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后师姐疯了,师妹跑了》 第1章 狭路相逢 浓白的瘴气,从千仞深渊蒸腾而上,吞噬了山峦与天光,只余下一条在绝壁上凿出的朽旧栈道。 胡澜倏然止步,抬手。 跟在她身后的胡茄立刻屏息,指尖已经悄然按上了腰间的短剑。 空气里,除了湿木的腐气,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甜腥。 “他受伤了,很近。”胡澜的声音低沉,像冰层下的暗流。她一身玄衣,几乎与身后黢黑的岩壁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凤眼,凌厉得惊人。 胡茄点了点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阿姐,师叔他……” “噤声。”胡澜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墨渊背叛师门,盗取‘烛龙胆’,其罪当诛。收起你无用的善心。” 话音未落,胡澜眼神一厉,猛地将胡茄拽向身后! “嗤!嗤!嗤!” 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入她们方才立足的木板上,箭尾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 几乎同时,一道青色身影从前方的迷雾中踉跄冲出,披头散发,前襟一片暗红,正是她们追杀了七日七夜的师叔墨隐,他怨毒地回望一眼,身形一折,竟不顾脚下深渊,向栈道另一端亡命奔去。 “追!” 栈道的另一端,单尘正手持长剑逆着迷雾而行。 靛蓝的常服下摆已被露水打湿,他步履沉稳,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雾。此行,他奉密令追查要犯墨隐,以及那份能扳倒奸党的通敌名单。 忽然,他耳廓微动——前方传来的,不止是脚步声,还有利刃在风中劈砍的锐响。 他加快步伐,刚转过一个弯角,便与慌不择路的墨隐迎面撞上! 见前路被阻,墨隐眼中凶光毕现,不管不顾地抬手,一掌携着腥风直拍单尘面门。 单尘眉峰一蹙,不闪不避,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扣住对方腕脉,一牵一引中栈道旁的木栏被泻开的掌力击得粉碎。 “滚开!”墨隐嘶吼。 而此时,胡澜与胡茄也已杀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墨隐瞳孔震缩。 胡澜的剑尖直指单尘后背,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单尘。“阁下何人?让开,此乃我师门叛徒。” 单尘松开墨隐手腕,目光扫过胡澜手中古剑,以及胡茄腰间那造型奇特的镖囊,心下了然。他稳立栈道中央,语气平静如渊:“此人系朝廷钦犯,需移交朝廷法办,二位,请回。” “法办?”胡澜唇边溢出一丝冷嘲,“江湖事,江湖了。” 倏然剑光乍起,如寒蛟出洞,直取墨隐命门,竟将单尘也一并卷入剑网中。师命如山,不容有失。 单尘心中暗叹,长剑出鞘。他的剑式不如胡澜一般诡谲狠厉,却沉稳磅礴,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便格开杀招,守得密不透风。 胡茄欲助阿姐,拿着短剑疾攻单尘下盘,却被他反手用剑鞘精准点向腕脉,逼得她踉跄后退。 狭窄栈道上,剑光缭乱,身影翻飞。胡澜的凌厉,胡茄的迅捷,在单尘身前竟寸步难进。激斗中,胡茄被单尘泻出的剑气击中,怀中一枚乌木追魂镖滑落,“叮”的一声脆响,坠入下方万丈云海。 单尘凌厉的眼风扫过那坠落的镖影,瞳孔骤然收缩!他虚晃一剑逼退胡澜,旋即收剑后撤一步沉声断喝:“且慢!”声如闷雷,震得雾气一荡,胡澜姐妹攻势一滞。 单尘目光紧锁住胡澜,一字一顿:“追魂镖?你们是‘玄一门’门下?” 胡澜心中一震,师门秘技,外人绝难识破。她持剑厉喝:“你究竟是谁?” 单尘不答,翻手从随身镖囊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乌木箭头,掷向胡澜。“此物,取自墨隐麾下刺客之身。其上纹路,与姑娘剑穗,同出一源。” 胡澜接住箭头,指尖触及那冰冷而熟悉的螺旋纹路,脸色倏地苍白——这正是师叔墨隐一脉的独门标记!师傅明明道其盗宝潜逃,为何……会牵扯到刺杀朝廷命官?! 就在这片刻的凝滞间,受伤的墨隐瞅准机会,猛地向栈道旁的悬崖一跃而下,身影迅速被浓雾吞噬。 “师叔!”胡茄失声惊呼。 胡澜冲到崖边,只见云雾翻滚,哪里还有踪影。她猛地回身,看向单尘,眼中是惊疑、愤怒。 单尘行至崖畔,俯瞰片刻,冷静判断:“下方是落星峡,瘴毒弥漫,但他伤重难逃远。”他转而凝视胡澜,目光如炬,“现在,可否告知贵师门为何清理门户?