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 第95章 她去了宣城 于是,沈月陶便将原本用于再次甩掉暗卫的准备一并用在了赵霖身上。 流经女人村河道分支的上游便是清河。 水道之上,包括边柳村,天然的地理和人文优势,只要太子派来的暗卫都是男人,那么这一段她完全可以避开监护。 清河的问题,只要带着赵霖走走看一看,加上船上安置的几位水工河防,定能发现问题。 那么剩下之事,他自会想办法解决。 而此时的沈月陶,早就坐上谢立和李远安排的马车,顶着风寒,直奔宣城而去。 5日内,想要到达宣城,只能昼夜无歇。 车轮碾过官道,扬起细碎的尘土。 越往西北,寒意便愈发刺骨。十月的天,在大临相对偏东南的方向尚存几分秋意,可随着路途延伸,路旁的草木已肉眼可见地凋零殆尽,只剩下枯枝在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洗不干净的旧布,偶尔有冰冷的雨丝或是细碎的雪粒子砸落在车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沈月陶蜷缩在颠簸的马车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却仍觉得那无孔不入的寒气正一丝丝抽走她体内残存的热气。 她头晕目眩,喉咙干痛,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生疼。意识在浑噩与清醒间浮沉,她无比怀念起那个现代世界里,几个小时便能跨越千山万水的飞机,平稳迅捷的高铁……哪怕是辆破旧的绿皮火车,也比这能把人骨架颠散的马车上百倍。 科技改变生活啊!这世上就没有某个穿书系统,是致力于改变当下生产力的吗? “咳咳……谢大哥,还能撑住吗?”她哑着嗓子,勉强掀开车帘一角,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驾车的谢立回过头,他原本精悍的脸庞也瘦削了不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 “小姐放心,还撑得住。”他声音有些沙哑,用力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驱散倦意,“李远刚换下去歇着,前面快到驿站了,换马不换人,我们尽快赶路。” 沈月陶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默默放下了车帘。她知道,谢立和李远比她更辛苦,两人轮番驾车,几乎没怎么合眼,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一开始她提出让二人轮休时进马车来休息,均被他们拒绝了。后来过平城时,她换了男装,以命令的语气,才让二人妥协。 “出门在外,不要将就这些细节。以后不要叫我小姐,我叫沈白,叫我沈郎君。” 路途漫长而煎熬。经过驿站时,也只是匆匆补充些干粮和清水,给马匹喂些草料,便再次上路。 沈月陶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高热退去又起,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车厢壁上,随着马车摇晃。 五天后,当宣城那灰扑扑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沈月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五日时间,沈月陶感觉比坐牢那段时间还长。 马车缓缓停下,李远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沈郎君,宣城到了。” 沈月陶挣扎着想坐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她扶着车厢壁,艰难地挪到车边。 谢立伸手扶了她一把,触手之处,只觉得她手臂纤细得惊人,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小,沈郎君!” 她双脚落地,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抬眼望向那陌生的城门,一阵寒风卷着尘土吹过,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肺叶像是被撕扯般疼痛。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系统任务:十月二十日前前抵达宣城,好感度增加1%,当前好感度56%。】 “去福源客栈,石梅已经在那里了。” 说起这石梅,其实她是石竹的孪生姐姐。 采买了石竹后,为了将她纳为心腹,沈月陶便帮她寻回了被卖给另一个户人家做妾的姐姐。 太子的人会跟着她,却不会跟着石竹。 这中间便大有可为。包括在二马村甩掉太子暗卫,处理掉马车,分开后一人提前来宣城。 “贵人,怎么几日不见如此狼狈!” 石梅见到沈月陶,便控制不住掉眼泪。她和妹妹,短短几月,能有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都靠贵人。 十日前,还是水灵的脸蛋,现在看着跟后宅里磋磨了数年的妇人一般。 沈月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冰凉的皮肤和高高凸起的颧骨。眼眶深陷,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憔悴模样。恐怕就算是至亲好友站在面前,也未必能立刻认出来。 “咱也算入乡随俗了,和远哥、谢哥差不多。快,我们几人都受了风寒,去请个郎中来。” 太子赵珩收到赵霖加急传回的简报时,正在与大汶使团进行新一轮的贸易磋商。 他展开密信,快速扫过,眉头先是紧锁——沈月陶不见了?随即,当看到“清河有决堤风险”那几个字时,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月陶的行踪固然重要,但清河若决堤,沿岸州县百姓安危、粮赋税收、乃至社稷稳定,皆是重中之重,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传工部水官郎中即刻来见!”他沉声对身边内侍吩咐,又迅速写下几道手谕,命人火速送往清河下游可能涉及的州府,令其即刻核查河防,组织人力加固堤坝,并做好疏散预案。 同时,他也没忘记加派人手,继续搜寻沈月陶的下落。 安排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转身回到与使团谈判的桌案前。国事繁重,千头万绪,他必须稳住心神。 然而,沈月陶失踪的消息,终究还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这消息先是经由太子身边不算严密的渠道,被一直关注东宫动向的林婉清知晓了。她心中烦闷,又无人排解,将此事告知了兄长林霁尘。 乌骨金对这位接待自己的林散骑妹妹林婉清颇为欣赏,不需多少功夫便了解了她之烦忧。 只是他对沈月陶本就心存忌惮与探究,得知她竟摆脱了太子监视不知所踪,心中更觉此女绝不简单。也断了助林婉清之心。 “沈月陶不见了?呵,这个女人果然去了宣城!” 他就知道,这女人绝不会安分!筹谋了这么久,一定是去了宣城……她去宣城做什么?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冬日啊,太漫长了 十月二十二日,宣城。 沈月陶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玉米茬粥,小口小口地啜着,借此汲取些许暖意。 窗外,天色灰沉沉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压下来。然而,看着这阴郁的天气,憔悴的脸上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 雪,快来了吧。 待到大雪封路,全都的人即便查到她来了宣城,想要干预她的行动也将难上加难。 届时,天寒地冻,交通阻隔,她在这宣城地界,行动反而能更隐秘几分。 那边的消息,理应不会传过来这么快。等到彻底封绝,她便要彻底“消失”在此处。 果然,不过两日,天气骤变。寒风呼啸着卷过街道,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很快便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再到后来,那雪花竟有些离谱地大了起来,偶尔甚至能看到碗口大小的雪片,砸在屋顶、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作为现代人的沈月陶对这罕见的暴雪天气感到新奇,裹着石梅购置的厚实棉袄,围着毛茸茸的围脖,站在客栈窗前观望。 但很快,她心底便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对劲——这雪太大了,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了,气温降得也太快了。 现代社会方便得很,永远不会缺吃食。但是在古代社会,她不安心。 “石梅,李远,你们再去采买些粮食、炭火和耐存放的菜蔬回来,尽量多囤一些。”她当机立断吩咐道。 石梅和李远看着窗外几乎看不清对面房屋的漫天大雪,脸上都露出一丝迟疑。他们住在客栈,何必大量采购还特意搞了个偏僻的院子用来堆货。 “沈郎君,这雪虽大,但宣城往年冬日也常有,官府会有应对,我们囤积太多是否……”李远斟酌着开口。 沈月陶有些迟疑,仍旧坚定自己的念头。 “无碍,先按我的吩咐去采购,可再囤积一些盐和酒水。” 她经历过现代信息爆炸的时代,深知极端天气的可怕,尤其是对古代这种抗灾能力薄弱的社会。 见她神色凝重,石梅和李远不再多问。 他们跟随沈月陶时日挺短,见识过她许多“出格”行为。 两人立刻穿上最厚的冬衣,裹得如同粽子一般,顶着能把人吹个趔趄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雪幕之中。一千两白银,够采办上百人过冬物资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愈发酷寒。谁说这下雪天不冷,明明就是很冷。 屋檐下挂满了冰棱,粗如儿臂。街道上的积雪没过小腿,街上行人很少了。物价已经是正常价格的翻倍了,尤其是炭火和粮食。 四人分成两组,沈月陶带着谢立,李远带着石梅,轮流外出活动。 他们都换上了北方常见的厚实棉袍,外面罩着挡风的油衣或粗麻斗篷,脚上是塞了乌拉草的厚底棉鞋,头上戴着遮耳的毡帽或风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远对外伪装的身份是南边来的药贩子,主要收购一种名为“红景天”的药材,顺便也打听些北地的风土人情和边贸情况。 有时,她也会让谢立扮演来自南方酒楼的管事,借口东家想在北方开分号,物色手艺好的厨子,以此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 他们出入茶楼酒肆,也偶尔去勾栏瓦舍坐坐。外面是天寒地冻,室内靠着炭盆、暖炕也仅能维持不冷。取暖条件比现代社会差多了。 本就是个长期且缓慢的活儿,雪封要持续到来年2月末。 一开始,沈月陶还对这种古代“市井调研”带着点穿越者的新奇感,但很快,这点新奇就被严寒和所见所闻带来的压抑所取代。 热茶和酒并不能真正驱散骨髓里的寒意。 酒肆里有人为了一口烧刀子争得面红耳赤,茶楼角落里有衣衫单薄的人为了一碗热水出卖身体,每日城中都有化为冰雕的百姓。 即便一直在心中劝解自己,这些都是npc ,她心中也极为动容。宣城产矿,还算是富裕之地,百姓尚且过得如此艰辛。 沈月陶小口抿着杯中温过的、有些涩口的粗茶,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跳动的火光。 明明是一幅很温馨的画面,谢立没来由觉得有些可怕。 他跟着这位“沈郎君”的时间不算最长,但被外派单独执行的任务却不少。 那些任务起初看起来都莫名其妙——去某个偏僻村落打听一桩陈年旧事,去定制特殊的马车,重金花钱请水工,去不同的商铺买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杂物等等。 他曾经满腹疑窦,只是本着拿钱办事的原则一一完成。 直到这次在宣城与李远汇合,两人私下里互通消息,将那些零碎的任务拼凑起来,他才骇然发现,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竟然隐隐指向某些他们先前并未察觉的关节,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慢织就。 而他,不过是这张大网中,被无形之手摆放的一小块拼图。 谢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总是挺直的背脊似乎也更佝偻了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今他们吃穿用度都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衣着体面,甚至称得上华丽,他行事也比过去沉稳老练,可眉宇间的褶皱却愈发深重。 他忍不住凑近正在检查物资清单的李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哥,我们跟的这贵人……真,真不是什么怪物吗?” 李远闻言,从清单上抬起头,幽幽地看了谢立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今日城里的粮食,是什么价了吗?”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 谢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比平时大了快两倍,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可能?这才几天!” 李远没理会他的震惊,又缓缓比划了另一个数字:“那你再猜猜,现在一口能暖身的烈酒,又是什么价?”他手指还没完全比划完,就被谢立猛地伸手紧紧握住。 谢立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声音发紧:“别…别比划了!这…这数目,我现在都想把自己打劫了!” 李远感受着他手上的力度和凉意,叹了口气,用力反握了一下,才松开低声道:“所以你现在懂了吧?看不明白的事,不要深思,想多了徒增烦恼。贵人……或许只是比我们这些人,看得更远,懂得更多罢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至少,她带着我们,让我们活得像个人样,还能在这鬼天气里吃饱穿暖。” 谢立怔怔地搓了搓手,看向炭盆边那个依旧沉静的身影,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庆幸,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冬日里的春色 宣城依矿而兴,城外的几座大山便是它的命脉。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最大的那座铁矿山上依旧该是人头攒动、叮当作响,开采的喧嚣会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十一月末,直到大雪彻底封山,实在无法作业才会停下。 然而今年,矿上的动静结束得格外早。刚进十月,矿监便宣布今年的铁矿开采到此为止。 这倒并非上头那些老爷们忽然转了性子,体恤矿工们在日渐凛冽的寒风中,赤着膊或将破旧棉袄捆在腰间,抡着沉重铁镐。 也不是心疼他们蜷缩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就着一点点咸菜疙瘩,啃着能硌掉牙的粗粮饼子,夜里听着呼啸的山风难以入眠的艰辛。 真正的缘由,只有极少人知晓。 外围的小工头、小监工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 他们只当是走了大运,今年能早早回家,不用在越来越冷的天里,踩着冻得僵硬的脚,不断咆哮咳嗽、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挣扎。 能有多余的时间,收拾修补一下漏风的屋棚,多备些柴火,甚至有机会在封山前,去林子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搞两张漂亮的鹿皮给家里的婆娘做个袍子、让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也吃上点肥肉沫子。 更让他们欣喜的是,今年结工钱时,管事竟然额外给每人发了半吊钱,说是上头的恩赏。 握着那多出来的、沉甸甸的铜钱,粗糙皲裂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刺骨了,回家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整个矿工聚居的片区,都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欣欣向荣的气氛,每个人都觉得,苦日子好像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明年或许会更好。 这提前结束的“好运”,起初只降临在少数人头上。十月初,最先歇下来的是那些小工头、小作头,算是矿上的小管理层。 他们揣着比往年丰厚的工钱和那额外的半吊钱,喜气洋洋地回了家,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到了十月中旬,一些身体不大好、在矿上熬了多年的老矿工,也被通知可以休息了,同样领到了三百文钱。 这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家家户户都翘首期盼,盼着在十月底,自家那个在矿洞里卖力气的顶梁柱也能平安归来。 家里的父母妻儿,早早便开始收拾屋子,盘算着那笔即将到手的钱该怎么花,才能让这个冬天好过些。 盼啊盼,盼啊盼,没盼来矿上全面停工的消息,却先盼来了那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雪。 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落下,很快便将山路封得严严实实。矿区里那些最为辛劳的青壮年矿工,一个都没能出来。 工钱倒是托人捎出来了,可偏偏遇上这般鬼天气,城里的粮价、炭火价一天一个样,飞涨得吓人。 好在大家都有提前储备准备的习惯,只有些懒人这次是吃亏吃大发了。 还有家人在矿里的,心里苦得像黄连,又担心着被困在深山矿上的亲人,真是度日如年。 早大半个月就回家享福的那些小工头们,顿时成了香饽饽,天天被那些心急如焚的矿工家属围着打听消息。 “樊作头,矿上到底啥时候放人啊?” “这雪这么大,他们在里面冷不冷?吃的够不够啊?” “上头有没有说咋把人接出来?” 樊立被问得不厌其烦,自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他实在受不了。 