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途尽处,唯汝有尔》 第103章 江南 自从离开皇宫,错拉汝赤便一直处于一个长醉不醒的状态,终于,他在买醉了一段时间后不再继续荒唐度日,并非他自己想通了,而是形势所迫,逼得他不得不出面替周潜摆平麻烦。 “东军反了?”错拉汝赤难以置信地说,“这才一个多月,祁慕焱是饭桶吗?” “东军多为您当年收编的海寇和山匪,那些人都一根筋,他们觉得……”周潜顿了顿说,“觉得是我逼您远离朝堂,隐居在此,所以纷纷为您鸣不平。” “一群蠢货!” 错拉汝赤低声骂着,有些人巴不得给他扣上个拥兵自重,弄权干政的帽子,这群蠢货竟然真的上当了! 但转念一想,他这权力确实交接地有些潦草,再加上他这一个月以来醉生梦死不问外事,也难怪那些人会纷纷为他鸣不平。 “麻烦,都是麻烦!”错拉汝赤叹一口气说,“我去一趟江南。” “劳烦爹爹跑这一趟,”周潜有些惭愧地说,“是儿臣办事不力。” 错拉汝赤看了看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才十七岁,这小家伙从小被宠的不像话,碰上那种动辄指着他鼻子骂的言官,怕不是晚上还要回去给媳妇儿哭鼻子吧? “皇上,”错拉汝赤突然道,“你是大周的主人,只有兢兢业业和纵横驰骋,没有办事不力这说法。” 周潜愣了愣,继而突然明白了错拉汝赤这句话的深意,点点头坚定道:“是,儿臣记住了。” 错拉汝赤带着几个亲信匆匆往金陵去,去之前给祁慕焱传了私信,收到信的祁慕焱早早等在城门外,见到错拉汝赤就拉着他往家中去,死活不让他住客栈。 “我还是个新鳏夫呢,”错拉汝赤打趣道,“就这么登堂入室,你家里那位不会闹吧?” 说到这儿祁慕焱倒是难得尴尬,错拉汝赤在外游历那几年惹了不少事,他把人从狱里捞出来后不放心他再一个人待着,便借了自己空置的宅院给错拉汝赤落脚。 谁知他家里那位不知听谁嚼舌根,一门心思觉得他养外室,甚至还趁他公务繁忙时径直找上了门。 那日错拉汝赤正在院中饮茶赏花,穿的也随意……过了头,披散个头发,寝衣外套一件若隐若现的纱衣,知道的是他嫌午憩时一层一层脱衣裳麻烦,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如此放浪形骸,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恰好,祁慕焱家里那位富商家小少爷毕姒渊就属于后者。 小少爷怒气冲冲带着一干家仆夺门而入,入目的便是如此媚骨天成衣衫不整的美人儿。 “狐媚子!欺负到你爷爷我头上了!” 错拉汝赤皱眉看过去,眼神犀利冰冷,小少爷的嚣张气焰瞬间被灭大半,强装镇定地说:“敢勾引我家将军,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赶紧给我离开,别等着被我打出去!” “哦?我若不走呢?”错拉汝赤勾勾嘴角,气定神闲地坐回去,冲着毕姒渊挑挑眉,道,“你家将军给我这宅子让我住,你是谁,凭什么让我走?” “我是谁?”小少爷被气笑了,指着自己问家丁,“我是谁?我凭什么?这家里我还做不了主吗!”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家丁赶忙道,“您是这家的当家人,您当然能把他赶出去!” 毕姒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命令道:“来人,把这个狐狸精给我打出去!” 祁慕焱一听说毕姒渊带着人出去了就知道大事不好,然而还是来晚一步,家丁的棍子都快甩在当朝皇后的头上了!而他的内人还在趾高气昂地喊打喊杀……完了完了,这要是让皇帝知道…… “住手!” “都给我出去!” 眼看着祁慕焱匆匆赶来将狐狸精护在身后,还将他的家丁仆人通通赶出去,毕姒渊是怒上心头怒不可遏怒火中烧,跳着脚质问:“将军!你护着他?他欺负我,你怎么能护着他!” 然而祁慕焱头一次对闹脾气的毕姒渊视若无睹,扭头就弯腰低着头对错拉汝赤说:“臣治家不严,请殿下责罚,只是内子被我惯坏了,有些小孩心性,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殿……殿下?啊?” 毕姒渊手中的木棍“咣”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整个人腿一软跌坐在地,战战兢兢地看着错拉汝赤,这才发现对方黄蓝异色的眸子……全大周只有那位尊贵的皇后殿下有这样的眼睛,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呢?这下好了,大周谁人不知帝后年少倾心,皇帝对这皇后是捧着怕摔含着怕化,要兵给兵,要钱给钱,甚至从前还有大臣劝谏,切莫将皇位拱手让人……完了,他完了,皇后想他三更死,谁敢留他过五更? “看不出来,小侯爷平日里还挺惧内。” 此言一出祁慕焱是松了一口气,谢恩后拉起毕姒渊对错拉汝赤说:“殿下别开我玩笑了。” 毕姒渊嚣张的气焰彻底没了,躲在祁慕焱身后根本不敢看错拉汝赤,只能不停道:“草民有眼无珠,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谢殿下不追究之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回想当初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又是几年,毕姒渊成熟不少,这次再见错拉汝赤已经没了当年的胆怯,反而落落大方地招待了他,衣食住行样样周到,还真是越来越有将军眷属的风范了。 “你此番前来是为东军造反的事?”祁慕焱如实道,“其实没必要你亲自跑一趟,他们不过是牢骚几句,还没到揭竿而起的程度。” 错拉汝赤无奈的笑了笑说:“我也是跑了一半才想明白咱们皇上非得让我走这一趟究竟为何。” 祁慕焱看着错拉汝赤明显憔悴的面容很是担忧,不由得劝到:“你还是得照顾好自己,看看这脸色,像个烟瘾犯了的瘾君子。” “嗯,我知道。” 回应的话永远只有这一句,大家都听得出来这是敷衍。 这晚错拉汝赤与祁慕焱在院中开怀畅饮,从军权聊到家人朋友,错拉汝赤看了眼端着酒由远及近的人,笑到:“你小子真有福气,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居然让你拱了。” “胡说!一派胡言!”祁慕焱已然喝飘了,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把将毕姒渊拉入怀中,对错拉汝赤说,“我堂堂皖南军一枝花,怎被你说的像个青面獠牙的妖怪?” 错拉汝赤撇撇嘴,故意道:“可不是么。” “渊渊你说,我是不是气质如兰,貌美如花?” 毕姒渊不好意思地推他,见这人已经趴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只好对错拉汝赤说:“殿下,将军醉了,我先安排人将他送回去。” “嗯。” 错拉汝赤举杯对毕姒渊笑了笑,然后昂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祁慕焱还有毕姒渊,可他的周唯却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可要歇息?我现在安排人给您引路。” “不必。”错拉汝赤起身拿着马鞭往后院马房去。 毕姒渊不放心,安排几个家丁远远跟着,后来听家丁说,错拉汝赤跑了一整夜的马,到最后马都累的站不起来,那人便同马一起躺在草里,放肆的哭声在无人的山谷回荡,显得越发哀婉凄凉。 再后来日出了,阳光驱散了夜里的压抑与伤痛,几个正蹲在地上打盹儿的家丁突然被头顶的一道声音惊醒,正是牵着马的错拉汝赤。 “告诉你家主子,我一切安好,就此别过。” 金陵城郊,错拉汝赤独自牵着马在官道漫无目的地晃悠,连日疲惫让他的感官迟钝不少,直到凌厉的剑气贴近才猛的回过神,奈何此时躲避已然来不及,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呼呼往外冒着血。 错拉汝赤抽出随身带的短刀与刺客缠斗许久,最后那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被错拉汝赤用刀抵住咽喉。 不出意外,刺客嘴里含了毒药,没一会儿就脑袋一偏成了一具尸体,错拉汝赤收起刀,不顾胳膊上还流血的伤口,继续埋头往前走,这时身后又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听起来倒不像是刺客。 错拉汝赤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来,就在他耐心耗尽打算大开杀戒时,那人突然说:“沈兄,好久不见。” 错拉汝赤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遇到故人,回身看过去,果然是谢文越和图宁,他们还是那么形影不离。 错拉汝赤勾了勾嘴角,显然内心很欣喜:“你们怎么在这儿?” “路过,听到这里有动静就来看看,”谢文越环顾四周,眉头下意识皱起来,问,“你的护卫都去哪里了?” “我不喜人跟着。” 图宁说:“这怎么能行?时局不稳,刺客到处都是,他们该贴身保护你才是啊!” 错拉汝赤耸耸肩,笑道:“无所谓。” 好一个无所谓,谢文越看着错拉汝赤黯淡的目光,心想,没了那人,你便连生死都不在意了吗?人这一辈子哪能只为一人而活? “今日相遇也是缘分,不如去痛饮两杯?”错拉汝赤道,“魏县有鸢尾阁的分舵,那里的樱花酿应该还有存留,我猜图宁兄一定会喜欢。” “好啊,”图宁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对坐畅饮,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彼此都畅快恣意的日子,几人喝的酩酊大醉,连带着身份带来的隔阂也随之消散。 “我说沈兄啊,你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后殿下,怎么突然就跑出来跟我们混江湖了呢?” “还能为什么,吵架打架,然后就离家出走呗。”错拉汝赤语气平常,就像在说吃什么饭一样。 图宁以为这些高坐明堂的贵人都过着神仙般无欲无求的日子,吵架?打架?离家出走?皇族能做这样的事吗? “你跟他……打架?” “嗯,”错拉汝赤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憨憨笑着说,“但其实我打不过他,都是他让我来着……” “牛,还得是我沈兄,”图宁抱拳作揖,道,“连先帝都……” “图宁!” 谢文越想阻拦已然来不及,只见错拉汝赤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醉意在一瞬间消散,笑意也被吞没,他喃喃道:“先帝……是啊,他不在了。” “沈兄,”谢文越也不知道说什么,犹豫半天吐出来一句,“图宁无心的。” 错拉汝赤摇摇头,提着酒坛跟他二人碰杯,道:“无妨,来,继续喝,我们不醉不归。” 甘甜凌冽的酒水下肚,这是周唯最喜欢的味道,也是他喜欢的。周唯纵容他在外游荡这么多年,想来也是为了今日,让他能有一二好友相伴,或对月饮酒,或推心置腹,哪怕心里一直缺一块,也好过他孤苦无依,随风飘摇。 他都明白,他都懂,他照做就是。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躯壳 错拉汝赤到底还是没接受摄政王的头衔,这可难坏了周潜,大半夜都得醒来为这事儿发愁一会儿。 “陛下,别愁了,赶明儿臣妾陪您出宫,咱再跟父后好好聊聊。” “可他……哎呀!” 周潜也想听楚轻竹的建议跟错拉汝赤好好聊,可那人一直买醉,烈酒当水喝,不顾太医叮嘱也不理会他苦口婆心的劝阻,偶尔清醒过来敷衍的说两句“知道了我没事”,然后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今他登基,按着错拉汝赤的意思瞒下了周唯的遗诏,但还是给他封了摄政王的爵位,谁知这家伙死活不肯受封,不当摄政王,也不当太后,问他想做什么,就只会抱着酒坛迷迷糊糊地说:“你父皇要封我当皇后我都不干,摄政王,我才不干呢……” “轻竹,快快快,快帮我按一按,”周潜抱着脑袋倒在床上,愁容满面地说,“一想起爹爹我就头疼,头疼头疼,特别头疼……” “陛下,你跟父后说过没名分百年之后不可与先帝合葬的事吗?”楚轻竹突然问。 周潜本来眯着眼舒舒服服地枕在楚轻竹腿上,听到这话突然睁大眼睛,盯着楚轻竹兴奋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明日我就去找爹爹,需得好好吓一吓他才是。” 第二日周潜带着楚轻竹找上了错拉汝赤,不出意外错拉汝赤依旧处于宿醉未清醒的状态,周潜怕说太多这人没耐心听,便开门见山道:“爹爹,您现在不要爵位不要名分,那百年之后与父皇合葬的可就是我母妃,当朝唯一的太后娘娘了。” 错拉汝赤瞬间清醒过来,还隐隐透着些愠怒与狠厉,他瞥了眼二人,虽没说一句话,可那眼神却吓得楚轻竹浑身一激灵,赶忙道:“父后您误会了,陛下只是想劝您接受摄政王的爵位……” 楚轻竹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藏在周潜背后怯生生地看着错拉汝赤,生怕这人吃了她似的。 “威胁我?” “不敢不敢,”周潜连连摆手,“我们的意思是,您若继续做皇后殿下,那是差辈分了,可您若是连个像模像样的封号都没有,那百年之后与父皇合葬时,只怕是连牌位都不好写。” “怎么不好写?太后皇后不都是后,写一个后字很难吗?” 周潜倒还没针对这样的回答准备过说辞,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错拉汝赤武力高强又蛮不讲理,他是打打不过,说说不通,最后只能破罐破摔道:“您不受封百姓会以为我薄待您。” 错拉汝赤忍不住“啧”一声,重新抱起桌上酒坛,咕咚咚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摆摆手说:“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你随便拟个封号吧,我不当什么摄政王,也对你们大周的政权没兴趣。” 后来周潜与内阁绞尽脑汁为后世的男后设立了个御王爵位,与亲王同禄,至此错拉汝赤这一难题才彻底得到解决。 他挂着这一虚衔无所事事,或跑马发呆,或帮周潜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或回宫中囿院逗逗猫狗,整日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流,就这么在自己筑起的高墙中生活了五年,直到某日在驭马轩碰上一个人。 这日错拉汝赤照旧来驭马轩牵马,恰逢草原砂旗部送来了一批还未脱野性的小马驹,错拉汝赤鬼使神差地驻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训马师,那人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手中紧握着缰绳,神情严肃动作却游刃有余,而那面容和身形…… “那是谁?” 驭马轩的管事顺着错拉汝赤的目光看过去,心中已然明了,赶忙道:“回殿下,那是新来的训马师,名李未庭,今年二十岁,钦州人……” 错拉汝赤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后翻身上马。 “给他一匹马,让他来南林马场。” 南林马场是多年前错拉汝赤闲来无事给自己修的跑马场,那时周唯总抽空陪他来跑马,只是后来周唯身体越来越差,二人来的次数便少了很多。 就在错拉汝赤吹着微风陷入回忆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身向后看去,不由得勾起嘴角,还真像…… “草民李未庭叩见御王殿下。” “起来吧,”错拉汝赤骑马绕着这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陪我跑跑马。” “是,草民遵旨。” 错拉汝赤跑马时总也忍不住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周唯也是如此跟在后边一直看着他,他每每回首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盛满的爱意。 “吁!”错拉汝赤突然没来由地心烦,一扯缰绳迫使马转过身与迎面而来的李未庭面对面。 李未庭莫名其妙被一脚从马上踢下来,还没来得及跪地磕头便被钉在身侧的两枚飞镖吓得站不起来。 错拉汝赤走近,面色不悦地提着衣领将人狠狠甩在树上,匕首抵着他的脖子,问:“谁派你来的?” “殿,殿下何出此言?” 错拉汝赤没耐心跟这人废话,一枚银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手掌,再次问到:“谁派你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草民不知殿下何意……” 错拉汝赤冷哼一声:“来人,剐了他!” 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李未庭是彻底被吓破了胆,失声尖叫道:“陛下!是陛下让我来的!” 错拉汝赤再次上前捏着李未庭的下巴左瞧右看,神情竟是瞬间冰雪消融,变得温柔可亲起来,低声道:“知道陛下为何让你来吗?” “知道……”不知被扎到了什么穴位,李未庭的右手钻心的疼,颤抖着却也不敢吭一声,只能小心翼翼地说,“草民不敢欺瞒殿下……” 话音未落,错拉汝赤竟直直扑了上去,双手紧紧锁着李未庭的腰,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嗅着熟悉的兰草香,轻声问:“香囊谁给的?” “也是陛下给的。” 错拉汝赤闭着眼浅笑一声,周潜还真是周到,从样貌体型到服饰气息,竟都给他完完整整还原了,然而周潜不知道的是,兰草是周唯上了年纪才用的,他二十来岁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才不屑用这种老气横秋的香。 “抱我。”错拉汝赤命令道。 李未庭的双手轻轻搭在后背的瞬间,错拉汝赤只觉得心跳仿佛停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攥着李未庭的衣服,说:“跟我回去。” 从那之后李未庭便成了御王府的座上宾,错拉汝赤去哪儿都带着,更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为此错拉汝赤的卧房中还特意多加了一张软榻,李未庭夜夜睡在此处,也正因如此,李未庭不小心看到了错拉汝赤不曾示人的一面。 “不……不要……阿唯!” 错拉汝赤常年梦魇缠身,经常半夜喊着周唯的名字惊坐起来,这夜他再次被噩梦惊醒,李未庭习以为常地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把他拉进怀里,以往错拉汝赤都是呆呆靠着,等缓过神就会推开他,可今日他竟主动攀上李未庭的肩,十分委屈地哽咽着:“阿唯,带我走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 李未庭轻轻顺着他的后背,依旧是被冷汗浸湿的样子,他一言不发地展开披肩披在错拉汝赤身上,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人生太长,我熬不下去了……” “你可以。” 李未庭一直谨守为人替身的本分,从不多言,可今日却忍不住多嘴重复道:“你可以。” 错拉汝赤经过岁月沉淀倒更显得风姿绰约,尤其是如今病恹恹的破碎模样,更让人心生怜爱,李未庭几乎夜夜抱着这么个饱受梦魇折磨的美人,怎么可能不生半点旖旎心思? 错拉汝赤伏在他肩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李未庭扶着他躺下,轻轻擦去他眼角未干的泪水,正准备起身离开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袖子,对方的眼神已然变得十分清明,带着冷静和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他翻身下床,手中握着自己这些年来唯一的陪伴,冷冰冰地看着李未庭,命令道:“躺床上去。” 李未庭乖乖照做,错拉汝赤浑身只剩一件外衫蔽体,掐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再敢对我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我杀了你。” 他从未做过这么疯狂的事,而李未庭方才的声音彻底惊醒了他大半年的梦,原来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他真是受够了这种半梦半醒,半死不活的日子! 许久之后错拉汝赤面色酡红,目光迷离地盯着身旁那张在昏暗灯光下几乎与周唯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却格外缱绻的笑,痴痴道:“阿唯,我想你了。” 后来被扫地出门的李未庭杵在门外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回到错拉汝赤安排给他的厢房独自冷静,然而没想到的是,他醒来后,等待着他的却是无间深渊。 “陛下为何要杀我?我错在何处?”李未庭睡眼惺忪地被一群破门而入的红甲兵架走,他一边慌乱地挣扎一边大声叫喊,“殿下!御王殿下!救我,您救我啊!” 红甲兵一路架着他来到泰陵,入目便是怒不可遏的周潜,他二话不说上来一脚踹在李未庭的胸口,质问道:“让你开解他,你倒是把人给朕开解没了!” “没了?”李未庭错愕,昨夜都好好的,什么叫没了? “把他给朕拖下去砍了!”周潜怒道,“诛九族!” “陛下,陛下!草民不知啊,求陛下恕罪,陛下——” 周潜回到先帝陵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心中甚是苦涩,这些年他都平平安安度过了,最近整日带着那个神似他父皇的人,看着精神气儿也好了不少,怎么就半夜偷偷来泰陵服毒自尽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众人都费解,然而没有人懂错拉汝赤日复一日的煎熬,他清醒地沉迷其中,将自己多年来的压抑与痛苦通通宣泄在李未庭身上,待那些情绪散尽,人也就空了。 多年后,肃西郊外悄然出现一酒肆,专卖口味清甜的樱花酿,老板是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老头。 这人做生意极度随心散漫,来喝酒的人想给钱就给,给多少都随意,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这人只摇着一把破扇子说:“我不缺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个老瞎子,整日居无定所还装什么有钱人?” “呵,我的宅子你住不起。” “我不跟你计较,看你没个一儿半女,整日一个人,可怜哦。” “嘁,我儿子你也高攀不起。” 隔壁老板气的撸起袖子就要跟他比划比划,这被唤作老瞎子的随手掷出一根银针,擦着隔壁老板的耳朵钉在了对方身后的门柱上。 眼看隔壁老板吓得一动不敢动,老头继续摇着扇子打哈欠,懒洋洋地说:“好不容易找到个清净的地方等死,你能不能别烦我?” 话音未落,城外浩浩荡荡来了一群红甲骑兵,沿途商贩躲的躲,拜的拜,只有这个老瞎子不为所动。 只见红甲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至,一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老瞎子的一瞬间还愣了愣,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老瞎子面前,恭敬道:“爹,跟我回家吧?” 来的显贵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陛下。 错拉汝赤当年服假死药伤了眼睛,看人模模糊糊,他凑近看了看,笑道:“你就不能当我死了?” “……” “罢了,现在你知道我没死,能放我走了吗?”