势躺下,道:“三娘累了,有话明日再说。” “孟三娘,你这是想耍赖。” “别吵。”孟三娘捂住他的嘴,“要睡就躺下,不睡就出去,别扰人清梦。” 阎九幽望了望孟三娘,又瞥了一眼房门,心中纠结片刻,最终还是躺了下来。耳边传来孟三娘轻浅的呼吸声,显然她并未入睡,这般举动无非是为了防止他打她银子的主意。阎九幽无奈又好笑,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财迷,在她心里,或许他还不如那些银子重要。 想到这儿,阎九幽心里又觉得气闷,转头看向孟三娘,恰巧她翻了个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阎九幽不禁呼吸一滞。眼前的女子已然蜕变,不再是昔日那个青涩稚嫩的小丫头。她的容貌虽非绝色,却足以令人过目难忘,尤其是那双眼睛,最为摄人心魄,仿佛蕴含着满天星河。 阎九幽正发呆,孟三娘突然靠近,他的唇碰上她的额头,瞳孔骤然放大,仿佛被什么击中,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发现孟三娘竟将他抱住,心扑通扑通狂跳,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孟三娘均匀绵长呼吸声,让阎九幽回了神,不禁长出一口气,瞧着扒在身上睡得香甜的小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又宠溺的柔情,轻轻捏了捏被角,闭上双眼,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也无。 第二日清早,孟三娘在鸡鸣中醒来,睁开眼便看到阎九幽的脸,他的五官生得极好,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美人’,孟三娘最喜欢他鼻梁上的一颗小痣,非但不是瑕疵,反而让这张脸更生动,更有灵性。因为受伤,阎九幽此时面无血色,小痣越发明显,更加惹人怜爱。 孟三娘心疼地抬起手,轻抚着他蹙起的眉头,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竟让他这般不安。似是有所感应,阎九幽的眉头慢慢舒展,孟三娘满意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起身。昨日她本想装睡,不想交出到手的银子,哪承想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如今伤势虽有好转,但要想彻底痊愈,还需打坐调息,好好养上几日。 手腕被抓住,孟三娘愣了愣,转头看过去,阎九幽已经醒了,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去哪儿?” “日上三竿,自然是起床。你再睡会儿,三娘去厨房瞧瞧,弄点吃的过来。” “你的伤需要打坐调息。” “待吃过早饭,便打坐。”孟三娘跨过阎九幽,穿鞋下床,“昨日忘了问,孟龙呢?可有受伤?” “他伤得太重,我让人带回地府了。” “怎会?”孟三娘一心运转功法,抵抗那些红色线虫的吸食,对肉茧外发生的事并不是很清楚,想到最后的爆炸,不禁紧张道:“小幽,你说实话,孟龙是否还活着?” “他本就死了,只是差点魂飞魄散。”阎九幽本想给孟三娘一个教训,可看到她内疚,还是心有不忍,“不过他命好,我及时赶到,只需温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孟三娘闻言松了口气,走到床前,伸手捧住阎九幽的脸,笑着说道:“还是我们家小幽最厉害,姐姐没白养你。” 阎九幽拍开她的手,恼道:“孟三娘,你是女子,说话归说话,莫要动手动脚!” 孟三娘瞧他红了脸,忍不住逗他,道:“三娘摸自家弟弟的脸有何不可?” “谁是你弟弟?”阎九幽下意识地反驳,“别人不知,你还不知?” 他是堂堂阎君,地府之主,才不是这个女人的弟弟。 “没想到你竟如此说?”孟三娘故作伤心地摸了摸眼睛,“三娘孤身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是又当爹又当娘,没想到居然养出个白眼狼,三娘命苦啊!” “孟三娘,你闭嘴!” “行行行,闭嘴就闭嘴,人不大,脾气不小。” 瞧着孟三娘离开房间,阎九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让他破防。 昨夜下了大雪,院子被埋了,王生和孙淼正在清扫,见孟三娘出来,打招呼道:“三娘醒了。” 一阵寒风吹过,孟三娘拢了拢衣服,道:“三娘这几日不在,辛苦你们了。” “这几日没开张,哪里来得辛苦。倒是你,伤势如何?” “些许内伤,养一养便可。” 就在这时,一阵砸门声突然响起,“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