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帮我还钱》 第1章 不要当担保人 罗行站在没有关机的电脑前。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眼前的屏幕亮着光，照亮了杂乱的桌面和罗行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罗行紧盯着荧光闪烁的屏幕。电脑上被设定了一个自动销户的银行账户，被一个陌生的程序带着跑。 还有三分钟四十三秒零二。 罗行抬起手腕看了看左腕部那只碎冰蓝的机械表，来自一个上世纪很火的英国品牌。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带这样的表了。 只不过这表是崔谨恕送给她的罢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罗行再次将目光投向屏幕上那个银行账户的户主。 崔谨恕。 这个账户里有一亿五千三百万的存款，在这个自动销毁的程序带动下，这笔钱正飞速向外转移着。 不难想象，等到这个程序归零自爆，这笔存款就会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两分二十七秒零九。 罗行拿出自己的终端，打开投影，看了看自己一片死水的通讯录。 通讯的对象无一例外，昵称之前都挂着一个公司名。 菊石。 她还有两分钟决定要不要拦截这个程序。 以她对崔谨恕的了解，这个程序虽然难解，但还是能在两分钟内终止的。 不然他不会放任自己就这样闯入这间安全屋，面对这个自动运行的程序。 一分三十二秒十四。 罗行闭上眼睛。 这时，她的终端传来一阵震动。 她低头一看，投影上赫然显示一个IP地址。 一串红字，她很陌生。 一看发信人。 崔谨恕。 罗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终端机，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任何信息发来。崔谨恕的头像闪了闪，最终灰暗了下去。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屏幕。 奇迹并没有发生，现在账户里的钱只剩下二百多万了。 四十一秒零五。 三十七秒零二。 二十八秒三十。 十五。 八。 七。 六。 五。 罗行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电脑。 现在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公司的人找到这里之前离开。 背后传来清脆的提示声。罗行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屏幕最后一眼。 屏幕上银行账户消失了，程序也终止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 她自己的照片。 罗行愣住了，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端着一个蛋糕托盘，头戴着歪斜还破了一个角的生日帽，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手上正戴着那块碎冰蓝的手表。 而拍下这张照片的，正是崔谨恕。 只一秒，照片消失了，屏幕瞬间回归漆黑，液晶屏上只剩下罗行错愕的表情。 周一，要命的周一。 白衹一掌拍向身边的闹钟，在她的掌力之下，那块小小的电子板在桌上无力地蹦了两下，连着电线一起掉下了桌子。 白衹一手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坐起来，烦躁地扯掉了左臂上缠绕的电线和右臂上的心电监护仪，抓起枕边那个长得像助听器一样的东西戴上。 本来还想给闹钟通上电，好在自己赖床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电醒，幸好在睡前想起了自己还挂着一个监控脆弱心脏的监护仪，要是真通了电，监护仪不把整个公司的人都闹起来才怪。 白衹下床，蹬开床下杂乱的衣物，光着脚往浴室走去。 这间占地一百平的顶层复式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住，哪怕起床之后裸奔都不会有事。 白衹哈欠连天地进了浴室，点亮面前的镜子，淡蓝色的荧光逐渐弥漫了整个浴室。 正在她打算伸手去拿梳子时，镜面上传来提示音。 有任务来了。 白衹看着镜面。 【任务类别：迎新。】 【任务内容：生物信息数据录入。】 【时间：两小时二十七分后。】 【地点：菊石科技总办公楼二百七十五层人事部。】 白衹随手一划，镜面在显示大大的“已阅”二字之后归于平静，只剩下蓝色的水波纹浮动。 三个小时后。 白衹身着樱粉色帝政风长裙，脚穿一双兔子棉绒拖鞋，踢踢踏踏地一路走到了人事部办公室门口。她的脖子上挂着自己的生物信息员工证，随着她不羁的动作晃来晃去。 在人事部门口，她见到了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他还是一身漆黑工装，站在人事部门口直直地盯着门牌看。 幸好现在人不多，不然就凭他一米九的个子堵在办公室门口，进进不来出出不去的。 白衹径直走到他背后，好脾气地敲了敲他的后腰。 “大哥，麻烦你让让好吗？挡住我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眼窝很深，低下头看她的时候眼睛被一道深深的影子遮住，但他漆黑的眼瞳却显得更加冷硬。 像是一块浸在血泊中的黑曜石。 他看是她过来，一言不发地朝一侧挪了一步。 白衹二话不说推门就进。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香味，像是鼠尾草加栀子花的香，不过白衹没心情分辨这个。 偌大的办公室呈白色卵形，入目可见圆弧形的办公用具和装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椭圆形大理石办公桌前的身影。 是一个年轻女孩，身量高挑，看着足有一米七五。 我的眼睛肯定是尺。白衹想。 “小白来了，快进来。” 站在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讨好外加谄媚的笑，随着他鞠躬的动作，那身铅灰色的西装折出一个滑稽的褶皱。 这时，那个背对着她的女孩转过身来，看向她。 她穿着一件牛仔蓝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色内搭，下身是一条工装裤，脚上穿着绑带靴。她的黑发被一个抓卡随意绑在脑后，回头看着她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白衹也愣了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随意的人是来干嘛的。此前她也接过不少入职的新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活像金融strong男，穿成这样来入职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就是要麻烦你接入的新人，她的生物信息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录入了。” 中年男人竭力表现出一副熟络的样子，还要给白衹倒茶。 白衹摆了摆手，快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女人低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算是问候。 “你叫什么名字？” “罗行。” 那女人的声音很轻，倒是很符合她对一个入职新人的想象。 “合同签了？” “签了。” 叫罗行的女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那是一块录入电子信息的名牌，照片上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白衹忽然觉得，这个本性冷淡的人似乎正在努力表现出积极热情的模样。 “多大了？” “二十三。” “还这么年轻，急什么？” 白衹长叹一声，拿起她脖子上挂着的名牌看了看，然后摸出自己的终端，扫了她名牌上的信息，数据比对过关之后，她正要关闭页面，却看见了亲属信息那一栏一个熟悉的名字。 “崔谨恕？” 白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他是我哥哥。” “那你怎么姓罗啊？”白衹打开她的信息栏又看了一眼。 “是我的继兄。” 罗行点了点头。 那个殷勤的男人立马接话。 “还说呢，这位罗小姐就是被崔谨恕连累的，直到公司来找她问话，才知道自己当了他的职业担保人，这下好了，崔谨恕携款潜逃，本来也不干她的事，可是有担保人这么回事，那一亿多的钱就得她来还了。” 白衹再次看向她，罗行冲她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这件事于她而言只是尴尬，一亿多似乎对她造不成一点冲击。 “所以你入职是为了？” 罗行正想说话，却被那个男人打断。 “公司找她来问话，要是不想被告，最好的选择就是调职，她原本是信息技术部门的，现在主动申请成为入门人，进门里的世界试试，或许还能赚到钱来弥补公司的损失。” “一亿五千三百万，就算成为入门人，这也不是大多数入门人能还得起的。” 白衹将罗行的名牌夹在指尖翻了翻。 “所以她申请成为无职业年限入门人，只要人还在世，与公司的合同就一直有效，直至还清欠款为止。” 男人忙不迭地说。 白衹有点诧异地看着她，罗行还是好整以暇的样子，仿佛落得如此地步不是非她所愿，而是她一手策划的。 不过也确实不关她的事。 白衹耸耸肩，对着罗行一勾手。 “跟我来吧。” “您慢走！” 男人走出办公桌后，恭谨地冲离开的二人聚了个躬。不过白衹也没空看，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罗行看她探头探脑的，禁不住问：“怎么了？” “刚才有一个……” 白衹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算了，反正你迟早会见到他的。” “好的，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罗行问。 “当然是录信息领账号，有了入门人的ID和账户，你就正式成为那些亡命徒中的一员了。” 白衹揶揄道。 “看你的样子，从没接触过门世界对吧？” “是的。” “那可有的受了，来自一个前辈的忠告，最好提前准备遗嘱，并且我建议你在遗嘱中加上一句话——” 白衹停下脚步，樱粉的裙边轻轻擦过罗行的裤腿，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要当担保人。” 新文 存稿已完成 不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要当担保人 第2章 未逃离的死囚 罗行做了个梦，梦里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十五岁。 她惊慌失措地奔逃，直到从角落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 一个人把她拉进了角落，那人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前，罗行抬头看去，是崔谨恕。 他还是那副嘴脸，黑色方框眼镜，黑发短而凌乱，白色的衬衫，下摆束在牛皮腰带里，显得他的身材纤瘦脆弱。 “帮帮我，我的妈妈杀了人。” 罗行哭着说。 崔谨恕静静地看着她，一如她们刚见面时那样。 “你想怎么办呢？” 他问，语气也是那样的有气无力。 “我要帮我妈妈脱罪。”罗行期期艾艾道，“我知道你是法医，我在刑警队见过你，你一定知道怎么办，对不对？” 崔谨恕推了推眼镜，头歪向一侧，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警察。 罗行就在那一瞬看清了他手腕上那只黑色潜水表，表盘大得出奇，把他的手腕衬托得更细，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崔谨恕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有幽暗的火苗在闪。 罗行从梦中醒来时，身下又硬又湿的木板床给了她无比熟悉的触感。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来自门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提示：欢迎玩家来到新规则世界「暴乱监狱」，你将扮演发生暴乱的监狱中的一名死囚。】 【背景：昨天夜里，有玩家成功突破监狱看守越狱逃脱，而你则与其余玩家成为未能逃离的囚犯，仍旧留在这里，等待逃狱的机会。】 【任务要求：该场游戏玩家需于二十四小时内完成越狱，如若逃离失败（失败判定：1.其余玩家均逃离成功，场内独留一名玩家；2.在逃离过程中被其他狱友或狱警杀死，则判定入门人□□身亡，该判定同步其余门世界以及现实；3.单人玩家逃离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则玩家死亡判定将同步其余世界以及现实世界，无逆转判定可能。】 【道具使用说明：除逆转结局类型道具之外，其余类型道具均可使用，游戏期间世界商城将正常开放，欢迎各位玩家进行点数兑换。】 又是一声提示音，罗行等了一会儿，确认系统提示已经结束了。她睁开眼睛，从身下的床上起身。 眼前是一间逼仄的单人囚室，看着也就不超过十平米，眼前只有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以及她身下的这张潮湿的木板床，别的什么也没有。 罗行偏头去看左侧的窗户，窗户被铁杆栏封住，栏杆后还有一层窗玻璃，离地有大约两米的距离。罗行站起来，走到铁窗前，抓住一根栅栏摇了摇，触手传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还是先确认一下账户信息的好。 罗行这样想着。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参加门世界游戏，按照刚才系统提示来看，她的账户里应该是空的。 但一般网游里的新人都会获得一些启始资金之类的。 罗行打开个人终端中的账户信息。 余额那一栏显示零。 罗行认命地叹了口气。 那别的呢？会不会绑定一些初始技能之类…… 技能版面显示为暂无。 罗行抱头很想抓狂。 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账户信息，门世界的个人账户叫Booklet，除了刚才那两项，物品栏亲友栏通讯录全部开天窗，但笔记本里，却有一行深红色的IP地址。 正是崔谨恕给自己的那个。 罗行困惑地盯着IP地址看了半天。 为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法跟着她进入门世界，偏偏就这行IP进来了？ 但除非监狱里有电脑，不然她也拿这个信息没什么办法。 罗行继续刷着终端，忽然发现物品栏中有一样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一根撬棍。 罗行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 终于出现监狱中最实用的一种东西了，就算没法拿它挖地道，拿它从背后偷袭把其他狱友全敲死应该也不错。 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人从床上摔下来一样。随后便是一阵痛吟。 罗行走到铁栅栏前，握住栏杆努力往隔壁看去，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囚室外阴暗的通道。 “有人吗？” 罗行冲隔壁喊道。 随后又是一阵拖动的声音，一个微弱的回应从隔壁传来。 “嗯。”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我受伤了。”那个男人顿了顿，“我的肋骨断了，站不起来。” 那个声音听着明显很虚弱，罗行在囚室内转了转，也没找到什么破门的好工具。 罗行想了想，打开个人界面取出了那根撬棍。 罗行用撬棍挨个试了试面前的铁杆，没有一根能被她撬动。 “你再等等，我出去就来救你。” 罗行对隔壁喊道。 “你拿什么救我？”那个男人的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不屑。 “我不救你难道指望你个残疾人来救我？” 罗行下意识顶了一句，继续在铁杆前尝试着。那边再没有说话的声音。 再一抬头，罗行看到对面墙壁上有一个凸起的形状，藏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你那里有没有能照明的工具？”罗行问。 “你说手电筒？”男人问道。 “嗯呢。” 过了片刻，一束光从隔壁囚室□□出，精准地照射在对面墙上的凸起之处。 他不是新人啊。罗行想。 随着灯光亮起，罗行看清那是一个红色的按钮，而隔壁囚室正对的墙壁上也有一个这样的按钮。 按钮的旁边还有一道玻璃，光线照射在上面并没有被反射回来，而是透过玻璃照到了遥远的对面，罗行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建筑。 “你说，是不是我们按下那个按钮，就能逃生了？”罗行说。 “你在想什么？那个按钮太远了，根本够不到。”那边有气无力地说。 罗行伸出手臂试了试，确实，眼看着囚室与墙壁之间有近两米多距离，任是谁伸手都不可能够到。 但是…… 罗行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撬棍，又看向窗户上的铁栏杆。 一个世界里不可能出现完全没用的东西。