错拉汝赤趿拉着一双破布鞋,伸了个懒腰道,“我现在过得很好,都别来烦我。” “爹,你若不愿意回皇城,我让人把肃王府清理出来,你……” “闭嘴!”错拉汝赤厉声呵斥,“都给我回去,别管我!” 周潜发现错拉汝赤假死后就一直在找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人却铁了心跟他拧着来,于是一时气急,道:“你一个人,不带护卫,眼睛还看不清,前半辈子结仇结怨,万一哪天遇上个仇家,你还活不活了?” “那感情好,谁赶紧来杀了我,就当给我一个痛快。” 错拉汝赤抬头看向周潜的方向,道:“这日子没劲透了,每过一天都是煎熬,你们姓周的放了我吧,行吗?” “爹……” 错拉汝赤摆摆手:“别再来打扰我,记住,错拉汝赤死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抛下周潜独自离开。 周潜看着他孤单倔强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也清楚,错拉汝赤能做到假死脱身,就不可能再跟他回去。 他的爹爹,已经在多年前那个夜晚殉了他的父皇,如今留下的这个,也不过是一副躯壳。 【正文完】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渣龙的平行时空(上) 凤辞宫依旧富丽堂皇,可二十年过去,这里的人气却越来越淡,屋外凛冽的寒风吹着,守门侍卫的肩上不知不觉积了厚厚一层雪。 玉清裹着厚重的披肩从主殿钻出来,道:“殿下有令,近日风雪交加,守卫改为一时辰一换班,偏殿有暖炉和热茶,可在那里取暖。” 一个小侍卫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待到了偏殿,便急吼吼捧着一杯热茶往暖炉边凑去,欣喜道:“殿下真是体恤咱们,还有热茶喝。” “那是自然,”一个看起来约摸三十好几的侍卫拍拍他的肩膀说,“殿下给的薪水多,还拿咱们当人看,所以咱们可不能听外界的谗言,要对殿下忠心,记住了?” “嗯嗯!”小侍卫连连点头,“殿下人生的俊,心肠也好……” “切,笼络人心的把戏罢了!” 突兀的一声嗤笑从角落传来,小侍卫当即就要上前跟他理论,可身边的几人却死死拽着他,一个比他早来两年的瘦高个悄悄凑在他耳边说:“别惹事,他跟贵妃宫里的福满公公是亲戚。” 贵妃……小侍卫有些犹豫,他虽然来的日子短,但也多少听过一些后宫的纷争。 帝后政见不合心生嫌隙,恰巧南宫袅袅入了皇帝的眼,短短五年就从贵人做到了贵妃,两年前还为皇帝生下了四皇子,从此更是圣宠优渥,隐隐有了皇帝登基之初对皇后独宠的架势,因此外面谣言四起,都在猜皇帝何时废后。 “贵妃如何?”小侍卫脖子一梗,壮着胆子说,“贵妃就能不尊皇后了?咱们是皇后殿下的侍卫,理应向着殿下!” “说得好!”三十多岁的那个侍卫走上前,十分赞赏地说,“殿下虽不争不抢,可咱们也断不能让这些嚼舌根的家伙欺负了殿下去……弟兄们!今天就给他长长教训!” 说罢,十多个人便冲着角落里福满公公的亲戚扑过去,那尖嘴猴腮的家伙抱着头挨揍,还不忘扯着嗓子喊:“我说的是实话!陛下早就不待见他了,你们苦哈哈成天守着,可见陛下来过一次?等哪天废后诏书一下,我看你们怎么办!” “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先保住你的狗命吧!” 偏殿闹得动静越来越大,玉清时不时透过窗户看过去,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不如奴婢去看看吧?” 错拉汝赤神色淡淡地翻着手中的书,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接着他伸手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喃喃道:“由他们去,总憋着,会憋出病的。” 玉清这才明白错拉汝赤的用意,原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乎,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个由头让手下人闹一场,幼稚地期待着这些小心思能越过高墙钻进某人的耳朵里。 “殿下,陛下差人来,说是请您去勤政殿议事。” 玉清闻言便让下人准备衣服,还叫来两个丫头为错拉汝赤整理仪容,只是没想到都被他拦了回去。 “议事又不是上朝。” 错拉汝赤甩甩宽松的袖口,深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出了宫门。 玉清一路跟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迦止国被灭,这两年间除了处理政务,皇帝与皇后几乎没有单独见过,每次都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鸾凤和鸣,情深义重的影子? 他们到达勤政殿门外,隐隐听到有些争吵声,错拉汝赤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玉清说:“看看,只有吵不过这群老臣的时候才记得我。”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群男人的声音中传出了一道极令人讨厌的尖锐女声:“诸位大人一再阻挠陛下,意欲何为?” 错拉汝赤的笑脸猛的垮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勤政殿大门,人没到便先开口道:“屡屡插手政务,你意欲何为?” 南宫袅袅仗着皇帝偏宠可是丝毫不把错拉汝赤放在眼里,敷衍的行了个礼,正眼都不看他一下,道:“嫔妾一心为陛下罢了,皇后莫要责怪嫔妾。” “一心为陛下,”错拉汝赤重复一遍,咂咂嘴说,“有意思。” “你怎么这副打扮?”周唯许久不见错拉汝赤,心里还是怪想的,谁知这人一来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顿时火冒三丈,吹毛求疵道,“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御前失仪……错拉汝赤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从进了这后宫开始就没有过礼仪,但御前失仪这四个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从周唯嘴里说出来,男人果然是骗子,许诺的自由,情爱,权力,原来都是不能当真的。 “臣身体不适正在小憩,下头人来得急,臣便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一时匆忙没顾得上整理仪容,请陛下恕罪。” 周唯眉头紧锁,下意识开口:“你身体不适怎么没人告诉朕?” 那么长一段话你就听到了身体不适?南宫袅袅不是不知道周唯对皇后的偏心,只是没想到她演这么久的戏,居然还比不上皇后口中不知真假的“身体不适”四个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什么大碍,”错拉汝赤的态度终于软了些,没再拿贵妃开刀,转而问到,“出了何事?” 几个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王传辛说:“回殿下,陛下提议立储之事……” 话没说完就听错拉汝赤道:“与我何干?” “你说什么?”周唯皱着眉问,“你是皇后,摄朝廷事,为何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错拉汝赤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肚子邪火,一点就爆,索性继续拿南宫袅袅撒气:“臣无子,陛下身体康健,立个两岁的太子又何妨?” 贵妃没想到皇后如此口无遮拦,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简直比唱戏还精彩:“陛下明鉴,臣妾绝无僭越之心!” 王传辛几人一早就觉得南宫袅袅异心昭昭,苦于周唯偏宠所以只能委婉提醒,只是没想到今日这种绝对机密的事,周唯也能允许这个贵妃旁听,几人是敢怒不敢言,幸好有皇后在这里,三两句竟然将诸位的心事说了个透彻,倒是让王传辛几人松了一大口气,纷纷庆幸当年是他做了皇后。 “闭嘴!”周唯不耐烦道,“滚出去,别在这儿哭哭啼啼。” 南宫袅袅还是有分寸的,见周唯动怒便不敢继续找不痛快,赶忙退出去,可她没想到,这屋里有一个人并不想她那么轻易地离开。 “站住,”错拉汝赤瞥了一眼南宫袅袅,意味不明地说,“陛下正值盛年,不愁以后没有子嗣,所以诸位急着提醒陛下立储,究竟是为了家国安定,还是想让我退位让贤?” 说罢他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周唯,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卸磨杀驴么,我懂。 心思被一眼看透的周唯脸上也挂不住,他的确不想立周潜做太子,这孩子自幼养在错拉汝赤身边,若他成了太子,那自己这个皇帝只怕就会成为幌子。 所有的话被放在台面上,所有人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错拉汝赤放眼看去,来的臣子不少,少说得有七八个,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只是大家各有各的支持者,难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错拉汝赤笑着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子凭母贵的道理臣自然懂得,陛下若偏爱四皇子,那臣也支持四皇子。” 周唯自然也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既然子凭母贵,那皇后和贵妃,他更爱谁?这个问题根本无需犹豫,自然是皇后,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子慢慢向自己的皇后倾斜,仿佛他这个皇帝都成了陪衬,做的决定都会因大臣一句“不妨问问皇后的意见”而搁置,皇后皇后,他倒真希望这个国家不再有皇后! 周唯的沉默扑灭了错拉汝赤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目光黯淡的低下头,回想那个对他百般纵容,眼中只有他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四皇子伶俐,稍加调教,未来必成大器,”错拉汝赤收拾好情绪,真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那般,说,“只是为避免外戚干政,臣建议去母留子。”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他留不住周唯的心,那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成为例外,周唯爱一个,他便杀一个,他们不死不休。 不出意外,这天大家又是不欢而散,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贵妃竟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乖乖来凤辞宫晨昏定省,众人都惊讶于她的改变,只有错拉汝赤知道缘由,因为那日他去母留子的提议,周唯没有同意,却也同样没有反驳。 错拉汝赤偏爱烈酒,可最近总喜欢饮茶,南宫袅袅便投其所好,送了不少茶饼来,错拉汝赤一律笑纳,接着转手又拿着这些东西去囿园喂马,气的贵妃在宫里直跳脚。 “他算什么东西!本宫倒要看看陛下能纵容他到几时!” 嬷嬷忙劝慰:“娘娘息怒,皇后他老了,不似从前貌美,陛下厌弃他也是迟早的事,您不必理会他的。” “可是……”南宫袅袅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后的眼里总带着冷漠和狠厉,我怕他对本宫和淩儿做什么,不行,你陪本宫去一趟冷宫!” “娘娘,那地方阴冷,别让晦气扑了您。” “必须去!”南宫袅袅说走就走,愤愤道,“宜妃还活着,本宫倒要看看皇后都用过些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冷宫的确像嬷嬷说的那样,阴冷无比,人一走进去,那冷风吹的人骨头缝都刺痛,南宫袅袅裹紧华贵的大氅往里走去。 周唯的后妃不多,进了冷宫的也只有这一个,所以很好找,南宫袅袅一脚踏入冷宫宫门,就能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坐在院中已经结了冰的水池边喃喃自语:“潜儿,你再忍忍,父皇马上就会来的……” “她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南宫袅袅眉头紧锁,十分嫌弃地摆摆手,“真晦气!” 何婉仪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又被南宫袅袅金贵的贵妃服制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大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抓着她的衣摆仔仔细细地摸着,兴奋道:“错拉汝赤死了?快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终于死了,陛下从此就是我的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撒开你的手!”南宫袅袅一把拽开自己的衣服,嬷嬷赶忙跪地给她仔细整理衣摆,“你发什么疯?就算他死了,陛下也只能是本宫的!” “他没死?”何婉仪呆呆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南宫袅袅,眼中竟然都是迷茫和同情,似乎她看着的不是南宫袅袅,而是自己。 “快逃吧,想活命的话,就快逃吧……” “你什么意思?” “只要皇后活着一天,我们所有人就都不会有活路,”何婉仪重新回到水池边,伸手拍着厚厚的冰,说,“潜儿不哭,母妃在……你有孩子吗?公主还是皇子?” 南宫袅袅皱着眉不说话,何婉仪了然,道:“夹着尾巴做人吧,不要试图争抢任何东西,哪怕是属于你的……陛下会把一切都给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只要他想要。” 嬷嬷适时插话道:“娘娘,她疯了在说疯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放肆!本宫说话岂容你插嘴?”何婉仪站起来,又同情地看了看南宫袅袅雍容华贵的衣服与饰品,问,“你相信帝王会爱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说什么天方夜谭?南宫袅袅心想。 “陛下爱皇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脱颖而出成为贵妃,但我只能忠告你,不要试图对抗皇后,哪怕你觉得皇后好欺负,也不要试图挑衅他,”何婉仪走近,盯着南宫袅袅明显有所松动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皇后不争不抢的底气,不是他手中握着的兵权,而是帝心。” “你胡说,”南宫袅袅最后坚持道,“怎么会有人握得住帝心?” “信不信由你,希望你死的那天还能有儿子哭坟,有母族接纳你的遗骨。” 南宫袅袅的心里一团乱麻,顾不上跟何婉仪废话,气的转身就走,她一直以为那两人因军政绑在一起,皇帝因军权忌惮皇后,皇后三番两次唱反调惹他厌烦,可何婉仪说皇帝爱皇后……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然而仔细想想,皇帝的爱也不是无迹可寻。 “本宫该怎么办?”南宫袅袅自言自语道,“本宫要为淩儿争个前程。” “娘娘,皇后和容妃在那里。”嬷嬷突然说。 “钟止容这个狗腿子倒会来事,抱着皇后的大腿硬生生成了大皇子的养娘,”南宫袅袅不屑的扭头就走,“本宫看见他们就烦!” 钟止容余光瞥见南宫袅袅离开,想说什么又生生住了口,生怕引起错拉汝赤的伤心事,他现在是最不能伤心的时候。 “贵妃走了?”错拉汝赤问。 钟止容笑了笑,她怎么忘了这位皇后是刺客出身,她都能看到的东西,错拉汝赤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殿下最近感觉如何?” 钟止容是除玉清外后宫里唯一一个知道错拉汝赤怀孕了的人,恨不得时刻盯着他,简直比周唯那个亲爹还要小心:“都说孕期疲惫,吃不下睡不好,嫔妾老家有个安神的方子,赶明儿让奴才准备好给太医看看。” 错拉汝赤难得有了笑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钟止容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所以对她也格外温和一些。 “多谢,”错拉汝赤说,“但我不需要。” “嗯……也好,”钟止容有些尴尬,找补道,“孕期不该乱吃药,是嫔妾莽撞了。” “不是,”错拉汝赤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犹豫好久后突然说,“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您只管说便是,嫔妾……” “帮我找些堕胎药,要烈性的。” 钟止容没说完的话生生卡在嘴边,差点把舌头咬断,她错愕地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不是要把孩子打了吧?” “是,我不要他了,”错拉汝赤盯着湖里交颈而卧的天鹅,怔怔地小声重复道,“我不要他了。” 钟止容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错拉汝赤的意思,赶忙说:“您有个自己的孩子,旁人便都不重要了,管他宫里多少皇子公主,我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这不好吗?您何必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呢?” “算我拜托你,”错拉汝赤异色的眼眸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透,满是绝望与疲惫,“我累了。” “孩子无辜……”钟止容还想劝他。 “这孩子要恨我也没办法,他投错了胎。” 错拉汝赤心意已决,谁都没办法让他回头。他盯着远处,怔怔地说:“我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跟我一样痛苦,这是唯一的机会。”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渣龙的平行时空(中) “殿下,天冷,您注意身子。” 玉清拿着厚厚的披肩裹住错拉汝赤,只是她比错拉汝赤矮一头,披肩没来得及搭上便滑落了下来,两人都下意识伸手去拉,于是两只手就这么莫名其妙搭在了一处。 “你们在做什么!” 周唯一进门就看到两人暧昧不清的模样,顿时醋意大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拽开披肩丢在地上,质问到:“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玉清跪在地上忙道:“启禀陛下,天气冷,奴婢给殿下添件衣裳,请陛下明鉴!” “朕在问你!”周唯盯着错拉汝赤,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错拉汝赤弓腰行礼,恭恭敬敬地回话:“回陛下,就是玉清说的那样。” 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这样恭敬守礼,周唯真的要被错拉汝赤气死了,怎么跟宫女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说有笑,对他就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他究竟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周唯钳住错拉汝赤的手腕就把人往寝殿拉,看来想见到他的活人气,就只有在床榻间狠狠作弄这一条路! “不……我不要……” 错拉汝赤慌乱地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拒绝的神色狠狠刺痛了周唯的心,他不由得加重了动作,却在对上错拉汝赤含着泪的眸子时身体一僵,颇有些无措地问:“你怎么了?” “别碰我。” 周唯重重呼出一口气,强压着火气说:“你就这么不愿朕碰你?” 错拉汝赤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推他,周唯狠狠一拳捶在他枕边,然后翻身下床负气离开。 行至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扭头盯着坐在床边出神的人,问:“听闻你身体不适,太医可来看过?” 许久等不到回应,周唯也不愿再等,伸手拉开门迈步往外走。 就在这时腰间突然环上来一双手,后边那人紧紧贴上来,让周唯离开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他觉得后腰有什么抵着自己,错拉汝赤清瘦,腰更是不盈一握,何时有这么多的赘肉了? 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涌入脑海,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转过身,目光下移落在对方被宽松衣袍遮住的小腹上,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居然真是微微隆起的。 “你……”这一刻周唯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不敢置信地问,“几个月了?” “四个月。” 原来是真的……周唯将错拉汝赤紧紧抱在怀里,这些年他有过很多孩子,可从未如此情难自控过,因为他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 “为什么不告诉我?” “之前胎相不稳。” 错拉汝赤发誓,这绝对是他说过最离谱的谎,也是最不走心的,可没想到周唯真信了,没有追问哪怕一句,只是满眼激动地摸着他的肚子,似乎很是期待这个小东西的降生。 看他这样错拉汝赤就放心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绝望,不过是失望累积到了一定程度的结果罢了,如果周唯真的在意,那太医院的病案早早就能落在他手里,如果他真的还爱自己,就不会眼见自己憔悴不堪却只是轻飘飘问一句“怎么了”,如果他真的爱自己,就不会做出跟赫连昭阳一样的选择……他明明知道自己最怕什么,却还是用残忍的事实告诉他,雪山神殿的惩罚,永远不会消失。 “阿唯,”错拉汝赤抬手摸着周唯的侧脸,轻声叫着这个几乎陌生的名字,小声说,“留下来陪陪我。” 果然,愧疚的神色快要从周唯的脸上溢出来,错拉汝赤心想,这么多年他还是只吃这套,示弱,再装装可怜,他就能对你百依百顺,他跟赫连昭阳简直一模一样,虚伪,又残忍。 两人和好后,周唯没再临幸过一个妃子,错拉汝赤的态度也软了不少,没再提迦止国的事,也没再追究周唯如何背着他将阿古拉处死,甚至没再插手过政务,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又回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样子。 