令师可知他在外所为?” 胡澜紧抿着唇,师傅那威严而慈蔼的面容自脑海闪过。她攥紧了手中的剑与箭头,指节泛白。 沉默,在栈道上蔓延开来。 最终,她抬首,眼中已恢复冰封般的平静,只是那冰层之下,裂痕隐现。 “你我目标,皆是墨隐。”她的声音沙哑,“入谷之后,各行其是。” 单尘微微颔首:“可。谷中险恶,情况不明,多一人可多一分照应。” 他侧身,让出那条通向幽暗谷底的、更为险峻的道路。胡澜深吸一口气,拉过尚在怔愣中的胡茄,率先踏入浓雾中,单尘将剑收入剑鞘紧随其后,保持着三丈之距。 三人各怀鬼胎,一前一后,消失在那吞没一切的迷障之中。而他们都不知道,在栈道上方一处极隐蔽的岩石后,一道白衣身影正静静伫立。 裴世锦摇着折扇,饶有兴味地俯瞰着下方消失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玄一门的双姝,大理寺的少卿……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合拢折扇,轻轻敲击掌心,随后也消失在雾气中。 第2章 脆弱的同盟 三人走在狭窄的栈道上,脚下是翻腾的浓雾,朽败的栈道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呻吟,需得小心翼翼前进。 突然,胡茄脚下不稳惊呼一声后险些从栈道脱落的木板间隙中滑落。幸得走在最后方的单尘搭手相救,单尘用手抓住胡茄衣角将她往身后一拽她才免于劫难。 “谢谢你。”胡茄回头感谢,单尘微微颔首。胡澜面色凝重地将胡茄的手紧紧牵在手里,三人就继续这般相顾无言的前行。 单尘的目光扫过身前两位女子,最终落在明显的主导者胡澜身上。他知道,若不能在此刻建立最基本的信任这脆弱的同盟在谷中寸步难行。 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空荡的峡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下单尘,大理寺少卿。”他言简意赅,报出的是实职,这既是坦诚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奉命追查要犯墨隐,以及他身上的通敌名单。” 他的目光平静如深渊,带着官家人的审慎,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胡澜回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凤眼中锐利未减但是杀意已较之前收敛了几分。她深知,此刻隐瞒已毫无意义。 “胡澜”她声音清冷十分,如同寒冬深涧中最冷冽的泉水。“这是我师妹,胡茄。” 她的声音略作停顿,仿佛说出下一个字需要使尽千斤之力,最终还是沉声道:“玄一门弟子奉师命,清理门户,追回师门至宝烛龙胆。” 站在她身后的胡茄在听到“清理门户”四个字时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们......不是坏人。” 单尘心下微动,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事情并不寻常,烛龙胆和通敌名单同时出现在墨隐身上,这其中的关联值得人去深思。 “如此说来我们的目标暂且一致。” 单尘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 “这落星峡地势险峻,常年瘴毒弥漫凶险异常,墨隐又奸险狡诈,既然你我同路当互为援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他没有用“合作”,而是用了更为中性的“互援”,给彼此都留有转圜的余地。 胡澜没有立刻回答,她凌厉敏锐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冷静、沉稳以及方才交手时展现出的远超她姐妹二人的实力,确实是个强力可用的助手,但也可能说更大的威胁。 但在片刻的权衡利弊后,她垂眸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可,但找到墨隐后,如何处置各凭本事。” 这是她对单尘划出的底线。 单尘不置可否:“好。” 三人协议、脆弱的同盟在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前提下达成了。 胡茄看着两人之间无形的冰墙似乎变薄了些许,轻轻松了口气,小声对单尘说:“单......单大哥,刚才谢谢你。” 单尘看向这个眼神清澈、心思单纯的少女,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举手之劳,胡姑娘不必客气。” 