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她只想拔剑》 第1章 第一章 寒风如刀,裹挟着冰粒,剐蹭着人迹罕至的极寒之巅,阳光在这都是冰凉的,吝啬的泼洒下来,带不来一丝暖意。 这地方,活物几近绝迹。 ——正好藏身。 浓稠如实质的血雾,包裹着一个踉跄的身影,在荒芜中终于停下。 混着血沫的低吼从它喉咙深处挤出:“该死的净世莲!”但话才出口,它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仿佛那三个字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的它住了口,狼狈将声音和污血都咽回喉中。 它恼恨地捂住创口,拖着身躯如腐坏的朽木般继续艰难挪动着,不住逸散的污秽气息将经过的雪地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行走间,那目光如蛇信般舔舐过每寸土地,它不敢放出神识,生怕引来那追猎它的女人,只能像受伤的野兽般凭这本能找寻——血…魂…什么都好,它需要一个东西填补体内巨大的空虚! 不远处,藏在雪堆里的小雪狐吓得浑身僵硬。谁能想不过寻个化形草竟会撞上这等煞星,它眼泪急的直掉,屏着呼吸,生怕泄出一丝声响。 这时,血雾中的存在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哦?” 小雪狐心脏骤停——被发现了!然而它才刚想逃,强劲的吸力便将它猛地向后扯去,黑色的大掌一把捏住了它,就要剖向那脆弱的丹田。 就在此时! “铮!” 一道清越剑鸣乍响,凛凛剑光伴风雪而来! 如银河倾泻,它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决绝,瞬间便斩至眼前! 剑芒所过之处,狂暴的风雪向两侧轰然倒卷,那逸散的血雾更是触之即溃。 雾中的双目骤睁,瞳孔中映出那抹皎月初升般的剑芒,却连挣扎的余地都未得—— 光芒,吞噬了一切。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是整个极寒之巅的心跳骤停了一瞬。旋即,伴随着一道模糊身影的出现,狂暴的能量风暴如被无形巨手瞬间按灭。 天地归寂,风雪俱止。 烟岚涌动间,冰冷肃杀的剑意缓缓消散,虞晏静静收剑入鞘,指尖在剑格上轻轻按了一下,眼底倦色隐没。 真是能跑。 她阖眼散开神识,感知到风中方被短暂净化的气息下,又开始丝缕弥漫起顽固的污秽之气。 “阴魂不散。”她带着几分郁气低声自语,她能“听见”天地间充斥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那是世界本身在哀鸣。 “呜。”微小的呜咽让虞晏回过了神。 她垂眸,看到那团小小的、还在发抖的白毛团子瘫在雪地里,只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懵懂又恐惧地望着她。 虞晏蹲下身看着这小家伙,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放缓了些:“吓到了?” 她指尖凝起缕温润气息,轻轻拂过它被掐得凌乱的皮毛。“快走吧,”她看了看周遭荒芜的雪原,“这里,不再安全了。” 呼啸的风雪在她周身悄然止歇,小雪狐试探性地轻蹭了蹭她的指尖,而后挣扎着想站起来,爪子却软得不听使唤,又跌坐下去。 虞晏眼睫颤动一下,起身向前将它笼进周身范围遮蔽了风雪。继而抬头望向了远方灰暗的天际线。 远处凡俗城镇的喧嚣隐约可闻,但这之下,却缠绕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无形戾气。 近月来,多地因琐碎口角便酿成灭门惨案,这绝非寻常。是恶念在侵蚀生灵的心魂。甚至连地脉灵流传递来的微弱感应,也一日比一日更显滞重。 她指尖轻叩剑鞘,叹了口气。 剑鞘中的朔雪剑身微光流转而过,隐有温顺嗡鸣,似在回应她的焦灼。 然而,平静转瞬即逝。 仍在雪地里挣扎的小雪狐,浑身一僵,惊恐地感知到了远处传来的比方才那煞神更加磅礴阴冷的如潮恶意! 它颤巍巍望向虞晏,试图发出警告,却只挤出点急促的气音。见她不为所动,它焦躁地打了个圈儿,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救命恩人,跌跌撞撞窜入风雪,消失不见。 “桀桀桀” 沙哑、满是杀意的笑声,由远及近,一点点吞噬了寂静。无形威压瞬间扫过整个区域,尚且未至,整片雪原已开始簌簌颤抖。 “抓到你了……”黑雾翻腾片刻而至,凝聚出一个庞大扭曲的轮廓,涌动的雾流让整个雪原都在哀鸣,“坏我好事,灭我分魂,你这碍事的今日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滔天的魔威,如同无形的枷锁,锁定了这方天地。空气粘稠如胶,风雪凝固在半空。被锁定的中心,虞晏心下一叹——终于,还是来了。 半年的游斗追击,皆为削弱此獠。然今狭路相逢,终是避无可避。 她眉梢都未曾动一下,淡然回身,手已是握紧了剑柄,“数月不见,阁下修为倒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了。” “放肆!”这般精准踩中痛脚的冷静激怒了极恶之灵,它周身浓雾轰然膨胀,雾中无数扭曲的恶意面孔尖啸着几欲沸腾而出。 “你以为清剿了我的一些分魂削弱了我你就能赢?!” 虞晏认真纠正:“十七。” “你!”它面部抽搐了一下,“呵,若非你身负那古怪的天克我的能力,你安敢在我面前猖狂!” 想到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分魂,极恶之灵就恨极了!它身躯鼓动,鲸吞着天地间的戾气,冷笑: “牙尖嘴利的蝼蚁,今日我就让你葬身于此!” 虞晏的身躯一点点紧绷,她轻轻吐了口气。 聒噪。 她只是缓缓拔出了剑。 剑锋照见她冷清的眼。 “有何言语,便尽在剑中说吧。” 煌煌剑芒卷起烟波云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击而上! “唳!”恶灵尖啸,甚至不屑动用全力。饱含污秽意志的音波化作实质的血色浪潮,轻易便将那凝练的剑芒一寸寸侵蚀、消融。 虞晏眉眼冷然,飞退卸力,身影在风雪中划出一道飘忽的轨迹。足尖刚一点地,没有丝毫停顿,她眼中流光一闪,一步踏出,剑势再起! 无形的领域展开,空间与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唯这一剑如春水生波,暗潮涌动中杀机迭起,与前招浑然一体,呼啸着直逼恶灵内核。 恶灵周身黑雾剧震,散发极恶气息的黑色光团瞬间成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带起污秽粘稠的黑液,以更狂暴的姿态悍然迎上剑锋! 轰!! 至纯与至邪的力量,毫无花哨地碰撞! 如同星辰在冰原上炸裂,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呈球形炸开!周遭数座万年雪峰峰顶被无情削平,激起的雪浪化为毁灭性的白色海啸,向四面八方疯狂扑卷! 风暴中心,虞晏如同惊涛中的一叶白帆。她足下一点掠至空中,同时并指一抹剑身,破灭的领域被她融入,剑身顿时寸寸亮起。 