他们拥抱,亲吻,缠绵悱恻,形影不离,周唯眼中溢出的爱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无论现实如何,我爱你依旧。 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错拉汝赤站在子胥湖边,看着四方错落有致的宫殿,这宫里有大小妃嫔十六个,四个皇子,三个公主,都是活生生刻在他心上的刀口。 他已经记不清周唯第一次临幸别人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了,他只记得从那以后他们经常吵架,周唯的女人越来越多,孩子一个接一个,赫连昭阳死前说的话不停在他耳边萦绕:叛人者人恒叛之,你背叛了自己在雪山神殿的誓言,你会受到惩罚。 他扭头看向湖心亭不知在听王传辛说什么的周唯,嘴角始终勾着笑,喃喃自语道:“雪山神殿的惩罚……是我咎由自取。” “累吗?”周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解下自己的狐皮大氅披在他身上,握着他冰凉的双手呵气,问,“要回去还是再去别处逛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是这么体贴温柔,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怀念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不屑于给而已。 “把囿院散了吧,”错拉汝赤看着周唯的动作突然说,“太医说孕期不能沾那些不干净的,对孩子不好。” 周唯宠溺地笑了笑,说:“好,都依你,我这就让人把那地方处理干净。” 错拉汝赤点点头,转身隐去嘴角讽刺的笑意,继续道:“还有小白,把它的尸骨烧了吧,洒在护城河里,那小东西喜欢乱跑,刚好让他顺着河流四处跑跑。” 周唯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将这一切归因于孕期性情大变,没作他想便差人按照错拉汝赤的意思办了,只是他没想到,开了这个头,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南林马场我不喜欢了,让人铲了。” “凤辞宫的瓦太旧了。” “花园的鸢尾花香气太浓,熏得我头疼。” “子胥湖的黑天鹅,换掉。” “这个玉佩,这些首饰,都拿走。” …… 周唯咬着牙忍着错拉汝赤一次次的无理取闹,却丝毫没有发现,错拉汝赤让人换掉的所有,都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囿院养着他最爱的毛茸茸,小白是他的爱宠,南林马场是他放松发泄的地方,凤辞宫的屋顶是他喝醉后仰望星空的地方,鸢尾花是周唯送他的礼物,黑天鹅是他闲来无事喜欢去喂的,玉佩首饰也是只属于他的……他在残忍地抹除宫里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因为,他为雪山神殿的背叛者想到了一个赎罪的方法。 两个月过去,错拉汝赤的肚子大了不少,太医说孩子很健康,周唯听后很高兴,给了太医不少赏赐,错拉汝赤也跟着笑意满满,就好像他真的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阿鸢,我们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周唯整天捧着书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想了无数个名字,但都不满意,“眼看着没多久了,得抓紧想啊。” “你定就好。” 错拉汝赤淡淡地回应,因为他知道,这都是无用功,所以没必要为此耗费心力。 周唯对他冷淡的态度很是不满,但想着他怀孕辛苦,所以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玉清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与错拉汝赤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停在原地。当时周唯只顾着给孩子起名,丝毫没注意玉清的慌乱与无助,也没看到错拉汝赤充满逼迫与警告的眼神。 玉清将药碗递过去,死死咬着下嘴唇说:“殿下,您的安胎药……” 错拉汝赤伸手接过,却发现这丫头还紧紧握着碗的边缘,一个劲儿盯着他,眼中满是哀求。 错拉汝赤对此视若无睹,强行抓过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罕有地笑了笑说:“我跟陛下说几句话,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玉清扑通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道,“奴婢遵命。” 等她出去后周唯忍不住打趣:“你们主仆平时都行这么大礼?” 错拉汝赤笑着摇摇头,他今天仿佛格外爱笑,连带着周唯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想跟你说点悄悄话,”错拉汝赤给周唯添满一杯茶,说,“这茶饼是祁慕焱当年从一个茶商那里得到的,说是人家祖传的传家宝,但你知道我的,比起汉人的茶,我更喜欢烈酒,可没想到这些年慢慢学着品茶,竟也逐渐品出些滋味。” 这么多年过去,错拉汝赤在后宫的处境周唯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他选择了回避,此时难免有些愧疚,竟逼得一个如风般自由的人开始耐着性子品茶了。 “这些年委屈你了,对不住。” 刚刚喝下的药开始起效,小腹一阵一阵绞痛,错拉汝赤不由得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说:“茶要用沸水冲泡,沸水注入的一瞬间茶香四溢,一下勾住了我的心神,但沸水却入不了口,只得等它凉一凉,可偏偏我总把握不好度,三两下的就凉了,喝下去只觉得苦,哪里还有最初的清香?” 周唯终于品出点不对劲,不禁冷了脸色,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悄悄话,”错拉汝赤的额角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他抬起头面色苍白地盯着周唯,语焉不详道,“埋在我心底的话。” “你怎么了?是孩子……” 周唯想要去抓他的手腕探脉,却被错拉汝赤躲过,一根银针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仅仅一瞬,周唯便被他封住了筋脉,动弹不得。 “错拉汝赤!你到底想做什么?”周唯明显有了怒意,奈何根本动不了。 错拉汝赤跌跌撞撞走过去插上门闩,腹痛难忍的他根本无法站立,他终究还是高估自己了,只能狼狈地坐在周唯对面与他一臂之隔的地方,他把手腕伸过去搭在周唯的手上,问:“还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跟死了也没差别?” “阿鸢,别闹了,”周唯不得已放柔了语气,“有话我们好好说。” “当年就是这样,肃王府院中的桌边,我们对坐着,那是我第一次察觉自己对你动了心,”错拉汝赤疼的满头大汗,一手捂着肚子,手指扣着桌边,连指尖都泛白,顿了顿继续道,“阿唯,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女子的玉体是不是比我这怪物的身子更吸引你?否则你怎么会不要我了呢?我们曾经那么相爱,我以为我们能有一辈子,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不要你!”周唯终于开始慌了,他知道有恃无恐的放纵到了头,眼下是他该还债的时候了,“阿鸢,我爱你,你别犯傻,先解开我,或者让玉清宣太医……” 说着说着他突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说:“玉清给你的药?” 一股洪流喷涌而出,错拉汝赤觉得那大概是他的孩子,刻骨的疼痛顺着脊柱直直刺入心脏,生生将他捅了个对穿,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说:“我的心好疼,我常常会想你跟谁在一起?跟她做什么?你为什么喜欢她?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我想留住你,可我争不过她们,所以我悄悄停了药,现在我也有了孩子,你果然回来了,回到我身边……可我知道,你爱的是这个孩子,不是我……” 疼痛已经让他开始意识不清,浓重的血腥味传来,他的孩子要走了。 周唯骇然,想冲破穴道可又不知道错拉汝赤使了什么法子,他的所有尝试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随之而来的,便是足以吞没他的恐惧。 “阿鸢,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不爱你,我爱你,真的,我只爱你,”周唯语无伦次地说,“听我的,让人宣太医,我以后都只有你,我把后宫散了,让她们都走,好不好?” “叛人者人恒叛之……”错拉汝赤吃力地抬眼看着周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喃喃着这一句,眼中是让周唯肝胆俱裂的决绝,他笑着说,“自从遇见你,我便不信神了,你就是我全部的信仰……叛神,叛国,叛主,我这样的人,罪无可恕,是要下地狱的……阿唯,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去赎罪了,我要让他知道,背叛者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周唯终于冲破了银针的束缚,错拉汝赤却在这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周唯伸出去的手跟错拉汝赤紧紧扣着桌边的手堪堪错过,就像他们两人的人生一样,都错过了。 “来人!宣太医!” 看着周唯惊慌失措扑过来的模样,错拉汝赤仿佛看到了那个冬天抱着他在雪中痛哭的少年郎,彼时周唯深爱着他,或许此时也是。 错拉汝赤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这是他从没尝试过的颜色,但他觉得周唯应该会喜欢,并且能记一辈子。 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袍,这将是他和孩子送给周唯一辈子的噩梦,他抬手摸着周唯的鼻梁,不舍的描摹着他惊恐交加的轮廓,说:“如有来世,千万记得,你我并非良配,我也不要再爱上你……” “不,阿鸢,”周唯声嘶力竭地大喊,“人都死哪儿去了!都给朕滚进来!” “他们都被玉清遣散了,”错拉汝赤拽着周唯的袖子说,“阿唯,我好疼……” 周唯一咬牙:“我去叫太医!等我!” 错拉汝赤死死拽着他,眼前忽明忽暗,声音也变得朦胧,他迷迷糊糊地抓起周唯的手按在胸口,道:“没用的,这里疼,太医治不了……” 脸上突然变得湿漉漉的,错拉汝赤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泪,因为他的泪早就在无数个无人的夜晚流干了,所以这是周唯在哭,他为什么哭?令他厌烦的人终于要死了,不应该拍手叫好吗? 于是错拉汝赤撑着最后一口气,攀上周唯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语:“别哭,雪山神殿已经没有了,没有人可以惩罚你……” “当时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陛下正抱着刚刚去世的皇后枯坐在大殿中央,翻倒的蜡烛就在陛下手边,”多年后玉清回忆起这段往事,泪眼婆娑地说,“世人都觉得陛下是想通过纵火的方式逼我们现身,可我清楚,陛下是想殉情……没有人比他们更爱彼此,可他们是帝后,注定不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阿弥陀佛,”一个老僧突然出现打断了玉清的话,他与玉清擦肩而过,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眼中无喜无悲,道,“愿施主福寿绵延,尤惜眼前人。” 事实上,他从来都只说这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碗堕胎药里还被皇后放了毒,”玉清看着坐在蒲团上捏着佛珠闭眼不语的老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太累了,是真的不想再挣扎了。”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渣龙的平行时空(下) 颐和宫里,南宫袅袅正逗弄着她心爱的波斯猫,这小家伙可是她颇得圣宠的见证。 “小东西,你知道本宫把你从皇后手里抢过来费了多大劲吗?”南宫袅袅很是得意地把猫举起来,仔细端详着,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喃喃道,“帝心是什么?这东西能给你,自然也能给本宫。” “娘娘!”嬷嬷惊慌失色地跑进来,脸色煞白,就像见了鬼一样。 南宫袅袅被扫了兴致,不耐烦地说:“看你慌里慌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娘娘,凤辞宫走水了,”嬷嬷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吞了口口水说,“陛下和皇后都在里面……” 开什么玩笑?南宫袅袅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周唯极擅武艺,百步穿杨,名副其实的能文能武,错拉汝赤就更不用说了,刺客出身,最懂得明哲保身,这两个人能被火困住?话本都不敢这么编。 “怎么回事?有刺客混进来?” “不是……” “那是什么?”南宫袅袅彻底没了耐心,把波斯猫丢在地上,气恼道,“让你说个话怎么这么难?不会说就去把舌头拔了,以后再也不必说话了!” 嬷嬷大惊,哆哆嗦嗦趴在地上说:“娘娘,皇后薨了……” “什么?”南宫袅袅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理来说她应该很高兴,可为什么心里慌慌的,总觉得错拉汝赤的死并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打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不知能不能当真,”嬷嬷犹豫着说,“当时玉清遣散了凤辞宫所有的守卫,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火烧起来时一群人才匆匆跑进去,只见皇后浑身是血的倒在陛下怀里,而陛下手边倒着一个烛台。” 南宫袅袅眯了眯眼,思索一阵说:“火是陛下放的?难不成是皇后企图造反……” “娘娘!娘娘!不好了!”阿金跑进来跪在地上哭着说,“皇后殿下薨了!” 钟止容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脑中嗡的一声,怔怔地问:“你说什么?皇后薨了?” “是,”阿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陛下已经宣礼部尚书进宫了。”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闪过一抹身影,以及被她遗落在屋内的一句话:“去太学接潜儿回来,让他送殿下最后一程!” 钟止容将礼仪丢在一边,一路从寝殿跑去凤辞宫,不顾侍卫阻拦强行闯进去,像个疯妇一样推门闯进寝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跟躺在床上端庄整齐的错拉汝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给他的堕胎药?” 周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钟止容一愣,这声音悲伤而低沉,愤怒之下满是无力和压抑,让她觉得很是陌生。 “是,”钟止容知道,这事一旦败露,自己必然没什么好下场,于是坦然地说,“请陛下降罪。” 谁知周唯没有任何反应,擦着钟止容的肩膀走过去,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也早知他心事,只有朕不知道。” 钟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跪在地上忍不住抬眼看向错拉汝赤,她知道这人性子烈,想他会跟皇帝决裂,但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何必呢?为了个已经变心的男人搭上自己一条命,他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不肯对自己好一点? 就在这时,玉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盘中是一个折子,她恭恭敬敬地呈给周唯,说:“陛下,这是殿下的私库账目,殿下吩咐奴婢,务必要给您过目。” 周唯紧紧握着错拉汝赤冰凉的手,连最宝贝的血玉扳指都摘下来了,看来真是去意已决,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拿起薄薄的账册,一目十行看了过去,其实原本也不用看多久,因为条目少得可怜,甚至让人怀疑,这根本不是一国之后该有的家底。 “怎么就这些东西?”周唯皱着眉问,他自问从未在钱财上怠慢过错拉汝赤。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玉清强撑着一口气,按照错拉汝赤的吩咐一件一件给他料理身后事,缓缓开口道,“殿下的私库每年有大半财物都会借祁将军的手充作军饷,还有一些则是用来补贴鸢尾阁和卫兵们,殿下自己的开销其实并没有多少。”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皇后会过得这么清苦,周唯固执地说:“他要跑马听戏喝酒饮茶,怎么会没有开销?” 玉清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殿下很久没去跑过马了,自从那次咳血晕倒后,殿下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 玉清每说一句,周唯的心就痛一分,他甚至不太想让玉清继续说下去,可玉清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竟开始娓娓道来错拉汝赤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的…… 那是秋后的一个晚上,周唯不出意外翻了别人的牌子,错拉汝赤坐在院中对月独酌,隐隐有些喝上了头,指着月亮对玉清说:“那晚的月亮也是这么圆,我就在门外听着,那家伙背叛了我……但他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我又回去了,回到王爷身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玉清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错拉汝赤在说什么,只见错拉汝赤又猛猛灌了自己一口酒,继续道:“王爷那时候可稀罕我了,活像供着个祖宗,可是有一天王爷也跟他一样,在一个月圆之夜,把别人拥进了怀里……我不能不满,也不能嫉妒,我是皇后,所以连皱一下眉的资格都没有。” “殿下,您喝醉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 “他不愿做皇帝,可他不得不做,高处不胜寒,他想我陪着他,他说他需要我,”错拉汝赤眼中一阵温热,泪水在眼眶打转,茫然地看着玉清,说,“我想有用一点,我不想他一个人心力交瘁地坐在那个位置,我想帮他,有错吗?” 玉清心里又酸又涨,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殿下为国鞠躬尽瘁,百姓会记得您的好的。” “我要百姓记得有什么用?他不要我了!”错拉汝赤突然站起来,一把将酒坛摔在地上,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喃喃道,“我把一切都还给他,能换他回心转意吗?可如果我变得不再有用,他还会像从前那般爱我吗?” “殿下,陛下心里有您,跟您能不能帮到他没有关系。” 错拉汝赤的眉头舒展了那么一瞬,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玉清从没见过那样的错拉汝赤,脆弱又无助,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是那个大权在握八面威风的皇后,分明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可怜人,所以她坚定的点点头,说:“陛下在意您,奴婢们都看得真真的。” 正是这样,错拉汝赤做了他人生中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决定,他把手中的权力一股脑都还了回去,想要用这样笨拙的方法挽回一个早就被权力蒙了眼的帝王。 周唯依旧握着错拉汝赤冰凉的手,低头喃喃道:“朕以为终于找到了他的错漏,所以下令西征,没想到,那居然是跟朕示弱……” 玉清盯着周唯佝偻的肩背,难免心中有些怨气,于是视若无睹周唯的痛苦,接着他的话说:“迦止国一夜覆灭,恰逢贵妃诞下龙嗣,举国欢庆,彼时陛下只顾着贵妃之喜,可还记得那是殿下的母国?殿下整整三日呕血不止,心中郁郁,有恨亦无处发泄,如此这般,谁还有心力跑马饮酒,纵情享乐?心口的窟窿咕咕流着血,还要从自己的私库出钱,贺自己的夫君喜得贵子!殿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到最后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太医院把脉案给陛下看,奴婢起初不明白,陛下若执意要看,太医院岂能拦得住?后来陛下为四皇子大摆百日宴,殿下告诉奴婢,说您不知道他的病情,就不会为他分心,也能心无旁骛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陛下,您了解殿下的,对太医院的叮嘱究竟是他说的那样,还是他为您不闻不问找的借口?” 玉清越说越气,却也越说越大胆,竟然不顾礼仪尊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浑身颤抖的说:“陛下!殿下生前给奴婢留了话,他不是周家臣,死后不入周家坟,求陛下成全!” “放肆!”周唯浑浑噩噩听着玉清的话,直到听到这句才突然怒不可遏起来,眼神狠厉地盯着玉清,咬牙切齿道,“什么叫不入周家坟?他是朕明媒正娶的妻,他还想去哪儿!” 明媒正娶的妻……谁家大权在握的妻过得如此憋屈?玉清抱着必死的心,上前从错拉汝赤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一块明黄的蚕丝布递给周唯,道:“殿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个,他不会让您为难的,任何时候都不会。” 钟止容隐约猜到了那蚕丝布上写的什么,眼见周唯目眦欲裂,将那东西扯得粉碎,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滚!都给朕滚!”周唯将蚕丝布狠狠扔在地上,红着眼毫无形象地怒吼,“和离,废后,他想都不要想!” 