胡澜将师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像是怕她被暂时的和平所迷惑。“走吧,天黑前需要找到落脚点。”她率先转身,继续向峡谷底走去。单尘默默跟上,依旧保持着三步之距。 越往谷底深入瘴气越浓,其中还夹杂着让人作呕的腐臭与腥气。就在他们小心前进时,一阵微弱却密集的哭泣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从侧后方一个被乱石半掩的洞穴中传来。 三人听到声音同时停下脚步。 “不是墨隐。”单尘耳廓微动,快速作出判断。 “师姐我们去看看吧!”胡茄脱口而出,眼中盈满不忍。 胡澜眉头紧蹙,暗自握紧剑柄,师命要紧,她不想节外生枝。 单尘却已迈着大步向洞穴走去:“救人要紧。况且这么大的动静或许也与墨隐有关。”胡茄径直跟上单尘的脚步,胡澜虽心生不满但担心师妹的安危也跟上二人。 洞穴内的景象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数十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被铁链锁住,大多染了瘴疠,咳嗽不止,一些年龄较小的孩子在厉声哭泣,但大多眼神麻木。角落里堆着简陋的采矿工具,单尘扫了一眼便心下了然,他们是被蛮夷或者当地匪帮掳来在此秘密开采某种矿物。 胡澜也心生不忍,许多孩子还没有胡茄大,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单尘毫不犹豫抽出长剑一剑斩断门锁,沉声道:“我是朝廷命官,特来解救你们!” 人群中的百姓先是茫然旋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嚎,拼命想往门外逃跑但是身上的锁链锁着在混乱中发出铁链缠绕碰撞的声音。 “别慌!”胡澜厉声喝道,其冷静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镇住了混乱的场面。她也拔出身上的拂晓剑挨着斩断限制百姓自由的铁链。“能走的搀扶不能走的,排成两队依次出洞!”她迅速指挥青壮年搀扶老弱病残,冷静而沉稳的组织能力让单尘不由得将目光停滞在她身上。 胡茄则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穿梭在病患之间。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师门秘制解毒药丸喂给瘴疠最严重的人,柔声安慰哪些啼哭的孩子:“别怕,我们会救你们出去的。” 单尘负责外围警戒并寻找出路。 “这边!” 然而他们的行动很快被发现了,七八个监工模样的蛮夷壮汉冲了出来,怒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保护百姓!”单尘朝胡澜姐妹低喝一声,破妄剑出鞘迎头而上。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正面挡住大部分攻击。 胡澜则身影如鬼魅般游走在蛮夷壮汉边缘,剑光专攻敌人要害,精准又狠辣很快便瓦解了敌方大部分战力。 第3章 解决蛮夷监工 其中一个蛮夷见胡澜和单尘二人并非善茬,不好对付,转而将凶狠的目光投向正在照顾病人的胡茄,见胡茄年纪尚轻清瘦弱小,以为可欺狞笑着举着大刀朝其扑去。 单尘看着那蛮夷朝胡茄扑去,在用剑抵挡蛮夷人的进攻时大喊:“胡茄姑娘小心!” 胡澜微微抬眸朝胡茄那边看了一眼,胡茄只是缓缓起身,平静地转过头。在那监工的刀即将触及胡茄面门的瞬间,眼前散开一片紫色的烟雾,那烟雾钻入他的眼睛鼻腔,甚至是皮肤! 一股钻心的麻痒与剧痛从他的面部蔓延至全身各处,连刀也无法拿稳应声落地。那监工低头看着自己瞬间肿胀发紫的手掌,只见那皮肤下如同有无数小虫正在蠕动,直往心脉处钻去。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惊恐地嘶吼,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 胡茄静静地看着他逐渐站不稳的身形,从袖中取出一瓷白小瓶。 “你们这些蛮夷天天折磨平民百姓,如今也尝尝被噬心散折磨的滋味吧。” 胡茄天生精通各种医药学,制毒用毒对她来说已如家常便饭,武功虽不高强的她在用毒上却是无人可及的。 “解......解药......”监工瘫倒在地,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痉挛,口鼻溢出黑血,视线模糊意识渐失。 “那些无辜百姓染上瘴疠的时候,你们可曾给过他们解药?” 那监工喉头发出“咯咯”的异响,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最终头一歪气绝身亡。