而后她手中轻灵一转,身随剑走,分波逐流般,将这狂暴余波牵引、转化,以更胜先前的威势还击而归! “去!” 恶灵回防不及,腰腹位置顿时被撕裂开一道巨大豁口,剑意所携的至纯至净之力,霎时带来绵绵剧痛。 这痛意激得恶灵愈发狂怒,它怨毒而忌惮地死盯着虞晏,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 该死的蝼蚁,该死的古怪力量! 然,下一刻,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狞笑自语:“来了!” 远处天边一抹光点急速飞驰而下,虞晏心头警兆陡生! 她毫不犹豫地冲天而起,一剑斩向那光点! 流光般的剑芒精准贯穿那一抹光点,却一点也没让它动摇。 虞晏的眼中有了点讶异。 光点没入极恶之灵体内,它的身躯骤然暴涨!一股煌煌浩然、却又掺了不少杂乱气机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它!它的气息节节攀升,翻腾的黑雾之上,一层暗金色光晕开始急速流转。 “哈哈哈!如何?!”它猖狂大笑,“认得此物吗?此乃神界四象之玺,有此物在,你那古怪的力量,又能奈我何?!” 它享受着力量充盈全身的快感,但那层金光与它本体的污秽黑雾剧烈交织、冲突着,显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扭曲状态。 “有此物在,万法难侵!”它得意地宣告,“你那点古怪力量,撞上这浩荡的功德金光,不过是水滴入海,互相抵消罢了!你还想伤我本源?做梦!” 虞晏眉头微蹙,手腕一抖,一道剑光再次破空而出,撞上光晕时却如泥牛入海,只激起圈微弱涟漪,无甚收益。 极恶之灵忍着神玺内力量和它本源交织着带来的烧灼感,冷嗤一声,戏谑道:“困兽之斗的滋味儿,如何?” 可惜这玩意儿与它本质实在相冲,用起来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等解决掉这心腹大患,定要将其彻底污染,那些蠢货无法窥见的真神之力和神兽精血它就笑纳了。 虞晏的面色彻底凝重。 她乃天地间唯一一朵净世莲所化,正是这世间恶念泥沼中诞生的邪物之克星。正因如此,才能诛其分魂,连带着削弱这本尊。但如今它竟吞噬了神界至宝…她所能造成的影响,已微乎其微。 虞晏沉默着紧了紧手中剑。发现竟只有一条路可走——燃自身本源为矛,贯穿那层乌龟壳,直抵内核,将其中属于这邪物的污秽本源与被玷污的神力,一同湮灭。 此番若不留下它,以其吞噬恶念、污染灵气和地脉不断壮大的趋势,此界生灵,必将迎来一场无法想象的浩劫。 她缓缓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里弥漫的戾气刺得她喉咙发干。 身前,是搅弄风云的妖邪,身后,是无知无觉的人间。她忽的想起那小狐狸望来的一眼,那是世间生灵最朴素的对生的渴望。 ……不能再让它前进了。 虞晏的犹豫不过瞬息,眼中便坚定了下来。 也罢。数百年的光阴,于天地不过一瞬。若能以此身换得人间清平,也算不枉此生。 心念既定,虞晏即刻双手结印,繁复玄奥的法阵自她足下骤然亮起,光纹如活物般急速蔓延、扩展,瞬间触及恶灵。 恶灵正全力压制体内那暴涨却一时难以兼容的新力量,本傲慢想着不过让这蝼蚁多活一刻。然而被法阵光芒触及的刹那,源于灵魂的强烈危机感却让它悚然一惊! “你在做什么?!”不对劲,这该死的净世莲明明理当对它构不成威胁了才对! 虞晏置若罔闻,面容无波无澜,唯有结印的双手间,玄奥的光芒越发倾泻,仿佛握着一轮微缩的明月。 “以我之躯,诛邪,荡魔!” 足下法阵应声爆发出璀璨光华,形如一朵盛放的巨大莲花,将此方天地都笼罩在了神秘的光辉之中,四面的地脉刹那被强行引动,喷涌出磅礴灵气,疯狂汇入莲心! 轰隆隆! 能量波动瞬间攀升!其威势隐隐触及了此界法则所能容纳的极限,仿佛有一丝冰冷意志于至高的虚无中投来一瞥,又漠然移开。 恶灵骇然发现,自己如同陷入了凝固的琥珀,周身黑雾被灼烧得嗤嗤作响,却动弹不得。它不甘厉啸着,疯狂挣扎试图挣脱这束缚。 “什么鬼东西!” 不断的挣扎中,它扭曲面容上的惊怒之色渐渐沉淀,一种怪异的阴冷得意,开始缓缓浮现在它眼底。 它挣扎的幅度变小,“你以为…赢定了?” 嘶哑的声音,无端透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它尚能微动的漆黑利爪,伴随着话音落下,猛地紧握! “爆!” “咳!”虞晏身躯剧震,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融入法阵的灵力骤然中断,禁锢之力瞬间松动,而那鲜血之中,竟夹杂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嘶嚎的漆黑魔气。 恶灵趁机爆发全力,猛地挣脱而出! “滋味如何?”它愉悦地欣赏着虞晏的狼狈,“你以为连斩我分魂,能毫无代价?我早在分魂埋下了魔种,只要你有一次沾染血气…可惜你实在谨慎,拖到今日才中招,否则我早把你炼成傀儡了~” 虞晏眼前阵阵发黑,勉力支撑着,体内的魔种不断鼓噪着吸食她的本源,让她越发虚弱。 恶灵嘲讽一笑,“真是可怜啊~你可知今日之局,亦有九天之上那些‘神’的助力!” 它悠然挥开朔雪的剑光,试图诛心:“这四象之玺可是神界中人亲手送来。我只消告诉他们,你一死,此界灵气便会复苏,法则补全,他们便能窥得无上大道,他们就信了!哈哈哈,这就是神界之人,同凡夫俗子区别何在?” 虞晏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却依旧平静无波,“我受天地恩泽,便担此界因果。旁人如何,与我无关。” “愚不可及!”恶灵冷笑讥讽,“世间恶念充盈方能滋生我,可见善恶孰多?似你这般,不过沧海一粟,螳臂当车!看你如今孤身在此便是明证,你拿什么阻我?!” 虞晏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心中并无波澜。孤身于此又如何?她的道,从来只问本心,不假外求。 恶灵彻底失去耐心,带着四象之玺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挥出一掌,掌影翻腾着流动的阴影,如同倒塌的天穹,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拍落! 嗡! 朔雪剑感应主人危机,骤然悬起,清光大盛、明灭不定地挡下大半冲击将她笼罩。 虞晏染血指尖抚上躁动悲鸣的剑身,朔雪被她触及剑光更盛,其下却隐隐传递来极度的悲恸,以及无法护她周全的深切无力。 两股力量对撞,互相倾轧,恶灵冷哼一声:“垂死挣扎!”它掌心暗芒一闪,威压陡然倍增!那流动着阴影的巨掌层层涨大,彻底遮蔽了这方天地! “给我破!” 暗色巨掌带着灭顶之力,如山岳压下!虞晏身躯轻晃,强撑着站起,指尖毫不犹豫地一点心口,璀璨如金霞的心头血被逼出汇入朔雪剑中。 精血落入的刹那,朔雪剑身急颤,嗡鸣一声,无比亲和而澎湃的力量自剑中汹涌反馈而来,疯狂涌入虞晏近乎枯竭的经脉,与她燃烧的本源融为一体,再无分彼此。 “抱歉,朔雪,要你陪我了……” 虞晏喃喃道,唇边溢血不断,气息却以燃烧神魂与生命为代价,疯狂攀升! 她持剑,身化流光,决绝地迎向那覆压而下的毁灭阴影! 剑光如虹,竟以摧枯拉朽之势,沿着阴影巨掌逆斩而上! “不过回光返照罢了!”