帝王之怒终究还是有些骇人,钟止容和玉清不敢逗留离开了寝殿,只剩周唯和错拉汝赤,寝殿内又恢复了最初寂静无声的状态。 “阿鸢……”周唯牵着错拉汝赤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泪珠慢慢汇聚到下巴,再一滴一滴落在错拉汝赤的胸前,从来都是刚硬强势的君王竟然在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小声呜咽着说,“不要和离好不好?你别不要我……” 这时周唯才后知后觉错拉汝赤最后说的那句“没有人能惩罚你”是什么意思,深爱之人心如死灰,无法再说出口的忏悔,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的确没有别人能惩罚周唯,错拉汝赤的死就足以让他悔过一生了。 “我这就让人重修雪山神殿,你不喜欢贵妃就让她带着孩子去封地,永远不许返京,兵权都还给你,我不会再斤斤计较……”周唯伏在错拉汝赤的床前,摸着他隆起却已然没了生气的肚子,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孩子的名字我取好了,叫周鸿,鸿雁寄情江南去,远涉寻卿过暖冬……阿鸢,能不能不走?” 周唯守着冰凉僵硬的尸身自顾自说了整整一夜的话,哀求,落寞,悲伤,懊悔,痛苦……各种情绪,错拉汝赤都感受不到,更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乔七壮着胆子带礼部的人跪在寝殿外,说:“陛下,早日让殿下入土为安吧,切莫误了时辰,请陛下节哀。” 寝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即日起休朝。” 乔七抬头的一瞬间愣在原地,未至暮年的帝王眼神黯淡活像一个耄耋老人,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传令禁军,即刻启程前往咸安城,礼部和太医院随行,”周唯步履艰难地跨出门槛,抬手遮了遮冬日刺眼的阳光,道,“朕送他最后一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众臣才从皇后薨逝的错愕中回过神,周唯却早已带着人出了皇城,他想错拉汝赤所说不入周坟是不想生生世世被困在皇宫里,绝不是真想与他和离,所以他应该带他回肃西,那个承载了他们一切美好记忆的地方。 转眼一月过去,周唯躲在肃王府不肯露面,急得朝臣直冒火,无奈之下王传辛等一干老臣只能不远万里前往咸安城劝谏。这群人准备好了措辞,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不济哭天抹泪以头抢地,可在看到周唯的一瞬间,几人纷纷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得比周唯这个鳏夫还要惨。 “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周唯淡淡瞥了几人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去,掷地有声道:“回宫。” 王传辛听着这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再看看周唯爬满了胡茬灰暗凹陷的脸颊和满头白发,不免一阵唏嘘,既然深爱如此,又何必互相折磨,眼下天人永隔,所有悲伤和懊悔都成了虚妄,都是徒留遗憾罢了。 周唯回到皇城后倒是没再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顶着满头华发高坐明堂,依旧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君王。 “传朕旨意,封大皇子周潜为太子,其母钟氏赐凤印,掌后宫事,其余皇子前往封地,公主出宫建府,嫔妃无所出者,全部遣散归乡。” 南宫袅袅终于争无可争,双手颤抖地捧着圣旨,道:“自戕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死了?既如此相爱,又怎会有我们这群人?都是虚情假意!” 奴才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只能听着贵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殿中陈设摔了满地,最后狼狈地跌坐在地,自言自语道:“爱我如珍宝,弃我如敝履,薄情寡义,你注定孤老终生……” 后宫的女人们自然是不愿离开,想尽办法地祈求周唯收回成命,可周唯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甚至不惜裁撤了敬事房,打定主意从此当个苦行僧。 南宫袅袅率先带着儿子去了封地,其他嫔妃见状也彻底死心,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后宫一瞬间变得冷清,钟止容倒是宠辱不惊,安排食宿,清理后宫,一件件井井有条,直到全部收拾妥帖后,便主动将凤印还给了周唯。 “给你就拿着,”周唯仔细看着一份奏章,头也不抬地说,“他不喜处理后宫事,便你代劳吧,这样他也能安心。” 起初钟止容只觉得周唯说话奇怪,可渐渐的她发现,周唯不只说话奇怪…… 某日她来给周唯递折子,在勤政殿门外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一路走进去说话声也没有停,反而越来越清晰:“这种事你比我更会处理,果然还是你的法子好使……” 乍一听,钟止容仿佛回到了错拉汝赤还在时,那时候他们就是如此,心意相通,珠联璧合,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陛下,这是上旬后宫的开销,您请过目。” 周唯将奏疏推向一边,满脸笑意,轻声道:“你要看看吗……好,不想看就不看,我不逼你。” 钟止容错愕地看向乔七,只见对方悄悄冲她无奈摇头。 “皇后生辰快到了,”周唯一边看着奏章一边说,“朕记得你家里通商,要最上等的波斯猫,白毛蓝眼,他最喜欢。” 可钟家世世代代无论生死都在战场上,何时成了商贾? 八年后周潜十六岁,生辰刚过的第二日周唯就下诏书禅位,此后大周的皇帝换了人,太后也依照祖制换回了女人。 两年后咸安城郊起了一座庙,神似雪山神殿,里面有一老僧,身高八尺,须发苍白,终年形单影只,孤独寂寥,仅一顶凤纹金冠作陪,直到圆寂,那金冠都被他紧紧护在胸口,一刻也不曾离开。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奶鸢的平行时空(一) 假如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沈清风没有死,周旻没有殉情,周恒顺利登基称帝,周唯依旧做他的闲散王爷,沈清瑶假死跟华九远走高飞。 之后迦止国归顺,但周恒怕他们仍旧存有异心,所以要求他们送来一个质子,恰逢此时被叛臣掳走多年的错拉汝赤认祖归宗,正式更名赫连临渊,赫连朝阳便顺水推舟,大笔一挥把这烫手山芋送去了大周的国都…… “殿下。” 阿古拉从小跟赫连临渊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怕赫连临渊受欺负所以主动请缨一同前往大周为质。 一路上赫连临渊几乎不吃不喝,只是闭着眼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中,听着声势浩大的送别队伍踏着荒漠离开家乡的声音,那动静仿佛能将他的孤立无援放大数倍,逼迫他忘记自己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吃点东西吧,”阿古拉掀开帘子,将脑袋探进马车内,苦口婆心道,“事已至此,早已无力回天,倒不如韬光养晦。” 眼看着马车里的人依沉默无声,阿古拉与侍女伊莉娜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但他还是试图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您……” “烦死了!”始终闭着眼的人突然拍案而起,怒道,“别叫我殿下!谁他娘的稀罕做这个殿下?大周皇帝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命长,还是我的刀快!” 彼时阿古拉只以为这是赫连临渊的一句气话,毕竟离开前他对赫连朝阳也是这么说,结果连刀都来不及拔出来就被侍从们五花大绑地拉上了远行的马车,但阿古拉低估了赫连临渊的滔天怒火,也低估了他破釜沉舟的勇气…… “来人!护驾!” 大殿上乱成了一锅粥,文官惊慌失措,武将怒目圆睁,暗卫虎视眈眈,御林军严阵以待,只有风暴中央的两人,脸上挂着格格不入的平和,不同的是,一个因无所畏惧而淡定自如,另一个因兴趣盎然而专注冷静。 “护什么驾!快给朕宣太医!” 周恒大惊失色,推开众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按着周唯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紧张道:“还有哪儿伤了?可有何不适?” “皇兄,我……” 然而不等周唯说完,周恒又自顾自挪开他捂着伤口的手,仔仔细细看着那道还在呼呼冒血的伤痕,发现并无中毒状态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咬牙切齿道:“把这蛮族给朕打入天牢!即刻问斩!” “诶诶诶,慢着!”周唯拦住那些上前捉拿赫连临渊和阿古拉的御林军,对周恒说,“皇兄,他毕竟是质子,贸然杀了恐影响两国邦交。” “影响个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周恒一向端庄自持,虽然常年冷着个脸,可怎么说也是谦谦君子,吾辈楷模,如此粗俗的话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讲出来,一时间还真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周唯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接着无奈笑了笑说:“皇兄,我这小伤不痛不痒的,不至于如此动怒,您别气坏了身子。” 周恒冷哼一声不理会周唯的话,恰逢此时太医赶到,连忙给他止血上药。听着太医说并无大碍,周恒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对着赫连临渊居高临下道:“赫连朝阳派你刺杀朕?” 谁知赫连临渊竟将手中的匕首一扔,抬眼盯着周恒,一字一顿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周恒说话,更何况这人在一炷香前还刺伤了周恒最宝贝的弟弟。 就在周恒准备当场赐死他时,一旁被太医强行把胳膊吊起来的人赶忙跑过来说:“皇兄刀下留人!” 周恒狐疑地斜睨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想干什么? “皇兄,把他赏给我吧,”周唯附在周恒耳边悄悄说,“长得挺好看的,杀了可惜啊……” 要说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肃王殿下是开天辟地头一个能每天活蹦乱跳的废太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一一个敢趴在皇帝耳边撒娇耍横的祖宗,众人皆是见怪不怪,只有赫连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被他收敛起来。 周恒看着自己状如纨绔的弟弟,重重叹了口气,说:“你喜欢就赏你。” “谢皇兄!” 周唯溜达到赫连临渊面前,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像在审视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摆摆手对华三说:“把人带走,记着可别怠慢了。” 就这样,赫连临渊和阿古拉莫名其妙到了京城的肃王府,只是两人的境遇有些不同,阿古拉被关进了柴房,手脚都被大铁链子锁着,而赫连临渊则是被推进了精致华贵的卧房,等待着更为未知的命运。 从那日起,迦止国送来的质子殿下再没出过肃王殿下的房门一步,门外伺候的人只能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人自作聪明地问华三:“三爷,要不要奴才们给备热水啊?” 华三面色不悦地把这人打发走,敲了敲门,小声说:“王爷,三天了,熬鹰也该歇歇了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此时此刻周唯正把某个急眼乱咬人的鹰死死按在床榻上,气喘吁吁道:“他娘的,鹰都没他性子烈!” “你再说一遍!”赫连临渊被反剪着无法动弹,只能用他并不流利的中原话破口大骂,“混账!人渣!下流!粗鄙竖子!为虎作伥!” 这小崽子,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这儿叫嚣,制服他甚至都用不上自己两只胳膊,他哪里来的底气如此蛮横?难道赫连朝阳只教了他骂人,没教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这几日你撒泼本王都由着你,可你也该有个限度,”周唯弯下腰凑近赫连临渊耳边说,“你们迦止国的兄友弟恭当真让本王叹为观止,赫连朝阳摆明让你来送死,你倒是真的每时每刻都在作死。” 听到这话的小狼崽子突然停了下来,黄蓝异色的眸子恶狠狠盯着周唯,像是被人戳破心事一般,恼羞成怒道:“你王兄也是皇帝,你也得死!” 周唯一边感叹这小狼崽的敏锐,一边又为他的口无遮拦头疼。他没看错,这小家伙长得一副花瓶模样,内里装的却都是毒,可就是不知这毒先毒死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本王跟你可不一样,”周唯放开赫连临渊,坐回桌前倒了杯茶,悠哉悠哉道,“本王有父皇和舅舅撑腰,有皇兄宠着,封地还有万亩良田,数千精兵,岂是你个质子能比得上的?” 谁知赫连临渊甩了甩自己麻木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唯,道:“既如此,肃王殿下缘何还赖在京城,封地的粮不好吃么?” 周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瘪,强行用一杯茶压下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心想,奶奶的,本王居然被你个小奶娃嘲笑,岂有此理! 然而事实却是赫连临渊说的那样,他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周恒眼皮子底下待着才能让高坐明堂的那位彻底安心……哎,废太子难当,活蹦乱跳的废太子更难当! “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唯不理会他,只是沉默地喝着茶,若有所思。 见状赫连临渊也不再开口,只是掸了掸袖口,便兀自往门口去。 “本王让你离开了么?”周唯在他开门的一瞬间闪身挡在门前,依旧是兴味盎然的模样,盯着这浑身长满刺的小美人说,“皇兄既已把你赏给本王,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肃王府。” 赫连临渊终究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得隐藏情绪,恼怒和厌恶都写在脸上,不顾后果地再次摸出匕首向周唯刺去:“不想死滚开!” 周唯十六岁从军,十七岁领兵上战场,沙场纵横三年,功勋满身,归来也不过弱冠,哪儿能轻易让一个毫无章法的小娃娃再刺一刀?他抬抬手轻松将赫连临渊钳住动弹不得,微微低头,在他耳边冷淡道:“不曾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你是真的想死吗?” “……你放开我。” 呦,语气软了不少,看来孩子还是得吓一吓才能乖。 周唯的嘴角重新挂上笑意,松开赫连临渊,漫不经心地说:“你能伤到本王也算是有些本事,本王惜才,不忍你就这么被砍了脑袋,所以劝你识趣一些,别再试图挑衅本王。” 赫连临渊纵然从小坎坷,可终究也只是个被家族献祭的孩子,带着一个至交好友深入虎穴,孤立无援,只能张牙舞爪摆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谁知却碰上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二世祖,方才那一瞬,周唯就像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随时能让他尸首异处,不得好死。 于是冷静下来的小殿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听阿古拉的,留得青山在,先活下来再说。 “嗯。” 这就是小殿下低头的方式,眼睛看向别处,十分不情愿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响,还得周唯仔细辨认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一句“嗯”。 “有意思。” 周唯对这个漂亮又倔强的小东西兴趣更浓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忤逆他,不论他是不是太子,只要周旻和沈清风活着一天,他就是大周最尊贵的小王爷,任何人都不能说一个不字,周恒也不行。 而眼前这个小狼崽子倒是例外,初见就刺伤了他不说,还一副爱答不理抵死不从的模样,倒是真真钓足了他的胃口。 “本王教你功夫,你给本王当近卫,如何?” 赫连临渊将信将疑地看着周唯,似乎在想这王爷是真傻还是装傻,把异国质子放自己身边,嫌自己命长不成? 周唯最烦默不作声的,不耐烦地催促道:“痛快点,行不行一句话。” “你不能逼我替你杀人。” 赫连临渊终于开口,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个质子,不想掺和进大周的尔虞我诈,更不想在这地方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行,依你,”周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冲屋外道,“嘿,本王新收了个侍卫,谁给安排一下啊?” 华三推门进来,警惕地看着赫连临渊,不情愿地说:“王爷当真想好了让他当侍卫?属下不放心。” “没事儿,他能闹腾出什么花样,”周唯满不在意地说,“华五呢?把这小家伙带给他操练吧,我还有别的任务给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一会儿华五亲自前来带走了赫连临渊,屋中只剩下华三和周唯两人相顾无言。 “有话就说,反正你憋不住。” 得到许可的华三当真毫不见外,“没规矩”地坐在周唯对面,苦口婆心道:“我的王爷诶,您前些年在战场声名大噪已经够惹人忌惮了,现在还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放身边,我看这下您得去勤政殿打地铺才能证明您别无二心!” “勤政殿打地铺?亏你想得出来,”周唯拍着桌子笑得那叫一个开怀,“你怎么不让我睡龙椅上去?” “王爷!”华三吓得跳起来,气红了脸,说,“属下跟您认真说,您怎么丝毫不当回事呢?” 周唯笑够了以后拉着华三坐下,还十分贴心地倒了杯茶给他,说:“你怎么如此胆小了?皇兄不会真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 话虽如此,华三可是一点都不敢松懈,严肃道:“老七传信来,说皇爷最近不大好,将军找了很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属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皇爷有个三长两短,您,将军,嫂夫人……得未雨绸缪啊。” 周唯沉默不语,说实话,他从始至终都觉得周恒不会对他做什么,可沈清风功高震主居功自傲,沈清瑶跟皇帝暗卫私奔有辱皇家体面,他周唯虎视眈眈意图谋朝篡位的谣言甚嚣尘上,这让他不得不忌惮,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周恒容得下他,是不是也能容得下沈清风和沈清瑶? “我若足够离经叛道,再无继承皇位的可能,如此便能彻底让他安心了吧……”周唯若有所思道。 华三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点到为止,让周唯有些心理准备,也好过一无所知地被人暗害。 “无事的话属下先行告退。” “慢着,”周唯看着他,目光狡黠,让华三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周唯接着道,“让人把我屋内的床换大些,从今往后,让那个小狼崽子与我同塌而眠。” 此后数日,大内密探传递给周恒的消息彻底变了味。 “同榻而眠,同室而居。” “质子行动迟缓,脚步虚浮,面带疲惫之色,恐彻夜未眠。” “二人举止亲密,白日房门紧闭,内有喘息连连。” …… 周恒看着一封封密信,脸色阴沉,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手指生生将薄如蝉翼的纸张碾成了粉末。 “来人,宣肃王。” 毫无起伏的语气与低沉压抑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老太监吓得汗流浃背,赶忙安排人把周唯请进宫。 传旨太监来的时候周唯正在房中操练新兵,只见赫连临渊双手端着茶盏,头顶精美青花瓷瓶,肩上搁着盛满茶水的茶杯,此时他已经扎马步一个时辰,两股战战,呼吸也十分粗重,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调整呼吸,挺腰,下蹲,”周唯不知从哪儿找了把破扇子,装模作样地扇着,绕着赫连临渊走来走去,然后拿下他头顶的瓷瓶,摆摆手说,“你腿上功夫太弱,可见基础之差,今晚继续扎马步,一个时辰。” 赫连临渊瞪着他不说话,只是坐在地上揉着不停颤抖的腿。 周唯见状只觉得好笑,根本不在意对方刀人的眼神,反而纡尊降贵蹲下来,拉开赫连临渊的双腿,一把抓住了他大腿内侧的嫩肉。 “做什么!”赫连临渊扯住周唯的衣领把人拉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敢辱我,我定杀了你!” “我对你这种浑身上下挤不出二两肉的小娃娃没兴趣,”周唯拍开他的手,在他大腿内侧抽搐的肌肉处轻按,没好气道,“都抽筋了你还装什么,不揉开以后拖成顽疾可有你受的。” 赫连临渊看着他不带丝毫情欲的动作慢慢放松下来,小声嗫嚅道:“多谢。” 周唯嗤笑一声没做回应,心想,这小崽子以前究竟是遭过多少调戏才会如此敏感?不过也是,长得这么倾国倾城,性子还如此烈,单单杵在那儿就能把人迷得醉生梦死…… 就在周唯即将想入非非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华三。 “王爷,陛下要见您,让您速去宫中。” 周唯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丢过去一本兵书,道:“腿歇着,脑子不许歇,晚上回来本王要考你。” 赫连临渊看着匆忙离开的背影,胸口突然划过一阵酥麻的痒意,他摇摇头将目光拉回到手中的兵书上,虽然这里面的字有一半他都不认识,但周唯会教他,不厌其烦,一字一句,鞭辟入里……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奶鸢的平行时空(二) “皇兄叫我来有何事?”周唯瘫坐在周恒对面,无聊地甩着腰间的玉佩问道。 