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要将军折腰》 第1章 第 1 章 北境的风,刮得极凶。 天地间一片苍茫,雪粒被狂风卷着,刀子似的抽打在城墙上。守城的士兵缩着脖子,皮袄裹了一层又一层,却仍抵不住这刺骨的寒意。远处,雪山连绵起伏,如巨兽蛰伏,灰白的天幕下,唯有城头那面黑底金纹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被冻得僵硬,每一次翻卷都发出脆生生的响。 城墙之上,立着一道身影。 玄铁重甲覆身,甲片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乌芒,猩红披风被风掀起,如一团灼烧在雪原上的烈火。那人单手按着城墙,指节分明,骨节处覆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只是微微眯起眸子,望向远方。 她的容貌极是英气。 眉如墨裁,斜飞入鬓,一双凤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漆黑如深潭,冷而锐,仿佛多看人一眼便能剜下一块肉来。鼻梁高挺,唇薄而淡,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衬得整张脸如她的刀一般,锋芒毕露。 长发以一根暗红发带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唯有几缕碎发被风吹散,拂过冷白的颈侧,添了几分不羁。 “将军。” 副将踩着积雪上前,靴底陷进厚厚的雪层,发出咯吱的声响。他在那人身后三步处站定,抱拳行礼,嗓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肃杀的雪色。 “斥候回来了。” 城头上的人没应声,只是指尖在青砖上轻轻一叩。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甲缝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渍,三日前那一战,她亲手斩了突厥左贤王的头颅,血溅了三尺,连腕甲都被染红。 “说。” 嗓音低沉冷冽,如这北境的风。 副将喉结滚动,沉声道:“突厥五万骑兵已至黑沙隘口,看样子是想趁着大雪封路,突袭雁门。” 风声呼啸。 城头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冷,像是淬了冰的刀锋擦过耳膜,教人脊背生寒。 “传令。”她开口,字字如铁,“弓弩手上城,重骑埋伏隘口,轻骑斥候继续探,一个时辰后,我要知道突厥人的具体布防。” “是!” 副将领命而去。 风雪愈烈。 那人仍立在城头,身形笔直如枪,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一团不灭的火。她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鞘上的一道旧痕。 那是一把乌黑的长刀,刃口雪亮,据说曾斩断过北境最猛烈的暴风雪。 刀名“断雪”。 一个时辰后,风雪稍歇。 斥候的快马踏碎雪原,溅起一片碎冰。 “报——!” 马未停稳,斥候已滚鞍而下,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突厥人分三路而来,中路主力两万,左右翼各一万五,先锋已至隘口十里!” 城头上的人终于动了。 她缓缓直起身,猩红披风在身后如血浪翻涌。 “击鼓。” 两个字,轻得像雪落,却让整座城墙为之一静。 下一刻,战鼓震天! “咚——!咚——!” 沉闷的鼓声穿透风雪,如雷霆碾过大地。城下,铁骑如潮水般涌出,马蹄声震得雪原都在颤抖。 她翻身上马,长刀出鞘。 “杀。” 没有多余的号令,只有一个字。 杀! 黑沙隘口,血染雪原。 突厥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蓄谋已久的突袭,竟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地。 沈昭一马当先,长刀所向,如劈开雪幕的闪电。刀光过处,人头滚落,血溅三尺。她的甲胄很快被染红,却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 这一战,从正午杀到黄昏。 当最后一缕残阳被雪原吞没时,突厥人的尸体已堆成了山。 “将军!”副将满脸是血,却掩不住喜色,“我们赢了!突厥人退了!” 她没说话,只是甩了甩刀上的血,归刀入鞘。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 嗓音依旧冷硬,仿佛方才那场血战不过是一场寻常操练。 副将欲言又止,最终抱拳:“是!” 夜色渐深,军营里篝火点点。 夜色沉沉,军营里的篝火在风中摇曳,火光映照在沈昭的脸上,勾勒出她冷峻的轮廓。 她坐在帐中,卸去了沉重的铠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墨色劲装,衣襟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疤,暗红色的疤痕蜿蜒如蛇,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她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正握着一条软布,缓慢而细致地擦拭着“断雪”刀身上的血迹。刀锋雪亮,映出她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眸底似有寒冰凝结,深不见底。 帐外风声呼啸,雪粒拍打在帐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沈昭的手一顿。 帐帘被掀开,寒风卷着雪粒灌了进来。 来人一袭白衣,执一柄玉骨折扇,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哟,沈将军,别来无恙啊。” 萧临风。 江湖第一情报组织“听风楼”的楼主,也是沈昭为数不多的……故交。 “你来做什么。” 沈昭头也不抬,继续擦刀。 萧临风也不恼,自顾自地坐到她对面,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听说你打了场胜仗,特来道贺。” 沈昭没说话,只是继续擦刀,刀锋映着火光,映出她冷峻的侧脸。 萧临风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 “喝一杯?” 沈昭没动。 萧临风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折扇轻摇,目光却落在沈昭的刀上,似笑非笑道:“你这把断雪,倒是越来越锋利了。” 沈昭指尖微顿,眸色更深。 萧临风摇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我这儿有个消息,你或许感兴趣。” 沈昭终于抬眼。 萧临风勾唇一笑,扇子一展,露出扇面上四个字。 “京中异动”。 沈昭的瞳孔骤然一缩。 萧临风笑意不减,声音却压得更低:“三日前,京城传来消息,有人暗中调动禁军,连御林军都换了防。” 沈昭的手指缓缓收紧,刀锋上的血光映在她眼底,像是燃起了一簇暗火。 “谁?” 