恶灵有一瞬悚然,旋即被更深的暴怒淹没!这女人怎会如此难缠!它倾尽全力,含怒再度拍出一掌! 然而,虞晏燃起殉道般的炽烈虹光,带着剑芒,瞬息而至。 噗嗤! 那张让它厌憎至极的侧脸擦过视线,胸膛被刺穿的感觉如此清晰,恶灵僵硬低下头。 “燃烧神魂,你疯了?!”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虞晏不语,手腕发力,将剑刺得更深!同时,左掌蕴含着她最后也最纯粹的本源之力,精准地印在了那斑驳金光中的某一最扭曲的节点! 这一次,那炽烈的净化之光并未被完全中和。 她以生命为祭,将自身化作无匹的尖锥,悍然刺穿了四象之玺那扭曲的功德护壁! 霎时间,这极致纯粹的力量,与恶灵体内的至暗本源,轰然对撞着倾轧。 而四象之玺其内本质的清正之气与恶灵本就相互排斥,此刻受到虞晏这同源清气的猛烈冲击,内部那脆弱而扭曲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不!怎会——呃啊!!” 恶灵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那坚厚的“护甲”非但没能继续保护它,反而从内部爆裂开来!如同在它体内引爆了无数颗星辰,将它由内而外,彻底撕裂! “疯子!你灭不了我!永远灭不了我!” “恶念不绝,吾身不灭——” 世间善恶,循环往复,正如暗随光涌,永无止休。 虞晏苍白染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极淡、却仿佛看透一切的笑意。 “我知道。” 所以—— “在此定契!”身形幻灭间,原先构筑却被迫中断的法阵受到感召,顷刻层层亮起,“祭吾神魂,镇此妖邪,千万载!” “不!!我诅咒你……” 法阵光芒彻底收束,那朵青莲虚影骤然凝实,花瓣层层合拢,无数法则锁链不断湮灭又重生。将疯狂挣扎的恶灵彻底封印其中,莲座下沉,与整个极寒之巅的地脉轰然相连,成为此地永恒的一部分。 虞晏指尖最后一点。 朔雪剑发出泣血般的哀鸣,毅然决然地化作一道流光,悬停于莲心之上。清冽剑光流转不息,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护罩,既隔绝外界窥探,也永恒监视着内部那危险平衡的每一丝变化。 做了一切自己所能做的,她深深看了一眼朔雪与她守护的这天地,身体如同燃尽的星火,自指尖起寸寸化作晶莹的光点,消散于风雪之中。 仿佛有一声极轻的叹息,融入风中,再也寻不见了。 “盼有后来者,复还天地清。” 排雷指南: 1.真的是男频模式嗷,打怪升级去秘境遇蓝颜…巴拉巴拉。 2.感情线都是单箭头哈,月亮就该永远高高在上,不属于任何人。就差不多是男频那种暧昧向吧,女主无情芳心收割机罢了 3.传统修仙·凡人流,就境界压缩了一下,把化神炼虚砍掉了不想写太长。然后本人不会写计谋所以都是小儿科阴谋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虞晏以身祭道的惊天光华,最终如星烬般归于寂灭,余威和创伤都被永恒的风雪吞没。 极寒之巅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然而,其所引发的某种涟漪,却正悄然漫过人间…… “嗒” 第一颗水滴落下时,一种无形的特殊震颤,于无声处瞬间扫过整片大陆。 簌簌…淅沥沥…… 毫无征兆地,天地间落下了雨。 雨丝晶莹,带着种难言的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净澈气息,温柔地洒落。它浸润了被摧残的雪峰,滋润了广袤的冻土,又悄然飘向远方的人间。 巷口,两个商贩争着摊位,满是戾气地就要挥拳相向,雨丝滑落,激得两人都是一个哆嗦,胸中的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莫名泄了大半,彼此对视间都看到了点茫然,两人悻悻互瞪了一眼,各自嘟囔着晦气,转身收拾摊子去了。 就连农田上为水渠吵得面红耳赤、都要火拼起来了的农人,在雨水顺着他们的鼻尖滴落时,也面面相觑地放下了锄头,惊觉自己竟为了点小事险些昏了头。 凡人懵懂,只觉心头那股长久以来令人莫名烦躁、易怒冲动的无形阴翳,竟好似莫名淡去。 雨尚未过,天仍灰蒙蒙的,人间却已悄然换了颜色。 市井街巷间,紧绷的气氛像被温水泡过的绳结松弛了下来。邻里招呼间都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熟识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声音里都有些轻快和迟疑的善意:“怪了,今日怎觉得浑身一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是啊,心里头那点憋闷,忽地就没了!” 他们议论着,欣喜着,不知这变化因何而生。只当是老天开了眼,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要来了。 而修士们的感受更为强烈。闭关者灵台一清,阻滞的关窍一下子通了;行走山林者,眼见污浊的瘴气在雨中如冰雪消融,露出山川灵秀的本貌。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他们或惊疑掐算,或急忙传讯同门,猜测着是哪位大能的手笔,抑或是何等祥瑞出世。 人间喧嚣,众生沐浴恩泽。 却无人知晓。 这弥漫天地、涤荡浊气的绵绵清雨,是一位殉道者燃尽神魂后,予这世间最后、也是最温柔的馈赠。 ———— 一片混沌中。 无光,无声,无始,无终。 虞晏那几缕残魂,犹如风中残烛,在最原始的虚无中飘荡着。 她本就是天地间一缕混沌清气无意间交汇、历经无尽岁月才巧合间孕育而出的造物。没有来处,亦无归乡。 此刻身归混沌,这无边的死寂与虚无,反而让她感受到一种落叶归根般的安宁。 她漫无目的地沉浮着,残魂光芒越来越黯淡。 虚无之上,冰冷的、浩瀚无边的意识洪流——天道,正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虞晏,天地运行中一个徒生的变数,无根无源,游离于既定的因果之外。天道曾对其投以一丝探究的“目光”,但也仅止于此。万物生灭,自有其道,即便是变数,亦在法则之内。 那绝对理性、无悲无喜的浩瀚意志,冷漠的准备将目光移开。 一个变数的湮灭,于天地不过尔尔。 忽的,足以触动法则的波动触及了祂。 刹那间—— 无数莹亮的光点,自下方那个虞晏以生命守护的世界悄然地,穿透了无尽壁垒,一点点浮现,颗颗微小的光点,流动着汇聚成了一条饱含众生意愿的“星河”,萦绕在她即将消散的残魂周围,温柔缠绕住了那即将熄灭的魂火。 ——那是被净化的山川草木无声的感激,是逃过劫难的生灵无意识的生之喜悦,也是她践行宏愿时,与天地法则共鸣所留下的印记。 无数渺小生灵的“因”,在此刻,汇聚成了撼动规则的一线“果”。一道无形的契约于此显现。 天道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祂“注视”着这一幕,掠过了一丝微弱却史无前例的波澜: 个体【天地造物·净世莲】践行宏愿,身合天道,灵荒界自主与其订立守护契约,功绩已证。 契约状态判定…契约已成。然,契约执行方若湮灭,此桩“善果”将因“主体缺失”而无法圆满,天地规则或将因此产生细微瑕疵。 