周恒早就习惯了他没大没小的样子,对此一笑了之,头也不抬地说:“京中与你同龄的贵族子弟早就开始议亲了,现下父皇和母妃外出游历顾不上,我可不能不管。” 周唯坐直身子,难以置信地说:“皇兄,我才刚及冠,你急什么?” “我若现在不急,等待字闺中的世家贵女都被许配出去,看你急不急。” 周恒从不开玩笑,能告诉他想必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周唯顾不上那么多,腾一下站起来,绕过桌案,站在周恒身边说:“那就让她们许配出去啊,我不娶!” “你还能一辈子不娶啊?”周恒抬头与他对视,认真道,“你这功绩家产齐备,可不就差个当家主母了?早些定下来也早些让你收收心,别整天游来逛去像个混世魔王,你自小聪慧,大可有一番作为,莫要虚度光阴,你……” 眼看周恒又开始教育他,周唯捂着耳朵跑去一边的榻上,蛮不讲理道:“要娶你娶,我不娶!” 周恒无奈笑出声:“你也不问问是谁就如此这般,万一你偏生就喜欢上人家了呢?” “不可能!” 此时总管太监呈上几幅肖像画,一一摆在周唯面前,说:“殿下不妨看看,这都是大周颇具美名的女子,形貌昳丽,德才兼备,宜室宜家,您纳个侧妃也是好的。” 周唯无奈,坐起来目光呆滞地在几幅画之间逡巡,叹口气道:“皇兄属意谁家姑娘啊?” “王相嫡长孙女,江南苏家嫡长女,兵部尚书独女。” 周唯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时捉摸不透周恒是真心为他打算还是在试探他,让他与丞相和兵部结亲,当真不怕他生出异心,犯上作乱吗? “皇兄,”周唯懒散地躺回去,嘟囔着,“王传辛三朝元老,苏家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兵部尚书宠女人尽皆知,这么好的家世,你收进宫里不好吗?何必硬塞给我?” 周恒的目光暗了暗,顿时火冒三丈,他选的这些女子个顶个出挑,周唯是一个都不要,若他喜好男风也无不可,可非要跟个不受待见的落魄质子鬼混,这怎么能行?凭什么他求而不得的人会被那么一个小崽子收入囊中,绝对不行! “你当真一个都不要?”周恒再次问道。 “不要。”周唯很坚定,这几个姑娘的背景雄厚,他一个都惹不起,还不如躲远点。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周恒率先败下阵来,垂着眼眸深呼吸两下,也不知是在平复何种情绪,只是淡淡道:“女子不要,男子呢?” 周唯狐疑,心想,我这是通过考验了?还是他打算再试探我?别一会儿整个将门侯府的嫡子来,那我可就真成大周第一祸害了! 眼看周唯犹豫许久,周恒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理,只是脑中疯狂萦绕着一句话:如此喜爱男子,不如搬来凤辞宫住,难道朕还比不上外头那些个野男人? “皇兄……”周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你作何非要给我找个伴儿啊?” 这回答是周恒没想到的,他先是一愣,看着周唯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明明是自己存着那龌龊心思,还无法自控地醋意大发。他不过是顽劣些,于情爱上迟钝些,自己又何必非逼着他说出个所以然,真是太卑劣了。 “我怕你错过良缘,”周恒将那股背德的爱意重新按回去,起身走到周唯身边,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到,“等你何时想娶妻了再说吧,我的唯儿心性纯良,总会有好姑娘的。” 今天的周恒诡异得可怕,所以周唯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半真半假地说:“万一是翩翩君子也说不准呢?” 看着周唯眼中单纯无害的笑意,周恒只觉得心如刀割,但这终究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痛,所以他点点头,一如既往地宠溺道:“喜欢谁就告诉皇兄,皇兄给你做主。” “无论什么,只要你喜欢,”周恒深深地看着面前毫不知情的人,重复道,“皇兄都给。” “谢皇兄。” 周唯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是想不通今天周恒突然来这么一下究竟为何,无奈他只能选择装糊涂,凡事想那么清楚多累得慌。 “本王来……” 刚推开门周唯就看到一个抱着书本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红扑扑的小脸,从衣摆下方伸出来的一截细白的小腿,还有衣袍遮掩下圆润饱满地屁股,以及那流畅的腰线……看得周唯忍不住春心荡漾,许是被周恒说得春心萌动了,怎么突然看这个小崽子顺眼许多? 此时被周唯的动静闹醒的人正呆呆的看着他,睡眼朦胧,似乎还在醒盹儿,过了好久他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王爷,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周唯的一颗心狂跳不止,细细品味这句话,就像他新婚的妻子在等他回家一般,让人心里暖暖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让你看书就打瞌睡,”周唯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副严师模样走过去,拿起兵书,道,“看了多少?有何处不解?” 赫连临渊眼神躲闪,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嗫嚅道:“没看懂……” 这话听的周唯想笑,兵书一向晦涩难懂,当年都是周旻抱着一字一句念给他听,掰开揉碎细嚼慢咽,若是真能让这个字都不识多少的小狼崽子看明白,那他可当真是不世出的天才。 “过来,我教你。” 赫连临渊起身跟过去,可没走两步就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 “无事……”赫连临渊企图再站起来,可腿根本使不上劲,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忍不住闷哼一声,“呃嗯……” 周唯走过去把人抱回床上,就着沈清瑶教他的一些医术皮毛,摸了摸赫连临渊颤抖不停的腿。 “你……”周唯错愕道,“你的腿有旧伤?” “以前是受过伤,”赫连临渊道,“不过痊愈了,没什么大碍。” 周唯沉声道:“膝盖骨都错位了还痊愈?腿疼多久了?本王让你扎马步的时候怎么不说?” 赫连临渊沉默不语,周唯无奈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赫连临渊以为他要丢下自己,忙拽住他的袖子说,“这伤歇歇就好,你答应过教我功夫的,我可以。” “你可以个头,除非你想以后当个半瘫……”周唯气的不知还说什么,“撒手!本王给你找大夫去,生病了还闹,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乖。” 赫连临渊松开手放周唯离开,原来他是要去请大夫,并不是想放弃自己,可他的腿若不能完全康复,周唯又怎会留个半瘫在身边? 当晚大夫来瞧了瞧,说:“这也不是棘手的病症,只需将错位的骨头复位即可。” “那你等什么?复位啊。” “这……”大夫看看周唯,又看看赫连临渊,有些为难地说,“旧伤长好了,现在强行复位只怕是堪比刮骨疗毒啊。” 周唯有些犹豫,这小崽子才十五岁,也不知怕不怕疼,万一疼坏了…… “无妨,您动手就是。” 周唯看向说话的人,赫连临渊半张脸隐在晦暗中,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可周唯总觉得他有些悲伤,也有些……害怕? 大夫也很利索,得到许可后开始准备给骨骼复位,起初倒还好,只是越到后面越疼,赫连临渊死死攥着身下的被褥,紧咬牙关没有哼一声,只是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 周唯鬼使神差地上前把汗津津的人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马上就好,你且忍一忍。” 许是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赫连临渊不自主地回抱住眼前人,脸埋在对方胸口,渐渐的开始小声呜咽起来。 正骨的过程不算太漫长,大夫胸有成竹道:“一次到位的话恐怕小公子承受不住,下次再略微做些调整,再好好将养一番,便可彻底无碍了。” 大夫走后赫连临渊还维持着贴在周唯胸口的姿势,小声说:“疼……” 周唯轻笑一声,捧着他的脸,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和眼角的泪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蜜饯塞进他嘴里,道:“吃点甜食就不痛了,本王小时候调皮摔断腿,母妃就是这么做的。” 赫连临渊含着蜜饯,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哇一声哭出来,眼睛红红的,额头青筋暴起,紧紧抓着周唯胸口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家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周唯颇有些不知所措,无奈只能把人抱在怀里哄,过了一会儿怀里人突然没了声响,周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哭累了睡着了。 “你这家伙,”周唯摇摇头,笑得有些宠溺,喃喃道,“果然是个还没长大的狼崽子。” 他给人脱了外衫,擦干净哭花的脸,敷上大夫留下的药膏,然后盖好被子,就着烛火静静看了他半晌。 眼下这狼崽子倒是安静了,却显得有些乖巧可人,周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脸,嫩滑的皮肤,吹弹可破,也不知迦止国那种黄沙漫天的穷山恶水是怎么养出这种玉人儿的。 “娘……” 赫连临渊不知梦到了什么,睡得并不安稳,又拽着周唯的袖子哼哼唧唧哭起来,惹得周唯那叫一个心神荡漾,当即决定不走了,翻身上床把这小可怜抱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小声呢喃:“哭这么委屈,本王又不会亏待你。” 许多年后周唯才知道,赫连临渊八岁便没了娘,从那以后没有人再给过他一分甜,周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第二天赫连临渊醒来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某人怀里,尴尬地不知该做什么,只能继续装睡,时而偷瞄一眼还在沉睡的人,不愧是大周皇帝放手心里宠着的肃王殿下,长得就是一副金贵面容,连身上都是香香的,跟迦止国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就是脾气怪了些,人也娇贵些,蛮横又霸道,但……赫连临渊看向周唯胸口皱皱巴巴的衣服,他似乎不是坏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醒了还拱来拱去,撒什么娇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赫连临渊浑身一僵,他猛的弹开老远,磕磕巴巴地说:“谁,谁撒娇了?我没有!” “行,不是你,”周唯困得睁不开眼,于是又从随身带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塞进赫连临渊嘴里,翻个身迷迷糊糊道,“一边儿吃糖去,别吵本王睡觉,你这崽子,真能折腾人……” 折腾人?赫连临渊仔细回想昨晚的事,顿时红了脸,连嘴里的奶糖都觉得分外灼热,他想下床可腿动不了,只能坐在离周唯最远的床角独自冷静……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昨晚哭了,在周唯怀里,哼哼唧唧许久,周唯给他蜜饯,抱着他,哄他,最后……还亲了他…… 接下来几日,两人都对这段亲密避而不谈,但有些东西又在心照不宣地发生变化,直到三个月后周唯奉旨带兵攻打南越,临行前把赫连临渊丢在了京城。 “为什么不让我去?”赫连临渊说,“我的伤养好了,不会拖你后腿!” “你是本王的侍卫,本王如何安排还得过问你的意思不成?”周唯很坚决。 “我就要去!”赫连临渊的态度也很坚决。 周唯盯着他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是质子,这是大周内务,你不能插手。” 这句话让赫连临渊无法辩驳,只能偃旗息鼓,躲在一旁赌气。 周唯见状无奈笑了笑,走上前拿出一条红绳系在赫连临渊的手腕上,道:“大周的习俗,家中有人戴着红绳,远征之人无论如何都会平安归来,你就当为本王祈福了,嗯?” 赫连临渊看着那条红绳,有些话自然不用再说,一条红绳,一个旧俗便足以说明一切,他抬眼与周唯对视,问:“多久能归?” “京城何时初雪,何时便是归期。” 赫连临渊看看院中不断被秋风吹落的树叶,最终还是点点头,小声道:“万望珍重,我等你回来。” 周唯笑着把人抱进怀里,脸颊轻轻蹭了蹭他,说:“你在京中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 然而先初雪一步到来的是皇爷周旻弥留之际的消息,一时间朝中风云变幻,更有不少人收起了伪装,摩拳擦掌准备向失去父亲庇护的小王爷下手。 赫连临渊在京城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他看清周唯的处境,没了周旻,周恒便彻底没了掣肘,届时他这个弟弟该何去何从,可就全由周恒一人说了算,他能将周唯捧在手心里,也能将周旻唯一名正言顺的血脉埋进土里。 “皇爷现在何处?” 华五一向不待见赫连临渊,但态度还算尊重,迟疑道:“金陵。” “我想去江南。” 华五的沉默就是拒绝,赫连临渊也没抱希望,只是默默在心里有了打算,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有侍卫来报,说赫连临渊消失了。 赫连临渊悄悄来了金陵,很快就找到了周旻的居所,毕竟有着大片梅花的地方不多,而且……周唯和他舅舅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仅一眼就能认出来。 赫连临渊在这里潜伏下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来者不善的周恒,又或许是想早点见到周唯,想陪陪他…… 第二天,一行人匆匆赶来,不出意外,果然是周恒,他与周旻在房中密谈许久,出来后还毕恭毕敬称沈清风一句“沈将军”,也不知这人是装模作样上瘾,还是当真对沈清风心存敬意。 又过了几日,周旻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能慢慢在院中走两步。 这日,沈清风搀着他在院中赏梅,突然道:“听说那小子很争气,匪患已平,还招安了一群山匪。” 周旻闻言笑了笑,这一笑倒还跟周唯有七八分像,都是谦逊乖巧的世家公子模样,可世人皆知,这父子俩是一个赛一个的离经叛道。 “你就知道惯着他,”周旻靠在沈清风怀里,轻声道,“眼看二十一了,不是闹着去军营,就是在京城喝酒耍乐,让他入朝堂就像逼他喝毒药一样,太不成器了。” 沈清风却毫不在意地说:“他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周旻笑着点点头:“罢了,他开心就好。只是我走以后,你们千万别惯坏了他,让他早点成家立业,娶个妻或许就能收心了……” “万一……”沈清风故意道,“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皇帝岂不是要养他肃王府一大家子人?” 周旻顿了顿,无奈笑出声,摇摇头放弃道:“那就让皇帝养着吧,他乐在其中。”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人闯进来,直直向周旻冲过去:“父皇……”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奶鸢的平行时空(三) 自从旧病复发,周旻已经有快一年没见过周唯了,总感觉这孩子又长高了些,他上前一步把委屈巴巴的肃王殿下搂进怀里,还像小时候那般摸摸他的脑袋,打趣道:“已经是能领兵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儿臣来的路上十分忧心,”周唯说,“唯恐父皇见不到一个成器的儿子。” 嘴上说着这孩子顽劣,实际上周旻才是最溺爱的那一个,眼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委屈成这样,赶忙道:“你没有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就够了,凡事有你皇兄,我只要你过得自在就好,何必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 说着他看了眼沈清风,继续道:“你舅舅方才还夸你呢,对吧?”然后拼命给对方使眼色。 沈清风会意,接过话茬道:“你许久不上战场,能一举拿下南越实属不易,本该好好庆祝才是,怎的还忧愁上了?” “南越早就有意投降,皇兄派我前往就是去领功的,”周唯低着头说,“枉我声势浩大地南下剿匪,分明就是去捡死耗子的,到头来抢了别人的功,我成什么人了啊……” 赫连临渊躲在角落里看戏,突然有些羡慕周唯,那边有人硬把功劳往他手里送,这边还有人时刻准备着夸他鼓励他,纵使他已经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可在众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需要被照顾和呵护的孩子,甚至连他亲爹都能说出“让皇帝养他一辈子”的话,可见对他独当一面也是不抱期望的。 然而这也是周唯的可悲之处,人尽皆知他的尊贵,所以他连受些伤的权利都没有。 “你皇兄也是用心良苦,怕你来日想入朝堂缺少了资历,”周旻似乎格外有耐心,一点一点给周唯解释,就像小时候教他识字那般,仔仔细细教他朝堂上的波谲云诡,“朝堂之上,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哪怕你来日领兵,有些功劳在身上也好过口说无凭。你皇兄对你寄予厚望,又怕你年岁尚小被那些闲言碎语扰乱心智,这才想方设法给你铺垫一些,用来堵那悠悠众口,也是为你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口舌之争。我赐你封号肃,并非要你规行矩步,端庄严肃,而是想让你兄弟二人勠力同心,盛世有他护你开怀恣意,乱世你便助他肃清朝纲。你是大周的肃王,为生民立命是你的责任,但无论别人如何说,你心中装着大义就够了,不必拘泥于小节,束手束脚的,都不似从前自由洒脱了。” 沈清风适时接话道:“你的内心要坚定,方可不被外界流言左右,况且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你领兵南下,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到了南越亦是九死一生,没有半分偷奸耍滑,这功劳怎就领不得?” 周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还有些糊涂,周旻见状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不急于这一时,以后你会明白的,来用些点心吧,刚出炉,我都闻……” 话音未落周旻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毫无预兆地倒下来,周唯仓惶间赶忙去扶他,却眼睁睁看着最高处的梅花跌落,花瓣浸在血中,渐渐没了生机…… 周旻生前将埋骨之地选在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并叮嘱周恒悄悄在皇陵设个衣冠冢就好,因为他肯定是要和沈清风葬在一处的。 一行人就这么不生不息地将一代帝王下葬,沈清风神色如常,乍一看仿佛冷心冷性,周恒始终愁眉不展,眼中流转着深深的悲伤,周唯却抱着墓碑哭的撕心裂肺,差点背过气去。 晚些时候众人散去,只有周唯还在坟前跪着,周恒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却看到周唯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赫连临渊。 前进的脚步生生停住,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那个似乎远在天边的人,他已有人相伴,无论悲喜,从此与自己再无干系…… “你何时来的?”周唯问。 “有三日了,”赫连临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凑过去靠在摇摇欲坠的周唯身边,道,“你父皇不必再受病痛折磨,他解脱了。” “嗯。” 过了许久,周唯突然说:“我小时候不喜欢听太傅讲仁义礼智信,父皇就拿兵书教我识字,他明明很忙,有看不完的奏章,处理不完的政务,可他还是每晚都来东宫教我读书识字,如此耐心,便是母妃都比不上的。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要废了我,让我搬去封地,我哭闹了好几日,最终他妥协了,硬是让我在宫里住到了皇兄登基。” 周唯吸吸鼻子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父皇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他想尽早交出那个重担跟心爱之人独处些时光,可我不乐意,整日整日缠着他,他不忍心把我丢在宫里而自己出去潇洒,所以又推迟了一段时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推就是五年,我不知道他那五年是怎么过的,只知道我很高兴,因为每天都能见到他,如今想来,他竟从未埋怨过我分毫。” “你父皇很爱你。” “嗯,”周唯捂着脸倒在赫连临渊肩上,哽咽道,“可他直到最后都在为我解决问题,我甚至都来不及问他睡几时,饭几箪,心情可好,日子可顺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赫连临渊的胸口涨得难受,他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周唯面前,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轻声道:“你父皇这几日睡约三个时辰,中午要小憩大概半个时辰,吃的清淡,汤饭居多,心情倒是不错,与沈将军赏梅闲谈,嘴角总是挂着笑,想必过得还算舒心……我都替你看了,你父皇不会怪你的。” 放肆压抑的哭声传来,周恒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在心底暗暗道,两个笨蛋,可笨蛋赤诚,没有这么多复杂龌龊的心思,也还算不错吧…… 当晚周恒主动来到了周唯的卧房,不出意外赫连临渊也在,周恒不动声色地将人请了出去,然后拿出一个明黄色卷轴,开门见山道:“这是我登基之初写给父皇的保证,前几日父皇又还给了我,嘱咐我照顾好你。” 周唯看着圣旨中的内容,错愕道:“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许诺父皇在你及冠后将皇位交还于你,如今父皇驾崩,你可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什么名正言顺!你才是大周的太子!”周唯怒极暴起,瞪着周恒道,“你又来考验我是不是?我当不了皇帝,也不想当皇帝!你究竟在试探什么!” 