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死在那个看似最无害的少女手中。 胡澜和单尘这边已经解决剩余几个人,单尘迅速上前检查尸体,冷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惊诧。 “毒素发作极快,手法干净利落。”目光投向胡茄,带着一丝新的审视与认可。“胡茄姑娘,做得很好。” 解决掉监工,三人带领百姓从谷底出口逃离,出口连接着一条较为安全的峡谷小路通向外界。 看着互相搀扶、渐行渐远的百姓背影,三人在峡谷口沉默站立了许久。 夕阳的余晖穿透稀薄的瘴气,洒在他们身上。 短暂的沉默后,单尘率先转身望向峡谷深处,墨隐可能藏身的地方。 “走吧。”他的声音平静到没有波澜,“前面的路还长。” 胡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剑跟了上去。胡茄抬起头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挠了挠头也跟了上去,她只觉得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也可能只是瘴气导致的幻觉吧。 裴世锦靠在一棵古松上,清瘦挺拔的身影被茂密的松枝遮得严严实实。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他的目光带着惯有的审视与衡量。 旁边的护卫低声道:“公子,那姑娘用毒好生利落,我们是否......” 裴世锦抬起手,制止了下属的话。一双多情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穿透距离,牢牢锁在胡茄身上。 这种极致的反差,纯净与狠辣、慈悲与果决,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有趣。 三人追至峡谷深处,天色已然大黑,如墨的夜色很快吞没了这座瘴气笼罩的峡谷,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只有三人稀稀窣窣的脚步声。谷底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再要赶路已是不可能,三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升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是这死寂寒冷峡谷中唯一的温暖。 赶路厮杀一路,三人早已饥肠辘辘。胡澜默默从行囊中取出干硬的面饼与肉干分给二人。她自己面无表情地啃着,对她而言食物不过是维持体力的必需品。 胡茄接过肉干,咬了一口被咯得牙齿发酸,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小声嘟囔着:“这肉干......可以用来当武器了......” 就在这时,一直看似闭目养神的单尘忽然起身走至不远处的一汪潭水边。片刻后他竟用自己的破妄剑叉着几条清理好的、肥嫩的银鳞鱼回来了。 “凑合一下吧。”他将鱼架在火上,语气柔和平淡。 胡茄的眼睛瞬间亮了:“单大哥,你好厉害!这黑漆漆的,你怎么抓到的?” 单尘一边翻烤着鱼一边淡然道:“大理寺办案,风餐露宿是常事。水下有微弱磷光,鱼经过时有迹可循。”他翻转着串着鱼的松树枝,鱼肉在火上烤的滋滋作响,金黄焦脆间香气四溢。 胡澜眼波微动,不由得多投几分目光向单尘,第一次对这个“朝廷鹰犬”生出些许改观,至少生存能力挺强的,她默默将手中的肉干收了回去。 吃饱后困意席卷而来,岩壁凹陷处最里面有一块相对平坦干燥的“宝地”。 胡茄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就往地上倒去。胡澜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你去里面睡。”她习惯性地将最安全的位置留给妹妹,自己则抱着剑席地而坐。落星峡虽无人气,但墨隐狡诈难免不会偷袭,三人轮流守夜是最好的安排。 谁知单尘却抱着剑,坐在胡澜旁边,静气凝神声音平静无波:“我守夜,你去休息。” 胡澜一愣,但没有与其多争执,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好体力,于是拉着胡茄在里面坐下。 夜深,寒意刺骨。胡茄年纪最小,精力不济,再加上百日里的奔波靠着岩壁很快沉沉睡去。而胡澜则睁开眼睛,火光在她清冷出尘的脸上跳跃,盯着单尘直挺的宽大背脊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她仍然警惕单尘。 火光跃动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映在岩壁上,各怀心思的二人在沉默与警惕中度过了一夜。 