从未有过的一幕,让无情的天道在这一瞬仿佛遇到了难题,卡壳了一瞬。 但随着不断汇聚的功德金光,虞晏这点微弱的残魂在这寂静空间越发亮如星火,这让它机械的思维一点点有了“考量”。 …… 在那残魂即将消融的最后一瞬,一只无形却蕴含着无上伟力的巨手,自混沌深处悄然探出。祂随意地一“捞”——将那几缕即将消散的残魂碎片,从永恒的混沌边缘,捞了回来。 而后轻轻一托,如同拂去一粒微尘,将这微弱残魂,精准投入了另一方规则更为稳固、能更好容纳并滋养此份契约所对应“果”的世界——上位面修仙界,玄清大陆。 ———— 玄清大陆,某处人迹罕至的深谷。 山谷寂静,终年云雾缭绕,这里灵气浓郁得近乎粘稠,化作肉眼可见的乳白色薄雾,奇花异草遍地,吞吐着精纯的灵息。 “噗通”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吹落叶声掩盖的入水声。 承载着虞晏残破灵魂的“莲子”,穿透位面壁垒的乱流与混沌,最终,落入了谷中的深潭,如一颗投入沃土的种子,只一瞬便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温柔包裹、浸润。这灵气带着上位面特有的磅礴生机与稳固法则,如同最上等的温床,滋养着它。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潭边一株虬劲的老梅,悄无声息地经历了一次花开花谢,枝头挂上了青涩的小果。 “莲子”中的残魂沉浮着,在这上位面的温床中,开始焕发出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破碎的魂光不再逸散,反而如同受到无形磁场的牵引,缓缓凝聚、重塑。 咚—— 潭底深处,一点沉寂的光华,终于挣扎着,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心脏,在无尽的冰冷黑暗中,极其缓慢地,搏动了第一次。 而时间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幽静深潭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数月,抑或是数年。 在一个天地灵气如潮汐般涌动的夜晚。 寒潭水面无波,倒映的圆月却轻轻晃动了一下。 潭心深处,一点微弱的青色光华骤然亮起!如同初生的星核,在深海中点燃。周边的灵植在这一刻都雀跃起来,如同孕育自己的孩子,纷纷舒展着枝叶,将自身最精纯的生命气息与灵雾,源源不断地渡向那光华的中心。 水底光华在这蕴养下越来越盛,急速流转、凝聚,拉扯着周围的灵雾和水流,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青色光茧。 “啵”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光茧应声破裂,流淌的光芒中,一个模糊的少女轮廓,由虚化实,悄然凝聚。 她没什么安全感地蜷缩着,鸦青色的长发湿漉漉铺陈在潭边青石之上,蜿蜒出水墨般的深色痕迹。月光流淌在她新生的肌肤上,泛起玉石般的光泽。 她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伸展,仿佛本能地想要握住什么,最终却只捞到了一片冰冷的流水。一种莫名的空落感随之而来,如同缺失了身体的一部分,让她心脏一紧。 冷汗随着这种无端的感觉沁出,她蹙起了秀眉仿佛陷入了梦魇。 这时,一株最靠近潭边的灵草忽然无风自动,怯生生的、带着亲近与好奇,伸长叶片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垂落的手腕。 “…唔?” 轻微的触感,让虞晏的长睫在此刻,颤动了一下。 冷… 感知恢复的瞬间,第一个感觉传递而来。潭水的寒意透体而入,让她微微战栗。 她轻微的喘了口气,眼皮挣扎着,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破碎晃动的水面倒影,以及倒映着的朦胧星空。 视线模糊不清,一切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她花了点时间,才慢慢对焦。 她恍惚了一瞬,眼中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却空茫无一物。 她…是谁? 这是哪? ……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却找不到答案。只有两个字,如同刻印在灵魂,突兀的,浮现了出来。 虞…晏? 她空洞地看着水潭中自己的倒影,将这两个字无声反复咀嚼,思维迟滞着确认——是了,她的名字。这是初生的自我留给她唯一的锚点。 不过,失忆并未带来惶恐,一种本能的沉静包裹着她。虞晏缓了会儿,试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手下却一滑,手肘差点磕到青石,她怔了一下,新生肢体的协调如此陌生而无力。 不过很快,更深层的本能接管了身体,坐起身后她舒了口气,镇定地扫视起这个陌生的新世界。 山谷寂静,了无人烟却生机盎然。她能感受到草木舒展时的情绪,甚至还能捕捉到些许生灵间的“私语”。 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和放松,仿佛这些生灵的喜悦,也能感染她的情绪。 这时,那株最先触碰她的灵草,仿佛胆子大了些,再次伸出叶片,亲昵地拂过她指尖。 虞晏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但她迟疑着并未抽手,感受着那叶片触碰带来的、微痒而新奇的触感。 这感觉,似乎并不讨厌。 紧接着,周遭的所有灵植,仿佛被带动着,纷纷朝着虞晏的方向微微倾斜、舒展枝叶,散发出更加柔和愉悦的灵光,向她表达着纯粹的亲近与欢迎。 虞晏茫然了一下,又不知为何,本能地觉得这仿佛再正常不过。 她目光落回那株最先触碰她的灵草上,犹豫了一下,像怕碰碎什么似的,缓慢地伸指,非常轻地回碰了一下那柔嫩叶片。 精纯温和的生命气息,顺指尖自然流转。那株草瞬间光华微亮,显得更加精神奕奕,传递回满足的情绪。 虞晏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又抚了抚叶片,才站起身。 此刻,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只是直觉着去感知、去引导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浓郁灵气。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灵气雀跃涌动,随后争先恐后地、如乳燕投林般向她汇聚。 灵气穿透她的肌肤,融入经脉,洗涤着她新生的躯壳与灵魂。那过程无比顺畅,毫无滞涩,仿佛天地灵气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仅仅一次无意识的呼吸吐纳,甚至未曾运转任何法诀,她体内那空荡荡的丹田气海,便骤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璀璨的灵光。 