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沈家食肆[美食]》 第1章 汴京刀削面 汴京是由四条四通发达的水系穿插围绕起来的,分别是汴河,广济河,金水河以及蔡河,漕运相当发达,从全国各地运往新鲜的物件,以及粮食供给汴京的发展。 其中蔡河是在汴京城的外城区,主要承接南北水运,装卸的物资主要是煤炭,粮食,以及南方的一些别的稀罕玩意。 沈嫖穿越过来已经七八天了,原主家就在蔡河码头的新桥巷,占地面积大概有四间厢房的两层小楼,附带后面的一个院子,一家人一般就住在后院的厢房里。 天灰蒙蒙的外面已经热闹起来,外面青石板上有轮子碾压过的声音,卖早饭的小商贩在吆喝,以及门口码头船只上漕工在不停的喊着号子。 现在已经卯时,深秋的清晨有些湿漉漉的雾气,以及略微刺骨的寒意,她从柜子里拿出来加厚里衬的褙子。 床榻上,六岁的沈穗迷迷糊糊的翻个身,沈嫖不自主的放轻了动作,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昏迷的自己,每日都跑进跑出的,跑到外面的小摊去买饭食,还会洗湿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可能父母的接连离世,让她没什么安全感,非常粘人。这几日她都自己乖乖吃饭,洗脸洗手,晚上睡觉时就爬到床上紧紧的挨着自己。 原主五年前丧父,一年前丧母,平日里照顾妹妹,然后就做些缝补,还有去四司做兼职赚钱,十七岁的弟弟读书十分刻苦,已经考入辟雍,并不需要交学费,但这姐弟俩的关系并不好,这一年也就春节时候回来了一趟。 沈嫖给沈穗拉好被子盖好,编起来袖子从房间里出来,左拐弯就直接进了厨房,她上辈子生活在一个御厨的大家族里,因为从小学艺,并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后继承酒楼,在厨艺大赛中拿下无数冠军,开了自己的连锁餐饮店,但跟父母感情很疏离,在她十八岁那年,父母又生下了一个妹妹,她甚至都松了一口气,所以穿越过来也并没有什么情感上的不舍。 院子不大不小,有一套深棕色的小方桌,三把小椅子,从厢房到前面小楼的中间铺了石板,右边种的青菜,但大多数还都是夏天的,挂着长不大的豆角,黄瓜纽子,还有半青不红的番茄。 左边是养了五只母鸡,一天也能收两三个鸡蛋,还有一只羊,是贺家跟原主四年前定亲时的聘礼。 沈嫖想到贺家有些可惜原主,就为了一家趋炎附势的小人断送了性命实在不值。 厨房内这几日落了灰尘,她又从头到尾打扫一遍,然后从陶瓮里盛出来面粉。 面粉放到陶盆里,一只手加水,一只揉面,搅拌成絮状,最后揉成面团放到一旁醒着,到已经蔫了的菜地里的番茄摘下两个,两根小葱。 番茄洗干净切成块,小葱也切成小葱段。 沈嫖刚刚收拾厨房的时候,放着两个陶罐,分别是猪油和芝麻油,汴京现在大多数都是用芝麻油,味道香价格也比猪油便宜。 外面天也慢慢亮起来,各种声音也越来越大。 原主家这套房子能以价格偏低被原主爹娘买下,也是因为嘈杂声比较大。 北宋的房子很贵,据记载,汴京内城的一处平常的房屋院子大概一千五百贯,但当时普通文书员的月薪是在三贯,沈嫖想着,时间在变,朝代在变,唯独房价一如既往。 她按照记忆里到鸡圈里去收鸡蛋,这几天她都病在床上,沈穗也没做饭,也没吃鸡蛋,没想到能找出来十几个。 往碗里一口气打上四个,放上盐,碗里加上水,把浮沫撇掉,灶里点火,锅热放上猪油化开,再把番茄放进去,炒到出沙,再加上两瓢水,原主家里用的瓢是大葫芦劈开。一半用来盛水,一半用来来回挖面,大锅里加水,放上篦子,把搅拌好的鸡蛋放上,蹲在灶门前开始烧火,灶内的木柴还是原主买的,柴也几乎没什么剩余。 她在烧水的时候又和三次面,醒三次面,面已经很劲道,等到水烧开,鸡蛋羹也已经蒸好,上面一个小孔都没,澄黄嫩滑,趁着热气,她滴上两滴珍贵的芝麻油,又撒上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小小的厨房内弥漫起香气,肚子已经不自觉的咕咕叫起来。 火灶里添上两根木柴烧着,拿起面团放在左手上,右手拿刀削面,面削好,用筷子搅拌两下,盖上锅盖等锅开。 沈嫖一抬头就看到沈穗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衣裳穿的都有些乱,褙子都没系好,冲着她招手, “怎得不动,可是饿了?” 沈穗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听到阿姊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瘪了瘪,蹬蹬跑过来,一下子扑在沈嫖的怀里。 沈嫖伸手抱着她,才发现她瘦的厉害,几乎隔着衣裳都能摸到肋骨,她正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脖子上被泪水烫到,她顿了顿。 “阿姊病这几日,我看你都把院子里的鸡和羊都喂养了呢,而且还能照顾阿姊,穗姐儿长大了。” 沈穗过一会才松开胳膊,脸上已经哭的湿漉漉的,还不断的啜泣着。 “阿姊,我害怕,你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嫖听她断断续续的话,有些不忍心,她脸型是圆的,但因为过于瘦,脸颊上半分多余的肉都没,放低声音,“不会的,阿姊只是生病,以后阿姊都会好好的。” 她说完笑着摸摸沈穗的脑袋, “快去洗漱,早食做好了。” 沈穗像是才闻到香味,肚子直接叫出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又转身跑出去。 沈嫖拿出来两个碗,掀开锅,面已经熟了,又放上盐和酱油,别的调味料家里也没,据说宋朝一些大酒楼里有自己配的五香粉,她记着这个事,到时候自己也配一些来,又滴上芝麻油,盛出来两碗,都端到外面的小方桌上。 天已经大亮,沈穗自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会自己梳头发,穿衣服,洗脸刷牙,原主一般早上在家吃过饭,就要去兼职的四司去忙。 