罗行这样想着，她将单薄的木床拖到窗户下，踩上去让自己的手臂与窗户保持齐平。 罗行伸出撬棍，用力朝刚才手感不对的那根铁杆底部撬动，不出她所料，这么做两三次之后，铁栏杆松动。罗行将那根铁棍拿在手中。 这是个人的一小步，但是偿清欠款的一大步。 罗行从床上下来，左右手各是一根铁棍。她看向自己的腰间，进入门世界后服装是由系统随机分配的，她此时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没有什么绳索类的东西供她使用。 “喂，你有腰带吗？” 罗行再次向隔壁喊道。 “有，你要干什么？” 男人回答道，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虚弱，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借我用用，马上还你。” 那边沉默了一阵儿，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然后就是一阵金属扣碰撞的声音，一只手从隔壁伸了出来。 “给你。” “多谢。” 罗行接过他递来的那根腰带，那是一条编织帆布腰带，上面还有一个金属扣，还是一根细款腰带，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男士款。 不过正合她心意。 罗行将两根铁棍首尾相接并在一起，用腰带紧紧系住连接部位，再用金属扣死死系牢。 “我很快就来救你。” 罗行说着，将组合铁棍伸出囚室，长度刚刚够到对面墙上的的按钮。 罗行努力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尽力将铁棍伸到最远的距离，一阵挣扎之后，撬棍的顶端碰到了墙上的按钮，按钮发出“哔”的一声，罗行面前的栏杆缓缓升起。 她成功了。 罗行走出囚室，伸了个懒腰，走到了隔壁囚室前，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侧坐在木床上，一只手扶着胁下，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靠在墙上，见她成功出来，抬起头望向她。 那是一个面容深邃的男人，他的眼窝很深，眼睛像一块黑曜石。 看见她出来，男人似乎不是很意外。 罗行转过身，替他按了他囚室对面的按钮，又是一阵轰鸣，阻隔两人的铁杆升起，罗行走进他的囚室。 “怎么样？你能站起来吗？”罗行问。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 “可以，前提是你得把腰带还给我。” 罗行这才看向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 罗行解下腰带还给了他。 “转过去。” 男人的声音更加阴冷。 罗行耸耸肩，转身出了囚室，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男人说：“好了。” 罗行转身，看见男人扶着自己的胁下费力地站了起来。 “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早你一天进来，到了晚上，这里会有狱卒查寝，到时候会向你索贿，我身无分文，被他们打了。” 男人朝自己的腰部一歪下巴。 “就是这样。” “那我不也完了？我也没钱。” 罗行心有余悸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他的体格强了自己不只一星半点，若是眼前这个男人都扛不住，自己又能扛多久？ “会不会被打我不知道，但你已经逃出了囚室，要考虑的应该不是等着狱卒来查寝吧？”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有难以隐藏的嘲讽。 “对啊，应该得先躲起来，避免那些狱卒发现。”罗行环顾四周，确实有些奇怪，囚室被从里面打开，按理说警报应该早就拉响了。 “我帮你。” 罗行走近他，扶起男人的胳膊。男人站直身子，罗行这才发现他的个子还要高自己一头，看着都有一米九了。 二人往外走时，罗行无意间瞥了一眼木板床底，只见那里有一个空着的木箱，箱盖已经被打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是什么？” 罗行松开男人的手臂，弯下腰把那个木箱捞了出来。 “空箱子而已，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打开后里面什么也没有。”男人简略地说。 罗行抬头环顾囚室，这才发现关押男人的这间与自己的囚室很是相似，甚至连木床摆放倾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罗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离开男人，走回了自己的那间囚室，不消片刻，她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罗行问。 男人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 “孟舜。” 第3章 边沁全景监狱 “你呢？” “罗行。” 罗行扶着他一步步离开了囚室，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阴暗潮湿散发着湿气。孟舜时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看来撑不了多久。 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是新人，你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用啊？”罗行问。 “我也是新人。”孟舜说。 “什么都没有？” “嗯。” 罗行撇撇嘴。 沿着长廊走了大约一分钟，走廊终于看到了尽头。罗行对孟舜做了个手势，走到走廊尽头旷阔的区域一看，只见她们身处于一个环形建筑之中，仿佛一座中空的钟楼，有一层层螺旋状排列的囚室，而监狱的中心则突兀的有一座哨塔。 边沁的全景监狱。 罗行下意识地蹲下躲避哨塔的视线，但须臾之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站起身，走回到孟舜身边。 “你来看看吧。” 孟舜疑惑地看她一眼，随机走出走廊，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神色微微一变。 “这……” “嘘！” 罗行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狱卒应该不在哨塔里，我们得小心点。” “我记得这里。”孟舜忽然开口，“我之前是从这里被押进来的。” “那你记得出去的路吗？” 孟舜点点头。 “跟我走。” 罗行搀起他，二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也没什么难度，她们所在的这一层监狱走廊被设计成了环形，无论怎么走都只有一个方向。 空旷的走廊中只能听到她们两个人微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人的声音。 难道真的如她所想，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孟舜很快带着她来到了这一层的入口，只见入口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没有门的房间。孟舜指了指那里，罗行心领神会地跟他进去。 只见那是一个类似博物馆展厅的房间，里面除了三个正中央并排的展台之外空无一物，房间的墙壁被刷成了肮脏的粉色，陈年粉屑从墙壁上扑簌簌地落下来，房间里泛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让罗行想起自己曾设计过的旧核游戏。 你可以回到那里，但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罗行走近那三个展台，防盗玻璃下分别是三样东西。 一把左轮手枪，一颗猩红钻石，一张支票。 几乎是下意识的，罗行走近放着支票的展台，隔着玻璃看到了支票上填的数额。 两百一十五万。 不得不说，罗行那时确实是心动了。 罗行看向手中的撬棍，谁能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在监狱里当劫匪。 “这是什么？” 孟舜走向展台后的一个关着门的房间。 “我昨天来时还没有的。” 罗行的注意力短暂地从支票转移到了那个房间。她走到孟舜身边，一起打量着那扇门。同样是肮脏暧昧的粉色，门扇上有一个锁洞，但是并没有上锁。 罗行试着推了一下，门开了，后面有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 孟舜率先进去，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屋内的空间。 “快住手！” 罗行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手电，按了开关，屋内复归黑暗。 “你干什么？”孟舜的语气有点不爽。 “没看到吗？”罗行指着门背后贴着一张字条。 孟舜过去一看，只见那是一张系统提示。 【提示：该房间藏有摧毁哨塔的机关，请玩家谨慎使用光源，避免被狱卒发现，玩家可通过房间中的电脑设计毁灭程序。】 “什么程序？” 孟舜皱着眉头，一扭脸看见罗行正指着墙角那台电脑。 电脑的屏幕亮着，发出微不可查的光，而与电脑相连的，是一面玻璃。 “这是放大镜。”罗行上手拨弄了镜面一下，孟舜这才发现那个镜面是可以调整角度的。 “什么意思？” 孟舜走到罗行身边，她却已经在电脑前坐下，点开一个界面，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这座监狱叫做边沁全景监狱，只需要一名狱卒就可以监控所有在押的犯人，为了方便狱卒监控，每一间囚室相对的两侧都有玻璃窗保证阳光射入，连哨塔也被设计成玻璃塔的样子，这样一来，阳光就畅通无阻。” “摧毁哨塔的机关就在于光线，这面镜子是凸透镜，也就是放大镜，能够将一侧摄入的光线汇聚于一点，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每一间囚室的玻璃都是这样的凸透镜，在保证阳光射入的情况下，通过调整每一间囚室镜面的角度，就能将囚室外的阳光同时汇聚在哨塔上，透过哨塔的玻璃射入。如果运气好，哨塔里有什么易燃物，聚焦的光线就能把那里给烧了，或许这座监狱就能打开。” 孟舜听了她的分析，面露惊异。 “那你现在……” “程序马上就写好了，到时候操控这里所有的凸透镜调整角度，再借用你的手电筒发射光线。” 罗行紧盯着屏幕，十指如飞。 “你是谁？” “是个程序员。” “好了。” 罗行敲下最后一个键，与电脑相连的凸透镜缓缓地开始变动角度，直到达到一个位置停下。 “来吧，见证奇迹的时刻。” 罗行冲孟舜招招手，孟舜将手电筒递给了她，罗行按下按钮，一道光线射入凸透镜，光线在镜面的另一侧消失。 孟舜大气不敢喘地盯着她的动作，四下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大约两分钟，一阵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监狱。孟舜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只见监狱中央的哨塔已经冒出滚滚黑烟，走廊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游走在各处的狱卒已经被惊动了。 孟舜迅速跑入小房间，关上了门。 “就算能烧掉哨塔又怎样？机关被启动了，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怎样？他们会来找人我们不会躲吗？” 罗行满脸不屑。 “现在那些狱卒正向哨塔汇集，我们不刚好趁这个时间去找出口吗？” “走了赶紧的！” 罗行拖着孟舜往门外走去，却被孟舜反手抓住了手腕。 “等等。” 他凝神静听。 “来人了。” “你待在这儿别出去。” 罗行还没来得及说话，孟舜打开门出去，门在她面前被摔上，只剩她愣愣地站在屋里，不知所措。 不对，不对劲。 罗行按住额头，自从她醒来，这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不能这么下去。 罗行快步走到门边，正打算开门的时候，门忽然大力从外面撞开。 撞开的门板砸中了罗行，罗行摔倒在地，门板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孟舜逆光站在那里，手中稳稳端着那支左轮手枪，枪口直对着她。 他的身子站得笔直，一点看不出有受伤的迹象。 罗行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你只有一个理由让我不杀你。”孟舜说。 他的神色无比冷峻。 “你有病啊。” 罗行盯着他的眼睛。 “你有枪了，要杀我不是随时的事？但是你还需要我带你去找出口，这个世界通关的标准没有限定人数，也就是说咱们一起离开完全没问题，你却偏偏要搞这一出，怎么？让你求人帮忙能要了你的命吗？” 罗行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但是孟舜持枪的姿势没有一丝一毫松懈，他还是那样望着她。 耳边刺耳的警笛声一直没有消失，哨塔那边传来人声鼎沸。 罗行叹了口气，朝孟舜走了过去。 她将自己额头抵在枪口上，孟舜的动作依旧不改。此时罗行才看出，他持枪的姿势应该出自专业训练。 罗行绕开他朝屋外走去。 “谈判本来应该是你来我往的过程，我开出一个差强人意的条件，你拒绝，然后我再提高我的条件。” “但现在我的命在你手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所以我决定将我的位置变得和你一样。” 孟舜紧随其后，罗行走到展台前，三个展台上的玻璃完好无损，那支左轮手枪还好好地放在展台上。 罗行径直走到放着支票的台前，冲着支票一指。 “你能帮我把玻璃打碎吗？” 孟舜皱起眉头，似乎不明白生死攸关之时为什么她还一心只想着钱。 “拜托了。” 罗行叹了口气。 “等你活着离开这儿，我会把钱给你。”孟舜说。 “说话算话。” 罗行离开了没有门的房间。二人离开后，监狱中央的哨塔火势越来越大，浓密的黑烟已经弥漫到了走廊中，遮蔽了她们身后的囚室，眼前的能见度已经很低了。 也不知道这些狱卒到底有没有在救火。 罗行径直走回了她醒来的那间囚室，直奔木板床下，从里面拖出了一只木箱。箱子上没有上锁，罗行轻而易举地掀开了盖子。 罗行取出里面的手枪，拉开枪栓上好子弹，拇指按在扳机上。 她转过身，枪口对着身后的孟舜。 孟舜笑了，举着枪的手臂缓缓放下。 “我们的囚室是一样的，你的房间有枪就说明我的也有，我救你出去之前，你就已经把枪藏起来了。” 罗行歪着头看着他。 “现在能帮我去拿钱了吗？” “你通过了。” 孟舜冷不丁地说。 “你说什么？什么通过？” 罗行懵了。 可是孟舜却没有再解释，他收起枪，转身出了囚室。 “从这里离开之后，会有人接你，不要把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说出去，否则会有专人按泄密罪对你进行处理。” “好自为之。” “等等！” 罗行刚想说话，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尊敬的玩家！恭喜你通关系统世界「暴乱监狱」，获得积分500点。通关评级为良好。系统已为您开启自助技能选项，该技能为玩家初始技能，选择后将有为期一个月的锁定期，请玩家谨慎选择！请您做好准备，系统将送您返回现实世界，倒计时五秒……】 【四秒】 【三秒】 【二……】 【一……】 罗行闭上眼睛，耳边警笛的暴鸣逐渐离她远去。 第4章 隐身技能 “你说谁？” 李修羽一把扯下了头戴耳机，看向身边的白衹。 “就是昨天才通过新人考核的那个啊。” 白衹从嘴里取出棒棒糖，双脚架在办公桌上，仰着脖子看天花板。 今天她换了一身朋克复古造型，红格短裙搭配漏肩短T，烟熏妆化得亲妈都认不出，身上的首饰和罗行的表来自同一个品牌。不过她这些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正品，跟身上一堆重金属首饰卖了不到两块五的亚比可不一样。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罗行。” 白衹又把棒棒糖放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她绝对是我接手过的新人里面最惨的一个了，别人当入门人那是自己的选择，她可好，贷款一个多亿负债上班。” 李修羽愣愣地说：“是因为她哥哥……” “嘘！” 白衹竖起指头，食指上涂着艳丽的正红色指甲油。 “You know who。” 李修羽忙不迭地点头。 白祇正想说话，靠近了李修羽之后嫌恶地捂着鼻子朝后一仰。 “你不喷香水会死啊？” “这可是最新款的古龙水，你居然嫌难闻？” 李修羽痛心疾首。 “你少喷点不行吗！” “好啦说正事，那个新人到底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白衹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甩到他面前。 “这么多年了，值得孟舜骂成这样的新人也就她一个了。” 李修羽翻了两页。 “不知道系统有对话功能、进入新世界不知道先搜查房间、发现武器居然不知道带上、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随意接触陌生玩家……” 李修羽刷刷又翻了两页，目瞪口呆。 “他骂了两大页A4纸……” “可是他不还是给了个良好评级吗？”李修羽指着孟舜签名的那一页说，“她的水平要是真那么差，孟舜就不会给她过了啊！” “说明有脑子，但不多。” 白衹咬碎糖球咽了下去。 “说实话。”