引气入体——已成。 这般轻易,足以叫那些含着天材地宝出生的世家天才都瞠目结舌。 而后,仿佛是对“自家孩子”的天然呵护,周遭浓郁的草木灵气自发地汇聚、编织,在她身上幻化出一件最简单的素白衣裙。青丝垂落,素衣如雪,额间朱砂灼目,衬得她整个人清冷得不似凡尘客,倒像山野孕育的灵。 “…嗯?” 虞晏低头看了看,陌生地捻了一下衣料。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带着点新奇的不适应。她又好奇地观察了一下,旋即仿佛学到了什么,淡定接受了这份来自周围世界的馈赠。 做完这一切,她踏上潭边湿润的土地,目光投向山谷之外,仿佛穿透了层层雾霭与参天古木,感知到了远方传来的、属于人类聚集地的微弱而繁杂的波动。 她需要一个地方,了解这个新的世界。 她不记得过往的一切,也不清楚为何而生。 但一种深植于本能的直觉在指引她—— 她需要力量,需要……再次强大到足以守护些什么。 虞晏踏上铺满厚厚落叶与苔藓的谷中小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渐行渐远。 仙途漫漫,前途未知。 唯有此心,一如当初。 ——而与此同时,在那被她忘却的故土,一场因她而起的恐慌,才刚刚开始。 ———— 【灵荒界·神域】 九天之上,被灵荒界生灵们仰望视为“神界”的仙宫群落中,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大殿中心,名为万象仪的古老玉璧上,无数繁复沟壑与星纹正无声流淌、明灭不定,将整个灵荒界的“呼吸”与“脉动”,残酷地投射于其上,构成一幅宏大的命途图卷。 “灵气未复?!法则…依旧残缺?!” 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身着星辉道袍的云阙尊僵立在万象仪前,手指死死扣着玉璧基座。他看着图景主体那片凝固的灰蓝和边缘僵滞的金色光流,眼中先是巨大的茫然,旋即化为震怒与幻灭。 另一位身着深紫云纹神袍的紫极神尊静立一旁。他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如最冷的刀锋,精准地刮过万象仪图景的每一寸细节。他沉默着,看到了更多。 “万象仪,从无虚妄。” 终于,他淡淡开口,“灵气枯竭如故,法则枷锁未松。地脉沉寂依旧,又得极巅这一新创。” 他的指尖,最终虚点向万象仪一角,那里有一小片天空的图景显得异常清朗,仿佛被仔细擦拭过。 “唯这天地间弥漫日深、侵蚀灵源与心魂的浊气瘴厉……”他顿了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倒是被大幅净化压制了。” “看来,那株净世莲燃尽己身,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留下了这如一剂猛药般的清雨。” “只此而已?”云阙尊猛地喘过一口气,苍老的面容抽动几下,语气满是荒谬与失落: “好一个净世清雨,那净世莲倒是做了一场功德,涤污秽,润万物,暂解苍生倒悬之苦。然,大旱之地偶得甘霖,终难解根本之渴,而这,又于大道何益、于吾等生机何补!这就是那株灵草……最后的作用?!”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极致的压抑后,大殿之中的氛围终于爆发,化作一片惶惑与愤懑的低语。 “我们竟被一介邪物愚弄至此!它竟敢悖逆魂誓,那净世莲被白白浪费了!” “哈,一切皆成泡影!孽障,安敢如此欺天!!” ——“够了!” 紫极神尊骤然喝道,冷静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如一道惊雷,瞬间压下了这片嘈杂。 “事已至此,吵闹何用?”他声音一贯平淡的四平八稳,却仿佛透出了困守此界太久太久的疲惫,“极恶之灵狡诈凶戾,纵被封印,亦不可不防。当务之急,乃尽早布防,防止此獠若某日当真挣脱樊笼,反噬我等。此外,神器无踪,乃心头大患!须先寻回四象之玺! 殿内众神在他开口后如得敕令,屏息凝神。紫极神尊目光落回万象仪上,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事实上,自那场惊天动地的波动平息后,代表四象之玺的光点就异常黯淡,且与神域的感应如同不断拉远的丝线般持续减弱着。 “神使何在?”他沉声问道,催促的话语已经本能有了一丝潜藏的不安,“派遣去极寒之巅搜寻神玺者,为何尚无回音?速速…” 话音刚落—— “不、不见了!神玺在万象仪上的感应光点彻底消失了!”一位神尊突然颤抖着惊呼,“我等与神玺的最后一丝微弱感应,也…断绝了!” “这……”云阙尊脸上的愤怒凝固了,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不自觉重复着,“神玺感应,断了?这、这怎么可能!它不是…” “看来并非我等以为的失落于战场。” 不必再等,紫极神尊面色彻底冰冷下来,他胸口急促起伏一下,串联起了万象仪的种种异象:“此前我等为避因果,才不好观战。却不想……” 他艰难的下了定论,“神玺只怕是被一并卷入了那封印的核心,与那邪物,同困一处去了。” 此言一出,殿内温度骤降。 同困?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若真如此,那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位神尊咬着牙一点点泄露着他的恐慌,“失了至宝,吾等靠什么转化那日渐驳杂的信仰之力?!长此以往,吾等、吾等…” 众神面如死灰,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不是真神更非不朽,这数千年岁月,他们依赖四象之玺苟延残喘,深知其效力在衰退,那净世莲是他们孤注一掷的“解药”,如今解药无效,还赔了老本! 更深的恐惧随之而来:“不止如此,那孽畜…它若在封印中,侥幸窥得一丝神玺本源…” 云阙尊身体摇晃一下,剩下的话哽在他的喉咙。 紫极神尊的呼吸亦凝滞了一瞬,他闭了闭眼,紧守道心,强行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惊涛。 “好了,不要过度惊慌。”他轻微吸了口气,声音凝聚起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刺穿满殿惶惑,“局面尚未滑落深渊。” 他的目光扫过诸神,条分缕析,仿佛在说服他们,也说服自己: “神玺本质至清至正,与那邪物天然排异。它若参悟不啻于引火烧身!并且,它悖逆魂誓,自有天道惩戒,它此刻大约还不如吾等好受。 ” “再者说,”紫极神尊声音越发冷静,“当初那净世莲现世,万象仪便显示其与神玺气息相类,可见二者皆克恶力。如此,此二者所构筑的封印,对那邪物而言,便是双重枷锁,纵侥幸脱逃,也必元气大伤!敌弱我强之势,未必逆转!” 惊慌的众神,闻言心神稍定。紫极神尊所言,正是他们当初借玺底气所在,只是… 紫极神尊将一众同僚脸上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知道,单纯的安抚已无用,他必须给予他们一个新的、哪怕更现实的希望。 