萧临风摇着扇子,慢悠悠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 他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 副将赵寒掀帘而入,脸色凝重,抱拳道:“斥候急报,突厥残部集结于黑水河畔,似有反扑之意!” 沈昭眸色一沉,豁然起身,长刀归鞘,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血浪。 “备马。” 萧临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走了?” 沈昭冷冷扫他一眼:“你若是闲得慌,不如去查清楚,京中到底是谁在搅弄风云。” 萧临风摇扇轻笑:“查是可以查,不过” 他忽然凑近,在沈昭耳边低语了一句。 沈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萧临风退后一步,笑意深深:“如何?这个情报,够不够换你一杯酒?” 沈昭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烧过喉咙,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临风大笑,折扇一合:“痛快!” 沈昭没再理他,大步走出营帐,猩红披风在夜色中翻飞如血。 帐外,风雪更烈。 夜色如墨,风雪更急。 沈昭大步走出营帐,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血。寒风裹着雪粒迎面扑来,刮得人脸生疼,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抬手紧了紧披风,大步朝马厩走去。 军营里篝火点点,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旁,见她走来,纷纷起身行礼。 “将军!” “将军!” 沈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嗓音低沉:“伤药可够?” “回将军,够的!”一名老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军医说了,咱们这次伤亡不大,药够用!” 沈昭点头,没再多言,径直走向马厩。 她的战马追风早已备好,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此刻正不耐烦地刨着蹄子,鼻息喷出团团白雾。见主人来了,它兴奋地嘶鸣一声,硕大的脑袋往沈昭肩上蹭。 沈昭抬手拍了拍它的脖颈,翻身上马。 “将军!”副将赵寒匆匆追来,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夜里风大,您披上这个!” 沈昭摇头:“不必。” 赵寒急了:“可您的伤…” “无碍。”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 赵寒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叹气,眼睁睁看着她一夹马腹,追风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风雪中,那道猩红披风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沈昭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眯眼望去。 “约莫两万人。”她低声道。 身旁的亲卫倒吸一口凉气:“将军,咱们只带了三千轻骑……” 沈昭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断雪。 刀锋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映得她眉眼如霜。 “够了。” 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是啊,有将军在,三千对两万又如何? 三年前,她不就是带着八百骑兵,杀穿了突厥五万大军吗? “传令。”沈昭抬刀指向敌营,“弓箭手埋伏两侧,骑兵随我正面冲阵。” “是!” 黑水河畔。 突厥残部果然集结在此,篝火连绵数里,映得河面一片血红。 沈昭勒马停在一处高坡上,眯眼望去。 “约莫两万人。”她低声道。 身旁的亲卫倒吸一口凉气:“将军,咱们只带了三千轻骑……” 沈昭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断雪”。 刀锋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映得她眉眼如霜。 “够了。” 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是啊,有将军在,三千对两万又如何? 三年前,她不就是带着八百骑兵,杀穿了突厥五万大军吗? “传令。”沈昭抬刀指向敌营,“弓箭手埋伏两侧,骑兵随我正面冲阵。” “是!” ……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 当沈昭一刀劈开突厥主帅的营帐时,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铠甲。 “你、你是——” 突厥主帅惊恐地瞪大眼睛,话未说完,刀光已至。 人头落地。 沈昭甩了甩刀上的血,转身走出营帐。 外面,战斗已经结束。 三千对两万,大胜。 “清点伤亡。”她淡淡道,“天亮前回营。” “是!” 亲卫领命而去,沈昭独自站在河边,望着血色河水,忽然皱了皱眉。 不对劲。 突厥人败得太容易了。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将军!” 是赵寒,他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封信。 “京、京城急报!” 沈昭心头一跳,接过信,拆开。 只一眼,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信上只有一行字: “公主病危,速归。” 沈昭盯着那封信,手指微微收紧,纸面被捏出细碎的褶皱。 "病危?"她嗓音低沉,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赵寒额头沁出冷汗:"信使说,是三天前从京城加急送来的。" 三天前。 正是她率军击退突厥主力的日子。 沈昭眸色一沉,将信纸揉碎在掌心。 "备马。" "将军?"赵寒一愣,"您要回京?可突厥残部..." "我说,备马。" 四个字,字字如冰。 赵寒不敢再多言,连忙转身去安排。 风雪中,沈昭翻身上马,猩红披风在夜色中翻卷如血。她最后望了一眼黑水河畔的战场,猛地一夹马腹。 "驾!" 追风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 七日后,京城。 皇宫内殿,暖炉熏香,丝毫感受不到北境的寒意。 "陛下,沈将军到宫门外了。" 老太监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龙案后的帝王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年近四十的永明帝眉眼含笑,丝毫不见病容,反倒因着殿内暖意,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这么快?"他有些惊讶,随即失笑,"这孩子,还是这么急性子。" 