李修羽挠了挠头，“这个世界设计的确实有点残酷了，本来那些狱卒就不好躲，万一真给她碰上了就是必死无疑，而且这个测试世界没有防护功能，如果她在里面真的死掉，那可就真的玩完了。她还只是个新人，为什么要上这么高的难度？” “我哪知道？” 白衹把棒棒糖棍随手一撇。 “或许是她哥罪大恶极，公司想惩罚她来着。” “可她要死了谁给还钱啊？一个亿，我要是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修羽悻悻地看回报告。 “怪不得孟舜对她要求那么高。” “可不咋的，要是对门后的世界没有认知，死在里面也是迟早的事，可惜有这种意识的人并没有很多。” 白衹把双手垫在脑后，放空似的看向天花板。 “有时候我觉得孟舜对他们要求高反而是好事，卡掉一批根本不适合入门的人，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说起孟舜……”李修羽皱起眉头，“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不也很好吗？罗行都被抓去问话了，难道孟舜没有吗？” “你怎么净问我回答不了的问题？”白衹无语。 “我就只是问问而已……” 李修羽不满地把文件甩给了白衹。 “说起来她今天应该就要正式入门了吧？她现在来了吗？” 白衹看了看手表。 “还没到时候。” 郊外，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 小楼红瓦白砖，岁月的痕迹已经爬满了墙壁，墙上密布着枯萎的常春藤。 二楼的餐厅，屋里摆着上了年纪的木质家具，盖在家具上的白布已经洗刷过很多遍，白色的布料单薄却素净。 罗行坐在餐桌边埋头吃饭，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端出一个饭煲，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啤酒鸭，趁热吃吧。” 妇女温和地冲罗行笑笑，眉眼之间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妇人的脸上，从右额到左侧下颌处有一道贯穿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 罗行伸手去夹菜。 “小心烫。” 罗行抬起头看了眼餐桌。 “怎么这么多菜？我又吃不完。” “你吃不完我不吃了？” 妇人伸手拿过罗行的碗盛汤，“还有你哥，他回来也得吃。” 罗行筷子一顿，随即又匆忙吃了起来。 “你哥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妇人问。 “没有。” “奇了怪了，他出什么差啊？辞了职不干法医了，进了你们单位又天天出差，这么久都不联系，上哪儿野去了。” 妇人叹了口气，往自己的碗里盛饭。 罗行犹豫再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妈，我哥他……可能很久都回不来。” “为什么？” 妇人放下碗，瞪圆了眼睛。 “单位给他派了一个要保密的任务，他已经去外地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跟家里联系，我也是听单位领导说的。” 罗行不敢直视妇人的眼睛，只盯着面前一盘菜说。 妇人愣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声。 “这孩子，工作就工作，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罗行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妈，如果我也很久回不来呢？” “你说什么？” 妇人放下手里的碗筷。 “你什么意思？” “我……单位的任务也有我一份，但说不好什么时候出发，可能今晚就回不来了……” “你！” 妇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片刻之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妈！你别哭啊，我又没说一定回不来，我只是……” “你和你哥一个样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兄妹，做起事来都是只顾自己！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说走就走！你们对得起我吗……” 妇人的肩膀剧烈起伏着，罗行却说不出话了，她垂着头站在桌边，视野中只能看见手腕上的那只碎冰蓝表。 “妈，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就好好照顾自己，我哥留下的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些文件，你要藏好，如果有警察来问你当年的事……” 妇人抬起泪水纵横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罗行勉强着笑了笑。 “应该不会的，但如果再有人问你这些事，就照着我哥留给你的证词背就好了，别太担心。” “会没事的。” “妈我吃完了，得去公司了。” 罗行擦了嘴，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拿起了自己的黑色托特大包。 “我会争取回来的。” 妇人正想阻拦，罗行却已经下了楼，不多时，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 罗行快步走出大门，出了院子，回头看向自己家。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夏天的夜晚黑得晚，晚风中有一股燥热的气息。 罗行心中焦虑的情绪攀上了顶峰。 “哟，来啦。” 罗行再次见到了白衹。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白衹哈欠连天地坐在拟测室的办公桌后，看见罗行敲门进来，随手一指。 “坐吧，巴巴地等你一下午。” “等我？” 罗行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把包在桌对面的椅子上放下。 拟测室不大，遍布数据线与测试设备。白衹一身睡衣，头上还戴着兔耳洗脸带，似乎忙完她这个活就要回去睡觉了。 罗行坐下后，白衹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显示器转给她看。 “再确认一下你的考核情况，没有问题就在下面签字。” 罗行凝视着显示屏上处处标红的评语，但凡是个学生时期要强点的孩子都不忍卒读，但罗行平静地看完了所有的评语，拿起笔想了想，在签名板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似乎对这些丝毫不在意。 “行吧，接下来，给你自己选个绑定技能。” 白衹指示她打开自己的终端，调出Booklet界面。然而罗行操作失误，不小心调出了聊天界面，崔谨恕发来的那串鲜红的字符就这样出现在白衹面前。 “这是……”白衹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终端。 “没什么，继续吧。” 罗行看了一眼她的反应，重新打开了Booklet界面。 白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你在通关的时候应该听见系统的话了，一个月内，绑定的初始技能不能更改，鉴于你的第一个门世界将在今晚开始，我建议你结合自己的表现仔细想想需要什么样的技能，想好之后在系统商城里找到对应的技能，有你要的最好，如果没有，告诉我，我在机器上给你改一个。” “还有这种操作？”罗行浏览着系统商城里五花八门的界面，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选项。 “咱们公司的特权而已，”白衹说到这儿有点得意，“咱们公司竞得了门系统发放的技能自选项目，纯纯私人定制化，这项功能还有五年的使用期限，在此期间可便宜你们这些亡命徒了，也算公司给你们谋的福利。” “我选好了，”罗行指着商城内标题为“隐身”的技能对白衹说，“就要这个了。” “想好了吗？不改了？”白衹瞥了她一眼。 “不改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技能，绑定后一个月改不了，后悔可没人管你。” 白衹看罗行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转回显示屏，在键盘上又敲了一阵。 罗行静静地等着。 “行了，你的技能设定好了，打开终端看看。” 罗行调出Booklet显示界面，【技能】栏里已经出现了一行字：玩家探索世界过程中可自行选择隐身。 “多谢。” 白衹撇撇嘴。 “行了，你的第一个世界随时可以开启，想好了就进回廊里去吧。” 白衹说的回廊，是门系统连接门世界与现实之间的桥梁，所有玩家凭Booklet进入回廊后会被传送进不同的回廊桥，每一个探索过并通关的世界都将被记录在此。如果要探索新的门世界，只需走进回廊，按顺序选择下一扇门就行了。 罗行道了谢，正欲起身的时候，白衹忽然叫住了她。 “刚才你终端上的那个IP，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衹眯起眼睛抱着胳膊。 “别忘了，全公司人的生物信息都在我手上，想找个人易如反掌。” 罗行久久地看着她，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 “是啊，易如反掌。” “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衹看着她。 “我可以知道下一个世界的类型吗？” 罗行眼巴巴地看着白衹。 白衹露出一个标准的歪嘴冷笑。 “新入门人的前三个世界不具备自由选择的条件，系统分给你是什么就是什么，这种事连公司都无法决定，你还是别想了。” “好的。” 罗行给出了一个经典职场人的日常回复便不再问话了。 随后她拿起包，离开了拟测室。 第5章 刚出场就死了的华尔街之狼 1925年，美国纽约，金融街。 这一天下小雨，西装革履的政经人士撑着长柄伞在昏黄的路灯下步履匆匆，而他们刚刚离开的办公楼仍然灯火通明，铃声不歇，数以万计的证券经理人将在那里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狭窄的街道，一个身穿驼色风衣的女人转过街角就消失了，不久之后，她再次出现在了一栋名为“华威金融”的大楼前。 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金融公司，够不上在华尔街挂牌的资格，这里的客户也多半是一些没什么闲钱的散户，萧条的工作量决定了仅在下午6点，这家公司就进入下班时间。 驼色风衣的女人站在大楼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从背后只能看见她被雨水打湿的后背和披散在肩上的黑发。这个时代，女士不戴帽子就出门无疑会被认为是失礼的行为。但一个连被雨淋湿都不在意的人想必也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戴那种愚蠢的钟形帽。 大楼中的某一个房间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随机便是一个男人尖叫的声音。 女人立即冲进了这幢大楼，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准确地冲向三楼的办公室。 三楼开放式的办公室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一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人团团围住，一个高瘦的男人惊声尖叫着。 女人径直走向他们，推开人群，只见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正不住地抽搐，由于缺氧窒息，他的面部已经发青，双眼频频上翻。 “你是医生吗？请帮帮他！”那个高瘦男人看到她来，请求她施以援手。 女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挣扎的人。她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时候应该先解开他的衣领帮助他呼吸，把他在地上放平，然后再帮他清理口中的呕吐物。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又将双手插入了口袋中。 高瘦的男人发出一声诅咒，推开了她，和另外几个同事试图搀起那个抽搐的人。 “没有用了。”女人平静地说。 几人愣住了，被搀起来的男人剧烈地痉挛了几下，手无力地垂下。 他死了。 办公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提示：欢迎玩家来到新规则世界「股票经理人之死」，你将扮演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纽约的一名私家侦探。】 【背景：1925年，繁华的纽约金融街一间办公室里，一名职业股票经理人突然去世。玩家需要：1.以职业侦探的身份调查清楚他的死因；2.将他的死因公之于众。】 【任务要求：该场游戏玩家需于七十二小时内完成任务，如有一项任务完成即可视为通关，两项任务均完成获得完美通关成就，两项任务均失败视为通关失败。】 【道具使用说明：本场游戏不限制道具使用。】 【注意：本场游戏含隐藏任务1，若隐藏任务达成玩家可另外获得500点奖励。】 当然，系统的提示音只有罗行一个人能听得见，而且在那些男人惊慌失措打电话报警的时候，罗行已经开始搜查起了那个男人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的东西非常杂乱，笔记本、电话簿、雪茄、电话…… 罗行拿起桌上的一张镶金名片，上面写着刚才死去的男人名叫理查德·汉斯，在这间公司担任高级股票经理人。 罗行又去看地上男人的死状，他仰面朝天，手指还保持着抓挠自己喉咙的姿势，手臂上青筋暴起，脸色好像一个霜打的茄子。 此时罗行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崔谨恕拉着她喋喋不休讲课的时候没有仔细听听，如果这时候她有些病理学知识该多好。 所以如果崔谨恕来到这种世界里岂不是嘎嘎乱杀？ 没时间想这些了。看样子这个男人应该是服用了什么药剂造成的死亡，但看他衣衫整齐西装革履，应该不是注射禁药导致的。 罗行摇摇头，趁人不备之时按下左腕上隐藏成卡地亚矩形腕表的终端机，悄悄打开了商城的技能自选页面。 要是有什么医学技能加成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办公室外传来。 “所有人都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东西！” 一伙身穿深蓝色衬衫，头戴尖顶警帽的人冲进了办公室，为首的警察用一支M1911手枪对着办公室里的所有人。职员们瞬间愣在了原地，然后举起了双手。 为了不在开局就像这位华尔街之狼一样领盒饭，罗行默默地举起了双手。 站直身子的一瞬间，罗行瞥到死去的汉斯先生办公桌下的抽屉开了，里面露出一份标题为“人身意外保险”的文件。 还来不及检查，那名警员径直走向了罗行。 “你是谁？” 罗行环顾四周，瞬间明白了那名警员的意思。在一个以男性为绝对主导的金融行业办公室里，一个穿得不像文员小姐的女人自然值得怀疑。 “罗莎琳·哈金斯，职业侦探。” 罗行从风衣内侧取出早有准备的名片递给他，那名警官并没有接过，只是草草扫了一眼。 “纽约城里不会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侦探。” 警员冷冷地看着她，罗行忽然注意到，他冷漠的蓝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现在是二十世纪，女人有外出工作的权利。” 罗行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认识死者吗？” 警察很快打断了她的话，指着正要被抬走的汉斯先生说。 “我在楼下路过，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响声，就上来看看情况。毕竟这里没有我的顾客。”罗行强撑出一个微笑环视四周的职员，他们却摆出一副不想与她扯上关系的样子低下了头，各忙各的。 罗行在心里发出一声咒骂。 警员冷哼一声收起了手枪，把罗行从汉斯先生的办公桌前挤开，大手大脚地检查起了桌面上的东西。 “先生，我想这位汉斯先生的死因应该是吸食违禁药物。”罗行试探着说，“他的嘴边残留有未融解的白色粉末，我想他在死前应该口服过药片一类的东西。” 警员锐利的眼神转到了她身上。 “如果死者死前服用过药物，那残留下来的药瓶或者容器在哪儿？” 罗行扫视桌面，确实没有这一类的东西。 “如果我要服用禁药，我肯定不会堂而皇之地把它们装在药瓶里，太引人注意了。”罗行说，“我建议你们仔细搜查他身上的口袋，或许他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禁药化整为零，藏在了身上随身携带，就像那些冒着违法的风险也要喝上一口的人那样。” “也就是说，死者也有可能是被人毒杀的，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有人将剧毒的药品放进了他的水杯中，然后毒死了他。” 警员指着桌上的一只马克杯说，杯子里还残留着一半的咖啡，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成分。 罗行微微一愣，她好像下意识忽略了死者死于他杀的可能。 难道她是被华尔街之狼带跑偏了？ 如果汉斯真是被人毒杀的，那她岂不是只用跟着警察就能获知汉斯真正的死因了？