他沉默着,缓缓走出殿外,于云台边缘驻足,俯瞰着下方被雨幕笼罩的人间,抬起了手。九天之上的细雨,带着那奇异的净澈气息,落在他冰冷的掌心。 那一刻,亘古不变的、属于神域的冰寒,仿佛与这来自燃尽自我换来的温柔,发生了细微碰撞。 紫极神尊冷漠垂眼,他能确切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涤荡污秽、安抚生灵的力量,但,也仅此而已了。这力量抚慰着众生,却润泽不了他们干涸的道途。 他静立了片刻,任由雨丝浸湿衣袖,仿佛在亲自为那株被他们算计殆尽的净世莲“默哀”,又像是在冰冷地评估着这最后一点“残渣”的价值。 呵。这的确是一场馈赠,却并非给予他们的救赎。 他缓缓收拢手掌,仿佛要攥住的不是雨滴,而是正在从指缝间流沙般消逝的权威和时间,他最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而后冷冷转身。 “此雨虽无法解吾等大道之渴,却泽被苍生,净心涤秽,众生戾气消而信仰复粹,倒是稳固了吾等信仰根基。虽如朝露,却也是喘息之机,可暂卸压制魔障之负,以应未来大患。” 言至此,他声线稍稍加重,斩钉截铁地下令: “即刻起——” “重启九天神罡阵,万象仪昼夜不息,严密监控极寒之巅及天地间任何异动,死守封印!” “尽启秘藏,遍查古籍。找出任何能稳固封印、提纯信仰之法。此雨乃眼下最大变数,细加剖析其力,尝试效仿延续。” “最后,全力推演!大道五十,尚衍四九。替代神玺之物虽不可得,然维系神域、延缓我辈衰颓之策,必存于天地之间,找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钉在万象仪那片空洞之上: “天道不绝,神域不坠!纵失一子,棋局未终!” “去做!” 筹谋落空,神器难回,但身为‘神’的尊严与生存本能,迫使他们必须在这万象仪昭示的空茫未来中,寻得一线生机。 而那莫测的未来,如同最深的阴影压在每一位神尊心头。 自此,神域彻底沉寂,如同受伤的巨兽,将全部精力转向对内的巩固与对外的严防,再无暇他顾。 而时代的洪流,早已悄然转向。 第3章 第三章 玄清大陆,东域,云渺山脉深处。 林间晨雾未散,湿气氤氲,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 虞晏从容行于其间,片叶不沾身,仿佛林间的风与光影自发为她让出了一条洁净小径。 不过,有点不太妙的是,她,迷路了。 倒也并非不辨方向,而是…去处太多。山川灵脉在她感知中如奔流交织的光带,草木生灵又不断传来细碎的低语邀请。每条路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让她有些难以抉择。 她困扰地停下了脚步,目光掠过路边的一丛植物,歪头倾听着它无声的絮语,随即若有所思地伸出指尖点了一下。 那植物微微一颤,蜷曲的叶片两三下舒展开来,一滴露珠从叶尖滚落,“嗒”地一声,砸在下方青石凹槽里。 虞晏的目光顺着那滴水珠的轨迹下落,又抬起,望向水珠指示的大致方向。 嗯,就这边吧。 她满意点点头,施施然继续前行,如同遵循着一个无人知晓的自然密语。 然而,这静谧没保持多久。浓烈的邪异气息忽而钻入虞晏的感知,令她本能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与厌恶。 她本来悠然的神色几不可见地变冷了些,足下方向瞬间偏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令人不适的源头掠去。 穿过茂密得几乎遮蔽天光的灌木,下方景象豁然开朗。 五名身着统一月白色云纹道袍的修士,正背靠背结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剑阵,苦苦支撑。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灵力激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围攻他们的,是七八只形似人猿态、浑身缠绕着粘稠黑气的魔物。它们生着利爪獠牙,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浓郁的腐蚀性能量,将周围的草木染上焦黑死气。 为首抵抗的,是一名面容苍白却异常俊雅的青年男子——谢砚秋。他身量颀长,气质清贵,但此刻这份清贵被狼狈和虚弱覆盖了去。 他手中一柄湛蓝色的细剑舞动间,并不以锋芒见长,而是带起道道清冽水光,如织网般护住周身,同时指尖青白丹火弹射而出,精准地灼烧在魔气最浓郁之处,引得魔物怒吼连连。 不过,他剑招虽妙,却总在某些关键转换处,有那么一刹凝滞,仿佛有什么无形枷锁阻碍着灵力的奔流,让他的剑诀无法圆满。 围攻的魔物似乎本能地察觉到这个核心人物的不协调,攻势越发疯狂,逼得他既要护住同门,又要分神抵御魔气侵蚀,一时竟被逼得险象环生。 “师兄小心!”一名年轻弟子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一只狡猾的魔猿抓着他疲于格挡正面攻击、左手又被另一只魔物牵制的时机,猛地从他侧后方死角扑出,利爪带着腥风与浓郁的黑气,直取其后心! 谢砚秋回剑格挡已是不及!更要命的,是那爪风中蕴含的污秽魔气。他本就对此完全无法耐受,灵力运转瞬间雪上加霜。 致命的危机到来,一切仿佛按下了慢速键。 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同门惊恐的呼喊……世间万物都褪色,唯有那抹不断放大的爪影,成为他视野中唯一的焦点。 他捕捉着其轨迹,清楚极了如何抵挡,但身体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汞,经脉中因魔气侵蚀而迟滞的灵力完全跟不上意念的驱使。 他努力冷静着试图自救:道域受创无法展开,这个角度后果最轻。 “嗤!” 生死关头,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切入这凝滞的时空! 一道翠绿的流光,如同被无形之手精准操控,激射而来。 ——是一片树叶,一片普通的仿佛刚从枝头辞别春风的树叶。 它打着旋儿,姿态轻灵如蝶,却带着一种无匹的锋锐,精准命中了魔猿太阳穴上——那被谢砚秋灼烧出的一丝裂纹! 噗! 柔软的树叶仿佛绝世的利刃,精巧地以点破面,将全部力量灌入那唯一的薄弱之处。 而后,坚定地洞入。 “吼!” 一点莹白光芒自裂纹内部骤然亮起,裹挟着一丝无坚不摧、斩断虚妄的恐怖剑意,于魔猿头颅内部轰然炸开! 魔猿惨嚎一声,扑击的动作猛然僵直,巨大冲击力将它轰然砸飞在地,溅起大片泥污。它半边头颅被炸开血洞,魔气如同决堤般疯狂逸散,又被那莹白光芒不断净化、消磨。虽然无法毙命,但显然让它遭受了重创难以爬起。 而这神来一击,让战场瞬间陷入了死寂。魔物攻势为之一缓,本能地感到了恐惧。苦苦支撑的太衍剑宗弟子更是各个目瞪口呆,无法理解为何一片树叶能有如此神效。 谢砚秋僵直的身体骤然一松,劫后余生的冷汗浸透内衫。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他下意识回头,目光投向树叶飞来的方向。 只见林边一株古树的虬枝上,一位身着素白长裙、青丝如瀑的少女静静伫立。眉心一点朱砂,在透过林隙的疏落阳光下,红得灼目,全然不似凡尘中人。