第4章 随溪镇 “师妹醒醒。”胡澜轻轻拍了拍胡茄的肩膀,胡茄迷朦地从梦中醒来。 “又要走了吗?”这几日来两人不分昼夜的追杀师叔,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夜,实则这一夜也只有三个时辰而已。 胡澜心疼师妹年纪轻轻就跟着自己东奔西跑,但奈何师命难违,墨隐一日不除她便无颜面回去面对待她如亲女的师傅。 “嗯。”胡澜低声应道:“刚才单尘接到消息,墨隐已经离开落星峡往随溪镇方向去了。” 原来单尘一夜未眠竟是在等上方传书,他派人一直严守在这几个边塞小镇,一有墨隐的踪迹便及时告知。 三人趁着天还未大亮出了峡谷,在周边城镇买了几匹马一路朝墨隐藏身的地方奔驰。据下属来报,墨隐使了易容术与化名,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通关文牒逃窜到了边塞小镇,离蛮夷总营越来越近,显然不是无目的逃而是有人接应。 “这墨隐看来是想将烛龙胆拿去与蛮夷做交易。”胡澜蹙眉,她虽目前不知这烛龙胆到底有何用处,但师叔的做法显然已是通敌叛国,现在看来追杀墨隐已不仅仅是师命,更是关乎国家,或许师傅早已知道师叔的通敌之心。 离边塞越近景象便越发荒凉。黄沙卷地戈壁连天,不要说庄稼农作物,竟是连草木都稀疏至极,只有寥寥几株灌木隔空相望。 单尘突然绞紧手中的缰绳,那红鬃马立马慢了下来喘着粗气,他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扫过荒凉的四周。只见一个瘦弱无比的男子正依在戈壁上剧烈咳嗽,那阵势真是看了叫人心惊像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胡茄也下马静静观察着咳嗽男子的症状,脸色发黑肤色蜡黄,青灰色斑点蔓延全身,无法平躺只能保持半坐姿势,咳出的痰中带有黑红色血块。她颦着黛眉,努力回忆着所有她学过的医学知识,但并没有能与之对应的。但眼见男子难受至极,胡茄立马从瓶中倒出一粒解毒丸,蹲在地上亲手喂给那男子。 胡澜立即翻身下马阻止,“你不要命了?!”师妹总是这般鲁莽,万一这人的病有传染性该如何? “没事的师姐,你忘了我百病不侵的,倒是你们最好离远些。”她笑着收好解毒丸,继续观察男子症状。 胡澜哑声,她倒是忘了师妹从小体质便与常人不同,之前她自己出任务不小心染上瘟疫,师妹贴身照顾也无事,师傅调侃说胡茄是天生用毒的料子。 单尘走到胡澜身边,沉声开口道:“这是边塞的‘石肺瘟’。”他常年在外办案,各路消息很是灵通。 “这病是前两年突然出现的,边塞商人发现了矿脉,于是选择与蛮夷匪帮合作。” 胡茄听完立马起身,恍然大悟般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们开采出来的矿石应该是有毒的,污染了周边的河流和空气才导致百姓患病的。” 单尘轻轻点头,随即补充道:“他们强制百姓挖矿,不挖便无活路。” “朝廷不管?”这次轮到胡澜发问,她原本沉稳的眸子里带着质疑。 单尘冷峻的脸仿佛出现一丝裂痕,薄唇紧抿摇了摇头,“鞭长莫及。” 胡澜听完发出一阵冷笑却没再接话。皇帝的昏庸无能世人皆知,什么鞭长莫及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些所谓的君君臣臣不过只是自私自利的东西,她差点忘了单尘跟他们也是一路货色。 胡茄听了只觉心里发酸,她从小生活在中原不知边塞生活如此严峻。看着地上的男子症状稍微有些缓解,她又拿了几颗解毒丸给他,男子艰难地从地上起身,颤颤巍巍地朝胡茄他们道谢,随后拿着解毒丸离开。转身的时候只听他轻声低喃着:“爹、娘你们有救了,儿子遇到菩萨了......” 胡茄难受地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走吧,先进城再说。”胡澜拉着师妹上马,她知道自己的师妹一直很善良,但这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能解决的。当务之急还是奉师命追回烛龙胆才是最重要,也算是在拯救苍生了。 单尘已率先一步朝随溪镇方向去了,看到胡澜的冷笑他只觉心中愧意更甚,身在庙堂之上却无法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倒。一定要拿到通敌名单,铲除奸党,驱除蛮夷,这才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百姓。 到了随溪镇,单尘还未得到墨隐的确切消息,三人只得先找客栈安置下来再作打算,但在街上走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有客栈营业。