汴京的四司分别是账设,茶酒,厨司,台盘,一般大户人家要办一些宴会,家里的人手不够,就会雇佣他们去到府里帮忙,原主就是在厨司已经干了两年多。 沈穗已经变个样子,头发扎两个小髻子,褙子穿好,裤裙也系好,脸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沈嫖看她袖子已经短了,她也很久没添过衣裳,穗姐儿才六岁,但已经在帮着照顾家里,分担很多家务,她心底冒出一股属于原主的酸涩,勉强压了下去。 “先用饭食吧。” 沈穗拿起来筷子先闻着碗里的香味,又看看蒸的鸡蛋羹,开始大口埋头吃起来。 沈嫖一口气吃半碗自己的五脏庙才好受一些,汤底里融合了青番茄的酸味以及面粉的小麦香味,味蕾不断被刺激,这几日都是吃的是穗姐儿从街上买来的干巴巴的油饼,喝点水,这会自己浑身已经暖洋洋的,热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冒出来。 沈穗吃完自己的大半碗,一半的鸡蛋羹也全部吃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她觉得好好吃,汤里还有些酸味,面条很劲道,两边薄,中间厚,而且喝完以后觉得手也暖和,肚子也暖和,总之全身都很舒服,阿姊的手艺好像比之前好很多,不经意间打一个饱嗝。 外面各家各户也是炊烟升起,有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沈嫖今天准备去大相国寺买些菜种,把院子里能过冬的蔬菜都种上。 汴京的大相国寺是每逢初一十五,逢三和八才开市的,卖各种各样的东西,寺庙里还有开办的讲学馆,有丝绸,茶歇,当铺,各种应有尽有。今日正好是十五。 沈嫖开始洗刷碗筷,锅里还剩下的面汤和上麸子全部倒给鸡羊,五只鸡立刻就围到石槽旁,开始吃起来。 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沈穗跑着去到前门的小楼开口,一层的小楼有两扇门,一扇是隔绝后面的小院,另外一扇是跟外面隔开。 “穗姐儿在家呢?你阿姊的身子可好些了没?” “贺家伯娘好。” “好好,我们穗姐儿还是这么乖。” “你阿姊呢?” 沈穗看着眼前人,声音变低,还有些失落,“阿姊在家。”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从她语气上扬的尾调,不难听出她声音里的得意,不一会,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沈嫖在院子里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褙子,头上一根银钗,紫色的澜裙,手腕处戴着一只素银的镯子,看起来年纪三十多岁,原主未婚夫的亲娘,贺秀枣。 “贺家伯娘好。”她站在原地没动。 贺秀枣也有几日没见过沈嫖了,七日前她来谈退亲,谁知第二日这丫头就高烧不退,她想着这可不好,别亲没退,再出什么事来,昨日听她家隔壁的赵家婶子说好些了,她这就趁着一大早人少才来看看,只是再看这丫头倒跟前几日不一样了,可人站在那里,穿着件浆洗的发白的桃红色褙子,头发用根木簪挽起,脸颊消瘦,不过沈嫖往日里就长得温婉好看,这一病倒是有病西施的感觉了,声音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淡。 “阿嫖,咱这样的关系,也不必客气。”她忽略心底里的奇怪之处,倒是坦然的坐在院中的小椅子处。 穗姐儿难过的站在原处,沈嫖倒是走过去坐在贺秀枣对面。 贺秀枣皱下眉头,往日里来,沈嫖哪次不是端茶倒水拿出好吃的果子来招待她的,今日怎得这么无礼? 好久不见哇,开新书啦,是美食文,阿姊带着弟妹在汴京城经营的小餐馆,热烈欢迎大家一起来品尝哦。 ps:1,因为是架空,所以像宋朝没有的番茄,土豆,玉米,辣椒什么的,如果后期出现的,就都是私设,另外别的方面会尽可能的做到考究的。 2,入v之前日三,v之后日六,谢谢大家[害羞][害羞][害羞][害羞][害羞][害羞] 3,依旧无cp,女主只爱搞事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汴京刀削面 第2章 沈家二郎 沈嫖嘴角嗪着笑,径直走过坐在于秀枣的对面。 “不知贺家伯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呢?”她说完招手让穗姐儿过来坐。 沈穗本来还很难过,阿姊很喜欢贺家大郎,起先她还记得因为这个还跟阿兄吵过架,阿兄很不喜欢贺家大郎。 于秀枣倒是没想到这小妮子大病一场,连亲事都不肯退了,她瞬间就变了脸色。 “你…” 沈嫖见她语气着急,脸色也变了,大概能推测出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显然并不是个多沉得住气的人,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她习惯和人谈事时谋定而后动,更何况现在她可还是初来乍到,笑意愈发深, “伯娘急什么,我自然记得,退亲是吧。” 于秀枣本来紧绷的身体听闻她的话,才放松的往后椅背上靠,悠悠开口。 “那正是…” “退亲我应允,就擎等着伯娘写退婚书,我来签字即可。” 于秀枣见她应允的这样快速,倒是放心,说实话沈家早些年还算良缘,现在没了爹娘,还要拉扯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的,更不用说要读书,以后还要给穗姐儿置办嫁妆,她简直不能想,想一下几乎晚间都睡不着觉,可同样的门第里又找不到比沈嫖更为出色的小娘子,本来还觉着就算是成婚,一定要把这套房子作为嫁妆,可现在她家大郎可是被书院的博士看上,她想来想去要先把沈嫖踢掉,可又不舍得之前定亲的钱财,可话已经说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把定亲时的单子拿出。 “阿嫖,这是你爹娘在时,我与你家的定亲单子,你把这些物件都照常还与我家即可。” 沈嫖早就想到她要作甚,七日前只说出要退亲事,原主就已经哭晕过去,于秀枣都没来得及提起这件事,她打开装模作样的瞧了一眼,又给合上放到桌子上推回到于秀枣的面前。 “贺家伯娘可是欺我家无人,依据本朝律法,若你男方无故退婚,聘礼不得追回,莫非伯娘都忘记了。” 当下的律法规定,若是女方无故退婚,要先挨板子才能继续提退婚。 沈穗懂得虽然不多,但也能多少听得明白,看着阿姊的眼睛冒光,她原以为又是要贺家伯娘像隔壁刘家婶婶的大公鸡一样雄赳赳的回去呢,不由得也挺直了胸膛。 于秀枣倒是气急,直接站起身,一时半晌都发不出一言一语,只指着沈嫖。 “好你个小贱皮子,说到底是你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才要来打我们贺家的聘礼谋算。” “原先我是瞧你温婉识礼才为我家大郎聘了你来的,没成想啊,现如今你可是露出狐狸尾巴。” 沈嫖起身先捂住穗姐儿的耳朵,看她这样气急败坏,一点都不生气,“贺家伯娘可是要到处嚷嚷,若是让邻里听了去,再传来传去,可是要误了贺家大郎的前途,到时到夫子面前说上两句,贺家大郎的亲娘是个藐视本朝律法的人,那可如何呢?” 宋朝十分重视读书人的名声,若有一点不好,就别想做官了。 于秀枣气的脑袋嗡嗡的,这个贱骨头,往日在她面前装的温良恭谦可见都是装的。 “你胡吠些什么?看我不把你嘴皮子撕烂。” 她说着就要上手,沈嫖见此就推着穗姐儿往外跑, “穗姐儿快去外面让街坊邻里来瞧瞧,贺家伯娘要触犯大宋律法了。” 穗姐儿是个机灵的,小腿蹬蹬的就往外面跑,也可能是吃饱的缘故。 “打人了!打人了!” “贺家伯娘发疯起来要打人!” 隔壁的刘家婶婶手中的筷子都没放下,就从他们家里出来,他们两家的房屋格局是一样的,只是院子大小不一样。 “穗姐儿,这是怎么的了?”这几日她也时不时的去照看过沈嫖 ,昨日见她好一些,想着今日一大早还准备来瞧瞧,谁知刚刚做好面汤,就听到穗姐儿在外面大喊。 “刘家婶婶,贺家伯娘来我家退亲,还要我阿姊还聘礼,说不听,就要动手呢。” 这会正是各家各户用早食的时候,要出去干活的还没上工,也是人最齐的。 左边的程家嫂嫂手中还拿着胡饼呢,满眼的着急。 “刘家婶婶,这是弄啥呢?” 说话功夫间,沈嫖就已经跑到外面小楼的大门口,也正是围上一群人的地方,她抬手擦擦眼角。 “贺家伯娘好生厉害,咒骂我无父无母,要来退亲,且要回所有定亲的聘礼。” 原主不仅无父无母,也无祖父母,外祖父母以及各种亲戚,原主爹娘是在慈幼院长大的,相当于现代的孤儿院。 于秀枣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叉着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程家嫂嫂看这才几日不见,沈嫖已经瘦的像是一排竹竿,又看于秀枣膀大腰圆的,当下就把沈嫖掩在身后。 “我说贺家婶子,你这是作甚,好好的把退婚书各自签字即可,还要回聘礼,可是没脸了。” 于秀枣掐着腰,“我家事与你有何关系,要你在此开口说话。” 程家嫂嫂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哎,你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就让阿嫖一纸诉状把你告到开封府衙门吧,看看你家大郎还有啥子前程。” 沈嫖不由得在心底给她鼓掌,打蛇打七寸,她原先就仔细想过,如果因为原主无父无母,那何不一年前就提退婚,还拖上一年这么急哄哄的,可见是贺家大郎有了新的门道。 “若贺家伯娘这般苦苦相逼,我也只能告上衙门,到时候如何收场,就莫怪我了。” 她边说边低头啜泣。 周围的邻居们,都瞧见沈家姐儿大病一场,这身子骨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都不住的为她说话。 于秀枣想起刚刚在院中看到的那只羊,几年时间已经喂养的膘肥体壮,现在一斤羊肉要百文钱,那只羊要值多少钱啊,十分心痛,正烦闷着。 “娘,您这是在闹什么?” 人群里出来一人,一身青灰色棉布直缀,宽袖长衫,显得文质彬彬,这就是贺家大郎。 于秀枣嘴里一声儿啊,还没说出声,贺家大郎就双手举起行礼。 “是我家母亲行事不当,退婚书我已经写好签字,劳烦沈家大姐儿签字就好,一应聘礼自不会讨要。” 他这一出,周遭的邻居倒是也不多说些什么。 这事眼看着谈妥,邻里们也都散去,四个人进到院子里。 沈嫖识字,细细把退婚书看过,正准备签下字。 “慢着。” 门口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皱着眉头, 沈嫖脑袋里跳出来俩字,沈郊,沈家二郎。 贺家大郎笑下,“二郎从书院回来了?可是对退婚书有什么意见?” 沈郊才走上前,看一眼沈嫖过于消瘦的身子,又移过眼神。 穗姐儿倒是过去抱着沈郊的腿,“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沈郊眉头未松,只是摸摸穗姐儿的脑袋,然后才抬手算是给贺家大郎见礼。 “贺大哥这亲退的不明不白的,婚约要解,也应当给我家一个说法罢,我家阿姊是十里八乡称赞的好小娘子,不知贺大哥和贺家伯娘为何?” “三年前,贺家伯父新丧,因为守丧,我家阿姊等了三年,我家阿姊这三年不应当有个说法吗?” 沈嫖站在一旁未开口,倒是对这位弟弟有了新的认识,礼仪周全,有理有据,是个读书的料子。 贺家伯娘冷哼,“沈家二郎这话说的,还要如何?” “补偿我家阿姊五贯钱,以示你们对我阿姊的愧疚之意。”沈郊说的坦然。 “不可能。”贺家伯娘怒目瞪圆,她辛辛苦苦做一些小活计,一日才能赚一百文钱,一开口就要走她一个多月的。 贺家大郎脸色也不好看。 “那我就要了向林博士好好写上一封信了。”沈郊已经知晓贺家为何退亲,林博士爱女瞧上了贺家大郎,双方已经通气。 贺家大郎皮笑肉不笑的立刻应允, “等我回家,就取五贯钱悉数奉上。” 退婚书签下,贺家母子才回家。 沈郊已经累急,到屋内一连喝了两大碗的茶水。 