趁着天色昏暗,雪势稍减,溜出了家门,七拐八绕地钻进了边娘子那处低矮的土坯房里,图个清静。 这边娘子是个半老徐娘,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但又带着些被生活磋磨的痕迹。 她男人早年死在了矿上,留下她带着自家亲闺女,后来又不知从哪儿捡回来一个瘦弱的女娃,娘仨相依为命。平日里就接些浆洗缝补的活儿,遇到相熟的、手头宽裕的熟人,偶尔也做点皮肉生意贴补家用。 樊立熟门熟路地摸进来,本想直接钻进边娘子的暖窝,却没料到屋里竟有些热闹。昏暗的油灯下,只见边娘子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榻上,居然已经挤了两个人。 一个是斜倚着的柳散,读过几年书,会写一手好字,也能拨拉算盘,在县衙吕主簿手下讨生活,因着一条瘸腿,性子有些阴郁。 另一个则是个生面孔,矮胖敦实,像个地缸,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做惯了力气活的,正缩在床脚,眼神有些局促地瞟着进屋的樊立。 两人一人揽了一个闺女,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梅晚。 边娘子见樊立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堆起笑:“哎哟,樊作头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快,快进来烤烤火,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樊立皱了皱眉,目光在那陌生矮胖汉子身上打了个转,心里嘀咕:这又是哪儿来的?边娘子这生意,倒是越发“兴隆”了。 他“嗯”了一声,没好气地脱下沾雪的外袄,凑到那小小的炭盆边,只想暂时躲开追问,图个清净。 边娘子端上来一碗昏黄的米酒,就着炭盆里那点微弱的暖意,驱散了樊立从外头带来的寒气。 他搓了搓手,瞥了眼床榻上的情形。 柳散算是老熟人了,两人在边娘子这儿碰见过几回,彼此心照不宣。可那个矮胖敦实的新面孔,看着实在眼生。 樊立也懒得理会,身上暖和了些,熟门熟路地就爬上了那盘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的土炕,大手一伸,便将边娘子揽进了怀里,粗糙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在她腰身上揉捏起来。 “死相……”边娘子俏脸一红,象征性地推搡了他几下,那力道软绵绵的,更像是调情。 樊立嘿嘿一笑,不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边娘子挣扎不过,或者说本就没真想挣脱,不一会儿功夫,便被撩拨得眼神迷离,呼吸也急促起来,口中溢出几声压抑的轻吟,身子骨都软了半边,神志都有些发昏。 她到底是成熟妇人,这般情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带着一股子勾人的风韵。 梅香和梅晚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自家娘亲这般模样,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柳散斜倚在炕头,看着边娘子那副任君采撷的媚态,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眼神里像是烧着两团暗火,揽着梅香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唯独那个矮胖的新来的,看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张安的“倒戈” 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大被同眠”的阵仗,心里猫抓似的痒,却又实在放不开。 一只粗糙的大手握着梅晚的小手,只会笨拙地来回摩挲,既舍不得放下,那动作又轻缓得仿佛怕碰坏了什么珍宝,透着一股子青涩和犹豫。 他这般拘谨又渴望的反应,反倒勾得年纪稍小些的梅晚心头如同小鹿乱撞。 少女敏感的掌心被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反复抚弄,一种陌生的酥麻感窜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嘤咛,身子微微颤抖。 这欲拒还迎的嘤咛,如同投入干柴的一点火星,瞬间刺激了旁边的樊立和柳散。樊立低吼一声,动作越发大胆孟浪;柳散也再也按捺不住,将梅香更紧地搂进怀里,低头便要去寻那柔软的唇瓣。 小小的土坯房里,温度陡然升高,弥漫开一股混杂着炭火气、劣质脂粉味和躁动欲望的暧昧气息。 被屋里那活色生香的场面臊得实在待不住,心头猫抓似的,却又鼓不起那份浪荡劲儿。 他见梅晚也被那气氛熏得脸颊绯红、坐立不安,索性心一横,拉起她细瘦的手腕,低声道:“咱……咱去厨房。” 梅晚正不知该如何自处,被他这一拉,几乎是逃离般跟着钻进了隔壁更加狭窄,但至少清静些的厨房。 厨房里没有炭盆,比正屋冷上许多,但灶膛里还留着些未熄的余烬。 男人手脚麻利地塞进几根柴火,用火钳拨弄几下,橘红色的火苗便重新蹿了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将梅晚那张清秀却带着菜色的小脸映得红彤彤的。 脱离了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氛围,两人之间的尴尬反而化开了一些,被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暧昧取代。 “我……我带了些白面来,”男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放在角落的一个小布袋,“要不,烙点饼,再做点面条?” 梅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白面!她和姐姐、娘亲,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这般精细的粮食了,平日里不是杂粮饼子就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 她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嗯!我…我会做!”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男人,怕他嫌自己粗鲁贪心。却见对方从屋后的驴背上解下一个灰色的布袋,根本没有看到她发烫的脸颊,又觉得有些失望。 等她接过男人手上的布袋,小心翼翼地解开布袋,看到里面雪白细腻的面粉和半只风干鸡,动作更是轻柔珍惜极了。刚刚那点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 将风干的鸡剁了炒香,加入一些干菜,放了水开始炖上。 再取来瓦盆,用量杯仔细量出适量的面粉,加水时一点点地加,生怕浪费了一星半点。 那双原本因长期浆洗而有些粗糙的小手,在和面时却显得异常灵巧有力,揉、捏、揣、打,面团在她手中渐渐变得光滑而富有弹性。 男人就蹲在灶膛前,默默地添着柴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梅晚忙碌的身影。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那跳跃的火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看着她因为使力而微微泛红、沁出细汗的鼻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软又胀,还有些酸痛。 梅晚见男人越发沉默,猜他平日里在矿上,见的都是粗豪的汉子、艰辛的活计,不曾见过这般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又带着点羞涩的场面。 阿娘说过,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钻进男人心里。 遂将鼓鼓的胸挺得更高,嘴里还哼着阿娘从南方来的崎路人处学来的调子。见对方盯着自己时不时发呆,得了更多的勇气。 梅晚将揉好的面团用湿布盖好醒着,放在烧着的灶台旁边。又开始利落地准备烙饼。 她动作熟练,擀面杖在她手中滚动,面团很快变成一张张圆圆的薄饼。待到铁锅烧热,抹上一点点珍贵的油,饼子贴上去,立刻发出“滋啦”一声悦耳的轻响,面香随之弥漫开来。 她一边烙饼,一边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灶膛前的男人。 他个子矮壮,蹲在那里像块敦实的石头,火光映照下,那张黝黑平凡的脸上,眼神却格外专注和温柔。能嫁给这样的人便好了! 梅晚的心跳又漏了几拍,脸颊更红了,比灶膛里的火还要烫。 厨房里,面香、柴火气与一种无声流淌的温情交织在一起,与隔壁正屋里那喧嚣的欲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没有孟浪的调笑,没有露骨的纠缠,只有面团揉捏的轻响、柴火燃烧的噼啪。 这个男人,便是根本没有同沈月陶他们一起行动的张安。 他并非凭空出现在这宣城地界,而是受了沈月陶的安排。 当初答应乌日娜掌事成为她的线人监视沈月陶,便是因为乌掌事许诺了不少好处,还多给了银钱。 