谁知周恒却摇摇头说:“我从小便知自己是临危受命,也从没以真龙天子自居,之所以一遍遍问你,是怕你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提,没什么试探的意思。” “那你派人盯着我做什么?”既然话说开了,周唯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一股脑都倒出来,“还用娶妻试探我,你真不怕我动取而代之的心思?” “我说了,这本就是你的皇位,你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周恒顿了顿,说,“至于娶妻的事……我怕你想娶赫连临渊,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如此坦白倒是吓了周唯一跳,不论是周恒给出的说辞,还是娶赫连临渊这几个字,都足以让他震惊……他真的想娶赫连临渊吗? “我,我为何要娶他?”赫连临渊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说娶总觉得怪怪的。 周恒但笑不语,自己这个弟弟向来迟钝,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不娶赫连临渊,难道是想跟人家拜关公不成?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死心了,打算安安心心当个好兄长,这死小子可千万别再给他点火。 “你还没说为何派人盯着我。” “你整日东游西逛,接触的人多而杂不说,还不爱带侍卫,我能不派人盯着你么?万一有个好歹,也来得及救你不是?” “那,那……”周唯一时语塞,于是口无遮拦道,“那些流言你就没听过?你不在意?” “当然在意。” 周唯大惊,心想,在意你还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哄我!不赶紧把我关大牢吗? 谁知周恒走近两步,略微弯腰,居高临下盯着周唯红肿的眼睛说:“那些流言让你畏手畏脚,连主动请缨都不敢,我当然十分介意。” 看着周唯疑惑的眼神,周恒继续道:“唯儿,是否旁人嚼舌根太过让你开始怀疑皇兄对你的心?如此,我是不是该找那些无中生有的奴才好好算算账?” “皇兄,”眼看周恒的怒火慢慢升起,周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嗫嚅道,“自我从漠北回来,那些流言甚嚣尘上,我怕你介意,所以一直待在京城,就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皇兄,我会维护你敬重你,绝不会造你的反……” 周恒盯着他半晌不说话,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说:“你我虽非亲兄弟,可从小一同长大,你心性如何我再了解不过,怎么会对你有疑心?所以唯儿,这么些年,是你不相信皇兄了,你不信皇兄会一如既往地爱护你,也不信皇兄会善待你和沈家人,你宁可装成个一事无成的草包,整日流连花丛饮酒耍乐,也不跟皇兄说一句其实你还想当大将军。” 话已至此两兄弟之间的话算是彻底说开了,周唯哑着嗓子低声道:“皇兄,军权敏感,我不敢碰……” 周恒自然知道周唯的忧虑,沈清风一代名将,在军中很有威望,如果周唯也像他一样,难免会让人觉得是沈清风把持军政,不愿放权。 “罢了,自古兄弟阋墙,鸟尽弓藏的先例数不胜数,你心有疑虑也属正常,”周恒还像小时候那样摸着周唯的脑袋说,“唯儿,今日在父皇坟前,我再向你许诺一次,只要是你想要的,皇兄什么都给,包括这个皇位,从今往后,我不疑你忠心,你也不必疑我,你我就是血脉至亲,可好?” 一句血脉至亲,彻底断绝了周恒心中的执念,也解开了周唯身上的枷锁,兄弟二人坦诚相待,从此成了一段兄友弟恭,君圣臣贤的佳话。 “皇兄……我……” 周唯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说明白自己究竟想如何,谁知周恒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笑了笑说:“回你的封地去看看吧,带着那个小质子一起。” 周唯哭了一整天,眼睛早已红肿不堪,此时听到周恒的话又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点点头:“谢皇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旻头七过后众人各奔东西,沈清风独自离开,不知所踪,周恒回到皇城,高坐明堂,周唯则带着姗姗来迟的沈清瑶回了肃西封地。 “你多大了?” 赫连临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手在袖子里握成一个小拳头,恭恭敬敬地说:“回夫人,我今年虚岁十六。” “十六啊……”沈清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佯装看风景的周唯,故意道,“十六岁倒正是活泼可人的年纪,不如我收你当义子吧?” “怎么就义子了?”周唯突然跳起来,强行挪动位置坐在沈清瑶和赫连临渊中间,蛮不讲理道,“我不要什么兄弟!不要不要!” 赫连临渊不说话时倒当真看着乖巧,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好看,更像个瓷娃娃似的,沈清瑶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于是故意道:“这么清秀的孩子总不能跟老五他们打打杀杀去吧,万一伤到了怎么办,再者,他是大周的客人,又不是你肃王殿下的私兵,你莫要太过蛮横,欺负了人家。” “谁欺负他了?” 周唯小声嘟囔,心想,我就差把这小祖宗供起来了,哪儿舍得欺负。 接着他突然想起周恒说的那句“娶赫连临渊”,他倒是想,可人家乐意吗?好好的小殿下给他做妻,还得舍了迦止国的王位继承权,怎么看都是赫连临渊吃亏啊…… 赫连临渊的眼神暗了暗,他看出了周唯在这方面不开窍,所以一直在等,可那晚他在周恒面前矢口否认想娶自己,现在又含含糊糊,不肯吐露半分对他的情意,这究竟是他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当真没有这个意思?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赫连临渊摸着手上的红绳,心想,那这东西又算什么,你暧昧不清的话,深夜与我同床共枕的那些亲密无间又该如何解释? “你怎么了?”周唯突然问,“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赫连临渊摇摇头,道:“大概是马车里有些闷,我去外面透透气就好。” 待赫连临渊离开后,马车里便只剩下周唯和沈清瑶两人,沈清瑶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有些可笑,没想到她这不开窍的儿子有一天也能为情所困。 “喜欢就去啊,扭扭捏捏的,真不像话。” “母亲,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周唯开窗看向外面骑着马的人,对沈清瑶说:“质子期满他便要回去了,赫连朝阳不是什么明主,政局崩塌只是迟早的事,一旦他倒台,赫连临渊就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我怎么能凭一己私欲让他舍了家族和王位?” 沈清瑶却摇摇头说:“你当赫连朝阳傻啊,好不容易把唯一的威胁丢出来,这几年他就算吃药壮阳也会拼命整出一个孩子的,到时候按照迦止国旧俗,王位传子不传弟,就算赫连临渊回去了也无济于事,除非他想起事造反,可战火一起,百姓流离失所,赫连临渊才会彻底失了民心。” 接着沈清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看戏似的小声道:“我儿样貌英俊,风流倜傥,心思单纯,家财万贯,上有皇帝独宠,下有百姓拥戴,他入我们肃王府不比回去做什么迦止王舒坦啊?” 这话说得周唯的脸火辣辣,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说:“母亲又拿儿子寻开心!” 沈清瑶哈哈笑起来,推了他一把说:“这小质子在迦止国已然没了牵挂,你若不趁此机会把他留下,到时恐怕你哭都没机会。” “万一他不愿怎么办?”周唯有些紧张。 “啧,忘了我刚刚说过什么了?”沈清瑶这些年在外放飞自我,行事作风活脱脱就像个土匪,“我儿形貌昳丽,文武双全,天生使美男计的好苗子啊!” 谁知懵懂无知的肃王殿下还真这么干了,在他亲娘的鼓动下,当晚就像个登徒子似的破门而入,将准备就寝的小质子一把薅起来,就着昏暗烛光,十分真诚地说:“我喜欢你,心悦你,珍惜你,是那种想把你留在肃王府,与你这辈子都不分离的爱慕,就算你想回去也无妨,我的心意不会变,或许我可以跟皇兄请旨送我去迦止国和亲也可以,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怎样都行!” 赫连临渊呆呆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肃王殿下是在跟他表白心迹。 “王爷。” “嗯?” “我也心悦你。”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奶鸢的平行时空(四) 三年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定位,阴阳相济,后宫之德,实系天下之纲常。贵女王姝妤,淑德彰闻,温良恭俭,仁孝并着,才德兼备,实为后宫之楷模,天下之表率。今册尔为皇后,以正六宫之位,昭天下之德。钦此。” 周唯带着赫连临渊前去封后大典观礼,赫连临渊小声说:“这王相的孙女,陛下是不是原本想封她做你的王妃?” “慎言啊我的祖宗,”周唯握着他的手赶忙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岂能跟皇嫂攀扯不清?” 赫连临渊明知故问:“你何时有的家室?既有家室,为何还带着我招摇过市?也不怕你夫人将你赶出家门?” “我夫人为人和善,宽容大度又十分爱我,定舍不得我受半分委屈。” “胡说八道,”赫连临渊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说,“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正在两人咬耳朵说小话时,周恒身边的总管太监来到两人面前,恭恭敬敬道:“王爷,肃王妃,陛下宣您二位进内殿。” “那便有劳公公带路。” 要说这皇后还真如坊间传闻那般美若天仙,虽然书卷气过于浓厚,但配周恒这么个君主刚刚好,两人都一板一眼的,日子肯定过得条分缕析,有条不紊。 想到这儿周唯忍不住笑出声,这可打翻了赫连临渊的醋坛子,心想,呦,看到美人这么开心呢?这么喜欢看美人就看个够!以后别再来招惹我! “今日是朕大喜,你怎么如此高兴?” “皇兄大喜,做弟弟的不该高兴吗?”周唯反问。 周恒大笔一挥,道:“行,今儿朕也高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朕都赏你!” “真的吗?皇兄当真什么都答应?” “自然。” 周唯生怕他反悔似的,赶忙道:“南林马场空置已久,不如皇兄把那地方赏我吧。” 周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追问道:“除了马场,不要别的了?” “前阵子进贡的汗血马,我想要两匹。” 赫连临渊呼吸一窒,这不是他在床第间跟周唯说的悄悄话吗?说他觊觎皇帝的两匹汗血宝马已久,没想到周唯还真敢开口去要。他心口微微颤了颤,暗暗道,以后大概还是能让他招惹招惹自己的……但只能招惹一下。 “你可真行啊,这玩意新鲜,一共就进贡了两匹,你全都要?”话虽如此,可周恒全无埋怨之意,直接让人把那两匹马牵到了肃王府的马房。 当天回去后赫连临渊看着通体泛着金光的马简直爱不释手,迫不及待道:“这马真好看!不知是否真的会汗血,我要骑出去跑两圈!” “好啊,”周唯骑上另外一匹,“我陪你去马场。” 谁知赫连临渊却摇摇头,道:“此等马定要在野外跑才尽兴,我们不去马场。” 周唯想了想,便带着人去了后山,天大地大,两匹马跑得畅快,一双人也玩得尽兴,夕阳西下时他们牵着马在河边漫步,波光泛着金色,映在赫连临渊的脸上,周唯忍不住停下来,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痴痴地说:“阿鸢,你真好看。” 赫连临渊打趣道:“我何时不好看?” 周唯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一步步逼近他,直到对方后背抵在一棵树上退无可退,他探头吻上去,轻声说:“每时每刻都好看。” 爱火一触即发,等赫连临渊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钻进了树林深处,他气喘吁吁地回握住周唯:“你当真要在此处?” “这地方无拘无束,人烟罕至,不正适合做些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事吗?” 赫连临渊嗤笑,主动攀上周唯的肩膀,一边吻他一边说:“什么日月精华,我看你是想让我吸收……” 一番昏天黑地的缠绵后,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赫连临渊故意刺激周唯:“这还没两个时辰王爷就累成这样?” “还不是你非要抱着,双脚死活都不肯落地。”周唯抱着他把他放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走在他身边。 “那你自诩腿上功夫了得,扎马步两个时辰都是基本,”赫连临渊越说越得意,还特意弯腰凑近周唯耳边说,“我看啊,你还不如我呢,不如让我来,嗯?” 周唯停住脚步,抬头看着面前自己一点点养大的小狼崽子,勾了勾嘴角,道:“好啊,你可别后悔。” 当晚回去周唯就拉着赫连临渊扎了个标准的马步,彼时赫连临渊心中还有些荡漾,小阿鸢跟他一起抬着头好奇的四处张望,想着这肃王殿下莫不是想自己动? “想什么呢?” 周唯本就高出他半个头,眼下更是显得高大伟岸,人影笼罩了赫连临渊大半,居高临下道:“如此荡漾,是在想一会儿怎么折腾我?” 赫连临渊摇摇头,心里却在盘算第一次欺负周唯该不该手下留情?但周唯这行伍之人,如此强壮结实,定是不怕折腾……思及此,他不由得吸一口气,将马步扎得更稳了些,以防一会儿周唯主动凑上来失了重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别墨迹。” 赫连临渊忍不住催促,万事俱备,只欠肃王殿下轻解罗裳,投怀送抱了。 周唯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面对着赫连临渊席地而坐,抬手解开他的腰封,故意粘着嗓子说:“别急啊,我这不就来了?” 腿上传来凉嗖嗖的感觉,然而周唯接下来做的事…… 赫连临渊知道自己身子特殊,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不争气,没两下就投降了,整个人都蔫下来,仿佛已经精疲力尽。 “肃王妃,你太激动了。” 还不都怪你,扎着马步做这种事!赫连临渊将这次的失误归咎于周唯的挑衅,于是心一横,按住周唯的双肩,红着眼像只炸毛的小狮子一般,凶巴巴地命令道:“别多话,你只有躺下的份儿!” 周唯点点头,很顺从地躺下来,然而还没等赫连临渊嘴角的笑意彻底绽开,他便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错愕地盯着姿势妖娆只是位置有些偏离的人说:“你耍我!” 从赫连临渊的角度只能看到周唯摊开的长发和一双满是阴谋得逞后得意的双眼。周唯的双手顺着赫连临渊的脚踝自下而上,在膝窝处略一使劲便让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概也不算是地上,毕竟还隔着堂堂肃王殿下…… “混蛋!骗子!” 周唯本就没用晚膳,此时哪里肯放过这珍馐,又咬又吮,直让赫连临渊都化成了水,无力地弯下身去,将自己化作一道佳肴完全送进肃王殿下的口中。 “不能了……” 要说京中有善口技者,肃王殿下可是当仁不让,他视若无睹赫连临渊的挣扎,只是双手死死钳住对方大腿,唇齿并用地攻城略地…… 有情饮水饱,肃王殿下几乎吸空了赫连临渊的大脑,只见那人双手撑着地面,很是狼狈地啜泣,末了还不忘控诉他言而无信。 “我怎么言而无信了?”周唯不怀好意地摸着他,两不耽误地说,“你不是自诩扎马步比我稳、比我久吗?你不是说要你来吗?” “我说的不是这样来!” 赫连临渊很想一脚踹开周唯让他独自燃烧,但双花生来贪心,要了周唯的唇齿还不够,还想要他更炽热的爱…… “……我要去床上。” 周唯正细细感受着温软,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去床上,要么你抱着我,”赫连临渊双手撑着周唯的胸口,埋头在他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眼圈红红,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膝盖痛。” 小祖宗的膝盖有旧伤,吓得周唯赶忙跳起来把人抱上了床。 又回到了熟悉的姿势,赫连临渊自然而然地抬手揽住周唯的脖子,眼神却四处躲闪,接着不知他脑中经过了怎样的斗争,看着周唯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埋怨。 “怎么了?”周唯摸着他红红的眼尾,“怎么这么看着我?” “今晚伺候不好我,明日我就请旨与你和离!” 周唯猛的坐起来,大叫:“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赫连临渊蛮不讲理起来还真有些难搞,“你这么会摆弄花样,再伺候不好我就是无能!我要向皇帝请旨休了你!让你抬不起头,终生不举!” 如此“恶毒”的诅咒听得周唯哈哈直乐,他解了床帐,将两人圈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抱着赫连临渊在他耳边说:“看来为了我的终生幸福,今夜得好好伺候伺候你。” 言罢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对鹿角,碧绿无瑕,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鹿角分出两个枝丫,乍一看还有些可爱精巧。 “这是何物?” “阿鸢总嫌烫,今日换个不烫的给你可好?” “什……啊!你做什么!”赫连临渊大叫,“我会死的!” “当然,”周唯为了不被休,尽心尽力地侍奉他,“你会醉生梦死。”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赫连临渊果然如周唯所说,醉生梦死,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只俏皮的鹿……还有一条贪婪的龙…… 第二天赫连临渊迷迷糊糊醒来,回想昨夜周唯的火热几乎将他烧成灰烬,燃尽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内敛,那似乎是他最放肆的一夜,也是最喧嚣的一夜。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腰穿过落在了他的腿面,紧接着周唯喑哑低沉的声音传来:“是准备去写休书吗?” 赫连临渊不敢回忆昨晚的疯狂,只好小声嘟囔着:“那也得有力气去写啊……” “不写就再睡会儿,”周唯起身把人拖进怀里,抱着他蹭了蹭说,“你夫君我是大周第一纨绔,你只管跟着我好吃懒做就好。” “好吃懒做……”赫连临渊笑了笑,说,“你倒是很了解自己。” “好吃懒做”的两人就这么在京中待了一个多月,然而就在两人将周恒抢劫一空打算回肃西关起门数钱的时候,赫连临渊,这个被肃王殿下轰轰烈烈宁可违背祖宗也要娶回家的王妃,突然毫无征兆地晕倒在了凤辞宫。 几个太医跪成一排,眼中不约而同透着惊恐,遮遮掩掩,竟是没有人能说明白赫连临渊到底为什么突然晕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姝妤脸色阴沉,毕竟赫连临渊躺在这里,她若弄不清缘由,只怕是整个皇宫都能被周唯拆了。 “有话便说,不必遮掩。” 这时一个太医哆哆嗦嗦上前,道:“臣不敢欺瞒娘娘,只是臣等都觉得,王妃这脉象并非绝症,而是,是,大喜之兆……” “什么?”王姝妤瞠目结舌,纵使她见识不浅,也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你确定?他可是男子!” “这……臣等不敢欺瞒娘娘。” 不一会儿周唯和周恒匆匆赶来,果然如王姝妤所料,周唯脸黑到连周恒都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好好的,怎会晕倒?”周唯看着太医,问,“王妃是何病症?” 王姝妤在一旁轻声道:“太医说,是大喜事。” “皇后不会是在说笑吧?”周恒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离奇的故事。 王姝妤苦笑着说:“太医诊过脉了,确定无疑。” 一屋子人都因这个结果大吃一惊,只有周唯,坐在床边捧着赫连临渊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脉搏,那模样根本不是难以置信之下的反复求证,而是意料之中的欣喜若狂。 晚些赫连临渊醒过来,屋内只有周唯陪着他,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周唯激动地扑上来,抱着他兴奋道:“阿鸢!我好高兴!” 赫连临渊想过自己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也来的太快了些。 他看着自己的肚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周唯的爱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他们爱情的花有了可以一见的甜美果实。 “大概就是那次,我就说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有用吧!” 周唯十分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赶忙把太医叫进来让他们重新给赫连临渊诊脉,周恒和王姝妤紧随其后。 突然见到这么多人,赫连临渊还有些羞涩,毕竟他的身体是个羞耻的秘密,如今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一时间让他有些无地自容,生怕看到别人怪异的目光。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十分欣喜地上前,将一个红色的安神香囊交给他,道:“依照大周风俗,婚后家中女眷都应送一个红色的荷包以表祝贺。这是出嫁前母亲给本宫绣的,今日便赠与你,希望你平安健康。” 赫连临渊接过这个满载真心的物件,不知为何竟红了眼睛,轻声道:“多谢皇嫂。” 这时周恒也跟着道:“这可是大喜事,想要何赏赐?” 赫连临渊不好意思再“敲竹杠”,没想到周唯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要了周恒位于东阴山的温泉行宫,据说那里气候宜人,最适宜养胎。 周恒对这个弟弟一向大度,更何况这说不定还是未来的肃王世子,他绝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周唯就这么喜滋滋地带着赫连临渊去了行宫,去的路上对赫连临渊说:“那行宫地处半山腰,空气清新,气候温润,最适合养胎,而且皇帝行宫平日里没人敢去,你可以在那里生产,不必担心被更多人知晓。” 赫连临渊就怕自己畸形的身子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周唯已经悄无声息地替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养身体,静静等待他们的孩子来到这人世。 