这个任务完成起来也有点过于简单了吧？ 罗行正这样想着，警员已经收起了汉斯先生桌面上的东西，正端着那半杯咖啡往外走去。 “等等！” 警员不耐烦地转过身看着她。 “请问这位警官如何称呼？” “查尔斯·劳森。” “劳森警官。” 罗行点点头。 NYPD的劳森警官。 这下她可有地方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 罗行坐在出租车上，正在翻阅从汉斯先生抽屉里找到的人身意外保险。 这是她利用隐身技能拿到的，就算有人发现这份保单不见了，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罗行仔细地看了这份保单，不出意外，被担保人正是死去的汉斯先生。这是一份价值一百万美金的保险，如果汉斯先生遭遇他杀死亡，这一百万美金的赔付将落到汉斯太太的手中。 而这份保险居然是汉斯先生买给自己的。 罗行放下保单，看向车窗外烟雨迷离的街道。 汉斯先生的死与这份保险有什么关系？ 看来除了警察局，她还有必要去汉斯先生家看看。 罗行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才趁劳森警官不注意时顺走的名片，上面标注着汉斯先生的家庭住址。 想着这个年代警察的侦查速度不会那么神速，所以罗行直接坐车去了汉斯先生家。 汉斯先生的家位于远离纽约市中心的郊外别墅区，罗行刚一下车，就察觉到了这里迥异普通居民区的气氛。别墅区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有独栋小楼，门前有一个花园，罗行走过那些装饰华丽的花园时，受到了不少金毛犬的狂吠欢迎。 完全符合她对中产阶级白人家庭的刻板印象。 罗行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过了不久，大门开了，一个围着围裙，双眼通红的女人站在屋里。 “请问你是？” 女人声音很温柔，不难听出刚刚哭过。 “我叫罗莎琳·哈金斯，一名职业侦探。” 罗行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想必您就是汉斯太太了，我对您先生的事感到很抱歉。” 女人眨眨眼睛，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是警察让你来的吗？” “是的，他们担心直接找您问话会让您更伤心，于是先派我来了解情况。” 罗行尽可能温柔地说。 “进来吧。” 女人叹了口气，让开了入口。 “多谢。” 刚一进门，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您听我的准没错！明天股市开盘，您就得把那只股票抛出去，您切记，它在您手上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小时！” 第6章 任务未完成 “这是我丈夫的弟弟，他也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就来我家里看看我。” 女人说。 罗行循着声音走进餐厅，迎面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攥着话筒对电话那边一通输出。 “他的职业与我丈夫一样，都是股票经理人，他们的职业就是这样子的，您不要介意。” 汉斯太太连忙拉开餐厅的椅子请罗行坐下，而与罗行打了照面的男人只是蜻蜓点水般瞥了她一眼，继续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您知道的，金融行业总是缺不了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汉斯太太打趣道，走到一边去为罗行倒茶。 罗行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过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请您放心！我已经得到了可靠的庄家消息，明天您的股票当天进出，一百直接变三百！” “难道您不相信我吗？贷款的事您不用操心，我上次推荐您去贷款的那家银行，给了您一个非常划算的利息，您大可以放心……” “赔本？怎么会呢？过去五年一直是这样……” 罗行对拿茶来的汉斯太太点头道谢，汉斯弟弟那边似乎终于打消了客户的疑心，千恩万谢地挂断了电话，哼着小曲走到餐桌前一屁股坐下，取来雪茄点火。 这可一点不像刚死了亲哥的样子。 罗行想。 “请问……” “你们警察到底想问什么？我哥刚死，你们就来欺负她孤儿寡母吗？” 汉斯弟弟点燃雪茄，冲着罗行一挥。 罗行本能地皱了皱眉，她忍受不了烟味一点。 “你知道你哥哥买了人身意外险吗？”罗行开门见山。 “啪”的一声，汉斯太太手里的茶壶落在地上摔碎了。 这动静惊到了罗行和汉斯弟弟，二人同时看向汉斯太太。只见她眼眶通红，捂住了自己的嘴。 “您是说，我丈夫他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险？” 汉斯太太的声音颤抖了。 “是啊，他死了，您就能拿到一百万美金。” 罗行冷漠地说，汉斯弟弟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前提是他是被人杀死的。”罗行盯着汉斯太太，“您知道您丈夫都有什么仇家吗？” “我丈夫的仇家……”汉斯太太哽咽着说，“那可太多了，您知道，他是做股票的，不少顾客从他手里买了推荐的股，但是没得到什么钱，那些股票跌得一塌糊涂，根本卖不出去，那些人最终连银行的钱都还不起，他们往家里打来很多电话，扬言要弄死我丈夫，谁曾想……” 汉斯太太痛哭流涕。 “所以，您丈夫是被他欺骗过的客户杀死的？” “欺骗？！”汉斯弟弟做了一个夸张的捂住心口的动作，“你怎么能管这叫欺骗？我们是职业经理人，绝不会把没有潜力的股票卖给客人，只是市场的变动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你刚才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罗行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一百直接变三百。” “这就是职业经理人的素质，只有我们才能看出一只股票真正的价值，只不过那些顽固的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汉斯弟弟浮夸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机会可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相信这一点吧，小姐。” 罗行冷笑一声。 “汉斯太太，麻烦你列出你丈夫仇家的姓名，有电话和住址最好，我会帮助警察查清你丈夫的死因的。” 汉斯太太含泪点头，从电话柜下取出通讯录，翻找了起来。 接下来，她可有事做了。 罗行从汉斯太太那里取得了足有厚厚一个笔记本的仇人名单，与她道别之后离开了别墅。 接下来，就是隐身time。 午夜，罗行站在纽约警察局大楼外，仰视着这座高耸的建筑。 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恶趣味在的，隐身探索未知的领域对于她而言就像一个孩子偷偷溜进厨房偷糖一样，兴奋到差点让她忘记此行的目的。 望着警局某一层亮着灯的房间，罗行敢打赌，劳森警官一定没有离开。 罗行点开技能页面，选择了隐身技能。 她像一抹影子一样潜入了纽约警察局。 罗行径直来到亮着灯的办公室外，悄悄推开门，尽力控制着不要发出声音。 万幸，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走廊尽头的警长室。 罗行走近警长室的门，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查尔斯·劳森，警长。 警长室里，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三万？我想您的报价有些太低了。” 劳森警长的声音。 “我可以帮您这个忙，但前提是您需要付给我与风险相匹配的报酬。” “据我所知，您不久就会有一笔一百万美元的赔偿金入账了，三万对于您而言并不是一个大数目，更何况您还是您丈夫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三万？丈夫？ 劳森在与汉斯太太说话。 他在干什么？敲诈还是勒索？ “证据？是的，我们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您丈夫是死于自杀的。” “不过这不准确，他大概只是嗑药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剂量，所以……” 自杀？ 汉斯先生的保单上写着只有他死于他杀才符合领赔偿金的条件，如果警方宣布汉斯先生的真正死因，汉斯太太无疑一分钱都领不到。 原来不是敲诈勒索，是行贿。 原来她帮助汉斯太太找一个并不存在的凶手才是帮了她最大的忙。 罗行攥紧了警长室的门把手，就在此时，熟悉的系统音适时地响起。 【提示：恭喜玩家完成任务「获知汉斯先生的真正死因」。】 劳森先生那边忽然不说话了。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罗行心里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劳森一定知道了什么。 “我之后会再联系您。” 劳森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罗行听到了一声子弹上膛的声响。 虽然处于隐身状态，但罗行本能地想逃离这个地方。她极力遏制狂跳的心脏，一步步离开了警长室门口。 警长室的门被猛然撞开，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朝向罗行的位置。 又来了，她进每一个世界都得被人拿枪指着吗？ 劳森端着手枪，一步步朝罗行的位置走来。罗行尽力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大气不敢喘。 劳森警惕地巡视着办公室，他自然看不见隐身状态的罗行，但他并没有放弃。劳森回身锁上了警长室的门，然后朝楼梯走去。 罗行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存在的。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罗行选择了与劳森相反方向的楼梯下楼。她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既然已经得知了汉斯先生真正的死因，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再将这个结果公之于众，似乎不是什么难事。这个时代的美国，花边新闻和小报消息正大行其道，如果她以劳森为主角揭露汉斯太太向他行贿的消息，想必“公之于众”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 第二个任务完成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罗行顺畅地下了楼，趁劳森不在的时候，离开了纽约警局。 当晚，罗行回到了自己临时的住所，连夜写好了那封爆料信，趁着夜色将它投入了纽约市发行量最大的一家花边报纸的邮箱中。 第二天一早，罗行是被剧烈的撞门声吵醒的。 她租住的公寓面积不大，前门的撞击声很快便将她从床上惊醒。罗行翻身起床。有人正试图闯入公寓。 罗行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了那支与劳森警长制式一致的枪放入口袋，取了钱包后从二层阳台处翻窗离开。 罗行离开得仓促，依旧还穿着昨晚那件被雨淋湿的风衣，外套没有被熨好，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她自然也没有戴帽子，披散着头发在街道上奔跑，时而有路过的妇女和上班的工人讶异地盯着她，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个从疯人院跑出来的女人。 下次再也不要这样丢人了。罗行暗暗地咬牙切齿。 转过了好几个街角，罗行躲入隔壁街区的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里人满为患，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在意她的出现。 很适合躲起来。 罗行此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看向咖啡厅里的钟表，此时显示的时间为早上十点十五分。 但她的任务没有完成。 罗行点了一杯咖啡在餐厅一角坐下。按理说，如果报纸采纳了她的投稿，这个时间早就过了新报纸面世的时候，劳森警长受贿的新闻应该已经被传开了才对。 罗行招来一名侍者，让他帮忙去买一份花边新闻报纸。 等报纸送来的时候，结果令她无比惊讶。 劳森受贿的新闻确实见报了，但因为并不是头版头条的原因，并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那条被挤在广告页夹缝中的报道。 这件事无人在意。 罗行此时才明白这个任务完成的难度究竟在哪儿。 得知真相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市民知道真相。 是啊，没有关心一个普普通通的股票经理人的死因，而警察受贿的新闻，在这个时代或许也不是那么少见。 是她把问题想简单了。 罗行捂住额头，感觉冷汗已经浸湿了自己后背的衬衣。 如果她没猜错，刚才闯入她公寓的，应该就是劳森警长的人，是她过于自信，这么早就将自己暴露了出来，现在敌在明她在暗，再想用真相引发大众的注意，恐怕更难了。 不过往好处想，她起码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不会被判定失败了。 不过罗行还是想再试试看。 离这个任务结束，还有五个小时。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下午六点，罗行启用了隐身技能，再次潜入了纽约警察局。 不过这次她先去了一个地方，停尸房。 第7章 你来干什么 既然汉斯先生确实是嗑药死的，那法医一定已经出具了详细的验尸报告，只要她再去一次停尸房，或许就能掌握更准确的证据。 哪怕出于猎奇心理，她就不信，大众对于一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罗行这样想着，攥紧了怀中的徕卡照相机。 警局的停尸房位于地下，罗行一路避开警察，顺利地抵达了地下一层。 停尸房位于半地下的建筑中，推开那扇蓝绿色的门，一股阴湿之气扑面而来。 罗行打量着眼前的地方，宽敞的工厂厂房，高高的窗户，旋转的吊扇，微弱的阳光从屋外射进来，勉强能照亮屋内陈列的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盖着白布，脚上套着尸体信息牌，与罗行想象中的场景差不多。 一具具尸体看过去，罗行终于找到了写着“理查德·汉斯”的名牌。 罗行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尸体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尸斑，看上去阴森恐怖。 但罗行倒不是很害怕，她举起相机，对着尸体的面部和四肢按下了快门，尽量凸显汉斯先生因服用禁药而死的证据。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抓住了罗行的手腕。 罗行一激灵，刚开始以为是诈尸，仔细一看，那是活人的手，抓住她的人身穿蓝色警察制服，把她往一个方向拽去。 不可能，她现在应该还是隐身状态才对。 罗行猛烈地挣扎，可那人却按住了她的肩，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就这样从背后擒住了她。 罗行被那人拖到了停尸间后的储藏室。 一进储藏室，那人就放开了罗行。罗行挣脱开他后第一件事是离他十万八千里，她背靠着储藏室的门，紧张地盯着眼前的警察。 但那不是警察，是孟舜。 那个写了两大页A4纸骂她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罗行惊魂未定，不确定是敌是友，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 孟舜摘下了头上的警帽，冷冰冰地看着她。 “你是来找什么的？” 孟舜不答反问，就这样与罗行对峙着。 “我可以说吗？”罗行耸耸肩，“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万一你把我交给那些警察怎么办？” 孟舜笑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罗行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蛮爱笑的，只是每一次都很恐怖而已。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些警察发现的吗？”孟舜说。 罗行看着他，靠在了墙上。 “不想。” “为什么？”孟舜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 “因为你才不会告诉我，你告诉我，那不就是作弊了吗？” “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不啊，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罗行翻了个白眼。 “你不过是NYPD一个小警察罢了，而你现在做的事，是在干涉一名记者自由调查的权利。” 