一个官家小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外乎就是和某些个小情郎腻腻歪歪,或者就是内宅那些事。 起初张安也就是为了多一份保障谋生。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位看似柔弱、需要他“监视”的沈小姐,做得事和接触的人非富即贵,一个小指头就能戳死一片人。 这还没完! 虽然张安至今不敢确认,但是他心中几乎肯定,自己这般境遇,一定有沈小姐的助推。 先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落难女子”,哭哭啼啼地撞到他怀里,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勾走了他的魂。 结果这渔娘的父亲是个黑心肝的,要200两礼金。 鬼迷心窍的他没有忍住诱惑,自认为春风得意,入了赌坊,结果不仅将乌掌事给的50两输得精光,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差点被人打断腿。 就在他走投无路,以为死定了的时候,沈月陶找到了他。 不仅帮他找到了心爱的渔娘,帮他还了赌债,让他和他老娘过上安稳日子。 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份镇上新居的地契已经塞到了他手里,而他那位本该在乡下老屋的病弱母亲,早已被人悄无声息地接去了镇上妥善安置。 “只要你想,渔娘便是你的妻子。” 直到那一刻,张安才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彻底清醒过来。 哪有什么飞来艳福和横财,从他收了乌日娜的钱开始,他就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狗头金 而沈小姐这一手,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能让你和你娘活得好好的,也能让你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拿不到的好处是虚的,但老娘和渔娘捏在别人手里,却是实实在在的。 该选哪边,他再蠢也明白了。 于是,他比沈月陶更早来到了宣城附近活动。 凭着那股子憨厚敦实、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在矿上帮人顶过班,卖过能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也当过走街串巷的货郎,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这片矿区,一点点收集消息。 看着梅晚那带着羞涩和期盼的明亮眼神,张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幼娘。 他这片刻的失神,落在梅晚眼里,却成了看自己看呆了的证明,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等饭菜做好,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梅晚先给张安盛了满满一大海碗面条,上面堆满了吸饱了鸡汤的干菜,还把锅里唯一的那只鸡腿夹到了他碗里。 “你……你干活累,你吃。”梅晚小声说着,脸颊绯红。 张安看着那油光发亮的鸡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哽。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用筷子将鸡腿夹起来,放回了梅晚碗里:“你吃。”这朴实的举动,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却让梅晚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更加认定这是个会疼人的靠谱男人。 厨房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气氛温馨得有些不真实。 等他们吃完,梅晚将锅里剩下的面条、炖菜和烙饼全都盛了出来,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盆,端去了正屋。 正屋里,那场荒唐刚刚平息不久,四人皆是衣衫不整,餍足中带着些许疲惫。 这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一端进来,那混合着面香和肉香的气息,瞬间勾动了所有人的馋虫。 情欲得到满足后,正是饥肠辘辘之时,眼前还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精白面和实实在在的肉,樊立、柳散,连同边娘子和梅香,都忍不住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眼睛都直了。 “一起来吃吧!”张安闷声说了一句。 边娘子也顾不上整理散乱的衣襟,猴急地先抓了一个烙饼塞进嘴里,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吞下大半张饼,才缓过劲来。 想起什么,连忙给梅晚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些白米面太精贵了,还有没有剩?可别一顿都造完了! 梅晚看懂了她娘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边娘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惋惜——这一顿吃掉的精白面和肉,换成粗粮,够她们娘仨吃上五六天了! 可那饼子吸满了浓郁的鸡汤,那干菜带着肉香,那面条爽滑劲道……实在是香得让人停不下来,她一口接一口,吃得毫无形象。 樊立和柳散二人也是如此。 他们虽比普通矿工宽裕些,但也不敢这般大吃大喝,此刻吃得满嘴流油,额头冒汗,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一顿饭。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这物资紧缺、物价飞涨的时节,能拿出这般精贵吃食大方分享的,那绝对是“仗义疏财”的实在兄弟! 樊立拍着张安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说道:“好兄弟!够意思!以后在这片儿有啥事,尽管找我樊立!”柳散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真切的笑意,对着张安点了点头。 一顿饭,瞬间拉近了几个男人的距离,也让边娘子母女看张安的眼神更加不同。 十一月初,积攒快到大腿的大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沈月陶终于信了,这雪化的时候,比下雪时更冷,冷得钻心蚀骨。 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墙壁,顺着地缝钻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身上,直往骨头缝里钻。 沈月陶老觉得这天气,冻得她几乎呼吸都费劲,整日都蜷缩在客栈房间的床榻上,身上裹着两层厚棉被,怀里还揣着个汤婆子,面前的火炉烧得旺旺的,却依旧觉得手脚冰凉,呵气成霜。 “阿嚏——!”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鼻头通红,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虚弱地吸了吸鼻子,感觉胸腔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谢立和李远端着刚煎好的驱寒药进来,看见她这副病恹恹、连床都下不了的狼狈模样,两人对视一眼,非但没有担忧,眼底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踏实。 这段时日,这位“沈郎君”行事老辣,布局深远,每每出人意料,让他们都时常感到心惊与费解,心底那份敬畏与疏离感与日俱增。 可如今,看她这般畏寒怕冷、娇弱不堪的模样,倒让他们猛然想起——这位贵人,骨子里终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认知,奇异地消解了些许因未知而产生的隔阂,让他们觉得,这位主子似乎……更真实、也更贴近了些,伺候起来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 沈月陶没精力去揣测他们的心思,就着石梅的手勉强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汁,蹙着眉缓了好一会儿,才气息微弱地吩咐道: “雪停了,路也该慢慢通了……多留意那些矿工的家眷,尤其是家里男人一直没从矿上出来的……” 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长长的睫毛因刚刚敞开过的门,不适而微微地颤动,声音更实了一些,“还有……留意市面上,或者私下里,有没有人出手……狗头金。” 谢立和李远神色一凛,立刻凝神细听。 “若能收到,想办法……收几块回来。”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他们,补充了一句,“务必低调,谨慎些,别惹人注意。阿嚏——!”