沈嫖看到他脚上的鞋全是灰尘,从辟雍赶回,且为了省钱没坐任何驴车代步,估摸着卯时不到就起床往回赶了,只靠双腿,得差不多大半个吧。 汴京辟雍是在外城的蔡河湾,虽然和家里都是在蔡河边,但因为河流以及房屋的阻挡,要绕很大一圈才能到家,直线距离近,但绕过一圈也有二三公里。 沈郊困累交加,“阿姊,我先去睡一会,等下午还要赶回辟雍。”他语气间并不热络,说完就径直往自己的那厢房走去。 穗姐儿抬头看看阿姊,又看看二哥的背影。 “阿姊别担心,二哥还是帮咱们的。” 沈嫖点头应下,没一会贺家送来五贯钱,沉甸甸的,她拿回厢房,原主手里还有一些积蓄,加上这五贯,也就十五贯钱,她让穗姐儿在家陪着沈郊,自己进城去。 从新桥巷找到车行,一文钱一个人坐上驴车从南熏门进城,她还挎个小篮子,驴车走的快些,大概两刻钟就到大相国寺,今日是逢集市,简直是人山人海,有各种各样的小商贩在卖菜,还有些挑着扁担的货郎大声吆喝,以及各种吃食,已经是辰时,有远路来的没吃饭食的,在街边就叫上一碗面汤,再来俩馒头,宋朝的馒头是带馅的,热气腾腾的,孩子很多,蹦蹦跳跳的。 沈嫖没耽误时间,买好菜种,到香料铺子上,各种花椒之类的磨成粉的要了一两,香料果真很不便宜,花了三十文呢,又跑到肉贩摊上,汴京是羊贵猪贱,因为很多人觉得猪长大的环境很脏乱,所以不适宜入口,与士大夫阶级来说附庸风雅之事怎么能吃猪肉,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是膻,现在猪的煽猪技术还不是普遍,但也因为养猪的成本比较大,有些是养殖的是不敢动手煽猪,怕猪就这么死了,连种猪的钱都收不回来,肉摊贩上的猪肉恰巧是没煽过的,她站在摊前听人聊天。 “买煽了的还是要去汴河大街南边的肉行。” “可不是,一会转一圈过去。” 幸好肉行距离大相国寺就隔着汴河大街一条道,她挎着篮子直接步行走过去,肉行挨着就是青鱼市,这里距离南岸角门子倒是近,所以无论是鱼还是肉都十分新鲜,基本上是当天宰杀的。 来买猪肉的大多数都是市井人家,猪肉的价格也就一斤六十文,她要了一斤半,又在街边遇到一位老妇人在卖熟的过火的柿子,那柿子圆润饱满,看起来就知道鲜嫩多汁,是一点都不能压着,不然就要瞬间烂掉,老妇人也是从城外赶路过来的,自家柿树结的格外多。 汴京城外因为是官家的地,荒着也不是个事,索性就让百姓种菜养鸡鸭,时间长了也变成了汴京城的菜篮子,每日寅时城门开启,从南熏门进来,南熏门大街进到内城,有时卖菜的百姓们可能就在外城摆摊直接叫卖,所以这些都新鲜着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沈家二郎 第3章 浓油赤酱红烧肉 沈嫖回到家里已经到午时了。 沈穗在自家门前蹦蹦跳跳的跟程家嫂嫂的姐儿玩呢,门前码头的漕工和脚夫也都依靠在杨柳树下歇息,也有一些是拿着胡饼在解决午食,有些奢侈的可能到旁边的小馆子区去点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饼喝上一碗,也有来一壶十几文的酒,再切上一些凉菜,但这样一顿饭下来没二十文是下不来的,来这里做漕工卖力气干活的,一日也就赚的一百五十文左右,若是要养活一家老小的,自然是怎么节省怎么来了。 原主的爹就是漕工,是厢军剩员,相当于有编制的搬运工,码头来往货船比较多,有官家的也有私家货船,搬运货物的漕工需要的也多,所以会有中介介绍脚夫过来,但结算的工资就没沈父这样的厢军多,厢军还有别的一些福利,比如生病可以到官家设置的安济坊免费看病。 可五年前沈父旧病复发,未能救治来。 而沈母是从事医婆的,专门为一些妇人上门看病,收入也算可以,对于两个都是孤儿出身,无亲戚帮扶的两口子,能有如今的基业,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 穗姐儿看到阿姊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 晌午太阳晒着,也暖和不少。 “阿姊,二哥还没醒呢,他可真能睡啊。” 沈嫖牵上她的小手,“他急匆匆的赶路回来累的狠,让他好好睡吧。” 程家姐儿名字是程月,脸蛋圆润有肉,眼睛亮晶晶的,穿着也比穗姐儿要好很多,平日里跟穗姐儿的关系最好,“穗姐儿,咱们等到半晌去听“说话人”讲故事吧。” 穗姐儿因为要照顾沈家阿姊都好久没跟她一起出去玩了。 沈嫖还没等穗姐儿说话,就替她应下,“好呢,等午睡起,我让穗姐儿去找你玩。” 穗姐儿开心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了,她现在很开心,阿姊病好了,二哥也在家,像是娘还在的家一样。 沈嫖看着在码头岸边休息的漕工们,心里也有了盘算。 两姊妹回到家里,穗姐儿看着阿姊篮子里的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们好久好久没吃过肉,她都快忘记肉是什么味道。 沈嫖算一下这一趟出去花了差不多一百多文钱,菜种只花了五文钱。 她先是用陶罐淘洗大米,米价并不贵,差不多平时一百文钱能买三斗米呢,厨房里的炉子搬到院子里点着,让穗姐儿在一旁守着,在陶罐里擦上猪油,再把淘洗的米放进去,温水没过大米,盖上盖子。 一斤半的猪肉,她切下来一斤,把案板搬到外面院子的小桌上,这块五花三层的肉十分漂亮,肉质细腻,切成差不多大的四四方方的小块。 沈嫖一边把买回来的各种香料按照自己的估量配置上,一边看着这个小院子,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鸡叫狗吠,院子里飘出的炊烟,她还准备在院子里也种上一颗柿子树,她的人生格言就是,既然活下去,就要好好活,吃好喝好胜万全嘛。 穗姐儿坐在小木凳上,手中拿着蒲扇时不时的扇下炉子。 沈嫖到厨房里开始刷锅,工具就是丝瓜瓤子。 “阿姊还去四司做工吗?”穗姐儿跑到厨房门口。 沈嫖摇头, “阿姊学到很多手艺,准备在咱们家前的一层小楼里先摆个摊卖些吃食。” 她今早见过沈郊后,觉得沈家目前的发展路线没有错,她在家可以赚钱养家,但希望沈郊能考取功名,将来做个一官半职,她们在汴京也能更好的生活下去。 