罗行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不想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警察的不当行为，最好赶快放我走。” “我没有拦着你，只是给你提一个醒罢了。”孟舜看她并没有交流的意思，又戴上了警帽，“你的技能看似无敌，但有的是可以破解的办法。” “你什么意思？” 罗行站直了身体，但这次轮到孟舜不想交流了，他推开储藏室的门，走了出去。 “你是想说，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的玩家存在？他识破了我的技能？” 罗行紧跟着他，但孟舜却不再解释了。他径直走到了安置汉斯先生遗体的地方，从旁边一个小台面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纸片。 那是一个小药包，上面写着一行字：Quiet Interlude 是药品的名字。 孟舜拿起药包，凑近自己鼻子闻了闻，又放了下来。 罗行赶在他放回去之前夺过药包看了看，学着他的样子闻了一下。 “就是这个，这个味道与汉斯先生咖啡杯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罗行手疾眼快地给药包拍了照片。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罗行问。 “与你无关。” “看来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你要找什么？”罗行环顾四周，只见孟舜又去别的遗物架上找了起来。 “难道是违禁药？” 孟舜的动作停了一下，阴沉着脸看着她。 “你对谁话都这么多吗？” “不是，只是我很好奇你来做什么。”罗行走近他，“像你这种人，没有亲自入门的必要吧？该不会是这个世界中的某些设定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才会跟进来的？” “你的话很多，就像……” 门外忽然穿了一阵紧张的脚步声，罗行连忙朝后退去，却看见孟舜脸上一副无甚所谓的表情。 停尸间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罗行咬咬牙，拉住了孟舜的袖子。 “帮帮我。” 随即她一溜烟躲进了汉斯先生的停尸台下。 孟舜愣了一秒，这时停尸房的门被人推开，劳森警长从外面走了进来。 “警长。” 孟舜按了一下警帽。 “有人进来了，你看到了吗？”劳森问道，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没有，先生。”孟舜简略地答道，“我一直在这儿。” 劳森紧紧地盯了他一阵，随即转身离开了。 躲在停尸台下的罗行等到听不到脚步声后，才掀开白布钻了出来，却看见孟舜一脸头疼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谢谢你。” “我的年终奖没了。” 他说。 “你说什么？”罗行没听懂，但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没事，你帮了我的忙，我的年终奖归你了。” 孟舜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罗行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自己的相机。 “这下就好了，有了新的证据，登报应该能引起更大的反响。” “你的任务时间还有不剩三个小时。”孟舜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新的报纸明天早上才能登出，你没有机会了。” “不。” 罗行笑笑：“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自从进了这个世界，我还没有购买过道具，而现在商城里有一个道具，就很适合现在使用。” “什么？” “日历。” 罗行晃了晃那只卡地亚表。 “日历是一个可以改变真实存在过的世界时间的道具，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1925年4月24日。”孟舜紧盯着她。 “那你知道1929年10月29日是什么日子吗？” 孟舜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股票经理人多如狗的时代，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许是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行为，当然造成这种局面肯定不能全怪这些经理人，不过要想引起全社会对他们信任崩盘，最好是趁他们所在的行业全面崩盘的时候。” “黑色星期二，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间了。” 说话间，罗行已经购买好了道具，她拿着那本日历，刷刷地翻了几页，找到她要的时间，在那一天上画了一个圈。 “至于我说的准不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罗行说着，再次打开了隐身技能。 “还有三小时，不如我们去华尔街看看？” 孟舜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去华尔街，罗行与孟舜在停尸间待了不过半个小时，再离开时，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离纽约警察局最近的一家银行宣告破产，银行门口堵满了抗议的储户，游行示威的人塞满了整条街道。储户们抗议着，向他们的政府示威，政府大门却死死紧闭，每当大灾来临时，无论是什么阶级的人，都同样面对着绝望的现实。人们感慨着无人为他们踩下股市的刹车，却不知在下次金融危机到来时，他们又会再次变为蝼蚁。 一个也逃不了。 人们咒骂着投机取巧的人，汉斯太太家门口已经被昔日的仇人围了起来，豪华的住宅楼被泼上油漆肆意打砸，他们对这些投机者的憎恶到达了顶峰，但除了发泄，他们无路可走。 这才是一个股票经理人之死的正确打开方式。 【尊敬的玩家！恭喜你通关系统世界「股票经理人之死」，任务一与任务二均完成，隐藏任务未完成，获得积分1070点。通关评级为优秀。系统将送您返回现实世界，倒计时五秒……】 【四秒】 “待会儿你先别离开回廊，我有话对你说。”孟舜说。 【三秒】 “我想也是。”罗行看着他的眼睛。 【二秒】 【一秒】 …… 罗行睁开眼，自己已经被门系统移出了那个世界。 她站在一间很像更衣室的房间里，房间一角有一扇机械门，之前她就是通过这扇门进入门系统的。而这个类似于更衣室的房间也叫准备间，用白衹的恶趣味来讲，是用来存放遗书供后人观摩的。 罗行走到靠墙的储物柜前，用终端机扫码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从里面取出了那只包。 她的手忽然一顿。 明明没有经历过生死时刻，却忽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罗行长出一口气，挎着包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椅上。 她打开终端机，确认起了自己的通关情况。 这次任务一共获得1070点积分，加上之前测试世界获得的500点，以及买道具花掉的150点，目前积分为1420点。 罗行不知道其他新人是什么样的水平，但她离完美通关只差一步，想必其他人不会比自己更出色。 罗行又点进终端机里的任务介绍，当一个世界任务结束后，玩家就可以复盘自己的通关过程。罗行看到自己未完成的那个隐藏任务是：通关全过程不使用个人技能。 好的吧。 第8章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背后的机械门发出一阵提示音，罗行回头一看，孟舜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的穿着与罗行初次见他时一般无二，孟舜看她坐在长椅上，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要等我，很好。” “额……” 其实罗行正打算背包走人的。 “你要说什么？” “本来我不打算解释我的行动，但鉴于你有可能会在后面的世界继续看到我，所以我现在就和你解释清楚。” 孟舜说着，自然地走到储物柜前扫码。 “我确实是在找一样禁药，这是公司交给我的任务，前不久，公司发现有人将一种违禁药品带入了门系统中，并随机流入各个世界，所有入门人均有可能接触到它，这是门系统所不允许的。” “所以……公司安排你进入这些世界去找这种药？”罗行问，“因为你检测到我所在的世界出现了违禁药，所以你才会跟着进来？” “对。” 孟舜从储物柜里取出自己的外套披上，罗行看到他的外套前襟上有一个特殊的标志，似乎隶属于某一个组织。 “那是一种什么药？” “这种药会在短时间内极大强化人体的感知功能，尤其体现在五感上，但代价就是心跳过快心率飞升，如果是有心脏问题的患者，极有可能在服下这种药之后瞬间死亡。” 孟舜面朝她，把自己的扣子一粒粒系好。 “如果你在今后的门世界里发现了这种药物，记得向我汇报。” “我怎么向你汇报？我都没有你联系方式。” 罗行冲着他挥挥手。 “好吧。” 孟舜起身，走到她面前打开自己的终端。 “我扫你。” “你也是入门人吗？”罗行趁机问。 孟舜迟疑了一秒。 “曾经是。” “是因为有了公司交给你的任务所以不干了吗？”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 罗行猛地抓住了孟舜的手，孟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既然是好友了，总得兑现之前的承诺吧？” “什么承诺？” “我怎么记得某人答应过我，帮我弄到暴乱监狱里的那张支票呢？” 罗行直视着他的眼睛，手上依旧没有松开。 “你……” “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私自许诺入门人这种事，也是公司允许的吗？” 孟舜的脸色变了。 “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有逼你。” 孟舜看了她一会，放下了手。 “你很缺钱吗？” “装什么？我当入门人的原因你不知道吗？” 孟舜沉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储物柜前，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罗行。 “你看看吧。”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那个穿白衬衫戴黑框眼镜的少年大大咧咧地揽着他身边一个穿T恤衫的少年，后者一脸不情愿，却无处可逃。 照片上的人，是崔谨恕和孟舜。 “你怎么会认识他？！” 罗行失控地拽住了孟舜的衣领。 “你怎么会认识崔谨恕？！” “我们很早就在公司认识了。”孟舜没有打开她的手，平静地说，“那时我还是入门人，崔谨恕的职位和从前的你一样，但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你，直到他做的事东窗事发，人间消失，我才通过公司知道你的存在。” 罗行松开了手。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是。” 孟舜看着她说：“我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盗窃一个亿潜逃，事发之后我才明白，我其实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了解他。” 罗行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了解他。” “他是一个魔鬼。” 孟舜迟疑了一下。 “他是你哥哥，难道他也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罗行走到长椅边坐下。 “没有。” 隔了很长时间，她才说道。 孟舜沉默了。 就在这时，机械门又发出一声提示音，一个人轻快地从门里跳了出来。 “哟，都出来啦？” 一个男生出来，他身材纤细，扎了小辫子，衬衫外套大大咧咧地披在肩上。 刚一出来，他就发现气氛不对劲。 罗行过了好久才抬头看他，孟舜已经盯着他好久了。 “这……”男生尬笑一声，“二位好啊，你怎么称呼？” “你也是玩家？” 罗行问。 “是啊。”男生比了一个拿枪的手势，“劳森警长嘛。” “你？”罗行细细打量着他，完全看不出他与劳森警长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玩家吗？”罗行继续问。 “有，系统显示汉斯太太和弟弟都是其中玩家，此外还有一名角色是记者的玩家，我想他们完成任务之后已经离开了。” 孟舜看着自己的终端说。 “哟，巧了嘛不是。” 男生转向罗行。 “你怎么还没走？等我吗？” “你的任务是什么？”罗行没搭理他。 “嘿嘿，这个嘛……”男生看向罗行，面露喜色，“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完成任务呢。” “我帮你？”罗行皱起了眉头。 “我的主要任务只有一样，就是在警局期间无论用什么办法，收入五万美元即可通关。可是你也听到了，那位汉斯太太抠门死了，最终也只愿意给我四万出头，要是这笔钱不够，我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所以……” 罗行明白了什么。 男生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经融危机，黑色星期二，由于股票市场动荡银行倒闭等等等……那时的美元增值迅速，多亏了你最终调整了世界时间，才帮我手头的美金增了值，最后关头达到了五万美元的准额。” “居然是这样。” 罗行瞠目结舌，她确实没想到改变时间居然可以改变这么多变量。 “不过你应该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激的。” 男生笑嘻嘻地说。 “不然我就要被扣掉1000点积分了。” “失败惩罚居然这么多？”罗行有点惊讶。 “不全是这么多，要看不同世界的系统设定，不过如果你在门里面死掉，那确实神仙难救了。” “我也要谢谢你。”罗行想了想，说，“你识破了我的技能，在警局的时候本来可以杀了我，但你没有。” “嗨，那是，”男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冤无仇的，我杀了你又没什么奖励，何必多此一举。”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罗行问。 男生用手指做出一个圈形，放在眼睛旁边。 “「荷鲁斯之眼」，专门用来识破隐藏技能的，包括识别隐身以及变形。” 罗行笑了笑。 “多亏了你的恻隐之心，不然你的任务也不会完成。” “毕竟我失去了1000积分而你失去的可是命？”男生狡黠地眨眨眼，“不必这样说，我对谁都一样。” 男生伸出手腕。 “我叫秦冕，加个好友呗？” 罗行起身，走到他面前扫了码。 “你不打算加他吗？” 秦冕正要离开，罗行指着角落里的孟舜说。 秦冕嘿嘿一笑。 “你是新人吧？大名鼎鼎的‘验尸官’，谁人不知啊？” “什么？” 孟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秦冕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出了准备间。 罗行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的孟舜。 “如果你在测试世界里杀了我，我是不是也会死？” 她问。 “你说呢？” “我想知道的是，公司真的赋予你那么大的权利，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你选择当入门人，不就已经把生死权利让渡给了门系统吗？”孟舜残酷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 罗行沉默片刻，抬头说：“我不会让自己永远这么被动的。”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秦冕愿意放过你，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这次只是你运气好。”孟舜朝门口走去，“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罗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孟舜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妈妈，她也很想念崔谨恕，你不想去看看她吗？” 罗行神色如常。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舜的神色有些愠怒，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准备间。 希望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罗行想。 一积分约等于价值50元的货币。 罗行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为了不吵醒妈妈，她蹑手蹑脚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在明天是周末，不需要早起。 