放下朱笔,永明帝起身整了整衣袍:"去,把阿萤叫来。" "公主殿下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这孩子..."永明帝摇头轻笑,眼中满是宠溺,"走吧,去见见我们的大功臣。" …… 百姓们纷纷驻足,翘首望向长街尽头——那里,一队铁骑踏着整齐的节奏缓缓入城。为首的将领身披玄铁重甲,猩红披风在风中翻卷如血浪,日光映在甲片上,折射出冷冽的寒芒。她的战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北境战神,大周最年轻的女将,此刻正班师回朝。 她的容貌极是英挺,眉如墨裁,斜飞入鬓,一双凤眸狭长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漆黑如寒潭,冷而锐,仿佛多看人一眼便能剜下一块肉来。鼻梁高挺,唇薄而淡,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衬得整张脸如她的刀一般,锋芒毕露。长发以一根暗红发带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唯有几缕碎发被风拂过冷白的颈侧,添了几分不羁。 她的身形修长挺拔,即便坐在马背上,脊背依旧笔直如枪,肩宽腰窄,玄甲勾勒出凌厉的线条,每一寸都透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腰间悬着一把乌黑长刀,刀鞘古朴,刃口雪亮,正是名震天下的断雪。 街道两侧,百姓们屏息凝神,不敢高声。 “那就是沈将军……”有人低声喃喃。 “听说她一人曾斩百骑,突厥人见了她的旗就逃……” “嘘!小点声!” 沈昭神色冷峻,目光平视前方,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她的手指松松地搭在刀柄上,骨节分明,甲缝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渍,那是三日前最后一战的痕迹。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禁军列阵而来,金甲红袍,气势逼人。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奉陛下之命,恭迎沈将军凯旋!” 沈昭勒马,微微颔首:“有劳。” 那将领起身,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铁骑,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这支军队,每一个士兵都带着北境的风霜,眼神锐利如刀,即便在繁华的京城,也掩不住那股肃杀之气。 “陛下已在宫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将领侧身让开,“请将军随末将入宫。” 沈昭点头,轻夹马腹,追风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去。 街道两侧,百姓们终于按捺不住,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沈将军威武!” “大周万胜!” 沈昭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色微深。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这是胜利必须承受的代价。 队伍缓缓穿过长街,向皇宫行去。 殿内金碧辉煌,烛火摇曳,暖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起,将寒意隔绝在外。永明帝端坐在龙椅上,眉眼含笑地望着殿门方向,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显然心情极好。他身旁,一袭鹅黄宫装的少女正踮着脚尖,双手扒着龙椅扶手,探出半个身子朝殿外张望。 大周最受宠的小公主,年方十四,容貌娇小玲珑,肌肤如雪,一双杏眼水润明亮,眼尾微微下垂,透着几分天真无辜。她的鼻尖小巧精致,唇瓣粉嫩如初绽的樱花,此刻正微微抿着,显出一丝紧张和期待。乌黑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双鬟髻,簪着几朵小巧的珍珠花钿,发间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的身形纤细,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更显得整个人娇小可爱,像是一只雪团子,让人忍不住想揉进怀里。 "父皇,沈昭怎么还不来呀?"谢萤扯了扯永明帝的袖子,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永明帝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殿外,脚步声渐近。 沈昭大步走入殿中,甲胄未卸,披风上还带着北境的风雪。她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臣,参见陛下。" 永明帝笑着抬手:"爱卿平身。" 沈昭起身,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谢萤。 少女冲她眨了眨眼,唇角悄悄扬起,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满心满眼都是沈昭的身影。 "沈爱卿,"永明帝笑道,"这次北境大捷,你功不可没。" 沈昭垂眸:"臣分内之事。" "你啊……"永明帝摇头,"总是这么谦虚。" 他正要再说什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侍卫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边关急报!" 永明帝眉头一皱:"呈上来。" 老太监连忙接过信笺,双手奉上。 永明帝展开一看,面色骤变。 "突厥三十万大军压境,边关告急!" 殿内一片哗然。 沈昭眸色一沉,正要开口,谢萤却突然站了起来。 "父皇,"她声音清脆,小脸绷得紧紧的,"臣女愿与沈将军一同前往边关!" 永明帝一愣,随即失笑:"胡闹!边关危险,你一个女儿家去做什么?" 谢萤抿了抿唇,眼眶微红:"可是……" 沈昭突然单膝跪地:"陛下,臣请命即刻返回边关。" 永明帝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准了。" 沈昭抱拳:"谢陛下。" 她起身,转身大步走出殿外。 殿外的白玉石阶上,沈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血浪。她的步伐很快,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可身后那细碎的脚步声却始终紧紧跟着。 "沈昭!" 谢萤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来,脸颊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落在耳边,在寒风中轻轻飘动。