大街上凄凉无比,没有叫卖的摊贩也没有来往的行人,景象远不如中原热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座‘死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从百姓家门口经过传来的也只有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和痛苦哀嚎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见前面巷子口有个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水壶的东西,鬼鬼祟祟地跑过去,胡澜立马使了轻功拦在孩童面前。那男孩吓得面色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东西应声掉落,不过是一个水囊,干净的水洒在蒙满黄沙的街道上,一阵风沙吹过只剩一滩干涸的水渍。 “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吧!”男孩泣不成声,恐惧让他不敢睁眼。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胡茄赶紧上前把男孩扶起来,柔声安慰道。胡澜也充满歉意地开口:“抱歉。”她只是急着想问问当地人哪里有客栈可以歇脚,师妹这几天都未曾休息她很是担心,却不想自己的举动竟会造成这般误会。 男孩这才敢睁眼,看着眼前长相温柔秀丽的两个大姐姐,他抹了把哭出来的眼泪和鼻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我以为是有老爷让人来抓我了......” “他们为何抓你,你做了什么?”单尘审问的口吻让男孩害怕的往胡茄身后缩了缩。但见他们的穿着和长相不像是边塞人,可能是不了解随溪镇的情况。 第5章 官商勾结 “我......我偷了些水......”男孩干裂的嘴唇嗫嚅着。 “偷水?!”三人不可置信地同时发出惊呼,这太不可思议了,随溪镇居然连用水都无法保障吗? “老爷们把干净的水源圈起来不允许我们用,要用就只有花高价买,我家太穷了实在没办法我才去偷的,我不是故意犯罪的......”男孩被黄沙敷满的脸蛋上是慌乱与愧疚。 胡茄怜惜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把自己身上的水囊取下递给他,“我的水给你。”男孩灰蒙蒙的脸上两颗大眼睛瞪得溜圆,眼睛亮晶晶的,道完谢之后正要转身离开,胡澜顺口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客栈吗?” “客栈?”男孩听后摇了摇头,“没有,这里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的不会有这些东西,但是你们可以到我家住,我阿爸阿妈很欢迎客人的!”男孩热情地邀请他们,但胡澜和单尘觉得不妥,不好多叨扰当地人。 “这里到了晚上会很冷,而且会到处是沙子和矿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会被冻死的!”男孩好心提醒道。 “而且你们给了我这么珍贵的水,我家里人都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听完男孩的话,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单尘点头同意,边塞确实如这孩子说的一般,昼夜温差大黄沙漫天,他倒是可以风餐露宿但身边还有两位女子,况且住到当地人家里可以更好的了解一些情况。 去男孩家的路上三人了解到,原来随溪镇的水源早已被矿毒污染,而一些干净的水源被那些商人和达官贵人围起来高价售卖。男孩名叫吴忧,家里四口人,父亲吴大海被强制抓去挖矿,所得的钱还不够一家人吃饭更别说去买干净的水。而他的母亲王月因为矿毒染上了“石肺瘟”整日卧病在床,还有一个未满一岁的小妹妹,吴忧冒着生命危险偷水正是为了小妹妹,妹妹最近也有了染病的迹象,只有偷干净的水给妹妹喝她才能稍微有些好转。而像吴忧这样的家庭随溪镇里还有成百上千户。 单尘牙关咬紧,没想到这随溪镇上是官、商、蛮夷三方勾结,之前也不是没有监察史向朝廷汇报边塞的情况,但上报的内容却没有这些最基本的民生问题。他知道边塞情况严重,原以为只是挖矿导致的环境问题未曾想竟已威胁到民众的生存。 “这还是鞭长莫及吗?单大人。”胡澜冷冽审视的目光落在单尘脸上,单尘心口一紧,他所效忠的朝廷让他此刻无颜面对,无法反驳胡澜的话。 到了吴忧家,三人被安置在一个很小的石屋里,石屋陈设简陋光线昏暗,但已是吴家最好的房间。没有床,地上铺的是一床破烂的棉絮,屋子里的炉子驱赶从屋外传来的阵阵寒气,三人就这么围着炉子躺在棉絮上休息。 