洗过澡吹干头发，罗行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对着终端盘算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 按照这个攒钱的速度，她还不如老老实实上班还债呢，反正都还不起，入门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她坐起了身，拉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将崔谨恕留给她的IP地址输入进去，地点显示在菊石科技公司大楼中。 她一直在想白衹对她说的那句话。 无论要找谁，对她而言都易如反掌。 这句话是在说，这个IP其实是一个人的生物定位，而这个人就在菊石公司里。 白衹为什么要说出来？难道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罗行托着下巴，盯着屏幕发呆。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的面容，看着比自己小很多，但心眼估计得有八百来个。 罗行本不想这样引人注目，但她现在发现，要想查清崔谨恕失踪的真相，还是得从公司内部下手。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罗行关闭电脑，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9章 死人了啊喂 周五大清早，罗行被终端震动从梦中惊醒。 罗行看了看终端上显示自己昨晚的睡眠时间，那少得可怜的睡眠在她身体情况监测那一栏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认命地叹了口气，罗行接下了通话请求。 “谁？” “我啊，秦冕！还记得我不？” 罗行眼前浮现出那个扎小辫子的男生。 “啊，记得，有什么事吗？”罗行瞥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七点十分，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今天是周五啊！交易大厅今天八点就开放了，我想叫你一起去来着。” “交易大厅？” 罗行拼命调动自己残存的记忆，依稀记得门系统里是有这么个功能区，用来让玩家自由交易道具与一些物品。 “可以不去吗？” “这你都不去？交易大厅一周只开放一次，一次开放24小时，再不去就抢不着入场码了，我可是看在你是新人的份儿上，好心叫你一起去，要是错过了别怪我不带你啊！” 罗行扭曲着从床下爬了下来。 “好吧，我去。” “这不就对了！我已经到公司了啊，等门一开我就直接去抢号，你抢到号直接进来就行了，记得来找我啊！” “嗯嗯嗯好。” 要命的周五。罗行把手背搭在眼睛上。 半小时后，交易大厅门口。 秦冕说的对，要是想不排队，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奢侈品代购一样专门在门外打地铺，等开门之后就第一个往里冲。罗行站在人满为患的队伍中，仰头看着前面的人，秦冕大概是早就进去了。 好在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慢，等了四十分钟之后，罗行还是顺利拿到了入场码。交易大厅实行一人一码制，所有场内消费都凭个人码进行，过后失效。 罗行进了交易大厅，眼前的场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宽阔的场地与她想象中拥挤热闹的市场不一样，这个大厅活像一个博物馆陈列厅，每一件交易物品都放在一个玻璃柜中，分散在场地各处，柜子上还有物品的详细介绍可供参考。这里的灯光很暗，玩家仅能凭借展台上的灯光看清周围，整个场所看着静谧无比。 更要命的是，罗行发现，这里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身穿正装礼服，看着雍容华贵。而她起得晚根本就没打扮，只披上件夹克外套，穿着条阔腿裤就来了。 罗行看着自己的洞洞鞋陷入了沉思。 不管了。 罗行躲到展厅一角给秦冕发信息。 “你人呢？” 秦冕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个展品的编号。 罗行顺着编号很快找到了秦冕所在的展柜，只见他抄着双手站在一个玻璃柜前，愁眉不展。他穿着西装三件，外套甩在肩上，活像个被老板炒了的失业酒保。 “喂！” 这里没有人说话，罗行靠近他后低声喊了一声。 秦冕看是她来了，冲她招了招手。 “你帮我看看这个。” 罗行往展台上一瞅，只见展柜里摆着一张红色的扑克牌，上面是一个狰狞的小丑面具。 “这是一张幸运值增幅卡，玩家进入世界前用骰子进行通关率估算，这张卡能在通关率上增加百分之十的幸运值，很划算对吧？” 罗行看了看道具信息，点了点头。 “确实，怎么，你要买吗？” “我是想买来着。”秦冕焦虑地看了看四周，“刚才已经有不少玩家过来看过了，你看这里，已经有四十七名玩家标注感兴趣了，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拿下。” 罗行一看价签。 七百四十三点积分。 “好贵。” “是吧！”秦冕压低了声音，“我一直缺一个幸运道具，商城里一直刷不出来，好不容易在交易厅见到了，结果这么贵！我找到了又不想买了。” 罗行打开自己的终端商城，刷了刷页面，她的商城里也没有这样道具。 “要是我有这个道具，买下来卖给你就好了。” “没那么容易。”秦冕叹了口气，“稀有道具是这样的，很少有人能在商城里直接刷出来，这件道具搞不好就是刷出来的人放在这里寄卖的，要是寄卖人再黑心一点，拿到拍卖行去卖也是有的。” “寄卖？玩家也可以把不想要的道具放在这里出售吗？”罗行问。 “当然了！” 罗行陷入沉思。 “所以你现在……” “我想请你帮个忙。”秦冕神秘兮兮地凑近她，“我知道你有那个日历道具，我想麻烦你用一下，看看最近一段时间这件道具上架的频率怎么样，要是最近很多人卖，我就不急着买了，蹲蹲最低价。” “这里也可以用道具吗？”罗行诧异。 “废话！这里不属于门系统吗？” 也是。 “行吧，你在这儿看着，我找个地方用道具，可能要很长时间，你等我一阵。” “没问题！” 罗行转了一圈，往楼上走去。交易厅还有一个二层，那边大多是一些会客室之类的地方，方便玩家私下里商谈交易。罗行一边走，一边调出了日历功能，这个功能的名称在此处没有标灰，说明如秦冕所说，在这里确实可以使用。 罗行思索片刻，决定一周一周往前倒翻，检查一个月之内幸运道具的情况。 她路过一间会客室时勾选了上周五的日期，随着圈号发红然后变亮，周围的声音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罗行身边空荡荡的会客室里忽然传出了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 “还是算了吧，你把东西给我，我带回去试。” “那也行，你先把定金转给我。” 另一个人说。 罗行脚步一顿，本能地躲到了会客室拐角的走廊中。 “那还是算了。” “我按照你说的，现在再进一次那个世界，如果没有效果，我就再来找你……” 两人对话的声音听着不真切，仿佛是一周前调频出现问题，两个男子的声音时断时续。罗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周之前的人能看到自己吗？ 之前在上一个世界里，她还没来得及研究这个问题。 罗行正神游天外，那个□□的男子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好像有什么人堵住了他的嘴，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然后会客室的门猛地被打开，一个黑衣男子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罗行往楼梯中的阴影处缩了缩，在那个男子离开时用终端机抓拍了他的背影。 确认男人离开，罗行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进入那间会客室。 迎面看见一个没有穿上衣的男人倒在猩红色的地毯上，哪怕离得那么远，罗行也能看清他胳膊上爆裂的血管和夸张的青筋，他的面部充血得厉害，整个人昏迷不醒。 罗行小心翼翼地凑近，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救。 罗行迅速打开商城界面，却震惊地发现商城中关于急救药品的商品一概标灰，不可交易。 过去的世界是没法改变的。 罗行懊丧地捶了一下地板，然后就这样，看着那个男人微弱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断气了。 虽然与她无关，但看着人死终究不是愉快的体验。 罗行顺着男人的胳膊往上看，忽然发现他左臂内侧近心端有一个微不可查的针孔，那个针孔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青，似乎还有什么液体的残留。 罗行用终端机凑近那个针孔，拍下了照片。 禁药。 这是进入她头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她这是什么命？在门里面已经连着两回接触禁药了。 罗行起身，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后，离开了会客室。 她边走边改回了时间，然后用终端给孟舜去了消息。 “死人了，你知道吗？” 然后附上详细的描述和那两张照片。 罗行发完消息，又走楼梯回到了交易大厅。 大厅里，秦冕仍旧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守在展柜旁，楚楚可怜地央求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看罗行回来，秦冕冲那个女人尴尬一笑，然后低声问她：“怎么样？” “死人了。” 罗行平静地说。 她的话引起了那个女人的注意，她这才发现，那个女人一袭天鹅绒红礼裙，手上戴着麂皮手套，颈间一副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而脸上居然戴着一副狂欢节面具。 罗行说这话时，女人的目光转向了她，面具下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啥呢？” 秦冕以为她说胡话了，眼睛瞪得老大。 “我在楼上会客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男的，不过是一周以前的了，”罗行一拍额头，“我把你的事给忘了。” 说话间，那个女人扫了展柜上的码，转身离去了。 “怎么回事？” 秦冕发出一声哀嚎。 “我求了她半天，说这个道具我先看上了，我朋友拿钱来付款，她不听，已经买了。” 秦冕面如死灰。 “还有办法，那个女人还没走远，你追上去跟人家说愿意给人家当牛做马再叫几声姐姐，求她把道具给你，我看她也挺有钱的，有钱人都很善良，你要不再去试试？” 罗行说。 秦冕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阴沉地看着她。 “我看你是想我死。” “不去算了。” 罗行耸耸肩。 第10章 王八蛋的朋友也是王八蛋 “死人的事你听说过吗？” “死什么人？门系统通知我每天都看，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再说了，谁有胆子敢在交易大厅里杀人？” 罗行正盯着孟舜的聊天栏，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真的没有？” “骗你干嘛？搞不好是你误会了而已，你一个新人，操作不熟悉也是有的。” 秦冕把脸贴在展柜玻璃上，依旧对那张扑克牌恋恋不舍。 孟舜并没有回复她。 怎么回事？ 罗行隐约觉得不对劲。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交易厅全天开放，但已经有很多人离开了。暂时离开的那些人，很多也是直奔食堂而去，例如秦冕。 “哎你吃啥啊？我饿了。” 秦冕看着离去的人说：“我打算去食堂，你去吗？” “我不去。” 罗行看着终端屏幕，过了一个小时，孟大爷日理万机终于想起来回复她了。 “待着别走，我过去。” 很简洁，也很让人来气。 “你帮我随便带点啥吃吧。” “行。” 秦冕离开了交易厅，现在展厅里已经走得只剩罗行一个人了。 原本罗行是想趁孟大爷来之前再逛逛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物美价廉的道具可买，可过了没多久，孟舜就来了。 罗行站在那个已经出售完成的扑克牌展柜旁，远远看见个移动碉堡一样的人朝自己走来。孟舜穿了件短皮夹克，浑身上下一片黑，走近她时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硝烟味儿。 罗行皱着鼻子往后缩了缩。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 “你看见的人在哪儿？” 孟舜也没客气，开门见山。 “就楼上，”罗行一指，“公司有把这件事报告给门系统吗？” “你把这件事告诉谁了？” 孟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冕，我和他一起来的，不过我没说那个人是因为注射禁药而死，只说了我看见了具尸体，秦冕似乎并不相信。” 罗行盯着他，没想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事吗？” “啥？”罗行懵了，“这件事还不重要吗？公司到底知不知道啊？我见过与死者交易的那个人，实在不行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眼监控？我说不定还能认出他来。” 孟舜没说话，一点情绪都没有，他静静地看了罗行一会儿，把她看到心里直发毛。 罗行环顾四周，吃午饭的人还没回来，他要是一直耗在这儿，等秦冕回来看到了怎么办？ 孟舜抽风了？ “我们走走吧。” 孟舜的话差点没把罗行噎死。 “走？哪儿？这儿？” 孟舜径直往前走去，罗行只能跟上。 这局面太奇怪了，罗行还在技术部的时候，一个老资历的领导那时很器重她，时而会带她出去散步谈话，提点提点工作之类的，可是她们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孟舜路过了一个展台，玻璃柜台里放着罗行从上个世界中带出来的那支产于1923年的卡地亚矩形表，这种表的形制奠定了方表盘的历史地位，此时放在这里，无疑是以历史文物出售的了。 罗行看他低头看自己寄卖的那支表，撇了撇嘴，浑身不自在。 “门系统的监控设备公司无权调看。”孟舜看着那支表，忽然说，“即使死者是我们公司的人也一样。” “啊？” 罗行有点蒙圈，但也不意外。 “所以你们现在没什么头绪？” “但有了你的照片，也算是有力线索。” 孟舜将注意力从表上移开，看向她。 “到时候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与死者交易的那个人不是我们公司的，这事儿你们能管吗？” 孟舜摇摇头。 “得去和系统协商。” “这样啊。” 罗行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在门系统里，监控是相当鸡肋的存在，一来，系统不会允许合作司随意调取，二来，系统商城发放过许多可以扭曲监控设备的道具，普通玩家就可以购得，监控不是那么有力的证据。” 孟舜说着，抬头去看展厅天花板上的隐藏摄像头，罗行其实并不知道那里还有监控，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崔谨恕的事，你不要太有压力。”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孟舜移步朝别处走去，罗行察觉他似乎是在逐渐把自己往偏僻的角落里引，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罗行还是跟了上去。 “谁也没说你一定要还那一亿多元，毕竟在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协助我们找回崔谨恕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罗行说。 她们现在站在一个长廊展柜前，玻璃柜里摆放着来自柬埔寨的民俗面具，她们的影子投在玻璃上，好像要被吸入那些面具中一样。 孟舜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崔谨恕给了你一个IP地址，对吧？” 罗行一惊。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吗？” 孟舜在终端机上一点，然后把屏幕伸到她的面前。 “是这个地址吗？” 罗行抬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她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出卖了自己。 那正是崔谨恕曾发给自己的地址。 孟舜又问：“你有解码器吗？” “解码器？”罗行如梦初醒，“办公室里有，你什么意思？” “我这里有一个。” 孟舜从口袋里取出另一个终端，用数据线将两个机器相连。罗行看到屏幕上的地址开始进入转换程序，不多时，解码器上显示出一个新的数据条。 孟舜把解码器递给罗行。 “这下你应该看明白了吧？” 确实明白，因为那是一串菊石公司员工的生物信息数据，入职时每人一串编码，基于生物信息生成，没有重复。 孟舜又打开员工界面，只见他的编码与解码器上显示的一模一样。 罗行不说话了。 “崔谨恕让你找的人是我。” 孟舜说。 “是吗，那真是不幸。” 罗行冷静了下来。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是他让我找你，我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罗行侧过头去看那些面具，“这是你们应该解决的问题，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先找到我哥哥。” “你似乎没打算去找他。”