那双杏眼里盈满水光,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 沈昭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公主还有何吩咐?" 谢萤咬了咬下唇,小手紧紧攥着衣袖:"你...你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军情紧急。"沈昭的声音很冷,像是北境终年不化的寒冰。 "我知道..."谢萤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积雪,"可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寒风吹过,将她单薄的宫装吹得猎猎作响,显得整个人更加娇小。 沈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解下自己的披风,动作粗鲁地裹在她肩上。 "天冷,公主请回吧。" 谢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抓紧了那件还带着沈昭体温的披风,小声道:"我...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竹叶纹样,针脚粗糙却透着几分稚拙的可爱。 "这是我..."她的耳尖泛红,"我跟着嬷嬷学的..." 沈昭盯着那个香囊,眉头微皱。 "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谢萤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你总是睡不好..."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沈昭沉默了很久,终于伸手接过香囊。 "多谢。" 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却让谢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仰起脸,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你要平安回来。"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将香囊收入怀中。 "公主信是你写的吧?"她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谢萤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竹叶,又看了看谢萤通红的手指,那上面还留着几处细小的针眼。 她忽然抬手,揉了揉谢萤的发顶。 "下次别用朱砂写字,"沈昭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比方才柔和了几分,"墨迹容易褪色。" 谢萤呆住了。 沈昭的手掌很大,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动作却意外地轻柔。谢萤能感觉到她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温暖而干燥,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来的一缕阳光。 "我..."谢萤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连耳尖都烧了起来,"我、我会好好练字的!" 沈昭收回手,将香囊收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谢萤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顶,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昭掌心的温度。 谢萤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她紧紧攥着披风的边缘,直到再也看不见沈昭的身影,才慢慢转身往回走。 "殿下..."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外面冷,回去吧。" 谢萤摇摇头,固执地站在宫门前。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我再等等..."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远处,沈昭骑上战马,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宫门的方向。那个小小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像是一朵倔强的小花,在风雪中固执地绽放。 沈昭收回目光,猛地一夹马腹。 "驾!" 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第2章 第 2 章 永昌5年,上元日。 晨光初现时,昭阳宫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曳。谢萤早已梳妆完毕,此刻正端坐在菱花镜前,由着宫女们为她打理今日的装束。按照大周祖制,上元节这日,未出阁的公主需着正装出席晨谒,而后在酉时前返回寝宫,不得参与夜宴。 "殿下,今日梳什么发式?"青黛捧着鎏金妆奁轻声问道。 谢萤望着铜镜中自己尚带稚气的面容,指尖轻轻点着妆台:"要朝云近香髻,簪那套新打的金凤步摇。" 宫女们立刻忙碌起来。先是用桂花油将乌黑如缎的长发细细梳通,而后分出十二缕发丝,每一缕都缠绕着金线,挽成精致的云鬟。发间簪上十二支金凤步摇,凤嘴衔着的红宝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殿下今日气色真好。"青黛为她描着眉,忍不住赞叹。 谢萤抿唇一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薄施胭脂,衬得肌肤越发莹白如玉。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尖一点朱砂痣更添几分灵动。唇上点了樱桃色的口脂,不笑时也带着三分娇憨。 "更衣吧。" 宫女们立即捧来今日要穿的礼服。最里层是月白色的中衣,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纹。中层是茜色罗裙,用金线绣着九只形态各异的凤凰,裙摆层层叠叠如花瓣绽放。最外层罩着银丝纱衣,行动时如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内里的金凤纹样。 "按祖制,公主今日需佩戴禁步。"青黛取来一条金丝玉带,小心翼翼地系在谢萤腰间。玉带上缀着十二枚银铃,行走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既是装饰,也是提醒公主不可疾行。 谢萤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绣鞋上缀着拇指大的珍珠,鞋尖微微上翘,露出鞋底绣着的并蒂莲。手腕上戴着金丝缠花镯,衬得肌肤越发白皙。耳垂上的明珠耳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殿下,该去晨谒了。" 