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和喷嚏,但那“狗头金”三个字,在谢立和李远耳中炸开。石梅还有些迷茫,这二位混迹江湖这么久的,怎么会不懂。 纯度极高的金子!那可是金子啊!能产狗头金的金矿一定很大,这附近哪来的金矿? 唯有一个麓山铁矿!那么,猫腻必在其中。 “是,沈郎君,我们省得。”两人躬身应下,眼神交汇间都看到了双方的恐惧,还有压抑隐藏得极深的火热。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她在宣城 等待了多日,就在沈月陶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湿冷的天气和反复的风寒耗干时,终于迎来了一丝转机。 这日午后,福源客栈的老板亲自叩响了房门,身后跟着个小伙计,怀里抱着一坛用红布封口的土陶酒坛。老板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对着前来应门的石梅说道: “沈郎君,外面有人送来一坛酒,说是自家酿的土酿,想请郎君品鉴品鉴,看看能否入得了眼,寻个合作的门路。”老板说着,小心地观察着石梅的神色,“许是听说郎君您是从南边来寻好厨子的,顺带也想探探这酒水的行情。” 沈月陶靠在榻上,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她对外伪装的身份确实包括寻觅特色食材与酒水,这类投石问路的事情并不少见。她示意石梅去打发客栈老板,勿让他进来打扰。 酒坛入手沉甸甸的,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将酒坛放在桌上,揭开了红布封口,一股不算醇厚、甚至带着些浑浊气味的酒香飘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酒看起来品相实在一般。不过这个时代,却算不错了。 沈月陶却微微直起了身子,目光落在坛内那略显浑浊的酒液上。拿起桌上备着的长柄竹勺,缓缓探入酒坛底部,轻轻搅动。 勺底触碰到了硬物,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果然,是张安送来的。 沈月陶眼神一凝,手上动作更加小心。不一会,几块不规则的金子被捞了出来。 那金子并非寻常金锭的光滑,而是带着天然形成的疙瘩和纹路,大的约有拇指大小,小的如同指甲盖,狗头金! “此酒虽有谷物香醇,但卖相终究是差一些,难登大雅之堂。赏!” 石梅会意,立刻从袖中取出些散碎银钱,出去打发了客栈老板和送货之人。 待她回转,沈月陶已在她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石梅神色一凛,郑重点头。 不多时,石梅便将近日以“品鉴”为名收到的各式酒水,连同那坛特殊的“土酿”一起,仔细搬上马车,趁着雪化之路稍通,带着沈月陶的信物和对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宣城。 全都,御书房。十一月一日。 炭火烧得极旺,驱散了殿外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皇帝赵寰身着常服,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面色沉郁。 他手中捏着一份刚从宣城送来的加急奏折,良久,他将奏折重重拍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雪灾!”他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才一场雪,就敢跟朕喊雪灾?州府是干什么吃的!防范不力,物价飞涨,还敢张口要钱要粮!” 御案下方,太子赵珩垂手恭立,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御案边缘,神情专注而恭顺。 仿佛在仔细聆听父亲的每一句训斥,没有丝毫懈怠,却也看不出寻常父子间的亲昵随意。先君臣,后父子。 “父皇息怒,”赵珩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宣城地处北地,这场雪确实数十年罕见,压垮民舍、阻断交通亦是事实。”他顿了顿,谨慎地补充道,“只是,是否到了需要即刻拨付大量赈灾钱粮的程度,还需户部与工部仔细核议。”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又拿起另一份奏折,语气更冷了几分:“防范?你看看这个!辽河也受了雪灾,他倒好,直接说辽河部族来年缺衣少食,恐会南下寇边,跟朕要军饷,要物资,要加固城防!” 他越说越气,将奏折“啪”地摔在案上。 “这老狐狸!句句为国为民,字字夹带私货!你看看最后,说什么他女儿黄嘉柔在京城已久,婚事未定,年岁渐长,他这做父亲的忧心不已,请朕体恤?他这是在跟朕讨赏呢,还是变着法儿提醒朕别忘了他们黄家?” 赵珩上前恭敬接过奏折,快速扫过,尤其是最后那看似家常实则意味深长的几句,心中了然。 但他的婚事已被父皇定下,太子妃人选是太傅府的千金。黄郡君做良娣,仍旧在商议阶段,实则是怕寒了宣抚使的心。 皇帝盯着太子,眼神从锐利到怀疑,仿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心中可是不满?”皇帝忽然嗤笑一声,自己这好儿子为了婚事,不是没找过人当说客,还想与他讨价还价。 赵珩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 黄宣抚使可能与辽河部族有勾结,以及宣城麓山铁矿区内很可能隐藏着未经上报的金银矿,这两件事,皇帝与他心照不宣,暗中调查已久。只是宣抚使做事谨慎,边关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确凿证据和万全把握,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父皇明鉴。”皇帝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挥了挥手: “罢了,此事你好好查。只是这老狐狸步步紧逼,朕心里这口气,不顺!” 他看了一眼恭立一旁的太子,语气缓和了些: “黄嘉柔的婚事,等到开春吧,也省得他总拿这个说事。至于宣城雪灾和边关军饷……让户部先去核议,拿出个章程来。” “是,儿臣遵旨。”赵珩躬身应道,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此事的“章程”,至少要到春节后了。 太子赵珩从御书房退出来,殿外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正欲举步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候在廊下的林霁尘,对方不着痕迹地递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候。 赵珩脚步微顿,面上不动声色,走到不远处一株光秃的银杏树下,仿佛在欣赏冬日景致,心中却思绪翻涌。父皇喜欢用拖字诀,要么不出手,一出手雷霆之怒。宣城那边……她怎么样了。 约莫一炷香后,林霁尘也从御书房出来了。 只是他的表情着实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带着点像是得知了什么有趣秘密的玩味。 两人默契地并肩往宫外方向走去,待离御书房远了,林霁尘才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殿下,我刚得到一个消息,关于沈月陶的。” 他顿了顿,甚至都未看清对方脸色,有些轻快地说道:“她很可能在宣城。”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我想见她 赵珩脚步未停,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反问:“宣城?你从何得知的?” 他心中却是一顿,石竹是十月二十七日深夜才将密信送到他手中,信中明确说了沈月陶故意甩掉了他的暗卫去了宣城,还交代了些许后续安排。 这才过去一天,十月二十八日,林霁尘的消息渠道竟也如此灵通?莫非也是留了信给他? 林霁尘并未察觉太子瞬间的思绪万千,自顾自地说道:“而且,据我推体侧,她并非如我们最初所想是被人挟持或遭遇不测,而是……自己主动去的宣城。” 他看向太子,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到一丝惊讶或认同:“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弱质女流,为何要只身前往那等边陲苦寒之地?还偏偏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但见面上依旧维持着太子的威仪与平静,林霁尘面上浮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有些自嘲。 “殿下,或许觉得我此刻言行可笑。不瞒殿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微微仰头,看向宫墙上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审视自己过往的二十年。 “从前,我只知何为门当户对,何为才貌相当。月陶……她在我眼中,不过是沈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容貌不算绝色,才情亦不显赫,性子更是……不甚温婉。