几个月后,东阴山行宫。 赫连临渊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太医也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有一个太医壮着胆子道:“王妃迟迟没有动静大概是刺激不够,微臣想,或许王爷可助王妃一臂之力。” “如何助?你说清楚。” 太医犹豫半天,闭着眼咬咬牙道:“行房。” 虽然这个建议很扯,但令人震惊的是第二日肃王世子便呱呱坠地了,周唯抱着孩子在他头顶仔仔细细看着,直到没发现任何坑洼痕迹才终于放下心来。 从昏睡中醒来的赫连临渊见状无奈摇摇头,虽仍有羞赧,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你也太自信了些。” “那是自然,万一伤了我儿怎么办?” “名字取好了么?这才是最要紧的。” 周唯放下,从身后揽着赫连临渊,下巴搭在肩上,说:“周鸿,依稀记得梦里他就叫这个名字。”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陈伤(沈清瑶&华九) 华九被革职后便一直赋闲在家,沈清瑶平日里投资了些小买卖,维持家用倒也不成问题,只是华九操劳大半辈子,猛的闲下来又有些不适应,因此没多久便大病了一场,饶是沈清瑶研究这么多年的医术都没法立时解了他的心病。 这日沈清瑶照旧守在华九床边,每隔一段时间就把一次脉,可脉象没有任何异常,偏偏人就是醒不过来,急得沈清瑶在院中团团转。 “夫人别急,老爷行军劳累,多歇几日兴许就没事了。” “我怎能不急,这都五日了……” 沈清瑶愁眉不展地回到房中,没想到却恰好捕捉到床上那人没来得及收拾好的动作。 沈清瑶是何等聪明的人,当下便反应过来华九怕是在跟她装病,于是强压着怒意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干净利落地冲着某个穴位扎了下去。 “嗯……” 华九闷哼一声,但还是双目紧闭,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沈清瑶扎的这两个是封闭气脉,可以造成内力紊乱的穴位,内力紊乱产生的痛苦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然而华九还真是个硬汉,愣是额头都疼出了汗也丝毫不为所动。 “还不醒?” 沈清瑶冷笑一声又施两针,这次华九是真忍不住了,惊呼一声睁开眼:“清瑶,我……呜呜呜!” “喜欢装死就给我闭嘴好好装到底!” 沈清瑶扎了他的哑穴后搬来一把椅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看着华九疼的龇牙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伏在床边试图伸手去拉她,以此表示自己的懊悔与歉意。 “装病哄我很有趣?”沈清瑶拨开华九伸过来的手,冷淡道,“我如你所愿废了你,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可好?” 华九急得脸都红了,使劲敲着床以次表示自己的急切。 这么大动静很快惊动了在外面候着的小厮,一群人急匆匆冲进来,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沈清瑶轰了出去。 沈清瑶拔了哑穴上的针,华九因此猛吸一口气,赶忙道:“清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若厌弃我不愿与我讲话大可直言,何必用这法子?”沈清瑶的神情很是悲伤落寞,“我还会死缠烂打不成?” “我没有!你可不能冤枉我!”华九拔了自己身上的针,一个咕噜起身,单膝跪地握着沈清瑶的手说,“你这么想可就冤死我了,阿姐,我怎么可能厌弃你?” 一声阿姐将沈清瑶的思绪瞬间拉回了他们新婚那晚,当时华九像捧着个稀世珍宝似的捧着她的脸,就着红烛左瞧右看,末了还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生怕用大力捏碎了她似的。 他笑得像个呆头鹅,对沈清瑶说:“我可以叫你阿姐吗?那年初见我便这么叫的。” 华九眼中藏着专注,爱慕与欣喜,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胆怯,那一刻沈清瑶便笃定她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爱情,华九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她: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一个为你倾尽全力的人。 “小九。” “诶诶诶!阿姐!”华九这么大年纪还做着耍赖皮的事,冲过去抱着沈清瑶的腰,闷声道,“我是晕了几日,后来怕你追究我气跑皇后的事,才一时糊涂出此下策……阿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沈清瑶快被他气笑了,这大尾巴狼跟在周旻身边时装的一副儒将模样,后来又草木皆兵,见谁都苦大仇深的,可成婚后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无赖,装傻撒娇的技能简直就是炉火纯青,甜言蜜语更是信手拈来,当年沈清风是不是跟他拜师学了艺才能把天子哄回家做媳妇? “我今日若没发现你还准备一直装下去吗?” “我本打算今晚醒来,然后假装记不清一些事,到时候你一心疼,我把你儿子儿媳闹散伙的事兴许就不追究了……” 沈清瑶嗤笑一声,道:“你想的倒美。” “阿姐,只要你不生气,我做什么都行,”华九把头埋在沈清瑶腰间蹭来蹭去,道,“你刚扎我几针现在还疼,你就行行好,原谅我吧。” “你既知道那么做不对,为何当时还要一意孤行?” “假传圣旨的罪我认,但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华九认真道,“陛下有多固执你也清楚,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奋不顾身地救皇后吗?” 这话问的沈清瑶哑口无言,她自然想过,而且想法也跟华九不谋而合,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以命换命。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自作主张任由皇后自生自灭啊,”沈清瑶一想到周唯无可奈何的模样就心疼,“唯儿的心终究还是在他身上。” 华九眉头紧锁却一言不发,他不想跟任何人解释,若他倾尽全力营救错拉汝赤,那这跟放任周唯冒着危险去救他又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太子已定,周唯更没了后顾之忧,以命换命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自己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而不阻止? “当时兵荒马乱,我们的人在突如其来的爆炸中死伤严重,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和时间去同时寻找两个人的踪迹,不早做决断只会两个人都保不住,”华九看着沈清瑶,一字一顿道,“皇后和太子,若你来选,你救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清瑶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赢了。” “这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华九握着沈清瑶的手继续道,“帝王独宠一人,那这人便是赤裸裸摆在敌人面前的软肋。当年东瀛人拼了命也要俘虏戎威太后,不就是想以此威胁睿宗和老漠北王?结果呢,若不是戎威太后誓死不降,从城楼一跃而下,漠北王说不定早就被迫叛国,成了大周的千古罪人。如今也是一样,赫连昭阳笃定陛下无法舍弃皇后,但凡皇后能心疼陛下的处境,留给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如此我救或是不救又有什么区别?与其陛下心力交瘁地跟赫连昭阳对峙,不如让皇后独自去面对,赢了更好,若输了,赫连昭阳也讨不到什么好……你做什么?” 沈清瑶突然伸手搭上华九的脉搏,静静号了许久后说:“没什么,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心罢了……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呢。” 华九低着头同样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人。” “我知道,不怪你,”沈清瑶倾身抱住华九说,“人非圣贤,做不到原谅过去的一切,我知他无辜,但我做不到爱恨分明。” 听到这话,华九便知道沈清瑶根本没信他的这套说辞,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为了他,跟迦止国说和解就和解,兵权说还就还,他的皇后是不用夹在母族与大周之间左右为难,可当年死守沙驿县的定北军众将士呢?将军被这群人里应外合逼得身首异处惨死他乡该怎么算?大周那一战所受的屈辱又该怎么办?” 华九额头抵着沈清瑶的肩膀,哑着嗓子说:“他无辜,可因他的存在就要我掩埋过去,忘了过去,我做不到!我恨每一个异族,恨不得他们绝迹,所以那时我的确是抱了这样的私心,我想如果他死了,陛下就能跟睿宗一样变得无坚不摧,大周与迦止国的旧怨也能因此有个彻底的了结,而不是双方都试图掩盖这根本不可能和解的仇恨,再让它含含糊糊绵延一代又一代,直到彻底被遗忘……清瑶,我不敢想有一天定北军的仇会被遗忘,这怎么能忘!” 沈清瑶同样红着眼眶紧紧回抱住华九,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虎狼环伺只能依靠彼此相互取暖的日子,有些创伤注定无法被治愈,只有有着相同伤疤的人,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感同身受。 周唯离开肃西前寻个借口免除了华九徒三年的刑罚,只告诫他安分守己,莫要亏待了沈清瑶,对错拉汝赤离开的事只字不提。 “臣谢陛下隆恩。” 周唯看了眼伤未痊愈行动有些迟缓的人,这么大年纪挨那几军棍确实够他受的,但他也的确罪有应得,这就是要告诉华九时刻谨记为人臣的本分,打着关心的名义屡次犯上作乱,目无法纪,他不抄了华九的家全是看在他这么多年悉心守护以及沈清瑶的面子,只希望这人以后能安生待在家中,全心全意待他母亲。 “好生养着,母亲还需要你。” 说罢周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肃王府,他与华九的确再没什么好说的,究其根本,让错拉汝赤失望离开的是他自己的摇摆不定,华九不过是个导火索,一把火燃尽了他的遮羞布而已。 “唯儿。” 沈清瑶从背后叫住周唯,走上前将一个包袱交给他,说:“我探你脉象很是不好,日夜操劳国事也该记得劳逸结合,这里是我留存的一些稀罕补药和药方,还有助眠安神的香囊和缓解疲劳的焚香,你都带回去,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好,母亲保重身体。” “潜儿……有空让他多来肃西看看我可以吗?”沈清瑶问,“这孩子真讨人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很欢喜。” “我安排人让他每年来肃西小住,好好陪陪您。” “那就好,千万记得别让他乘着暑月来,肃西炎热,到时该难受了……” “母亲,”周唯打断了沈清瑶的话,犹豫道,“跟我回皇城吧。” 闻言沈清瑶的眼睛亮了一下,周唯这时才发现她已然是个两鬓斑白,行动迟缓的老妇,纵然有奴才伺候,可身板不似从前挺拔,眼神也不比从前清澈透亮,还有那眼角的细纹,让周唯不禁惶恐,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真的想有亲人在身边,不想再做那个万人之上的孤家寡人了。 “可以吗?”沈清瑶有些激动地问,似乎是难以置信,“旧臣仍在,万一我被认出来,到时候免不了再给你添麻烦。” “无妨,我不想找他们麻烦,他们自然得装聋作哑别自找麻烦,”周唯终于有了笑模样道,“您刚好在慈宁宫住一阵儿,陪陪太子,他也舍不得您呢。” “这……”沈清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道,“我这就命人收拾行装,跟你回去。” 到底是母子连心,周唯自然知晓沈清瑶在犹豫什么,便主动开口道:“母亲若是嫌宫里住得不舒服,我便在宫外置办个宅子,您跟九叔住着也自在些,到时我再安排些机灵嘴严的下人去伺候,或者把肃西用惯的带来……” 沈清瑶不由得热泪盈眶,上前拽过周唯,像小时候那样把人按在肩膀上,轻声道:“别动,让母亲抱抱。” “嗯,”周唯仿佛找回了小时候赖着母妃撒娇的感觉,循着记忆里的模样,笑着说,“母亲抱。” 华九到底还是没跟沈清瑶一起去皇城,他自知理亏不敢再在周唯面前找不痛快,只是在临行前给了沈清瑶塞了不少毒药解药,防身暗器,一边整理行装,一边絮叨:“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遇到危险,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谁会对我一老妇下毒手啊,”沈清瑶哭笑不得,拉着华九坐下,“再者,我是去看孙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华九恍然,也有些无奈,笑了笑说:“的确,陛下会保护你的,我这是糊涂了。” 两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沈清瑶怎会不知华九的心思,于是耐心道:“唯儿这孩子性子倔,不好意思跟我明说,可我是他娘,怎会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抛下他一次了,现在他需要我,我不能弃他不顾。” “我知道,没事的,”华九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矫情,说到底沈清瑶这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于是叹口气,再次叮嘱,“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 远嫁(祁慕灵&徐言) 自从交出兵权决心当个领俸禄吃干饭的闲王,徐娇是每一天都过得浑身不得劲,到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数落褚河。 “你说说你,陛下任命你当西军统帅你为什么不应下来?现在你我二人都在家中杵着,平时别说刀枪剑戟,就是个马屁都没听到,我快要憋死了你知道吗!” “陛下特许定北军单独成编,是你非要把兵权交出去啊。” 徐娇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那么较真做什么?她漠北王府一不居功自傲,二不谋反叛乱,三不为非作歹,独自领军有何不可?谁敢说个不是?她怎么就这么轴呢! “那我是陛下亲姑母,他推行新政,我必须鼎力支持啊。” 褚河故意跟徐娇作对似的,凑近她耳边说:“别随意攀扯亲戚,你是表姑母。” “褚河!你个混蛋!”徐娇气急败坏地一拳抡过去,一边追着褚河打一边说,“我不管,你要是不想年纪轻轻当个鳏夫,就赶紧给我找个活,实在不行让我去军中喂战马也行,我真的要急死了,手痒,心痒,我浑身都难受!” 就在二人打情骂俏正热闹时,传令兵突然行色匆匆地赶来,对徐娇说:“王爷,边境来犯,陛下命您亲自带兵迎敌,永绝后患。” “我这就去!” “诶!你等……”褚河还没来得及叮嘱一番,徐娇就跑没了影,他无奈摇摇头,“看来还真是憋坏了。” 此战之后徐娇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定北军统帅,褚河同时受封关内侯,主掌漠北境内防务,就这样二人短暂休养一阵后又双双披挂上阵,一时间“漠北双璧”名扬整个大周内外,直到多年后迦止国彻底覆灭,楼兰国俯首称臣,徐娇眼看徐言身量纤纤实在不是什么从军打仗的料子,况且天下大定,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拼杀的,于是二人请旨解甲归田,跟魏冉一起一门心思扑在为徐言选世子妃这件事上。 “官家小姐太娇弱,我不喜欢。”徐娇道。 魏冉作为生父本该在儿子娶妻这件事上说一不二,但多年来徐家三个男人对徐娇言听计从惯了,见她如此不满,三人便动摇了选官家小姐为世子妃的念头。 “可这是阿言娶妻,又不是你娶妻,你喜不喜欢又能如何?” 徐言被褚河的话吓了一跳,赶忙连连摆手道:“姨父此言差矣,姨母乃女中豪杰,为阿言挑的也必定是最好的姑娘。” 徐娇这才惊觉自己霸道过了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魏冉说:“这事还得姐夫和阿言定,也确实不是我娶妻……” 魏冉主张无为,徐言则是一门心思扑在他的学问上,根本不在意娶不娶妻,于是这事便被搁置了许久。就在徐娇以为自己这个外甥要沦落到抛绣球选妻时,徐言某日却突然找上她,支支吾吾好久才红着脸问:“姨母,您跟江南祁家的关系如何?” 如何?祁南山跟沈清风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而沈清风说是她爹的养子都不为过,更何况祁南山这人还曾来漠北地界威胁过她,她跟祁南山那个老黑树皮的仇怨可深了去了! “怎么突然问起他?” “就是,就是……” 徐言完全遗传了徐祈的长相,白白净净,看起来温柔又无害,性格有些像魏冉,细致体贴,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他丝毫没遗传到父母别的优点,徐祈当年那剑使得得心应手,魏冉是沈清风旧部,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徐言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徐家满门武将,偏偏生出一个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这一度让徐娇怀疑是不是哪个王八蛋偷偷做法给她外甥改了命格了。 “有话直说。” “姨母,祁侯爷是不是有个女儿,叫祁慕灵?”徐言笑得那叫一个情窦初开心思荡漾,就差捧着脸捻着花遥寄相思意了。 徐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了缓神才问道:“你不会是看上祁侯爷的掌上明珠了吧?” 祁慕灵是江南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从小被父兄惯着长大倒也没听说有什么坏毛病,就是古灵精怪过了头,平日里喜欢抱着小白兔四处逛,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非常招人稀罕,连带着那些年江南的女儿家都纷纷学着她的模样逮谁都笑,可都没有祁慕灵笑得甜,笑得美。 “自那日见过她后,我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脑海中都是佳人的盈盈微笑……” “行行行别给我作诗了,”徐娇打断徐言的话,严肃道,“你知道她到底是何模样吗?” “就是……十分俊俏的模样啊。” 徐娇咬咬牙耐着性子解释:“我是说你知道她私下里是什么作派吗?” “还未可知。” 你当然不知道!祁慕灵抱着兔子堪比嫦娥下凡,可这嫦娥十三岁就能徒手打趴下三个大汉,谈笑间敲掉对方两颗门牙,一边甜甜笑着一边薅秃那人的头发……这些你都知道吗!就知道看人家长得好笑得好,我西北姑娘除了不会那副娇滴滴的作派,哪里比不上她祁小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徐娇还是没将心里话讲出来,只是拐弯抹角提醒道:“她父亲和哥哥都是远近闻名的武将,她自然也是会一点功夫的。” “姨母说的对!她会!”徐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找到知己一般对徐娇说,“她与姨母一样擅使短刀,听说她还用随身带的小刀剃光了一个流氓的头发,好生勇敢的女子,对不对!” 徐娇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徐言怎么……莫不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让他认为女子都该武功高强才对?可祁慕灵那种手下不留情的笑面虎,自己这风一吹就倒的外甥够她塞牙缝吗? “姨母有所不知,几月前我去江南采风,遇到几个痞子拦路抢钱,还是祁小姐出手救了我,”说着说着徐言又陷入的美好的回忆,痴痴笑着说,“她喜欢小兔子,我便画了一幅画当作谢礼,她果然很喜欢,还问我会不会画老虎,说她兄长喜爱老虎……多体贴的女子啊,时刻记挂着兄长,对于兄长的喜好了如指掌,这样的女子,一定很温柔,很善良,很贴心,很……” 我徐家世代英烈,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柴!徐娇气的发昏,这小子出门在外不能自保不说,还得让一个姑娘美救英雄,这就算了,对人家一见钟情,怎么?让她向祁南山那个老黑树皮低三下四求人家把眼珠子嫁来漠北吗?开什么玩笑! 然而徐言就是徐言,没白费漠北王世子这个名号,两月后皇帝下旨给二人赐婚,半年后徐世子就满心欢喜娶到了爱慕已久的姑娘,三年后祁慕灵生下一对龙凤胎,两个肉乎乎的小可爱一下就俘获了徐娇的心,从此漠北王“丢盔弃甲”,见天儿地围着小宝宝们转。 “你当时是怎么说服王爷来皖南侯府提亲的?”祁慕灵婚后某天晚上问徐言,毕竟祁南山那种女儿奴是绝对不可能应允将女儿嫁去漠北的,当时为此给徐娇甩了不少脸子,气的徐娇回来一股脑将气撒在了徐言身上,饿他三天还禁足了一个月。 “略施小计,”徐言凑近她耳边说,“我说如果娶不到祁小姐,我就去皖南侯府入赘。” 祁慕灵被逗笑,一只手解开徐言被绑着的手腕,亲了亲他白皙皮肤上被勒出的红痕,笑到:“你若来入赘,我定装点一座金屋将你永远藏在里面,谁也抢不走你,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徐言翻个身将祁慕灵按着亲了又亲:“祁小姐连金屋藏娇都这么与众不同。” “对呀,徐世子不就喜欢我这样吗?” “是,喜欢,特别喜欢。” 新婚小夫妻总是形影不离,特别是徐言,粘人的紧,时刻都想跟着祁慕灵,根本不想分开。 徐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整天跟在夫人身后,哪里像个世子该有的样子?” “姨母,若即若离还怎么能是新婚燕尔?自然是要时刻黏在一起的啊,”徐言自有一套对付徐娇的法子,笑嘻嘻地说,“姨母你还想不想要孙外甥了?” “你个混小子!”徐娇笑骂,“就会拿你姨母寻开心,我管不了你了是吧?小混蛋!” 祁慕灵姗姗来迟,本想去问安,可看着此情此景,不知怎么就突然红了眼眶,于是扭头离开,想着别坏了这和睦融洽的氛围,谁成想被徐娇逮个正着。 她推了一把徐言,低声道:“看看你夫人去,小丫头看起来兴致缺缺的。” “啊?我这就去。” “慢着,”徐娇突然叫住他,再次叮嘱道,“她远嫁漠北,一开始会有不适应,你多开解陪伴她,知道了吗?别整天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看不明白。” 徐言就知道这个姨母嘴硬心软,笑了笑说:“知道了,我替灵儿谢谢姨母关怀!” “快滚!” 徐言找啊找,终于在假山后的角落里找到了抱着手帕偷偷抹眼泪的祁慕灵。 “怎么哭了?”