她眼神平静的仿佛刚才那惊鸿一击只是随手为之。 炼气期?! 谢砚秋眉心跳了跳。但方才那一击,时机、角度,尤其是对那微小破绽的利用,非眼力能形容,倒像直指本源的洞察,这种战斗本能…他甚至察觉到一股极其纯净、规格极高的力量残留。 某种未知的传承么? 然而,那少女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挪走视线,仿佛只是确认了他还活着,就失去了兴趣。 凝练了全部的力量配合那个修士洞穿弱点也只能重创么… 虞晏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越阶战斗,她抿紧了唇,无端地,有些不满也有些迷茫。 她惆怅地摊开自己的手。 纤秀、柔弱,一点茧子也没有。分明醒来以后都空无一物,却越发有一种奇异的、想要握住什么的冲动。 她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虚握的动作,有些恍惚。她似乎……本应有一把剑?一把能随她心意,斩尽世间污秽的剑? 就在这微妙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锵! 一声极其遥远而微弱的剑鸣,在她灵魂最深处倏然响起! “唔!” 灵魂被骤然撕扯般的痛楚,让虞晏控制不住地溢出声闷哼。她的身体猛地僵滞,瞳孔深处一点朦胧的剑影倏然闪过! 魔物发觉她的短暂僵滞,顿时凶性又起,数只同时发出咆哮,裹挟着腥风扑来! 剑影在此刻占据了虞晏的意识,她眼中空茫,身体却在这外来力量与自身本能的共同驱动下,动了。 未曾如何动作,她只是很随意的并指如剑,而后,朝着眼前扑来的魔物,凌空虚虚一划。 “斩” 冰冷、淡漠,不带丝毫情绪的字眼,从她唇间逸出。 空间,如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瞬。 一道纯粹而凛冽的意念之剑,突兀降临,那剑,随着她指尖划过的轨迹半隐半现地凝现,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煌煌威压,骤然落下! 嗤! 扑来的魔物,身躯连同翻滚的魔气,瞬间凝固,一秒、两秒… 一干魔物无声无息地碎裂作了最细微的冰晶尘埃,彻底湮灭,什么都未留下。 人剑合一,斩魔一念间。 这一剑,彻底震慑了剩余的魔物,它们赤红的眼中露出了敬畏慢慢后退着,最终夹着尾巴,仓皇地逃进了密林深处。 谢砚秋也彻底镇住了,这凭空显化的一剑,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那剑影中蕴含的剑意,让他倍感心惊。 这少女究竟是何来历? 虞晏意识随着魔物和剑影的消失回了笼。但她却也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了。 她咽下喉间的血腥味,那声剑鸣仍在脑中嗡嗡回荡,让她头痛欲裂。同一时间,一股仿佛诅咒的怪异力量,毫无征兆地自她经脉深处窜起,带起阴寒的痛楚,试图侵蚀污染她的本源。 虞晏紧咬住了口腔软肉,垂落的指节痛得收紧。她立刻运转本源灵力对抗、压制下这无端出现的阴寒力量,强忍着这组合的痛苦,不过,过人的心性让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沉静。 下方谢砚秋的目光一直带着探究追随着虞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 反噬?他心下猜测。 动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必然付出代价,尤其那剑意绝非炼气期所能承受。看她表现,不似寻常灵力亏空,倒更像…伤及了某种更本源的东西? 他心中担忧与疑惑交织。但对方出手相助已是恩情,贸然探询他人根基秘辛,实为不智,亦有失礼数。 谢砚秋一理凌乱染血的衣袍,强压伤势走向虞晏,隔着段礼貌距离郑重行了一个平辈修士的揖礼: “在下太衍剑宗弟子,谢砚秋,多谢仙子出手相助,此恩必当铭记。”他声音虽难掩虚弱却温和文雅,如春风拂过琴弦,“观仙子方才手段,似对魔气颇有克制。谢某冒昧,敢问仙子可是丹蘅谷的道友?” 虞晏正全力压制着体内的不适,闻言抬起眼,下意识地辨认了一下——嗯,看清脸好难。不过,应该是刚才那个差点被掏心、剑用得不错但身体好像不太行的人。 她努力平复着,摇了摇头,淡然道:“不是。” 谢砚秋被她干脆否认,也不尴尬,自然地换了个方向,语气带着医者的关切:“是谢某唐突了。只是仙子方才似乎损耗过巨,气息微有凝滞。谢某略通丹道,身上备有温养元气的润脉丹,虽非珍品,或能缓解一二。” 虞晏轻吐了口气,再次摇头:“不必。”她此番异样并非寻常,丹药无用。而且……她看向他苍白的脸,觉得他似乎比自己更需要丹药。 谢砚秋被她拒绝,倒也并不意外。果然,她的不适恐怕非同寻常。 虞晏本已打算离开,这地方残留的魔气让她不舒服,那莫名诅咒也需要找个安静地方压制。但她目光又不经意虚虚扫过眼前人,感知到他体内仍有魔气肆虐。 她蹙了下眉。 也罢,既然帮了,便帮到底。 于是,她没有任何预兆地,在谢砚秋和他身后跟随的同门都未及反应时,上前伸出了手。 那只发出过惊人剑气的手,此刻却只是随意地、如拂尘埃般,在谢砚秋的手腕上方轻轻一拂。 纯净的灵气涌入,谢砚秋身体轻轻一震,只觉那新近侵入、带来灼痛感的魔气竟迅速溃散。他心下微震:这…同她适才的力量一样,仿佛是规则层面的抹除? 但魔气虽去,根本的经脉损伤和气血亏空并未随之弥补,剧烈的灵力波动过后,熟悉的虚弱感再度如潮水般缓缓蔓延开来,只是比之前纯粹了许多。 这过程极快,不过呼吸之间。 虞晏指尖的青色毫光悄然敛去。她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光芒敛去时,谢砚秋还是观察到了她指尖那细微的轻颤。 果然,这反噬比看上去更严重。他心下明了,更添几分复杂。压下翻腾的心绪,他喉结微动,又是一礼:“仙子妙法,谢某拜服。不知仙子尊姓大名?仙子的恩情,谢某与太衍剑宗必当厚报。” “虞晏。”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已投向山谷之外,似乎已经对这场对话失去了兴趣。 “虞仙子。”谢砚秋从善如流,心思急转。一个炼气期却身负如此隐秘,又好似不谙世事,如同稚子怀璧行于闹市。放任不管,恐生不测。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坐视。 思及此,他温言发出邀请:“虞仙子似乎初临云渺山脉?此地方圆万里,皆属我太衍剑宗辖下,若仙子暂无去处,不妨随我等前往宗门暂歇?宗门近日恰逢收徒大典,倒也颇为热闹。仙子若有兴趣,纵只是前来一观,也不失为一番乐趣。” 他顿了顿,留意着虞晏的反应,继续道:“门内藏书阁对外来观礼者亦不限出入,其中收藏的典籍乃至一些…剑道的孤本注解,或可为仙子解惑一二。” 虞晏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谢砚秋见她没有立刻拒绝,心中微定,正欲再言。 她忽然开口: “距离远吗?” 谢砚秋愣了一下,着实没料到她的关注点在此,立刻答道:“据此往东不过三十余里。” 虞晏闻言,终于点了下头,声线平淡无波: “可。” 很明显,最终的决定性因素竟是——就近原则? 