我甚至曾以为,若她能得到我一丝半点的青睐,已是她莫大的荣幸。” 赵珩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然,他此时恨不得堵住林霁尘的嘴。 “‘全都第一公子’?呵,不过是旁人谬赞,我却也因此自视甚高,以为世间女子,合该任我挑选,而我只需矜持地站在云端,俯视她们为我倾心、为我争抢便是。”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赵珩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又温柔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与灼热。 “可当她真的不见了,当她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传来时……我才发现,我这里,”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会慌,会乱,会……疼痛难忍。” “我这才明白,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是那个我可以随意评判、居高临下看待的沈家庶女。她在我的心上,留下了痕迹。” 林霁尘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高傲外壳,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下,我想见她,确认自己的心意。” 赵珩听着林霁尘那近乎剖白心迹的言语,嘴角的弧度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越发高高翘起,那笑容看起来温文尔雅。 瘦窄的脸上,有些突兀了。 “林散骑,”赵珩声音平稳,带着些玩笑意味儿,“你莫非是忘了,她已与刘三公子定了婚,而父皇,也早已为你和平安郡主赐下婚旨。”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霁尘脸上,语气渐沉:“你这般不管不顾地剖白心迹,将未来的平安郡主置于何地?将康显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又可曾想过,你这一时冲动,会将沈月陶推到何等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 他试图用现实、用责任、用利害关系,将林霁尘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压回去。 谁知,林霁尘听闻此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赵珩,那眼神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 “殿下教训的是,是臣失言了。”他口中称是,话语却步步紧逼,“臣身份微末,自然比不得殿下尊贵,所思所想亦不及殿下周全。只是……” 他话锋一转:“殿下不假思索便如此急切地阻拦臣追寻心意,甚至……设身处地为沈小姐的境遇考量得如此周详。这份‘关怀’,不知殿下可曾同样施与臣的妹妹,未来的太子妃,林婉清?” 赵珩瞳孔微缩,嘴角那抹完美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缓缓敛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直冲头顶,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弦绷紧的声音。 骤然意识到,林霁尘这番话,根本就是一个试探!试探他对沈月陶的态度,试探他是否将林婉清真正放在了未来妻子的位置上! 而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自己方才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维护沈月陶,完全落入了林霁尘的圈套,暴露了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思。 那个狡猾的女人!竟能如此影响他的判断,让他在这等关键时刻,被林霁尘轻易抓住了破绽! 赵珩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他冷冷地看着林霁尘,心中警铃大作——这未来的大舅子,今日此举,真的仅仅是为了试探他对沈月陶的心思吗?还是,来提醒自己! 宣城边娘子那低矮的土坯房里,连着两日的酒肉招待,让樊立彻底将张安视作了仗义疏财的好兄弟,勾肩搭背,无话不谈。 他是个粗人,有酒有肉便是天堂,哪里会去想更深的东西。 可柳散不同。 几杯浑浊的烈酒下肚,他借着酒意揽着梅香早早“睡下”,鼾声如雷,心思却清明如镜。 他冷眼旁观,越发觉得张安此人透着古怪。 一个在矿上帮工、卖膏药的走贩,即便有些积蓄,出手也未免太过大方了。那精白面,那风干鸡,那不要钱似的酒水……这绝非常态。 他留了心,第二日、第三日,便不着痕迹地从边娘子和梅香口中套话,终于让他摸到了一点门道——原来张安近来搭上了一条财路。 有个从南方来的酒楼管事,打着寻觅地方特色美食和稀罕物的旗号,四处撒钱。但凡推荐些像样的吃食或玩意儿,都能得一笔不小的赏金。 樊立听了只当张安是胡诌,柳散却默默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稀罕玩意儿”几个字。 他想起矿洞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岔道,因有细小的山泉渗入,湿冷异常。 有些好酒的矿工偷偷用那渗透水酿酒,并借助矿山洞穴独特的环境窖藏,据说能得出一种别具风味的“矿洞酒”,虽浑浊,却别有劲道。或许,可以此为由头? 世上之事,有时就是这般“巧合”。柳散心中盘算的,本是想借张安这条线,探探那南方管事的底。 他佯装无意地提起这特殊的“矿洞酒”,张安果然表现出兴趣。 于是,第三日,柳散便领着张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进入了那废弃的矿洞岔道。光线昏暗,空气湿冷。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钓鱼 “这里用了渗透水,加上这个环境,窖藏的酒别有一番滋味。” 柳散弯腰去搬动一个酒坛时,张安眼尖地瞥见,旁边另一个歪倒的空酒坛底下,似乎垫着几块不起眼的、带着泥土的疙瘩。洞穴深处光线晦暗,但那物件隐约的黄澄澄反光,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他趁柳散背对着他,正费力搬动酒坛、口中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酒水如何醇厚时,迅速蹲下身。 “张兄弟,你看这酒,虽浊,却烈中带甘,别处可寻不到这般风味!”柳散,转过身,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张安瞬间的异样“待你引荐了那位管事,这酒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张安喉咙发干,含糊地应道:“柳兄放心,一定,一定……” 模模糊糊的态度,反倒坐实了他确实能和对方搭上话。 那几块被张安意外摸走的狗头金,正是柳散的上峰吕主薄私下截留、偷偷藏匿在此处的“赃物”。 吕主薄没过几日便心惊胆战地发现,那几块压箱底的“硬货”竟然不翼而飞了!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东西见不得光,一旦暴露,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空有满腹怀疑和恐惧,却不敢声张,只能成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办事也接连出错。 这异常很快便被他的顶头上司,监管矿务的黄铁监察觉。 黄铁监老奸巨猾,见吕主薄神色慌张,行事颠倒,便知其中必有蹊跷。一番严厉拷问之下,吕主薄心理防线崩溃,将私藏狗头金以及金子莫名丢失的事情和盘托出。 黄铁监闻言又惊又怒,此处的秘密要是暴露,他就是那九命猫妖也嫌命不够多。立刻派人查到了柳散的头上。 被抓到时,柳散正抱着梅香颠鸾倒凤。本就不是个硬骨头,几番拷打便熬不住,将自己为了搭上线、如何带张安去矿洞品酒,以及事后张安确实分了他一笔“赏金”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 然而,当黄铁监的人再寻张安落脚之处时,早已人去屋空。 而福源客栈里,那位曾引起柳散注意的、来自南方寻觅美食的“沈郎君”也在雪化后的第一时间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宣城。 取而代之的,是住在客栈后面那条僻静小巷里,一个刚刚租下小院、自称是来投奔宣城远房亲戚的妇人张水合张娘子。 这小院,恰好就在之前沈月陶用来囤积物资的那个偏僻院落旁边,不显山不露水,完美地融入了市井之中。 黄铁监安排人手沿着官道及各条小路追查,想要找到已经恢复女装、混迹于普通行旅中的石梅,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丢失的不过是几块无法公开描述、甚至不能明言其形状特征的狗头金,根本无法大张旗鼓地通缉搜查,这追查的力度和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这几块金子本身,确实不足以给黄宣抚使这等封疆大吏定罪。 