徐言不知所措地赶忙蹲下拉起祁慕灵的手查看,“伤着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 祁慕灵低着头,一开口都是委屈,哭腔怎么都藏不住,于是她倔强的把头别向一旁,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如此这般徐言便更笃定是有人给她委屈受了,当即仰起头冲外头大喊:“百悦!百愉!人呢?给我过来!” 祁慕灵眼泪都来不及擦,一把抓住徐言的手,急道:“你叫她们做什么?快别让她们过来!都不许过来!” 两个侍女纷纷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怯生生地问:“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祁慕灵冲徐言摇摇头,让他别说话,可徐言的脸色越来越黑,不悦道:“世子妃入府时我是怎么交待的?你们可有尽心伺候?” 两个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徐言突然发这么大火,扑通一声跪下连连道:“世子殿下的话奴婢们不敢不听,绝不敢怠慢少夫人,请世子明察!” “哎呀我真没事,”祁慕灵生怕事情越闹越大,赶忙拦住徐言,扭头说,“无事,你们退下吧,我跟世子有话要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真没人欺负你?姨母说你不大高兴,让我来寻你,”徐言想了想,试探道,“你……想家了?” 祁慕灵闻言更是嘴一瘪,整个人缩成一团脸埋进臂弯里,气恼道:“哎呀我就是看你和姨母打闹想到了我爹和哥哥而已,我自己哭一下就好了,何至于你们都来看我笑话!” “这怎么能是看笑话?”徐言把抽抽搭搭躲着不肯见人的新婚妻子抱进怀里,安慰道,“你若想家,我们便在江南住半年,再回漠北住半年,可好?或者等你父亲告老,我们接他来漠北同住?” “不要,”祁慕灵摇摇头,“出嫁前爹爹就问我如果想家会不会哭鼻子,我说绝对不会,可我现在偏偏忍不住想哭……原本躲起来哭一下就好了,你却非要搞这么大阵仗,这下好了,全府上下都知道我想家哭鼻子,连姨母都看到了,我以后怎么还怎么立足,如何服众?” 徐言听到这话简直哭笑不得,抱着她拍了拍,轻声道:“想哭就哭,怎么还躲起来?吓得我以为府里的人趁我不在欺负你。” 谁知祁慕灵纤细娇小一江南女子,性子倒是十分倔强,固执道:“我爹爹说嫁人后不能总在外人面前哭,这样会失了威信,被人欺负。” “我又不是外人。” “我爹爹说,嫁人不比在家里,经常哭闹会让夫君觉得我软弱无能,久而久之便会看轻我,欺负我。” 徐言叹气,这祁南山究竟是多怕自己女儿被欺负,危言耸听连哄带吓,弄得祁慕灵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连想家都要躲起来一个人悄悄哭。 “看来临行前你爹跟你说了不少。” “嗯,”祁慕灵点头,手中把玩着徐言绣着精致青云龙纹的衣襟,小声嘟囔着,“我爹还说到了夫家要先立威,不能失了我们皖南侯府的气度,让我不要怕,凡事有他和哥哥,只让我千万别受了委屈就好。” “还有呢?”徐言心想,祁南山真的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能打吗?就这身手,谁敢欺负她?谁又能欺负得了她? “嗯……”祁慕灵也是个没心眼的,把她爹临行前的忠告一股脑全秃噜了出来,“我爹还说,漠北王吃软不吃硬,跟她相处不能来硬的,褚将军虽为儒将,通情达理,但奈何是个妻奴,所以跟他相处只要礼数周到即可,关键还是在王爷。还有父亲,父亲几乎不过问府中事务,深居简出,但他曾是沈清风沈将军麾下,亦不可小觑,让我自己小心行事……” 这是嫁人还是卧底呢?徐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父女二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如果当时祁慕焱在边上,势必不会让祁南山这么误导祁慕灵,真是的,把他漠北王府当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吗?他堂堂世子,怎么可能让妻子在自己家里受委屈? “你爹说的对,这个家里我姨母说一不二,爹和姨父几乎都不会反驳她,但你忘了一点,”徐言擦去祁慕灵脸上挂着的泪水,笑了笑,“你夫君我是漠北王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脆弱独苗,如果有人敢欺负你,那就是跟我过不去,到时我就去入赘你皖南侯府当上门姑爷,让整个漠北王府哭都来不及。” 说罢徐言还有些得意,他文讲不过自己的爹,武打不过姨父姨母,可谁让他是独苗呢?撒泼打滚耍无赖,祁慕灵不能在漠北王府横着走就算他输。 谁知还没等徐言收到预想中的崇拜,就听祁慕灵说:“这跟我哥哥说的一模一样诶,他说如果在王府过得不开心,就把你绑去侯府当上门姑爷,到时候不信漠北王府不听我的。” 我还真是个废物!徐言抽了抽嘴角,心底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废得居然连千里之外的江南都知道他是个废物,丢人啊,太丢人了! 但祁南山和祁慕焱这么说也不过是怕祁慕灵在漠北受委屈,皖南侯夫人用尽生命保下的孩子,皖南侯府娇宠长大的大小姐,如今嫁给他却整日规行矩步,连哭都要躲起来,生怕被别人看到脆弱无助的一面,说到底还是他无能,没法让祁南山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捧在手心里十多载的珍宝。 “灵儿,以后想如何就如何,不必始终拘着自己,这里没人会不敬你,也没人敢欺负你,我也是,我会一直护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为你兜着,信我,好吗?” 祁慕灵点点头,道:“但我爱哭,你不能嫌我烦。” “不会。” “无论对方是谁,你都得跟我站一边。” “嗯。” “那……今晚我想把你眼睛蒙起来。” “好……嗯?”徐言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祁慕灵凑上去,双手绕过徐言的脖子在后背交叠,娇滴滴地蹭了蹭他说:“好阿言,话本里都说蒙眼的男人更是玉盘珍馐,人间绝色,世间罕有,你就让我看看嘛,你如此丰神俊逸,定是比话本里还要俊郎英气……好不好嘛?” 很好,徐言暗暗道:我如此废物,也只有这副身子能讨夫人欢心,如此还有什么扭捏的,从了便是,夫人开心最重要,夫人开心我才能开心。 “那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答应你。” 祁慕灵笑起来眼睛弯弯,颇为甜美可人,她在徐言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丹唇微启,一声“夫君”,让漠北王世子从此予取予求,成了个比他姨父还要“卑躬屈膝”的妻奴。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番外·贤后 这是错拉汝赤离开的第一年,没有了皇家规矩拘束的他混在市井中越发如鱼得水,甚至还不小心帮黑云寨把黑吃黑的物资给抢了回来,就这样,他成了黑云寨的座上宾,聪明,俊美,武力高强,于是大当家的当即拍板,封他为黑云寨的二当家。 你们倒是问问我愿不愿意啊?错拉汝赤臭着脸被几个人按着跪在关公前,想起起不来,磕头又实在磕不下去,且不说他一人之下的日子过久了学不会低头,就是会低头,他一西域异族也不信关公啊……烦死了! 然而大当家的却十分欣喜,一碗酒下肚,大大咧咧的用手抹一把嘴,拍着错拉汝赤的肩膀说:“拜了关公,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受了委屈,哥哥给你出头!” 错拉汝赤在心底冷哼,我的福岂是你们能享受的?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大当家的触碰,心里烦的不行,什么哥哥弟弟的,他只有皇城里那一个好哥哥…… 成了二当家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兄弟们去商道打劫,错拉汝赤百无聊赖地跟一群人窝在假的不能再假的草垛里,等着江南富商的马队经过。 这能劫到才怪!正经富商不去走安全宽阔的官道,反倒走这崎岖难行,还总会遭遇山匪的私家商道,除非他们傻! 然而错拉汝赤的白眼还没翻完,一个由镖局护送的商队就这么送上了门。 “兄弟们准备了,”一个刀疤脸的家伙举着刀跃跃欲试,“今天这可是江南四大家之一的谢家,干完这一票,以后哥儿几个可是个把月都不用再出来赚营生了!” “慢着,”错拉汝赤摆足了二当家的谱,大手一挥,转身离开,“谢家我们惹不起,小心引火上身。” 缺了一颗门牙的土匪当场就急了:“二当家,这谢家又不像毕家那样有皖南侯府护着,我们怎么劫不得?” 对喽,错拉汝赤心想,谢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商贾,没有毕姒渊那本事当侯府世子妃,但这批物资可是江南纳的岁贡和谢家准备上缴国库的粮食金银,他作为“闭门不出,为国祈福”的大周贤后,怎么能带人抢自己国库的东西? “少废话,我在江南杀人的时候你还在撒尿玩泥巴,”错拉汝赤眉头一紧,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凶巴巴地说,“赶紧撤退,大当家的若责怪,我担着就是!” 于是一群人灰溜溜地跟着错拉汝赤离开,独留门牙和刀疤脸两人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越哥,他们怎么撤了?小心有诈。” 谢文越也觉得蹊跷,黑云寨的土匪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撤退?太反常了…… “会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安排?”图宁猜测。 “以黑云寨这些人的脑子……”谢文越认真思索一番,得出结论,“我觉得他们想不了那么深。” 图宁忍不住笑出声:“越哥,你真歹毒。” 谢文越也被自己逗笑:“我又没诬陷他们,若不是黑云寨着实傻得可以,小侯爷早就出兵剿了他们了,难得傻子聚一窝,不用官府安置,也不怕他们欺负良民,四大家族定期来送点补给,让他们安安分分在山里称王,何乐而不为?” 就在这时一伙蒙面人突然冲了出来,将谢文越一行团团围住,凶狠恶煞道:“把你们车上的东西交出来,爷爷我饶你们不死。” 谢文越与图宁对视一眼: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有回马枪?他们有人突然长脑子了? 错拉汝赤走到半路突然发现少了一部分人,暗骂一声又折返回去,果然看到刀疤脸和门牙带着一伙人把谢文越的车运粮车给劫了。 “都给我住手!” 错拉汝赤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刀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谢文越见状内心一惊:怎么又来一伙? “谁他娘的让你私自行动的?”错拉汝赤一脚将门牙踹倒在地,怒道,“你是想让弟兄们跟着你一起送死吗?” 生面孔,新来的,地位不低,这是谢文越对错拉汝赤的第一印象,当然,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就是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 “在下束下无方,冲撞了公子,请公子见谅,”错拉汝赤命人将路让开,继续道,“请公子查查货物可有短缺?” 谢文越有点摸不清状况,安排手下人敷衍的看了看,便说:“在下谢文越,感谢兄台出手相救,不知兄台现居何处,谢某不日将略备薄礼,亲自登门拜谢。” 顺带弄清楚这个新面孔到底是何方神圣。 错拉汝赤本想当个默默无闻的好皇后,可自从他“落草为寇”,是许久没喝过好茶了,于是十分不要脸地说:“略备薄礼就不用了,谢公子这车里的好茶匀我一些便可。” 雨前龙井,茶香四溢,沁人心脾,错拉汝赤光想想都觉得心旷神怡,反正以往各地的岁贡到了皇城都得让他先挑一挑,今天就当提前拿点打牙祭,应该不打紧。 “且慢……” 不等谢文越阻拦,错拉汝赤已经拉开了一辆马车上盖着的布,看到眼前这一车品貌完全没法入眼的东西,眼底瞬间涌起惊涛骇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好,往皇城送的东西都敢给他玩阴的……他回头大有深意的看了谢文越一眼,谢家,你们也摊上事了。 谢文越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山匪不简单,明显比其他人精明,如果被他看穿他们的谋划,这可就不太好办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对视,谁也不说话,图宁左看看右看看,直觉气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在暗暗较什么劲。 “哎呦你看,对不住啊,是我唐突了,”错拉汝赤退后一步,将东西归位,略带歉意道,“公子的东西我怎可擅自乱动,真是不成体统,公子莫怪。” 眼看对方给了台阶下,谢文越赶忙接话:“年关将至,这本就是拉回去赈济灾民和打发奴隶的东西,没伤了公子的眼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接着又是沉默地对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两人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眼中却早已是刀光剑影。 一场闹剧散去,错拉汝赤却没跟着他们一起回黑云寨,而是独自去了鸢尾阁在江南的据点。 “殿下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错拉汝赤看着他一手提拔的分部统领一身奇奇怪怪的花匠打扮,下意识皱眉,问:“你怎的这副打扮?真改行当花匠了?” 韩统领挠挠头憨笑:“殿下莫要取笑属下了,是前阵子皇城传令各部,说西北培育了些花种子,陛下命我们在各处都种上,还说……您一定喜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错拉汝赤简直心累,他这贤后可没有如此劳民伤财的喜好。 周唯近些年仗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是渐渐的一件正事都不干了,不是窝在囿园喂兔子,就是搞来一些奇怪的品种全国到处栽……该不是他不在身边,周唯有劲儿没处使,硬生生给憋成这样的? “殿下?” 眼看他半晌不吭声,韩统领也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您可是觉得不妥?” 错拉汝赤叹气,问:“陛下让你们种什么花?” “跟野蔷薇的味道差不多,但花瓣儿更加饱满艳丽,说是叫……”这韩统领粗人一个,想了好久才不确定地说,“玫瑰?” 玫瑰……一听就是个狐媚惑主的名儿。 “花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头脑发昏如大周贤后,此时此刻已经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一心想看周唯宁可满大周到处种,也等不及他回宫再看一眼的花,到底有多好看。 然而事实却是,这花的确美得张扬,正红的颜色,竟是比牡丹还多了些野心与妖艳。 错拉汝赤捏起一支刚刚采下的玫瑰,却不小心被刺扎了手,他看着指尖的血点,笑着喃喃道:“带刺的玫瑰……真不错。” 之后,被狐媚惑主的花迷了眼的贤后捧着这支花走出老远才想起来,他分明是让鸢尾阁秘密调查江南谢家和黑云寨的。 大概过了一个月,祁慕焱手下一人行色匆匆赶来,道:“将军,鸢尾阁出动了。” “他们怎么会突然有动作?” “属下托同乡打听了过,好像是因为……黑云寨。” 祁慕焱微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那些年因为一些邻国侵扰,江南顾不得剿灭黑云寨,好在那群人普遍没多聪明,所以他便顺水推舟,把这山匪困在一处容后再议,如今鸢尾阁出动,必定是得了皇城里那位的指示,恐怕是那位觉得他消极怠工,出手警告呢。 “整顿军备,攻打黑云寨,不容有误。” 属下微愣,却也知道祁慕焱对待军务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的,于是当下立刻集结军队,向黑云寨进发。 “大当家的,不好了!东军突然出兵,把咱们给围了!” 大当家的拍案而起,扯着嗓子大吼:“什么?!” 一群乌合之众乱成一锅粥,唯有二当家的还在悠闲喝茶,要说谢文越这人不错,还真给他送了好茶来,也不知道是想破财免灾,还是想破财免灾,总之,连鸢尾阁查这鬼精鬼精的商贾都费了好些功夫,谢文越此人,必定不简单! “二弟啊,你聪慧又见多识广,依你之见,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咳咳,”错拉汝赤故作深沉,眉头紧锁看着眼前一个个怕的要尿裤子的人,摔杯为号,大喝一声,“跟他们拼了!” 此举引起一片哗然,特别是大当家的,吓得“花容失色”,握着错拉汝赤的胳膊拼命摇头:“万万不可啊二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东军指挥使祁小侯爷,我等与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哦?富可敌国?”错拉汝赤眯了眯眼,下意识问,“此言何意?” “这祁小侯爷盘踞江南多年,大周大大小小的将领都被打散分去了五湖四海,只有东军和定北军的旧帅未变,”大当家的凑近错拉汝赤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漠北是皇亲,姑且不论,可这祁小侯爷凭什么?还不是凭着他跟咱们当今皇后殿下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 无中生有!这是污蔑!纯纯的污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错拉汝赤咬牙切齿地问:“祁小侯爷富可敌国不过是因着他娶了个会拨算盘的妻,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哎,”大当家的倒是先感叹上了,摇摇头说,“我们落草为寇也不过是讨点粮吃,兵器铠甲都凑不齐几副,那儿有本事掺和贵人们的事?保不齐皇后微服私访就藏在江南,跟祁小侯爷狼狈为奸,想生事也说不准呢……” 错拉汝赤原本想等鸢尾阁摸清黑云寨的底细,再去找祁慕焱唱一出红白脸,然后亮明身份顺理成章把这群人收编了……可现在祁慕焱莫名其妙打上来不说,他还落的这么个名声,现在再说明自己的皇后身份,岂不是坐实了跟祁慕焱狼狈为奸意图造反的污名? 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如……我们投诚?” 错拉汝赤瞥了一眼大当家的,心下大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本以为这些人还会负隅顽抗一阵儿,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大哥深明大义,二弟我简直自惭形秽啊!” “二弟不觉得大哥软弱就好,”大当家的找到知音一般涕泪纵横,“大哥都是为了大家好啊……” “大哥一心为兄弟们,我们心里都明白!” “二弟……” “大哥……” “二弟!” “大哥!” 山门外,祁慕焱面色冷峻地骑在马上,一身冷冰冰的黑甲,犹如杀神。 然而当他看到寨子里缓缓升起的白旗时还是愣了一下,不禁在心底嘀咕,这么容易就投降了?听说黑云寨来了个心眼子比藕还多的二当家,会不会有诈?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一行人就低着头举着手缓缓打开寨门走了出来,东军士兵见状上前按着为首的几人让他们下跪。 其他人都很顺从,只有一人,骨头硬的很,死活不肯弯一下腰。 “不跪?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住手!”祁慕焱大声喝止,“我何时教过你们对战俘喊打喊杀?退下!” 祁慕焱微微弯腰,企图看清那个一直低着头但就是不肯跪的人是何模样,他敢肯定这就是那个二当家,若真是个能人,拉进东军里也不是不行…… “抬起头来,报上姓……名……” “将军——!” 亲卫慌张的一拥而上,都怕自家主帅从马上摔下来被摔出个好歹,可当事人却并不在意,趴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错拉汝赤,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他:“你……” 错拉汝赤耸耸肩,那样子仿佛在说:场面失控了,你看着办吧。 “来人,把他给我单独关押起来!” “是!” 说着亲卫就要上手押解错拉汝赤。 祁慕焱大惊,赶忙阻止:“放肆!把人给老子请回去!就去将军府,伤着碰着,老子唯你们是问!” 当晚处理了那些被收编的山匪后,祁慕焱战战兢兢地回了家,恰好碰上错拉汝赤在他家悠哉悠哉地吃宵夜。 祁慕焱这才想起来,管家是认识错拉汝赤的……幸好幸好,没有怠慢他,否则自己这小命可真能被折磨掉半条。 “你怎么来江南了?还混匪窝里?” “都是巧合,先不说这个,”错拉汝赤突然话题一转,问,“人家山匪在江南盘踞这么久,就差让江南富商上贡了,你个废物点心怎么回事?” 祁慕焱苦笑:“那还不是你家好陛下当年大手一挥让我跟那群岛民开战,不给钱也不给兵,如果不稳住那群山匪,到时候腹背受敌,你让我怎么办?” “那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腹背受敌呢?” “我的殿下,你行行好吧,”祁慕焱苦不堪言,“傻子好不容易聚一窝,江南四大家轮流按时按点被他们劫点财,我也省的用地方财政安置他们,何乐而不为啊?” …… 这下轮到错拉汝赤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当初谢文越恐怕不是被打劫,而是按着约定来送物资的……干!土匪窝待久了,他怎么也成棒槌了! “那你怎么又突然攻上来了?” “鸢尾阁都出动了,我能不来吗?”说到这儿祁慕焱也有些不解,问,“你说说陛下怎么想的,怎么突然管起这江南匪窝里的事了?” 错拉汝赤依旧笑而不语,还能因为什么,是我忧国忧民,是我告诉他南方商匪联合图谋不轨,是我……烦!烦死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错拉汝赤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当机立断道:“不是我说你!堂堂东军指挥使,皖南侯府小侯爷,一个鸢尾阁而已,你至于怕成这样?!” 祁慕焱无语地直翻白眼:“你家陛下的心思多难猜你不知道?我家渊渊封诰命可都指望陛下呢,我敢消极怠工?” “你他娘的真有出息!” “反正比你有出息,”祁慕焱也不遑多让,回嘴道,“落草为寇也就算了,还拜关公拜个老二回来,丢人!” 错拉汝赤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没拜关公!” “那是,你不信我们中原的神。” “好好好,”错拉汝赤指着他连说三个好字,气的夺门而出,“你以后千万别有把柄落我手里!” 然而就在一年多以后,祁慕焱收到了大牢里传来的一封语焉不详却狂妄至极的信。 【不救我,你死。】 这东西出自谁手不言而喻,可祁慕焱却眼前一黑,匪窝便罢,这下直接进大牢了,还有什么祸是错拉汝赤不敢闯的?非得找人治治他不可! 然而祁慕焱找的人似乎也不怎么靠谱,几天后一道皇城传来的密旨送到了他手中,言简意赅几个大字都快把祁慕焱气笑了: 【皇后为国祈福,爱卿祸福同担。】 “好他娘一个为国祈福的大周贤后!” 喜欢周途尽处,唯汝有尔请大家收藏:()周途尽处,唯汝有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