孟舜说。 罗行轻笑一声，可算明白这王八蛋来找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两手准备罢了，你们去找人，要是找不到，钱不就只有我来还了吗？” 罗行瞥了一眼周围。 “把旁边监听的同事请出来吧，不用这样遮遮掩掩，关于我哥哥，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他没有提前交代过我什么。” 孟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罗行注意到这次他并没有笑过。 交易厅外传来脚步声，有玩家回来了。 孟舜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呵呵。 果然王八蛋认识的人都是王八蛋。罗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样想着。 要是让崔谨恕知道他精心托付的人会转头投靠公司来坑自己，也不知道崔王八蛋会是什么心情。 过了不久，秦冕回来了。 秦冕一只手抱着一个快餐袋，另一只手拿着个汉堡还在啃。 “去晚了，只剩快餐了。” “谢谢。” 罗行接过餐袋，拿在手上没什么胃口吃。 “哎对了，我跟你讲，那张幸运卡我还是有机会拿到的！”秦冕兴奋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又碰上那个买家姐姐了，这回她答应我可以把那张卡放在我这儿，反正她不着急。” “借？”罗行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还真去给人家做牛做马了？” “说什么呢！”秦冕瞪她一眼，“纯靠哥们个人魅力好吧？” “好的好的。” “不过那位姐姐有个条件，拿到那张卡之后，要去一个她指定的世界。” “哦？” 罗行埋头往袋子里摸薯条。 “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指定就指定，那又怎么了？反正她也只是个普通玩家，我怕啥？”秦冕相当不屑，“哦对了，我下次再入门打算拉上我们公会几个朋友一起，你来吗？” “好啊。”罗行漫不经心地回答，“到时候把时间地址发我。” “就这么定了！” 秦冕把吃完汉堡的手往西装上随便抹了两把，哼着小曲离开了。 罗行看了看柜台里自己寄卖的那支表，也离开了交易大厅。 在公司熬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罗行晚间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位于郊外的家。 “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罗行妈妈傅悦女士打开了门，罗行迎面看见亲妈脸上敷着一张惨白惨白的面膜，一进门没给她吓死。 “忙着赚钱。” 罗行嘟嘟囔囔地进了家门。 “也没见你赚出个名堂来！” “吃饭了没？” “吃了。” 客厅的电视上正放着综艺节目，电视前的地板上还有一个展开的瑜伽垫，看来傅女士最近心情不错。 “今天下午你到了个快递，给你签收了。” 傅女士拿来一个信封状的快件递给她，罗行正像一具尸体一样俯卧在沙发上。 “啥呀？” “我哪儿知道？你买的。” 罗行强撑着翻了个身，接来一看。 快件是从菊石公司发来的。 罗行弹坐起身，三两下撕开包装，取出了里面一张条形的纸。 是那张两百万的支票。 寄件人——孟舜。 第11章 利维坦公寓 没想到秦冕的效率还挺高，罗行在家里还没躺过一个周末，他的消息就来了。 “内部消息！系统推出的新世界！全新开发，还没对外开放，内测第一批玩家奖励double！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附上集合时间和地点。 容不得一丝丝拒绝。 罗行躺在床上，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 她叹了口气，怎么看秦冕的信息怎么像诈骗短信。 “保真吗？会死人吗？” “保真！不会死人！” “你哪儿来的消息？” “还记得上次在交易厅遇见的那个美女姐姐吗？她叫莫水收，这个内部消息是她饶给我的，她把道具借我的条件就是要去这个世界为她探路，怎么样？跟我去吗？” 怎么看怎么像让你替死的。 罗行想。 但她确实也对这个世界有点兴趣，直觉告诉她，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多见。 “去可以，你最好多准备点保命的道具。” “那是自然！” 回完消息，罗行点开了系统商城。 秦冕的那张幸运道具卡提醒了她，除了购买一些可以应对各种情况的外置道具，还应该买一些能把自己武装起来的东西。 考虑到自己在电脑桌前蹲了两年的身体素质必然不会太好，于是罗行买了一支可以藏进口袋的袖珍手枪，以及一张使用后可以大幅增加肌肉力量的增幅卡，仅限单次使用。 这两样道具价格一共花去420点积分，差不多是她目前积分的一半。虽然肉痛，但真心希望这两样东西能在关键时刻救她的命。 她才不信测试世界里不会死人。 门系统要真的有这么善良，她的测试服就不会碰上端着左轮手枪往自己身上踹的孟舜了。 罗行望向书桌上那张支票，200万，她分文未动，暂时也没打算拿这笔钱去填崔谨恕的账。不是因为她打算独吞这笔钱，只是因为她实在搞不懂孟舜的意图。万一他再带人要回这笔钱呢？ 但他确实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测试服里的钱给了自己。 想到这儿，罗行确实发现了点异常。那支卡地亚古董表也是她从上一个世界中带出来的，算是她进入世界时的初始装备，她问过系统，类似于这样的装备确实可以归玩家个人所有，通关之后允许带离系统世界，也可以放入交易大厅中寄卖。 可据她观察，并不是所有的玩家都有这样豪横的初始装备，想想也不可能。 所以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世界都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为她提供了一笔意外之财，这是其他玩家所没有的。 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罗行叹了口气。她能发现这个问题，就意味着监管自己的人迟早也能发现，到那时，搞不好这些意外之财还是得交还公司。 来找自己的会是谁呢？白衹还是孟舜？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可都不算友善。 可白衹好歹是按照规章行事，而孟舜，她实在看不明白。 他似乎有点子阴险在的，但某种程度上讲也算得上忠诚。这种人，就像一把没有鞘的刀，会伤害谁，全凭持刀人的意思。 危险，但也没那么危险。 三天后，罗行按时到达了菊石公司回廊外。 秦冕已经和另外两个人等在那里了，看她过来，秦冕兴奋地跟她打招呼。 “快来！给你介绍我们公会的朋友。” 秦冕身边站着两个男生，一个个子跟秦冕差不多，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有些斯文，另一个则是个肌肉壮汉，留着寸头，看罗行过来，只轻轻瞥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靳以，林翰文，之前跟你提过的。” 秦冕介绍着面前的二人，叫靳以的斯文男生冲罗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跟她握了握手。 “你好，久仰。” 而那个叫林翰文的壮汉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没把罗行当回事。 “该进去了吧？” 林翰文催促道。 “这就走了。” 秦冕打头，三人跟着他进了新门里的准备间。进去之后，他们各自找了储物柜存放东西外加做准备。罗行把自己的单肩包放进铁皮柜，想了想，还是把自己那份遗书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柜子里显眼的地方。 左思右想之下，罗行还是没把遗书放在家里，免得妈妈看到，反正如果平安回去，这封信还能留着下次用，如果死了，傅女士也能找到公司里来。 罗行关上柜门，看着自己手上的碎冰蓝机械表，和终端机叠戴在左腕上。虽然很不实用，但罗行还是没有取下那支机械表。权当是一种心理寄托，仿佛在和崔谨恕分享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林翰文最早放好东西，驾着胳膊扫视面前的三人，看向罗行时，他说：“新人做好觉悟，生死攸关的时候没人顾得上你。” 罗行心说自己不算新人，但面对这个自动掌握领导权的人，她并不急着反驳他，没什么好处。 “哪有那么可怕？测试服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秦冕打着圆场，罗行看出他对于这个新世界的好奇远超紧张，或许根本就不紧张。 她就没看出秦冕什么时候紧张过。 “我们走吧。” 靳以轻声说，走上前推开了机械门。 【提示：亲爱的玩家，欢迎你来到系统世界「利维坦圆桌」，该世界为系统新推出「测试世界」，该世界内一切道具技能均与正式世界统一，通关结果将计入玩家个人成绩，奖励将在玩家顺利通关后双倍发放。】 【背景：这里是欢宴之所，浮华之地，这里是「利维坦公寓」。所有来到这栋公寓的人都可以享受公寓为你提供的一切服务，在这里，你的要求将被无限满足，前提是，你要满足利维坦的一切**······本公寓共有三层，每一层住着不同的人，你可以自由探索这三层楼中的任意房间，但你需要：服从利维坦的管理。】 【任务要求：存活72小时，游戏结束后存活的玩家将获得双倍奖励，任务失败的玩家将受到「死亡」惩罚，该惩罚同步所有系统世界以及现实世界。】 【道具使用说明：本场游戏不限制道具使用。】 “死亡惩罚？！” 罗行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秦冕恐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是说好了没有死亡惩罚的吗？” “怎么可能没有？”罗行终于忍不住吐槽，“就算这个世界是伊甸园一日游，我进去之后照着你脑袋来一枪，你不还得死吗？每次都说有不死人的世界，哪次是真的？” “也就是说，无论哪个世界，只要在那里面死掉，现实中我们就真的会死？” 眼前的白光消退，罗行睁开眼，她和面前三人站在一栋古老素朴的三层公寓外，公寓门口有一条长长的坡道，外观看着像是二十世纪初普通的英国民居，公寓外墙被漆成了白色，青黑的屋顶看上去非常质朴。公寓的门牌上写着：利维坦公寓。看上去远没有它的名字那样吓人。罗行不禁想起了侦探波洛住的老式公寓。 “这下完了……” 秦冕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靳以安慰地拍了他的肩。 “没事儿，还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做什么的，别自己吓自己。” “是啊，搞不好真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结束了呢？”罗行面无表情，“看过打僵尸屯物资的电影没？找个角落苟72小时不也能通关吗？” “最好是。”秦冕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在我死之前你最好现在就感谢我的不杀之恩。” “我谢过你了。”罗行把脸转向一边。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靳以微笑着看向罗行。 “那是……” “好了！” 林翰文忽然喊了一声，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公寓。 “多说无益，进去吧。” 罗行皱了皱眉头，没说话，而靳以则抱歉地冲她笑了笑，架起秦冕往大门走去。 “你联系上那个借你卡的人了吗？”罗行凑近秦冕问，“她会不会也进来了？” “不会吧？是她请我来替她的，为了安全起见，应该是不会来了。” 秦冕咬牙切齿道，深感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推开公寓大门，只见公寓一层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 那些早一步进来的玩家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低下头自顾自地窃窃私语起来。 罗行草草扫了一眼，在场的大约有二三十人，算是她目前见过的玩家规模最大的世界了。 一层正中对门的位置是一架老式电梯，用铁栅栏门与外界相隔，电梯旁还有通往二层的步梯，可是无论是电梯还是步梯，入口处都拉着红色的禁入线，封锁了通往二层的路。 而楼梯口的位置，则放着一个巨大青铜雕像，那是一种长相奇怪的怪兽，既像牛又像鱼又像龙，罗行一下子就想起了《圣经》中提到的海兽利维坦。 利维坦雕像的嘴巴大张，仔细一看是一个可以投递的口，似乎正等着人们往里面扔东西。 罗行上前去看了看那个怪异的雕像，又伸手往利维坦的嘴里摸了摸，雕像里面的空间似乎很大，但还是空的。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12章 苟过72小时 【尊敬的各位玩家！这里播报一则系统提示，任务：「获得利维坦圆桌的认可」已经开始，利维坦圆桌的各位大人为一层玩家们提供了可以入住二层的机会，只需要各位玩家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满足利维坦大人的愿望，则可以获得前往二层的通行证。如果有愿意尝试的玩家，可以将想要献上的物品放入利维坦青铜器的口中，利维坦大人们将在今晚宣布可以进入二层的玩家名单，未被选中的玩家不必心急，请在游戏剩余的时间内继续尝试……利维坦圆桌维护公平正义，等待每一位玩家的尝试！】 “他什么意思？要把什么放进那个怪兽嘴里？” 秦冕听得一知半解，看向周围的玩家，这是一则公众广播，在场的其他人明显也听到了，纷纷看向那个张着大嘴的雕像。 “献上物品？咱们有什么能放进去的吗？” 靳以环视四周，一层两侧的大厅里各有一张宴会餐桌，桌上摆满各色食品饮料，这似乎是目前场景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话音未落，林翰文就已经抢先一步抄起餐桌上的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倒进了利维坦的口中。 秦冕下巴颏差点掉下来。 罗行很无语，她还以为这个争着当领头羊的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现在看来，他的智力过没过二十都成问题。 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其他玩家看见他的举动，有的扑哧笑出声，有的则紧盯利维坦雕像，等着看有什么反应。 片刻之后，一盘完好的西红柿炒鸡蛋从雕像口中喷出来，劈头盖脸地浇回了林翰文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顶着一脸西红柿炒蛋，林翰文青黑的脸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大厅里终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罗行从桌上取了张餐巾纸，走近林翰文递给了他。 “弄弄干净。” 她指了指一层公用洗手间的位置。 “哼。” 林翰文狠狠瞪了她一眼，夺过纸巾往洗手间走去。 “真是不好意思。” 靳以向四周看热闹的人陪笑道。 周围的玩家很快就止住了笑，很快便有新的玩家尝试着把别的东西放进雕像里，有的从个人背包里取出了钞票银行卡钻表首饰一类的东西，放入了雕像口中，等着看结果。 “这些人这么有钱的吗？” 秦冕撇了撇嘴。 “谁知道进个测试服居然还要破大费。” “也未必管用。”靳以推了推眼镜，“毕竟系统没有明说究竟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满足利维坦的**，或许金银财宝并不符合要求。” “利维坦是海兽，《圣经》里吃人的怪物，或许把活人塞进去更符合它的胃口。” 罗行笑着说。 秦冕抱紧了自己。 “不至于吧？还没到那个自相残杀的地步对吧？” “谁知道呢。” 话虽这么说，罗行也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比较合适放进去。或许塞个活人进去更符合要求，也能对应上这个世界的通关任务——存活72小时。如果涉及人命交易，存活任务就很合理了。 罗行不认为自己会是第一个想到这一点的人，她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和她的反应差不多，似乎都在思考着拿活人献祭的可能性。可他们进入这个世界还不满一个小时，这么快就开始互相残杀，或许面子上确实过不去。 罗行抬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通关要求不包括进入公寓二层，我们一直待在一层不就可以了吗？” 靳以忽然开口，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秦冕张了张嘴，拉住他低声说：“大哥！你说的是理想状态，如果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那当然好，但只要有一个人往里面放东西，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比起这个，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罗行凑近他们两个，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万一真的有人想把其他人塞进去呢？被塞进利维坦里面可未必能活到通关。” 秦冕和靳以犹豫了。 “要不……” “系统的提示大家也听到了，献祭能不能成功，要今天晚上才能知道，现在才下午三点，要到晚上还有好一阵儿，大家不如先各自回屋，晚上再来等结果吧！” 一个少年站在前厅中央大声喊道。 余下的玩家面面相觑。其实不用他说，已经有玩家离开大厅探索一层的其他设施了，大厅中的人正在逐渐离开。 这时，林翰文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被打湿的上衣。 “翰文，结果要晚上才能公布，我们趁这段时间可以进屋考虑一下要放些什么东西进去，走吧？” 靳以上前道。 “这你就怕了？我看你是害怕一直留在这里被其他人塞进雕像里吧？毕竟利维坦可是吃人的怪兽。” 林翰文扔掉毛巾，看着他冷笑道。 他的声音很大，足以让还没离去的人听清。 “嘘！” 靳以急忙止住他。 “别那么大声！” “你以为他们不是这么想的？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不会主动害人，要是有人来害我，我倒是会让他们试试被我塞进去的感觉。” 林翰文环视四周，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打嘴炮没什么意思，走吧。” 罗行淡淡地说，推着秦冕朝侧厅走去。 身后传来林翰文的冷笑声。 “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罗行忍不住了，“这种人你都放心跟他进同一个世界？” “他平时不这样的……”秦冕嘟嘟囔囔地说，“这次可能是因为有你在，他想在你面前表现表现才这样的。” 罗行无比鄙夷。 “脑残吗不是。” “啊呀你也小声点！” 说话间，罗行已经和秦冕检查完了两个宴会桌上的所有菜品。这些菜品从中餐到西餐，甜点到水果一应俱全，但看上去属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似乎只是为了给玩家补充能量而已。 “我们回房间去看看吧。” 秦冕抄起一个冰激凌边吃边走，他似乎对睡觉的地方有天然的期待。 “再不去房间就要被人占完了。” “怎么可能？” “话说你要不要跟我住一间啊？少说在这里还要过两天，两个人住总比一个人安全点吧？” 寝室在侧厅后的走廊中，秦冕看四下无人，悄悄凑到罗行耳边说。 “这里随时都会死人，为了安全起见，我看咱们也别整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东西了，住一屋挤挤算了，要上厕所我去靳以和翰文那屋怎么样？” “你挺熟练啊？骗过多少人了？” 罗行瞥他一眼。 秦冕嘿嘿一笑。 “无他，唯手熟尔。” “去死吧你。” 罗行选了一间没人的房间，用终端刷开了电子锁，推门而入。 房间是标准的酒店式客房，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一个卫生间，还有电视衣柜冰箱之类的设施，看上去和普通酒店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罗行对秦冕有一丝嫌弃，但还是没挑，跟他各占一张床把这个房间定了下来。毕竟确实如他所说，两个人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罗行走到床头，当着秦冕的面把口袋里的袖珍手枪拍在了床头柜上。 秦冕抖了抖。 罗行在床上坐下，秦冕则兴奋地去搜查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半晌之后，他手里拿着一个香水瓶走了回来。 “这是我在浴室找到的，祖马龙的香水，价格不算便宜，你说把它放进那个怪兽嘴里能行吗？” 秦冕冲罗行举起了手里的瓶子。 “你可以去试试。”罗行说，“照现在的情况，什么东西都可以放进去试试，反正也不吃亏。” “不对不对。”秦冕摇着头在床上坐下，“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副本里提供的，拿这些东西放进去不是借花献佛吗？系统不会出这么蠢的题。” 罗行沉默了，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 “我之前就想问你，这块表挺漂亮的，你自己买的？” 秦冕问道。 “别人送的。” “哦～～～” 秦冕发出一个千回百转的语气词。 “我哥送的。”罗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切。” 秦冕倒回床上。 “值钱吗？” “不算很值钱，但我不会让它离开我。”罗行摸了摸手表的金属扣，“这样的东西会不会更符合利维坦的要求？” “有可能啊。”秦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如果你很宝贝这个东西，或许就很符合利维坦的口味，但你一定不舍得把它放进去，这就难办了。” 罗行转过表面，冰蓝色的表盘泛出淡蓝色的光晕，现在是下午的三点五十七分。 “我觉得，咱们不如就一直躲在屋里，熬过七十二小时就好了。” 秦冕翻身起来。 “你不是有枪吗？我这就上商城买点门锁阻门器之类的，直接把房门堵死，谁敲门也不开，苟过72小时咱们不就赢了吗？” “确实是个好办法。” “是吧！我这就跟靳以和翰文说一声，让他们也把门锁死。” 罗行走到窗边，拉上了白纱窗帘，又爬回了床上。 “你这要干嘛？”秦冕吓了一跳。 “我休息一会儿，你爱干嘛干嘛，到晚上记得叫醒我。” 罗行和衣在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把手背搭在眼睛上，耳边响起了机械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第13章 两个死者 罗行睡了不知道多久，睁开了眼睛。 纱窗帘外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晖。 已经到晚上了。 罗行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吓了隔壁床的秦冕一跳。 “你醒了？” 罗行侧头看去，秦冕盘腿坐在床上，手上端着一个游戏机正在玩，周围的零食堆把他围在中间。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罗行指着他床上的零食说。 “当然是我出去拿的啊。”秦冕眨眨眼，开始扮无辜。 “我饿了。” “你不是说要把房门封死谁也进不来吗？你又出去干嘛？” “总得吃饭啊，”秦冕理直气壮地往桌上一指，“可别怪哥们儿没想着你，你的那份我也给带回来了。” 罗行往桌上看去，那边堆着小山一样的零食和速食菜。 “谢谢。” 罗行说。 秦冕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耸了耸肩，埋头继续打游戏。 罗行下了床打算洗漱一下，看了下时间，晚上七点半。 或许已经离公布名单的时间很近了。 “靳以和林翰文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秦冕抬起头。 “我一直在联系他们，但是他俩谁也没回复我。” “什么？” 罗行站在他的床边。 “你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两个小时前就问他们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秦冕举起终端给罗行看。 “你说，我们是现在过去找他们，还是等晚上集合的时候去啊？” 秦冕问，看得出来他已经犹豫好久了。 罗行沉默了。 说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如秦冕所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就算那两个人真的发生什么事，也比不上保全自己来得重要。 “你想去吗？”罗行看着他，“如果你要去，我就陪你一起。” 秦冕干脆利落地跳下床。 “我早就想去了，你要这么说我就不怕了。” “我可没看出你害怕。” 罗行往门口走去，发现房间的门真如秦冕所说，被他用好几把大锁锁得严严实实，门下还插着两个阻门器。 “要是发生火灾，你准备的这些东西都够把我们困死在这里了。” 秦冕走到门口，一把一把拆下门上的锁。 “大姐你醒醒好吗？我们这是在一楼！真要火灾了窗户不能逃命吗？” 房间门打开，门外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罗行探头出去看，外面的确没有一个玩家。 二人离开房间，一间一间房找了过去，这里每一个房间都已经有人住了，门上没有名牌，要想知道靳以和林翰文在哪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她们又不可能去逐一敲门。 二人沿着静谧的走廊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利维坦雕像所在的前厅。 雕像下，躺着一个仰面朝天的老人，他的头部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二人愣在了原地，半晌不敢过去。 “死……死人了……” 好半天，秦冕才声若蚊呐地说。 罗行感到自己的血液正飞速往心脏凝结，她壮着胆子上前，在老者身边蹲下。不用她检查，老者的面部灰白，看着已经断气很久了。 “他是谁？是那些玩家吗？” 秦冕慌忙跑到她身边。 “他确实是玩家，刚开场的时候我见过他。” 罗行冷静地说，抬头看了看前方的雕像，利维坦张着血盆大口对她们居高临下，仿佛迫不及待要吞下眼前这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 “这是谁干的？”秦冕不可置信，“难道已经有人开始杀人了？” “不，你看看他倒下的位置，”罗行指着雕像背后的楼梯说，“他的脚离楼梯很近，像是正在爬楼梯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后脑着地死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在没有放入任何祭品的情况下爬楼，然后被推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是违反规则的惩罚？”秦冕心都凉了，“这个世界的惩罚机制居然是死亡！” “系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系统音响起。 “亲爱的各位玩家，晚间公布时间到了，请各位玩家在公寓一层前厅集合，等待圆桌公布获准进入二层的玩家名单。” 罗行和秦冕默默对视一眼，同时向后退去，伪装成刚刚到达现场的样子。 房间门开了，玩家们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当他们看到前厅中的尸体时，他们的反应与罗行秦冕大差不差，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死人了？！” “这怎么回事？” 玩家们很快围了上去，人群中，靳以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一个违规被罚的玩家。” 罗行看着他。靳以的反应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秒，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你可算来了！翰文呢？”秦冕赶紧走了过去。 靳以尴尬地笑笑。 “我和他吵了两句，翰文生气了，下午四点离开房间就再没有回来，可能出去散心了吧。” “你俩心也太大了！吵架就吵架干嘛不回我消息？”秦冕把终端怼到他面前，“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看消息。” 靳以一边道歉，一边看向死去的老人。罗行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罗行正这样想着，靳以忽然往死者身边走去，扶起他的上半身，作势要把他拖进利维坦雕像中。 “你干什么？！” 罗行和秦冕同时上前按住他。 靳以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腾出手推了推眼镜。 “测试一下我们的猜想，如果这么做真的能成，我们或许就能获得一个进入二楼的机会。” “没有必要！我们都好好待在一楼不行吗？等熬过72小时我们一样能通关！” 秦冕急忙拉着靳以的胳膊让他放下老者。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有病吧你！” 林翰文猛地从后面抱住了靳以，他的体格顶靳以两个那么宽，靳以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 “我看你们才是愚蠢！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靳以忽然转身推开林翰文，“他已经死了，如果不用他去试试，不就太可惜了吗？名单马上就要公布了！” 靳以挣脱开林翰文，又抱起老者的身体往雕像口塞去。 “放手！” 林翰文又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腰，为了方便把他拉开，林翰文转身上了楼梯，想从高位上把靳以推下去。 “等等！林翰文你下来！” 罗行大惊。 “楼梯上不能站人！你会被……” 就在这时，林翰文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罗行和秦冕冲到他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秦冕伸手去探林翰文的鼻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秦冕愣在了原地，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强心针，把他放在地上，打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迅速按压他的心脏。 过了三分钟，秦冕再去试他的脉搏，依旧没有反应。 秦冕瘫倒在地。 林翰文死了。 周围的玩家静静地站在他们后面，看完了事发的全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靳以看着死去的林翰文，他缓缓看向楼梯，脸上是震撼的表情。 可是下一秒，他再次抱起老者的尸体，将他放入了利维坦雕像的口中。 雕像中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亲爱的各位玩家！利维坦圆桌的准入名单诞生了！请被念到名字的玩家即刻前往公寓二楼。” “方小盛、李浩……” 系统悦耳清脆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无异于催命铃声，公布名单的过程显得无比讽刺可笑。 被念到名字的玩家多半是沉默而平静的，他们一个个从人群中走出来，遵寻系统的指示，排着队往二楼走去。 “靳以。” 靳以的名字出现在了名单的最后一个。 秦冕忽然从地上站起，冲到靳以的面前，狠狠朝他脸上砸了一拳。 靳以没站稳，身子朝后一倒撞上了利维坦雕像。秦冕又冲上前，按着他的身体往雕像口中塞去。 “秦冕！” 罗行大喊一声，扑上去按住了他的手臂。但那一下秦冕的力量太大了，他整个人正处在狂暴状态，她根本拉不住。 罗行咬牙按上自己的终端，调出了那张肌肉力量增幅卡，使用之后一把将秦冕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暂停的系统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秦冕。” 秦冕和罗行愣住了。靳以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埋怨地瞪了一眼秦冕，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顽固。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转身朝楼上走去。 “怎么会这样……”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秦冕躺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罗行，眼中满是绝望。 罗行扶他起来。 “冷静点，或许林翰文还没有死。” “不可能，系统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里死掉就真的死了！” 秦冕哭了起来，他的眼泪瞬间涌出。 “我要救他！一定还有办法！” 他打开终端，疯狂地在系统商城里点击着。 “我来救他，你先跟其他人一起上去。” 罗行按住他的手。 “林翰文交给我了，你上去吧。” 秦冕愣愣地看着她。 “去吧，不要忤逆系统。”罗行轻声安慰他，“等你上去后，千万不要对靳以动手，你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影响你自己。等你上去之后，用终端跟我保持联络，我们一起想办法。” 秦冕看了她一会儿，怔怔地点了点头，起身跟上了前往二楼的玩家。 秦冕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罗行站在青铜雕像前，脚下是死去的林翰文，背后是还没有获得许可的玩家。罗行转身看向他们，刚才系统公布的玩家一共有八人，现在剩余的玩家算上她，留在一楼的一共还有二十四人。 那些人神色各异，有的怜悯，有的恐惧，有的震惊，有的冷漠。但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凝聚在罗行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发言。 罗行什么也没说，从地上搀起林翰文，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