谢砚秋讶异于她清冷表面下如此直白率真的思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轻笑了一下:“如此甚好。此地魔气未散,不宜久留,恐生变故。请仙子随我等速速离开。” 众人当即动身。谢砚秋取出一只青玉瓶,递给身后伤势最重的师弟服下丹药,并安排另一人于前方探路。待队伍秩序井然,他才自然地落后半步,保持着自然距离走在虞晏身侧。 山路崎岖,谢砚秋的呼吸在寂静中显得比旁人更轻些,仿佛怕惊扰了体内那点不堪重负的平衡。他见虞晏目光偶尔掠过周遭,似有陌生,他眼神一闪,不着痕迹地担当起引路人的角色。 “此山脉乃东域灵脉汇聚之所,除我太衍剑宗坐落于主峰,山脉外围偶尔也会有低阶妖兽乃至被泄露魔气侵蚀的怪物游荡而出,仙子日后若独行,还需谨慎。” 他语气平常,如同在介绍某种寻常风物,“七宗与世家常年镇守天渊魔隙,但漏网之鱼总是难免。今日我等执行宗门清剿任务时疏忽了,竟被引入了它们设下的包围圈,让仙子见笑了。” 他身旁一位伤势较轻的师弟忍不住插话,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愤:“嗨!谁能想到这次阴沟里翻船!都怪杀千刀的魔族,听说主战派的疯子最近又在冲击大阵,害咱们清剿任务都险象环生,魔神皇之位悬而未决也亏得他们如此有空。” 伤势被他自己这一激动又裂了开,他呲牙咧嘴包扎着,闷声闷气地道,“谢师兄要不是为了诛杀那只金丹中期的首领时为其所伤旧疾复发,何至于被这群不过筑基巅峰的蚀骨猿余孽……” 谢砚秋轻轻摇头,压抑不住的轻咳打断了他的话语,他极力平复后,声音难免些微沙哑:“好了,陈师弟,我等学艺不精,此次回宗更需勤加修炼,莫寻托词。”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过多暴露自己的虚弱,尤其是…这位神秘的虞仙子面前。 这时,他注意到身侧的虞晏脚步放缓了半分,仿佛是无意识的迁就。他怔了一下,随即笑意真切地浸入了眼底。这种近乎本能的体贴,倒是与她拒人千里的外表颇有反差。 那陈师弟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看向虞晏,眼中充满了好奇:“仙子,您这气度,莫非也是世家天骄吗?还是哪个隐士大能的弟子?适才的手段简直神了!那剑意感觉比一些内门师兄还要纯粹!要知道我们太衍剑宗可是以剑立派,无人出其左右呢!” 谢砚秋也有些好奇,这也是他心中盘旋的疑问之一。他微笑着侧耳,仿佛同样期待答案。 虞晏目光依旧落在前路看着风景,闻言,她歪了歪头,气度?天骄? 她唔了一声,回答简洁至极:“不是世家,无门无派。” 见她不欲多说,谢砚秋自然而然把话题带了回来: “好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就好似星枢阁的阵法师,能以一片落叶布下杀阵;万灵谷的修士亦可与草木通灵,借其御敌。只是师弟你尚未见过罢了,莫要大惊小怪,扰了仙子清静。” 他话语间目光再次掠过虞晏赤足素衣、对周遭隐有审视的模样,心中若有所思。 下界法则不全飞升之路近乎断绝,数千年来,有记载的飞升者唯中域岚霆观那位岳青前辈一人,骨龄又不过二八,多半不是下界飞升者。可她手段神异与修为严重不符,却连最基本的御寒之物都无……嘶,当真怪哉。 谢砚秋心中不解,面上却不露分毫。为免冷场,也带点探究的意思,他开始如数家珍般指引介绍,话音因伤势显得中气不足,却依旧从容: “仙子见笑了,不过如师弟所言,论及剑道,我太衍剑宗还算略有薄名,主张‘持中守正,剑心通明’,虽对丹道亦有涉足,但门下弟子多为剑修。” 他又指了指远方天际若隐若现的瑰丽景象,“而远远那片笼罩在星光中的高原,便是西域星枢阁的外围属地坠星高原。其弟子精研阵法与星辰推演,与我们剑宗常有往来。” “然后我们脚下这云渺山脉往南,便是万灵谷的地界了。”他指尖一点,一个小鹿的幻象突然出现,它围绕众人跑了一圈又化作个半鹿人旋即消散,“万灵谷中人与灵兽为伴,与自然相通,道法别具一格。” 陈师弟才包扎好又止不住话头,满是与有荣焉道:“嘿嘿,师兄也太谦虚了!仙子,咱们太衍剑宗可是七宗魁首!” 他话锋一转,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炫耀欲,“不过这东域主要是咱们剑宗和璇霄谢氏共同维持秩序,海上则是东海嬴氏盘踞海域,他们的海市可是淘宝的好去处,还能看见鲛人呢!” 另一个沉稳些的弟子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这时候说这做什么。”他对虞晏解释道,“东海海市那鱼龙混杂,甚至时有海底大妖出没,实力不够还是莫要贸然前去。” 陈师弟捂着脑袋嘿嘿一笑,“林师兄说的是。”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道:“对了,中域那边最繁华,那地界里天音阙的人还好,就是说话绕来绕去的,曲子也贵。丹蘅谷的人嘛…咳,有点邪乎,听说他们救不救人全看心情,但他们的丹药确实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慎言。莫要妄议他派门风。”谢砚秋无奈道。陈师弟立刻讪讪止住了话头。 谢砚秋咽下喉间难耐的咳意,指向远处:“前方那片缭绕云雾的山谷,是宗门弟子修行的区域之一,名为栖霞涧。再往前,穿过迎客松林,便是目的地云栖镇了。” 沉稳的林师弟见师兄眉宇间倦色难掩,接过话头:“虞仙子,云栖镇虽是我宗庇护下的城镇,但除我宗的云来客栈和百草堂,也有丹蘅谷开设的丹枢医阁分号,他们医毒双绝,等闲莫要招惹。” “说来为保凡人安宁,出了宗门的这云栖镇方圆百里内是禁空区,仙子可别在此御剑。”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陈师弟方才说的璇霄谢氏在镇内亦有星火阁分部,他们售卖的中低阶火系飞剑和常用丹药价格实惠、品质不错,仙子日后可去逛逛。” 陈师弟插话道,“嘿,真要说炼器还得看天工楼,就是他们出手费也贵得吓人,哪怕跟咱们剑宗有赤玉契,外门弟子攒十年贡献点也还是未必够请他们大师傅出手。” 虞晏的目光随着他们的指引掠过远方云雾,对这些宗门世家的名号并无波澜。不过…这附近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呢。 谢砚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推测又更多了些。他袖中手指轻轻捻动,心下已开始盘算,回宗后如何以最自然而不显刻意的方式,为她提供庇护与资源,既全了恩情,也算结下一份善缘。 毕竟,无论如何她都绝非常人,且…身负隐忧。作为一个被迫弃置剑道转修的人,他对这位救命恩人“身有沉疴”的状态,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与共情。 众人渐行渐远后,一个醉醺醺的老者悄然出现,他喝了口酒,一抹嘴,“来晚喽,好在没事。不过魔族真是越发不像话了,累及我们家的小毛孩可不行啊,无拘你说呢。”他头上的木簪变回长剑,弯了弯剑身像在点头。 “走吧无拘,我们去魔族,做做客。” 牢秋为了我女的装逼你弱就弱一波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