谢萤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十二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茜色罗裙上的金凤在晨光中仿佛要振翅高飞。宫女们屏息跟在身后,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这是大周皇宫的规矩,主子行走时,下人不得喧哗。 穿过九曲回廊时,晨露还未散去。谢萤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腰间禁步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按照宫规,公主行走时需目不斜视,莲步轻移,但她还是忍不住瞥了眼北边的宫墙,那里是朱雀大街的方向。 "殿下。"青黛小声提醒,"该转弯了。" 谢萤收回目光,端正了姿态。前方就是太和殿,殿前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她看见父皇端坐在龙椅上,身着明黄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威严不可直视。 "昭阳公主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谢萤缓步上前。她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臣女参见父皇,恭祝父皇圣体安康。" 永明帝原本威严的面容在看到爱女的瞬间柔和下来。他抬手示意谢萤近前,亲自扶起行礼的女儿:"朕的阿萤今日格外明艳。" 谢萤抿嘴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欢喜:"父皇又取笑臣女。" 永明帝仔细端详着女儿今日的装扮,目光在那套金凤步摇上停留片刻:"这是上月南诏进贡的红宝石?朕记得让内务府都送到你宫里去了。" "父皇最疼阿萤了。"谢萤撒娇般地晃了晃永明帝的衣袖,这个动作若是其他皇子公主做来便是大不敬,唯独她做起来自然又亲昵。 永明帝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今日上元节,朕让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金丝蜜枣糕,晚些时候送到你宫里去。" "谢父皇!"谢萤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按规矩,臣女酉时前就要回宫..." 永明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按照大周祖制,未出阁的公主不得参与夜宴,这是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但看着女儿失落的小脸,皇帝沉吟片刻,突然对身旁的总管太监道:"传朕口谕,今夜特许昭阳公主在摘星楼观灯,戌时前回宫即可。" 谢萤惊喜地睁大眼睛,正要行礼谢恩,永明帝却摆摆手:"多带些宫女太监,夜里风大,记得添件斗篷。" "父皇最好了!"谢萤忍不住欢呼出声,引得殿中文武百官纷纷侧目。但永明帝只是宠溺地摇摇头,示意总管太监继续宣读贺表。 …… 晨谒结束后,谢萤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离开。她腰间的禁步银铃随着轻快的步伐叮咚作响,茜色罗裙上的金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经过御花园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梅香。谢萤停下脚步,望着枝头绽放的红梅,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夜,也是在这梅树下... "殿下?"青黛轻声提醒,"该回宫用膳了。" 谢萤收回思绪,点点头。她最后看了眼北边的宫墙,那里是朱雀大街的方向,是边关将领归来的必经之路。按照惯例,今日戍边的将领都会回京述职,但那个人...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了。 酉时三刻,谢萤站在摘星楼的高台上,望着皇城内外渐次亮起的灯火。 夜风微凉,她裹紧了银狐大氅,发间的金凤步摇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宫女们早已被她屏退,只留青黛一人守在楼梯口。按照父皇的特许,她可以在摘星楼观灯至戌时,但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那满城璀璨的灯海上。 朱雀大街的方向依旧静悄悄的,没有马蹄声,没有凯旋的号角。 "殿下,天凉了,要不要回宫?"白芷捧着暖手炉上前,声音里带着担忧。 谢萤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雕花:"再等等。"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茜色罗裙外罩着银丝纱衣,腰间禁步的银铃也被她悄悄取下。发间的金凤步摇只留了一支,其余的都收进了妆奁,若是那人真的回来,她不想被这些繁复的饰物绊住脚步。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戌时已至。 谢萤的眼睫微微垂下,掩住眼底的失落。她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宫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特别,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距离,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节奏。 谢萤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快步走到栏杆边,探身向下望去—— 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立在宫墙的阴影里。那人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长刀,猩红的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暗绣的云纹。 是沈昭。 两年未见,她的轮廓更加锋利了。眉骨高耸,眼尾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长发束成高马尾,用一根乌木簪固定,没有一丝碎发垂落,干净利落得像是随时准备拔刀出鞘。 谢萤的指尖紧紧攥住栏杆,指节都泛了白。 沈昭抬头望来,漆黑的眸子如深潭般沉静。她没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轻轻晃了晃。 热气氤氲中,熟悉的甜香飘了上来。 是西市的梅花酥。 谢萤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记得两年前的那个雪夜,沈昭临行前也曾这样站在宫墙下,手里捧着刚出炉的梅花酥,对她说:"等臣回来。" 可这一等,就是七百多个日夜。 "殿下要下来吗?"沈昭的声音低沉沙哑,比两年前更添几分沧桑。 谢萤咬了咬唇,忽然转身往楼下跑去。 青黛惊呼一声:"殿下!宫规不许——" 但谢萤已经提着裙摆冲下了楼梯。她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发间那支金凤步摇叮咚作响,像是为她奏响的乐章。 宫墙下,沈昭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油纸包还冒着热气。 谢萤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胸口微微起伏:"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昭没回答,只是将油纸包递了过来:"趁热吃。" 谢萤接过梅花酥,指尖不小心碰到沈昭的掌心。那只手粗糙冰冷,虎口处新添了几道伤痕,掌心的茧比两年前更厚了。 "边关...还好吗?"她小声问。 沈昭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孤零零的金凤步摇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殿下长大了。" 夜风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远处,皇城的灯火依旧璀璨,上元夜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照亮了两人的身影。谢萤捧着梅花酥,小口小口地吃着,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一直暖到心里。 沈昭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给殿下的。" 谢萤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十二颗松果,每颗上都刻着日期。最早的那颗写着"永昌三年腊月",最新的一颗是"永昌五年上元"。 "边关没有松树。"沈昭的声音很轻,"这些都是托商队从雁门关外捎的。" 谢萤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这两年来每月都会往边关送信,每封信里都夹着一颗松果。那是她在御花园里精心挑选的,每一颗都带着晨露的清香。 原来,这个人一直都知道。 "沈昭。"谢萤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对方眼底的温柔,"这次...还走吗?" 沈昭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卷轴:"臣奉陛下密旨,回京述职。" 谢萤怔住了。 那是父皇的笔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即日起,沈昭留任禁军统领,戍卫皇城。" 夜风卷着细雪掠过宫墙,谢萤突然扑进沈昭怀里。熟悉的松木香将她包围,她感觉到沈昭的手臂僵硬了一瞬,而后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 远处的烟花突然同时绽放,将整座皇城照得如同白昼。 夜风掠过宫墙,卷起细碎的雪粒,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皇城的灯火如星河倾泻,映得朱红宫墙愈发鲜艳。远处,上元夜的烟花仍在绽放,一朵接一朵,将夜空染成绚丽的紫红与金黄。 谢萤站在宫墙下,茜色罗裙被夜风轻轻掀起,银丝纱衣如薄雾般缠绕在她周身。她仰头望着沈昭,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在灯火映照下如同坠在花瓣上的晨露。 沈昭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愈发锋利。她眉骨高耸,眼尾那道疤痕在烟火明灭中若隐若现,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玄色劲装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猩红披风被风掀起,露出里头暗绣的云纹,正是谢萤去年托人捎去边关的料子。 "殿下。"沈昭的声音低沉,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沙哑,"该回宫了。" 谢萤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匣中的松果。夜风突然变得温柔,卷着梅花的清香拂过两人之间。远处传来宫人放烟花的欢呼声,伴随着丝竹管弦的悠扬旋律,那是太和殿夜宴正酣。 "父皇让你回来的?"谢萤小声问道。 沈昭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金凤步摇上,那支步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凤嘴衔着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嗯。"沈昭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放在谢萤掌心,"陛下说,殿下及笄礼时,臣该在场。" 铜哨冰凉,还带着沈昭的体温。谢萤记得这是两年前她偷偷塞进沈昭铠甲暗袋里的那只,如今已被摩挲得发亮。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将谢萤的碎发吹得纷飞。沈昭抬手,轻轻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惹得谢萤一阵轻颤。 远处的烟花突然同时绽放,照亮了整座皇城。沈昭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高大,投下的阴影将谢萤完全笼罩。谢萤仰头望着她,看见她眼底映着漫天烟火,璀璨得令人心醉。 "殿下!"白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该回宫了!" "臣会守着殿下。"沈昭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今往后。" 夜风卷着细雪掠过宫墙,谢萤望着沈昭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猩红彻底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铜哨,忽然发现哨子底部刻着两个小字。 "昭阳" 第3章 第 3 章 宫灯渐次熄灭,皇城的喧嚣随着夜宴散场而沉寂。谢萤踩着青石板上零落的彩纸,茜色罗裙扫过积雪融化的水痕,在月光下拖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她走得很慢,指尖还残留着铜哨冰凉的触感,耳畔似乎仍回荡着沈昭那句"臣会守着殿下"。 "殿下与沈将军..."青黛捧着宫灯欲言又止,灯影在她脸上晃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白芷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攥着谢萤遗落的银狐大氅:"将军对公主可真好!