彼此互相依靠,这并不相悖,她认为在家庭这个组合里,每个人都要有每个人要负起的责任和义务,靠一个人,是走不长的。 而且沈郊并不像原主记忆中的那样凶神恶煞不讲道理一样,相反她很看好他。据原主的记忆中,沈郊自幼就很聪慧,基本过目不忘,从府学到辟雍,在去年才历尽千辛万苦考入辟雍,成为外舍生,想要达到做官还有不少的苦要吃。 切成块的五花肉在凉水里浸泡,去一下血水。 她拿过来竹篮把院子里已经枯萎的豆角黄瓜番茄都择了,连带着竹篮小架子也全都拔掉,豆角她准备洗干净煮好,再晒干,冬日里不论是包包子,还是炖小鸡都是好菜。 黄瓜正好也小,干脆用醋酱油加上饴糖腌制成酸甜口。 汴京的糖都要分三六九等,饴糖是最便宜的,一斤是四十文左右,冰糖一两要百文,实在是贵。 五花肉已经浸泡结束,厨房里把大锅用丝瓜瓤子擦拭干净,灶台里点上火,穗姐儿看外面炉子里火已经着起来,就跑到厨房来帮忙烧火。 沈嫖把浸泡好的五花肉在锅里小火慢煎,要把五花肉上的油脂煎出,她只是低估了古代猪肉的油脂,还盛出来一些放到了油罐里,然后拿出来家里饴糖,慢慢炒化,一直到每块肉上都包裹上酱红色的外衣,再加上温水,然后把自己配好的香粉,酱油倒进去,简易版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大致如此。 两个人干活也快,穗姐儿正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到二哥站在门口,高兴的开口。 “二哥,你睡醒了,阿姊说你走着赶路回来,肯定很累,就让你好好睡,阿姊说她做的是菜叫红烧肉呢,是不是可香?” 沈嫖是背对着门口站着的,听到这话回头看一眼沈郊。 沈郊只是嗯下应下穗姐儿的话,只是好奇,她怎么能看出来自己是走着回来的,他上前从怀里掏出来两百文钱,放到灶台旁。 “这是我在书院抄书赚的,你,你给穗姐儿买些布料,做身新衣吧。”他说完就想走。 沈嫖看着铜板,原主记忆里,沈郊自从考入辟雍后从没问家里要过钱,原主娘在时,也就只是给他做好衣裳去书院看他,可原主从没去过,可见他在书院里吃喝笔墨笔砚是全靠自己,即使辟雍是免学费的,那平日的日常吃喝开销呢?竟然也能省下这么多? 不过从他自己为了省下两文钱,硬是走好几里路来说,能省下来也可能。 “不用,我做工也攒下不少,给穗姐儿还是能买的起布料的,你自己留着吧。” 沈郊并未答话,只是抬手摸摸穗姐儿的脑袋, “兄长要去书院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听话。” 沈嫖大概能感觉出,两姐弟都是犟种。 沈穗不舍的抱着他,不让他走。 “你既然回来一趟,也别闲着,那菜地,我打算重新种,需要翻地,你翻一翻地,另外再打两桶水,然后拿着钱去买上些木柴。” 沈嫖一通活安排下来,果不其然,沈郊就先去拿着长柄铁锄去翻地,院子里有水井,打水并不累。 穗姐儿看看阿姊,又看看兄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锅里的红烧肉经过慢火炖煮,又大火收汁,颜色诱人,每一块都吸满了汤汁,盛到盘中淋上锅里浓厚的酱汁,恰好沈郊已经用小推车把买来的几大捆推到小院里。 一斤五花肉做出来的红烧肉还是很多的,沈嫖用布垫着蒸米饭的陶锅也端到小饭桌上,盛出来三碗米饭,米粒在紧挨着陶锅的部分已经微微黄焦,冒着热气,扑面而来的就是米粒的醇香味,她一时想起纯正的东北五常大米,看到翻好的地,心里挺满意的。 穗姐儿主动过去把沈郊拉到饭桌旁,“二哥快点吃饭吧。”她眼睛眨巴着,一脸认真。 沈郊还没见过这什么红烧肉,只是实在饿的难受,已然前胸贴后背,他回来路上只花两文钱买一块胡饼,三两口就已经吃完,不自在的坐下来。 沈嫖主动递一双筷子给他,沈郊接到手中。 “来,把肉和米饭配着吃更香。” 穗姐儿学着夹起一整块五花肉放到碗里,肉有些烫,但她还是不舍得放下,肉好香,还很烂,后味还有些甜,配着米饭吃更香。阿姊在厨司学的手艺可真好,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炖猪肉呢。 沈嫖吃着自己做的饭,还是觉得幸好她学的是厨艺,不然现如今可真是寸步难行。 沈郊吃的最快,闷头就在扒饭。 一时之间院子里静落无声。 沈嫖瞧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沈郊,他长相肖父,原主肖母,可说不上来的,二人眼睛极其相似,可能这就是血缘至亲,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的颇高,自己也只到他肩膀,可身型消瘦,这样的身子板怎么扛得住将来在贡院的考试,她得把沈郊的身体养好,为了自己也为了沈家。 还有就是承了人家的一条性命,总要承这份情。 “好吃吗?” 穗姐儿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沈郊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半,沈嫖瞧着陶锅里的米饭幸好蒸的多,肉还剩下一些,三个人都吃的肚圆。 吃过饭沈郊把院子里的鸡圈和羊圈收拾一遍。 沈嫖找出来饭盒,这饭盒还是之前给沈父带饭时用的,后来就是沈母出去行医时用的,剩下的红烧肉跟米饭一起装上,买回来的柿子,揭下皮把已经熟透的柿子放到碗里,连剥了四个大柿子,再放上面粉搅拌均匀,炉子里还有火,上面放上熟铁鏊子,鏊子烧热,擦上一层猪油,一勺柿子面糊放上去,滋啦一声,用铲子翻面,再一点点煎的外焦里嫩,汴京的甜品在制作流程中都十分麻烦,她现在没什么材料,只能简单做出来一点。 穗姐儿在旁边看着,“阿姊,这个好吃吗?” 沈嫖一听就知道她想作甚,先煎出来的一个给她放到小碗里,“去吃吧,小心烫。” 穗姐儿捧着碗,红着脸蛋,今日彷佛是过年,好多好吃的。 煎出来的柿饼把熟透柿子的甜味完全发挥出来,而外面一层焦甜,里面则是流淌的溏心。 这个煎从出来也快,又做出来好几块直接给沈郊放到饭盒里,合上盖子。 “这是给你的,到学院吃,还有这两百文自己留着。”