胡澜躺在中间,胡茄和单尘分别躺在她的两边。一开始单尘不愿和她们躺在一起,胡澜一句“单大人是嫌弃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吗?”,让单尘哑口无言默默地躺了下去。 他从未与女子这般近距离过,沉稳如他也不免有些拘谨。他侧着身子把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试图减少自己的占地让胡澜两姐妹能舒展一些。胡澜的目光透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像刺猬一样缩着的单尘身上,只觉得好笑。 “抓到墨隐后你会如何处置?”寂静的夜晚,只有胡茄均匀的呼吸声和外面风沙“呜呜”的声音,胡澜突然的发问打破了宁静。 “之前跟你说过移交朝廷,他手上虽有通敌名单,但名单估计不全需拷问一番。”单尘闭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知道胡澜是奉命追杀墨隐的,要墨隐死,但他要墨隐活着。 “好,到时候墨隐归你,烛龙胆归我。”胡澜竟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他,没有说之前“各凭本事”的话。 单尘突然转身,目光沉沉地盯着背对着他的胡澜,这女人似乎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固执。 胡澜没有察觉到单尘骤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只是闭着眼,脑子里想的是师傅宅心仁厚想必也会理解,阻止墨隐拿着烛龙胆与蛮夷交易,彻查他的通敌名单让世人不再深陷苦难师傅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毕竟她从小受到的规训便是“尽人事,听天命”,她已经做出让步,剩下的便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天还未亮吴家门外便是嘈杂的熙攘声。单尘最先惊醒,他起身见炉子已熄胡澜两姐妹毕竟是女儿家,身体不受寒,两姐妹冷到缩在一起,单尘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的干净外袍搭在两姐妹身上,随后便出门查看情况。 一群官兵将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站在那领头的衙役身边的还有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胖老爷,他胖乎乎的手指着吴忧目光凶狠至极。 “官爷,就是这小屁孩偷了我家的水!” 那衙役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下属要将瘦弱的吴忧押走。单尘立马闪身挡在吴忧面前,大手钳住那下属的腕脉。 “几位不分青红皂白抓人怕是不妥。”单尘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眼神如猎鹰紧紧锁住那衙役,盯得那衙役浑身发毛。 “你是何人?官家办案你也敢来插手,一并拿下!” 单尘冷嗤一声,破妄剑并未出鞘仅仅是挥剑的剑气便震得几人狼狈倒地。 “大理寺少卿单尘奉命查案,我看谁敢?”说完便将惊慌未定的吴忧护在怀中。 那领头衙役听到单尘的话后明显不信,只是派了一个属下去禀报县令。 “你说你是你就是吗?拿证据出来说话!” 单尘摸了摸袖袋,发现大理寺令牌竟不在。那衙役见单尘拿不出证据正要开口讽刺时只见一玄衣劲装女子从旁边走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单尘丢失的令牌。 原是单尘忘了令牌在另一件干净的外袍袖袋里,今早胡澜翻身醒来察觉到有硬物咯着一翻才发现这是单尘的令牌。 那衙役见事实确如单尘所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恭敬地点头哈腰道:“单大人恕罪,小的只是办案一时情急才冲撞了大人,既然单大人在此想必偷水一事有所误会。”说完就要带着下属回去,却被那胖老爷拦住。 “什么误会?明明就是那小孩偷我的水我亲眼所见!” “你的水?我竟不知道这随溪镇还有个胖龙王!”胡茄一肚子火气,从旁边石屋走出来出声讽刺道。 那胖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胡茄一直骂个没完。 “镇上的情况我回去是一定会禀报圣上的,诸位请回吧。”单尘不动声色的驱赶,衙役和那胖老爷只得作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