奴婢瞧见她在宫墙下站了半个时辰,肩甲上都结霜了。" 谢萤猛地停住脚步,腰间禁步的银铃叮咚乱响。御花园的梅枝横斜过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她想起那个雪夜,永昌元年的腊月二十三,也是在这条路上... 那年谢萤才十一岁,偷溜去冰湖玩时跌进冰窟窿。她记得刺骨的湖水灌进口鼻,记得绣鞋上的珍珠沉入幽蓝深处,记得濒死时抓住的那截玄色衣袖,沈昭单膝跪在冰面上,左手抱着她,右手握着断雪刀生生劈开三尺厚的冰层。 "阿昭姐姐..."小谢萤在暖阁醒来时,看见沈昭跪在殿外。玄甲覆霜,眉睫结冰,是请罪也是自罚。 "胡闹!"永明帝摔了茶盏,"朕让你教公主骑射,不是教她玩命!" 沈昭的额头抵在青石板上:"臣有罪。" 小谢萤光着脚冲出去,湿漉漉的中衣贴在身上:"是臣女非要凿冰钓鱼!阿昭姐姐救了我!"她扑到沈昭背上,像只护崽的猫儿:"父皇要罚就罚我!" 永明帝盯着沈昭肩甲上被冰棱划破的裂口,那里还渗着血。良久,皇帝突然笑了:"沈卿,朕把昭阳交给你了。但朕命令你,但只要阿萤有了半分损伤,朕都叫你…" “臣遵旨。”沈昭出口打断了他。 …… 谢萤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哨上的刻字。她慌忙将铜哨藏进袖中,却不小心带落了腰间禁步的银铃。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突兀,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奴婢多嘴了。"青黛连忙俯身去捡银铃,却被谢萤拦住。 "无妨。"谢萤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耳尖却悄悄红了。她接过银铃,指尖在青黛手背上轻轻一抚,"你跟着本宫多少年了?" 青黛一怔,随即笑道:"回殿下,奴婢八岁入宫,至今已伺候您十年了。" 谢萤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那年本宫贪玩落水,是你连夜跑去太医院请的御医。"她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金镶玉的簪花,轻轻插在青黛鬓边,"本宫记得。" 青黛的眼眶瞬间红了,正要跪下谢恩,却被白芷的惊呼打断。 "哎呀!"白芷抱着银狐大氅小跑过来,发髻上沾着几片雪花,"奴婢瞧见沈将军在宫墙下站了半个时辰,肩甲上都结霜了!"她一边给谢萤披上大氅,一边嘟囔道:"殿下也是,这么冷的天连斗篷都不穿..." 谢萤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白芷冻得通红的脸颊:"就你话多。"她解下腕上的金丝缠花镯,套在白芷手上,"前些天你为了给本宫采梅花,从假山上摔下来,这镯子就当是补偿了。" 白芷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谢萤拢了拢大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明日早膳,本宫要喝你熬的梅花粥。" 白芷用力点头:"奴婢一定采最新鲜的梅花!"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卷着细雪掠过三人的衣袂。谢萤望着两个贴身宫女欢喜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她伸手拂去青黛肩头的落雪,又替白芷理了理歪掉的发簪,轻声道:"回宫吧。" 三人沿着宫道缓缓前行,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那丫头回来了?"永明帝搁下朱笔,鎏金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起。 总管太监躬身道:"公主刚过朱雀廊,看着...很是欢喜。" 皇帝从暗格取出一卷边关军报,火漆印上还沾着血渍:"沈昭这丫头,倒是会挑时候回来。"他指尖划过"突厥可汗暴毙"几个字,轻笑一声:"正好赶上朕清理门户。"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灯影乱晃。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暗红梅花。 "陛下!" "无妨。"永明帝将染血的帕子扔进香炉,火光倏地窜高:"去告诉沈昭,朕许她建昭阳卫。"他望着墙上那幅《寒梅傲雪图》,声音渐低:"...替朕守好那轮小太阳。" …… 那年谢萤才12岁,永明帝在骊山冬狩时遇刺。刺客的箭矢穿透御驾垂帘,在皇帝肩头绽开血花。禁军统领当场战死,三千御林军竟拦不住二十名黑衣死士。 "是突厥狼卫。"十四岁的沈昭跪在血泊里,指尖捏着半截箭簇,"箭杆上的狼头纹,只有可汗亲卫才配用。" 永明帝盯着这个刚承袭父爵的少女,看着她玄甲上未干的血迹,那是为谢萤挡箭时留下的。皇帝突然笑了:"沈卿,朕记得你父亲镇守北境时,突厥人十年不敢南下。" 三日后,沈昭跪在太庙前接旨。圣旨上的朱砂红得刺眼:"即日起,沈昭领北境三万边军,戍守雁门关。" 谢萤记得那天的雪特别大。她抱着暖炉站在宫墙上,看着沈昭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少女的铠甲还没打制好,穿着父亲的旧甲,肩甲处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瘦小。 "父皇为什么非要阿昭去?"小谢萤扯着皇帝的袖子,"她才14岁..." 永明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因为只有沈家的刀,能斩断突厥的狼旗。" 边关军报传到昭阳宫时,谢萤正在学绣香囊。信笺上的血迹晕开了墨迹,她只能勉强辨认出"狼骑五万""断雪刀折"几个字。 青黛说,那场仗打了三天三夜。突厥可汗亲率五万铁骑压境,沈昭带着八百轻骑出关诱敌。他们在黑水河谷被围,最后是沈昭一刀斩断突厥王旗,箭矢贯穿她的左肩时,她生生拧断了左贤王的脖子。 "将军回来养伤那日,您还往她药里加黄连呢。"白芷一边煮茶一边笑。 谢萤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她记得沈昭苍白着脸跪在殿外请罪,铠甲下的纱布渗着血,却还固执地捧着一束边关野花。 "谁让她擅自回京的!"小谢萤把绣坏的香囊扔在地上,"明明伤得那么重..." …… 谢萤刚踏进宫门,宫女就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殿下!太子殿下在暖阁等您半个时辰了!" 金丝楠木的殿门吱呀一声推开,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沈长意正倚在窗边把玩一枚白玉棋子,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二十四岁的太子穿着月白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块羊脂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皇兄?"谢萤解下银狐大氅,发间的金凤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这么晚了..." "来看看我们的小太阳。"