她递给沈郊,见他硬是不收,干脆拿出来一百文,“行,我拿一百文,回去的时候坐驴车,别再腿着走回去了。” 沈郊手中的饭盒沉甸甸的,又点过头,半晌才僵硬开口,“若家中有事,就捎信到书院,我会尽快赶回来。” 沈嫖和沈穗把人送到门口,沈郊提着饭盒走远。 穗姐儿瞧着二哥的背影红了眼睛。 新文来了,请各位食客们动动小手点个收藏,[星星眼][星星眼][爱心眼][爱心眼][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浓油赤酱红烧肉 第4章 码头饮食文化 汴京人也有午睡的习惯,时间跟现在差不多,劳累一上午睡一觉醒来差不多就到未时。 月姐儿来找穗姐儿出去玩。 沈嫖把煎好的柿饼用油纸包着,让穗姐儿一起带出去,程家嫂嫂这一年来也时常照顾她们姐妹俩。 穗姐儿欢呼着跑着出去,“说话人”就是说书的。 这会街道里全是孩子以及走街串巷的售货郎,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孩子们玩的最多的还有蹴鞠。 穗姐儿把还热着的柿饼分给月姐儿一份。 “我阿姊做的,非常香。” 月姐儿也不会跟她假客气,她还没吃过,接过来也就咬一小口,甜滋滋糯叽叽的,“哎?这是阿姊的手艺吗?好像比生病之前更好呢。” 穗姐儿也大咬一口,一本正经的点头,又小声说话, “今日我阿姊退婚了,还给我们做了肉吃,还给我二哥带饭食,我阿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变的更厉害了,但我心里又总有些不舒服。”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但还是会空落落的。 月姐儿眉头皱的紧紧的,“这不是你以往日日期盼的那样吗?为何会不舒服,小声跟你说,我娘回家跟我爹爹说。沈家大姐儿想明白了,以后日子会越过越畅快的,可能就是如此。” 穗姐儿也没再多想,可能吧,她的心愿就只要阿姊过的高兴就好。 “哎呀,快快,我们往里面挤一挤。” 沈嫖这会自己在家,到前面小楼里看了两圈,一楼是有三间厢房打通的,另外一间隔开的,也没放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桌椅板凳来的,原主爹娘是预备着将来郊哥儿娶妻生子可以住的。 二楼则是四间正儿八经的厢房。 沈嫖准备专门做午食来售卖,这边位置好啊,码头上劳作的漕工,厢军,以及私家货船,天南海北来来往往的人。她之前学习过关于每座城市美食的发展历程,就比如说武汉,武汉作为九省通衢,在晚清的时候,码头工人从事大量的体力劳动,就需要快一点,热量又高的早饭,所以有了“过早”,由此发展得来的热干面,豆皮,还有面窝,都是高碳水高热量,这么来看沈家地理位置是绝佳的。 辟雍书院。 沈郊是在去年考上的辟雍,辟雍算是太学的扩建,他脑袋灵,读书又刻苦,自学也没请过先生,母亲十分看重他读书,后来母亲去世,跟阿姊关系不好,他就住在书院的学斋里,虽然衣着简单,吃的也困苦,但每次考试都能拿到甲。 辟雍的学生被称作为外舍生,书院考试分为私试,每月一次,年考就是公试,若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他就能进入太学,成为内舍生,在那里可以接触到最好的老师和教学资料,成为上舍生参加科举也能事半功倍。 他回去的时候花了两文钱坐的驴车,节省了一大半的时间,到学院还不到申时。 沈郊今日是请了假归家的,现下归斋,辟雍里学子们被分到不同的斋,平时可以居住也可以当做书房用,每个斋有斋长,是监督管理大家的。 沈郊居住的斋叫做笃敬斋,学子们有在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切磋的,也有独自个在读书的,他提着饭盒继续往自己那屋舍内去,只是越往里走就越听见里面的吵闹声,不由的加快步伐。 与沈郊住在同舍的叫柏渡,柏渡比沈郊年长一岁,平日里就嬉皮笑脸的,此时此刻正气的眉目怒瞪。 “蔡安群,我都说过了赔你一整套洒金笺的纸张,你还如此惺惺作态作何。” 蔡安群气的脸红脖子粗,又看到平日的同窗们围在周围,肯定都在心里嘲笑他穷苦,他定要去告状。 陈尧之在一旁劝和,他是斋长,眼看着蔡安群要去找直学告状,赶紧开口,“若是被学官看到,咱们整个学斋都要受到惩罚,难不成你们都想去绳愆厅听训斥吗?” 柏渡一听到绳愆厅就立刻先讨饶,虽十分看不上蔡安群,扔抱拳行礼,态度也变好一些,“蔡兄,刚刚是我的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罢。”语气颇有些懒散。 蔡安群气的压根都没张嘴,只是看在斋长的面子上才敷衍的回礼,一甩袖子转身回到自己屋舍。 陈尧之又连忙让大家都散了去,沈郊才到他们面前,“发生何事?” 柏渡简单解释一遍,“不就是你上次私试的成绩比他好,他不服气,不当面说出来,背地里让我听见,我就把水全部洒到他的纸张上了。” 沈郊看一眼蔡安群离去的背影,“下次别这么做了,被学谕知道,你又要挨罚了。” 柏渡叹气,“可不是。”他倒不是怕学谕的处罚,是怕家中。 辟雍是八品以下官员以及平民百姓的孩子才能考试入内,但柏渡不是,他祖父曾官至翰林学士,只是他父亲在读书上建树不多,现如今在光禄寺当值,是个闲差,家中唯恐他将来也是个纨绔,特意把他安排到了辟雍,长辈盼他能被身边人影响多多上益,可谓是古有孟母三迁,今有他柏父择辟雍,但辟雍内的祭酒曾是他祖父的学生,所以对他也十分严格,在书院内但凡惹出什么乱子,就直接告诉他家中,他就会被家法伺候。 不过他在书院内也结交到不少的好友,沈郊是他最服气之人,虽然年纪小,但聪明又肯吃苦,做文章又十分出色,说不得在辟雍这一年,到来年二月考试就能升到太学。 尧之兄读书十分刻苦,为人忠厚,乐于助人,谁来询问他文章,都会细细讲解,一点都不藏私。 “咦,沈郊,你今日回家怎样?那贺家的事可处理妥当?” 沈郊点下头,三人一起坐下。 “还要多谢尧之兄告知我贺家大郎和林博士的事,我回家时正巧碰见我阿姊在签退婚书。”他说着抱拳郑重谢过陈尧之。 陈尧之笑着摇头,“能帮上忙就可。” 