然而,从吕主薄私藏赃物暴露,到黄铁监紧急抓人、封锁消息,再到他派人沿途设卡、暗中盘查这一系列举动,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每一处被惊动的关卡,每一个被暗中询问的线索,都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默默地在看。 这,正是沈月陶留信给太子赵珩的真正内容,也是她以身作饵、冒险前来宣城的核心目的之一。她在信中言辞颇为激烈,甚至带着几分决绝—— 殿下暗卫护卫周全,月陶感激不尽。然此身若始终困于羽翼之下,与笼中雀何异? 来年婚期将至,月陶即将嫁入刘家。黄宣抚使盘踞边关,其心难测,隐患不除,妾身便是灾星。 月陶决不允许因己之故,将潜在之危祸引至刘三公子及其其家人。 故,月陶甘冒奇险,行此引蛇出洞之策。 殿下无需寻我,只需静观其变,看清这宣城之地,究竟会惊起多少蛇虫鼠蚁,又会牵扯出多少见不得光的勾连。 他们“心中有愧,”那几块丢失的狗头金,就是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真正要钓的,是藏在水底深处的大鱼。 沈月陶此刻要做的,便是继续蛰伏在宣城这片风暴眼的中心。 黄宣抚使因之前种种,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她这一招灯下黑,风险固然极大,但若能配合赵珩在全都巧妙造势,营造出她“失踪”一段时间后又“安全”返回都城、并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假象,也并非难事。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系统穿书的设定,让和男女主非相关的部分推进非常困难,所以只能她亲自推动,否则任务将永远停滞不前。 更何况,系统还颁布了“取得万民血书,成为扳倒黄宣抚使的重要证据”的任务。 这显然需要在宣城本地才能完成。系统不会无的放矢,宣城肯定还有事要发生。 所以,无论如何,她此刻绝不能离开。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还未等来太子安排接应或传递消息的人,反而在雪化后一个清冷的早晨,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站在自家小院门口张望时,等到了一个风尘仆仆、几乎与本地行脚贩夫无异的男人。 那人裹着厚厚的、沾满尘土的灰扑扑头巾,脸上围着挡风的粗布面巾,只露出一双因长途跋涉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难掩其清亮轮廓的眼睛。 他牵着一匹几乎蹄子都在地上没有抬起的疲惫不堪的瘦马,靴子和裤腿上溅满了泥泞的泥水。 与咬着包子、愣在门口的沈月陶对上时,他明显也怔住了。他似乎并未想到二人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随即,他抬手,有些迟缓地扯下了遮脸的面巾,露出了那张沈月陶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是林霁尘! 只是眼前这人,哪里还有半分“全都第一公子”的矜贵与风华? 嘴唇因干渴和寒风而裂开了几道血口子,脸颊被吹得皲裂发红,皮肤粗糙,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浓重倦色。 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在最初的惊愕过后,骤然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般的灼热光芒,仿佛穿越千山万水的困顿,在见到她的这一瞬,都变得值得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干涩的喉咙堵住,只化作一声带着白气的、沙哑的低唤:“月陶?”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官人 而此刻的沈月陶,也全然不是林霁尘记忆中任何一副模样。 她做着一副寻常的已婚妇人打扮,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用最普通的木簪固定,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耳侧。 身上穿着一件略显臃肿、颜色暗沉灰扑扑的粗布棉衣,尺寸似乎还有些不合身,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脸上未施粉黛,素净得甚至有些苍白,因畏寒而微微缩着脖子,很是没有仪态。 双手正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大口大口地啃着,丝毫没有名门淑女的模样,目光则不住地往巷口张望。 实则沈月陶是在等每日这个时辰准时经过的叫卖“汤茶药”的担子,喝上一碗便能驱散大半日的寒气。 她这副样子,土气,呆愣,与周遭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农家妇人几乎别无二致,哪里还有半分官家小姐的影子? 于是,在这宣城一条僻静小巷的清晨,寒风尚未完全散去,两个人都处于最狼狈、最毫无防备的状态,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他,是褪尽了所有华彩、披星戴月奔波千里、疲惫不堪的贵公子。 她,是掩去了所有锋芒、隐于市井小心翼翼、朴素无华的“村妇”。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惊愕之下,无法掩饰的、最真实的窘迫与震动。 “林——” 沈月陶率先拉着对方的袖子,便要把他拉进门。听到轻笑一声才发现,原来他手中牵着马,这马过不去这门儿,给沈月陶整了个大红脸。 等二人一起围着个炭盆坐下,林霁尘端着那个粗瓷碗,不太习惯喝着里面味道有些呛口、甚至带着点土腥气的香叶茶。 这茶与他平日饮用的那些雪水烹制的名茶天差地别,入口粗糙,甚至有些刮喉咙。 可在这四处漏风的陋室,对着跳跃的炭火,看着对面那个一手端茶,一手在炭火边缘不断试探的女子,他竟从这荒唐的境地里,品出了一丝莫名的、久违的踏实感。 沈月陶显然心思似乎不全在屋内,耳朵微微竖起,像是在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悠长而略带沙哑的叫卖声:“煎——点——汤——茶——药——嘞——” 沈月陶眼睛一亮,猛地放下碗,说了声:“哎呀,你等等!”便像只灵巧的兔子般,抱起那个空了的瓦罐,匆匆冲向了院门外。 林霁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只来得及看到她消失在门边的衣角。 紧接着,院门外便传来了沈月陶用那种他完全听不懂的、带着浓重宣城乡土气息的奇怪口音,叽里咕噜地与那卖货郎交谈的声音。 那语调又快又急,还故意压粗了声音,和一路走来的听到的妇人声音很像。 不过片刻,她便抱着那个重新变得沉甸甸、冒着滚滚热气的瓦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喝这个,”她把瓦罐往小几上一放,掀开盖子,一股混合着姜、枣、茱萸和其它药材熬煮的汤,浓郁辛香,比之前的香叶茶不知呛了多少倍,“喝了就暖和了。。” 林霁尘这才恍然大悟,她刚才那般探头探脑、捧着包子站在门口张望的模样,原来就是在等这个! 沈月陶因为满足而微微发亮的眼睛,因为小跑而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几缕垂落在额前、被她随手拨到耳后的碎发,心中那股暖意骤然升腾,比眼前跳跃的炭火还要炽热几分。 “沈——” 话未说出口,一碗八分满的热汤送到了唇边。 林霁尘喉头蠕动,沈月陶只当他是馋了。 “烫,小口喝。你一路奔波而来,这个可以散掉风寒,可是好东西啊。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硬是药吃了好多,迷糊了半个月才好受一些。” 她手脚麻利地再给自己倒了一碗,重新在炭盆边的矮凳上坐下。 林霁尘试着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奇特,带着姜的辛辣、茶的微苦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草药气息,好像算不上好喝,但一股热流顺着喉咙直坠入腹中,四肢百骸都仿佛被这股暖意熨帖开来,驱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与寒气。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沈月陶。她咕噜噜长喝了一口,目光却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对此地“特色饮品”的反应。 “如何?喝不惯?”沈月陶见他停顿,挑眉问道。 林霁尘摇摇头,又喝了一大口,诚实地评价:“味道……颇为独特,但确实暖身。” 就着汤茶药,还有羊肉包子,二人时隔快一个月,在全都、不,许州几百里外的地方,畅聊起来。 太冒险了! 一个是想要摆脱追杀,主动做那鱼饵;另一个是发现了苗头,主动向皇帝请命。 两人几乎同时在内心感慨。只是这一次,从劝解对方到都已然在局中。 能把林太傅拉下水,皇帝自然是愿意的。 不然以黄宣抚使的战功,到时候推出去一些个倒霉蛋,朝廷自有保他的人。 