沈长意笑着招手,袖口暗绣的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听说沈昭回来了?" 谢萤的耳尖瞬间红了。她低头摆弄着袖中的铜哨,没注意到太子眼中闪过的深意。 …… 白芷捧着鎏金茶壶进来时,兄妹俩正对坐在紫檀木案前。茶汤里飘着几朵干梅花,是去年谢萤亲手晒制的。 "尝尝这个。"沈长意推过一碟精致的点心,"新来的江南厨子做的荷花酥。" 谢萤拈起一块,酥皮在她指尖簌簌落下。她小口尝着,突然挑眉:"皇兄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沈长意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拂去谢萤肩头未化的雪粒,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记得你八岁那年,非要跟我去校场看将士操练的事吗?" 谢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记得。皇兄把我扮成小太监,结果被沈老将军一眼识破。" "那老狐狸..."太子摇头轻笑,"转头就告诉了父皇,害得我被罚抄《礼记》三百遍。" "明明是我连累皇兄。"谢萤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结果皇兄还偷偷给我带糖糕。" 暖阁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那是太子特意为她调的安神香。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更梆子响过时,沈长意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上元节的礼物。"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盛放的玉兰,花蕊处嵌着颗罕见的南海明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谢萤轻轻拿起,玉质触手生温,雕工精细得连花瓣上的露珠都栩栩如生。 "这是..." "南诏进贡的羊脂玉。"太子起身,亲自为她簪在发间,"去年就备下了,一直没机会给你。" 谢萤抬手摸了摸发簪,突然发现锦盒底层还压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愿吾妹岁岁长安",是太子一贯潇洒的笔迹。 "皇兄费心了。"她唇角微扬,眼中却不见波澜。 沈长意凝视她片刻,忽然道:"沈昭这次回来,父皇命她组建昭阳卫。" 谢萤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昭阳卫?" "专司护卫你的安全。"太子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两年前冰湖的事,不是意外。" 茶汤在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谢萤放下茶壶,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皇兄查到了什么?" "左贤王余孽。"沈长意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道线,"突厥新可汗放话,要用大周最耀眼的明珠祭旗。" 窗外风声渐紧,吹得烛火摇曳不定。谢萤忽然轻笑一声:"那他们怕是没这个福分。" 五更天的梆子响起时,沈长意起身告辞。谢萤送他到宫门口,发现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如水,将太子月白色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清隽。 "回吧,外头凉。"太子为她拢了拢大氅,忽然从袖中变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 纸包里是西市最有名的松子糖,谢萤幼时最爱吃的。她接过,眼中终于泛起真切的笑意:"皇兄还当我是馋嘴的小丫头。" "在皇兄眼里,你永远都是..."沈长意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谢萤神色一凛,却见太子已恢复如常:"无妨,染了风寒而已。"他摆摆手,"明日让御膳房给你送酒酿圆子来。" 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谢萤的目光落在宫墙下的阴影处。沈昭披着猩红斗篷,肩甲上落满新雪,正静静守在那里。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 月光如水,将宫墙上的积雪映得晶莹剔透。谢萤站在朱红宫墙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铜哨。沈昭就立在三步之外,猩红的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玄色劲装上暗绣的云纹。 "将军何时回的宫?"谢萤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轻。 "酉时三刻。"沈昭的声音低沉,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沙哑。 "边关的雪,比京城大吗?"谢萤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轻。 沈昭的眸光微动:"雁门关的雪能埋人。" 一阵夜风掠过,卷起谢萤鬓边散落的发丝。沈昭的手抬到半空,又生生顿住。 谢萤指尖不小心碰到沈昭掌心的茧。那只握刀的手粗糙冰凉,虎口处还带着未愈的箭伤。 "你的伤..." "无碍。"沈昭收回手,"公主赐的短刀,臣一直带着。" 月光下,沈昭腰间的短刀泛着寒光。谢萤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雪夜,她哭着将这把御赐短刀塞进沈昭的行囊:"带着它,就当是我在保护你。" 沈昭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这把刀救过臣三次。" 谢萤猛地抬头。 "第一次在黑水河谷,第二次在玉门关,第三次..."沈昭的声音低沉,"在可汗的金帐里。" 谢萤的耳尖倏地红了。她别过脸去,却见沈昭肩甲上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夜深了。"沈昭突然退后一步,"臣送公主回宫。" 谢萤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两人沿着宫墙缓缓前行,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昭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猩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不确定还更不更新大家喜欢吗因为本人是高中生所以没有签约 也没有很多人看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 我会继续更新的??^??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