贺家大郎是在隔壁的私人书院就读,陈尧之平日跟人的交情都不错,从别的学子那里听来的,昨日晚间在膳堂用饭时告知给沈郊,他立刻就告假,今日急匆匆赶回。 “那贺家大郎我也见过,除了长得人模狗样一些,品行不堪。”柏渡觉得自己看人一向十分准,他说完又看着那饭盒,“这是什么?” “我阿姊给我打包带来的,晚间咱们一起用。”沈郊正想自己也应当吃不完。 柏渡也没当真,直到膳堂开始放饭,书院规定,不允许在书斋内用饭,所以大家要不出去到小摊上买些,要不就在膳堂凑合吃一些,他在书院读书,就连每月的用例,家中给的也就和普通学子一样,他别说去光顾那些大酒楼,就连街边小摊想吃份羊肉汤,外加羊肉馒头都没银钱。 三人一起到膳堂内来,沈郊把饭盒打开,里面的红烧肉虽然已经凉了,但汤汁已经完全浸透米饭,色泽还是一如既往的诱人。 本来不当回事的柏渡瞧着这颜色,依稀还闻到饭盒内的香味,“做的真好看,不过已经凉了,你且等着。”他提着饭盒匆匆到膳堂后厨内,过了好大一会又提着跑回来。 “我让后厨的师傅在蒸笼上又热过一回,好香啊,师傅还问我家中的厨子手艺怎么越来越好呢。”柏渡是个十分会与人打交道的,每次回家带回来的好吃的都会与膳堂内的大师傅商讨,一来二往,与大师傅颇有交情。 沈郊看他的馋样,陈尧之也买了一份炊饼和豆腐汤过来,三个人都分一分。 好像经过一下午的浸透,那五花肉更入味了,鲜香又不腻,配着米饭更是满口留香。 柏渡一口下去才知道是猪肉,跟他往日吃的一点不一样,肉质软烂,香而不腻,简直美味啊,手下动作倒是越来越快。 就连最稳当的从陈尧之都有些惊讶,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炖猪肉,又好看味道又好。 沈嫖是把剩下的所有米饭都装了进来,但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子吃,不过几瞬间就已经用完。 就连柿饼也都分食一空,柿饼重新热过,外面倒是不焦了,但整体变软,似乎更香甜了,软乎乎的还有些粘牙。 三个人倒也没吃饱,又各自买个炊饼,但吃过好的,再吃这个就有些食不下咽,柏渡尤甚。 “阿姊的手艺这般好,怎从未听你提起过?”回学斋的路上,柏渡还在疑惑,沈郊不常提起家中事宜,只知他父母双亡,家中有阿姊和妹妹。 沈郊对最近几年阿姊在做些什么也并不清楚,“在四司帮忙,不过我这次归家有些晚,才知道她这几日生一场大病。” 柏渡是个仗义的,“我瞧着阿姊的手艺不输咱们汴京那些有名望的女厨。” 汴京大户人家做一些宴会时常常会邀请女厨来,价格十分昂贵,可以达到一位普通官员一月的俸禄呢,不过只要席面漂亮,再多的费用也是应当的,贵人们在吃食向来舍得花费。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笔芯笔芯笔芯[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码头饮食文化 第5章 裹满麻酱的热干面 沈嫖午后从家离开就去了蔡河下游边上最大的一家榨油坊,上写着于家榨油坊。 这会店内人少,因着今个是相国寺逢集,多数人都去凑热闹了,店小二正昏昏欲睡时,就见来了一位小娘子,忙迎上去。 “小娘子来了,是要买油吗?” 沈嫖其实还尚未进来时就闻到了芝麻香味,“我要一斤芝麻油,再来一些芝麻酱,店内可有?”她特意问有无麻酱,是因为在现在麻酱并未被广泛使用,就连涮羊肉也只是蘸一些胡椒,酱油这些组合成的蘸料。 小二哥态度好,“芝麻油打上一斤,芝麻酱的话,容恐小娘子等一下,我且去问一问。” 沈嫖也并不吃惊,点头示意,小二哥走了后,她看着店内堆在一起貌似是刚刚收购来的粒粒分明的上好的芝麻,怪不得这家榨油坊是整个外城最红火的。 小二哥也姓于,店内的老板是他叔父,他是来学榨油经营手艺的,本预想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榨油坊,到店后的院内,叔父正在和榨油的老师傅商量炒芝麻的火候,说完他才上前,“有一位小娘子来买麻酱,我不记得咱们店内哪里还有些?” 那老师傅本已经走开,听到话音又转身,“今个晌午刚刚出了一坛多,原是东鸡儿巷郭厨要的,还有些余量。” 芝麻酱这个东西并不常有,只有一些大酒楼的用来拌麻腐的,况也都是夏季多用,也是好些日子没要了。 小二哥立时就应下,“得嘞,那我去取了来。” 沈嫖在店里等了大约不到一刻钟,就见到那小二哥急匆匆的回来,怀中抱着两个小陶罐,“小娘子,这个是芝麻油,这边是麻酱,劳烦您看好,我这边给你过秤。” “多谢了,这麻酱是多少银钱一斤?”她要用来做热干面,考虑控制成本。 “四十个钱。”于小二边说边动作麻利的称重,店在汴京城也开了十几年,向来是童叟无欺,他秤好还给沈嫖看一看。 沈嫖要了一斤的芝麻酱,倒是未曾想到会这般便宜,纯的芝麻酱是非常浓稠的,她用来做热干面需要提前用温水泄开,自然一斤的量也就更耐用。 她又到杂货铺买上一些碗筷,以及碱面,杂货铺就在沈嫖家一条巷子上,经营店铺的是李家娘子,本名叫林甘草,她家官人是位木匠,所以他们是前面推出木板摆上货品售卖,后院内又是可以做桌椅板凳的。 李娘子好心的用家中的独轮车帮沈嫖送回家。 “沈家大姐儿,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就来店内寻我,不必客气。”李娘子认识沈嫖母亲,巷子里平日里谁家缺些针头线脑的都来她家寻,但与沈嫖并不熟悉,平日里每次见她也都是急匆匆的去四司做工。 沈嫖打开大门,帮忙扶着车子依靠在门口,“那我就多谢李家嫂嫂了。” 李娘子也是第一回来沈家,一眼看着这临码头的小楼,多有羡慕,台阶往下就是码头,沿着河边就有摆摊叫卖的,是比巷子里头热闹呢。 两个人一起把碗筷放到一楼的桌子上。 李娘子收拾完又推着小推车离开,她到家才与自家官人说起沈家。 “那沈家大姐儿瞧着身子骨也弱,今日早上才大闹一出退婚,我刚刚瞧人一点事没,早些时候还听贺家那位婶婶说是不舍得与她家大郎退婚才生病的,这可一点不像。” 李木匠手下刨木头的手没停,也乐的跟自家娘子说一说闲话,“贺家哥儿攀上了林博士家,自然是要退了沈家的婚,沈家大姐儿现在是无父无母,还要负担二郎的束脩,和穗姐儿的嫁妆,任谁都觉得不是个良姻。说起来,沈家大姐儿命苦。” 李娘子倚着门框,也是叹声气,“可不是,刚刚她来买碱面和碗筷,我都是给便宜不少,不过不嫁到贺家,我还觉得是好事,沈家大姐儿性子太好,去了贺家也是受婆母磋磨。” 李木匠可是肯定的点头,“也不知她买那些碗筷做什么?” 李娘子也没多问,毕竟她与沈家大姐儿也不熟悉,多打听再让她觉得自己是存心看笑话的倒不好呢。 沈嫖回到家里就开始忙活起来,先和上一小瓢的面粉,又适量加入碱面,先是揉搓成絮状,面团,放到一旁醒着,旁边再准备葱花,蒜末,盛出一小勺还温热的芝麻酱,用炉子上煨着的温水泄开,加上盐,酱油,又把五香粉重新按照她自己的配方调制一下,加入到芝麻酱里,芝麻酱的香味已经漫到这一个屋子里了。 面团醒好,又是加了碱水的,十分劲道,她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开始擀面条。 外面穗姐儿和月儿姐跑着进到家里来,一进来俩小姑娘就闻到了香味,跑一下午,两人早就饿了,都凑上前来。 月姐儿和沈家阿姊也并不太熟,但晌午吃过阿姊做的柿饼,她心里倒是多了一些亲近。 “阿姊,这是做什么?”穗姐儿好奇的上前问,小鼻子闻来闻去。 月姐儿也是。 沈嫖见穗姐儿倒不似早上那般没什么精气神,小孩子还是要多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多玩一玩。 “叫做热干面,是个很好吃的面条。” 穗姐儿哇一声,眼睛都亮了,“阿姊又要做我没见过的好吃的吗?” 沈嫖笑着嗯声,“自然,月姐儿一会也不要回家吃晚食,就在阿姊家吃,就当做阿姊谢过月姐儿在我病的这几日一直陪着穗姐儿。” 月姐儿被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白嫩的脸颊上有些发烫,“谢谢阿姊。”她其实应当说都是应该的,不必客气,但是这,这好香啊,她就一时挪不动脚。 现下人吃晚食也早,因为对于不宵禁来说,若是饿了还有晚上的宵夜呢。 “那穗姐儿帮阿姊把炉子下面的盖打开,烧上水。”沈嫖就下两碗面,也不值得再烧灶。 穗姐儿又连忙跑过去,月姐儿也在后面紧跟上。 沈嫖想着碱水面也不好消化,她俩小姑娘也不能多吃。 面条擀好,切成均匀的细面,沈嫖学艺时,跟过不同的大师傅,现下自己没钱买食材,能做的最多的也是面食,价格也是最便宜,且好做,想起曾经她为了学蒸的一手的好馒头,也是不知道揉了多少个,有的馒头是软绵绵的,有的馒头咬一口十分劲道,掰开后还能看到里面的层层纹理,这就端看师傅手艺高低,刚刚磨出的小麦面粉,再蒸上一锅千揉万揉的馒头,就真是不配任何菜,都能吃上俩。 沈嫖把面条提起放到案板一旁,炉子的炭火已经燃起,把小铁锅放上去,添上水,水开下面,煮上大概两三分钟,把面条捞出来过凉水,再用芝麻油拌一拌,晾凉,等凉的功夫,又把芝麻酱搅拌一下,再把凉的面条过开水煮熟,三个碗一字排开,俩小姑娘的少一些,沈嫖自己的多一些。 趁着热气把芝麻酱倒进去,热气把芝麻酱和面条充分融合,每根面条上都包裹上醇厚的芝麻酱,再把葱花和蒜末放上。 “好了,吃吧。” 三个人围坐在院子的小桌旁。 穗姐儿看着面条色泽好看,一口咬下去又满口都是香的,而且面条好劲道,跟早上阿姊做的那个面的筋道还不一样,蒜末有一点点辣,但就是好香好香。 月姐儿也是,她吃饭秀气,细嚼慢咽的,但也忍不住加快速度。 沈嫖吃上一口热干面,也不枉费自己忙活一通,总觉得比之前做的还好吃。 小院内十分安静,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芝麻酱的香味。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太阳像是个红彤彤的大柿子挂在枝头,温度比着中午又下降不少。 程家嫂嫂在门口敲过门后就直接推门进来,她是来寻她家月姐儿的,未曾想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她在沈母没去世之前就是沈家的常客,对沈家也挺了解的,进来就看到三个人捧着碗在院子里吃起来。 “我说月姐儿这会还不闹着要回家吃点心,原来是在你阿姊吃呢,真是香啊。” “嫂嫂,快来坐下。”她锅里正巧还剩下一筷子筷子,也不多,炉子的火也没关,过开水煮熟,捞出,搅拌上没用完的芝麻酱,给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嫂嫂也帮我尝尝,我做的热干面。”沈嫖感激她早上的维护之情。 程家嫂嫂也并不是拘谨之人,本家姓高,名字是高桂枝,闻着这香味她口中已经有了口水,这碗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比之刚刚更香,“那嫂嫂就不跟你客气了。” 月姐儿嘴里吃着还点下头,“娘,真香,阿姊做的,怎的这么好吃呢。” 程家嫂嫂看着自己女儿的馋样,也吃上一口,这面条好嚼头,而且还香,唇齿留香,她也顾不上说话,只两筷子就吃完了,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沈嫖看着她碗里吃的干干净净的,她原打算是改日单独谢过她和赵家婶婶的,她能看的出来若不是真心为你好的,谁愿意在今天那种情况下为你说话呢,再说远亲不如近邻,屋中也只有她与穗姐儿在家,往后家中若有什么,也是依靠着邻里来互相帮忙的。 还没等沈嫖开口,程家嫂嫂看向沈嫖的眼里已经满是不可思议,“阿嫖,你这两年就多在四厨可真是没少学啊,这手艺可比的上大酒楼的师傅。” “还有你是怎得想起用麻酱来拌面条的,哎呦,我往日也就吃过拌的麻腐呢。”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当时汴京会在夏天卖麻腐,跟凉粉,冰镇饮料一起卖的。[害羞][害羞][害羞][害羞] 开店营业,欢迎各位可爱的食客们[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裹满麻酱的热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