文官之首,站在他的地对面,万一,林霁尘人在这边没了,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林府没了继承者,林太傅必定伤怀。 对皇帝来说,一举解决文官和地方势力,再推自己的人上,再好不过。 沈月陶对帝王心术的阴暗揣测,带着现代人特有的清醒与疏离。 这并非她凭空想象,前世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权谋剧、历史分析乃至出租车司机的闲聊,作为一个现代人有这般“大逆不道”的猜测很容易。 炭盆中的炭火噼啪一声轻响,爆起几点火星。 “林公子,”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既然来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霁尘放下已经空了的粗瓷碗,指尖因温暖而恢复了些许血色。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首先,我得先换个身份,比如,”他顿了顿,看向沈月陶,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弧度,“一个来此投亲,却寻亲未果,暂时赁居在此,准备做些小本生意的人?” “咦?那我占你个便宜,你不如做同我张娘子吵架又上门追妻的官人?”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矿塌了 沈月陶那句话脱口而出后,眼见林霁尘先是愕然地睁大了眼,随即那本就因炭火烘烤而泛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延开一片更深的绯红,连耳根都未能幸免,几乎要与盆中跳跃的火焰争辉。 下意识垂下眼睫,握着粗瓷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沈月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这来自现代的灵魂,习惯了更为直白甚至带点戏谑的言语,放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尤其是对林霁尘这般守礼的君子而言,实在是过于孟浪和跳脱了。 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只是假装,权宜之计。”她清了清嗓子,“或者,说你我是订过亲,还未成婚之人,哎呀,那就说你是我娘家表哥,也前来投奔也行。” 【系统任务:上游清河十日内会决堤,帮助州府转移百姓,完成好感度增加2%。】 日子早就过了十日,但是沈月陶迟迟没有收到好感度增加提示,所以编起理由也是格外顺口。 “我听闻清河虽未决堤,也有不少百姓受了影响,流离失所。所以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霁尘低声打断。 “好。”他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未褪,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直视着沈月陶,“我……就是你的官人。” 火光在他眼中闪动,沈月陶心跳得极快。 这句话他说得极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说完,似乎耗尽了方才积聚起的所有勇气,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沈月陶。 那侧脸的红晕、高挺的鼻梁、流畅的脸型、有些起皮的嘴角也很性感…… 沈月陶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间竟忘了原本要说的“正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不去。 “真好看啊!” 这纯粹是颜狗的本能反应,毕竟她最初对书中这位“全都第一公子”产生兴趣,很大程度上就是始于颜值。 这念头如此清晰,以至于她不知不觉间竟低声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她自己倒是没啥,随即看到林霁尘身形明显一僵,连脖颈都透出了粉色。 片刻的旖旎与尴尬,很快被一个突然冒出的、不算好的点子冲散。 沈月陶眼神微闪,方才还带着些许戏谑和欣赏的目光,渐渐沉淀下来。 沉浸在羞窘中的林霁尘,并未立刻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变化。 沈月陶轻轻吸了口气,将碗底最后一点微凉的汤茶药饮尽,那辛辣的余味刺激着喉咙,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是现代人!她要回去!她还被其他“沈月陶”追杀! 二人刚将彼此掌握的信息粗略交换完毕,还未来得及细细商议后续行动,原本还算平静的街巷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声又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划破了寒冷的空气: “矿塌了!矿塌了!死人啦——好多人都被埋在里面了——!” 沈月陶与林霁尘脸色同时一变,迅速起身推门而出。只见原本僻静的小巷里,不少住户也都惊疑不定地探出头来张望。 模糊的黑影连滚带爬地从巷口方向冲过来,近看才发现确实是人。 沾满了黑灰色的矿灰与泥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衣衫颜色,头发纠结如乱草,脸上除了眼白和因嘶吼而露出的牙齿,几乎全是污垢。 一条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眼神涣散,状若疯癫,嘴里反复嚎叫着:“塌了!全完了!!” “这是谁啊?认识吗?” “看着确实像矿上的,不是都停止开采了吗?” “不是,听说还有一批人在矿洞深处。” “这样子,真可怜。” 很快,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几名穿着府衙公服、腰佩朴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冲进小巷,径直扑向那个疯癫的矿工。 “滚开!都滚回去!看什么看?”为首的小吏厉声呵斥着探头张望的居民,一脚将那矿工踹倒在地,“哪里来的疯子,在此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带走!” 那矿工被粗暴地反剪双手,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被一块破布死死塞住,如同拖拽牲口一般被迅速拖离了小巷。 巷子里的居民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开来。 “真是疯子?” “矿上……不会真出事了吧?” “府衙的人都来了,估计是胡说的。” “难说啊,我说真的,我娘家远房表弟就在矿上干活,这都快半个月没消息了……”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沈月陶和林霁尘站在院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我官人,呵呵。今天刚来的!” 勉强对着巷子里的邻居们挤出一点附和的好奇笑容,随即退回院内,关上了门。 “进去吧。” 门扉合拢,根本隔绝不了外面的嘈杂。 回到院中,沈月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走到屋檐下,那里悬挂着一串冬日里晾晒的、早已干瘪深红的柿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伸手,利落地摘下一个,手臂一扬,那枚干柿子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越过了低矮的土墙,落入了隔壁的院落。 这是她与李远、谢立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之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院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子略显粗嘎的吆喝:“张娘子在家吗?送炭火的!” 沈月陶快步上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扮作寻常炭郎打扮的李远。他头上戴着挡风的破毡帽,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炭灰,肩上扛着半袋木炭,看起来与城中其他以此为生的苦力并无二致。 “哟,张娘子,您要的炭送来了,这天儿冷,得多备着点。”李远一边说着,一边机警地扫了一眼院内,看到站在屋檐下的林霁尘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沈月陶侧身让他进来,低声道:“进来吧,正好我家……官人也在。”她说到“官人”二字时,略微顿了一下。 李远扛着炭袋走进院子,放下东西,对着林霁尘恭敬地行了个礼,虽未言明身份,但态度已说明一切。 如今,李远和谢立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靠着之前沈月陶让他们利用“沈郎君”身份暗中囤积的一些物资,做起了些不起眼的小买卖,既能维持生计,更重要的则是暗中打探消息、保护沈月陶。 显然,方才巷中那那一幕,他们也看到了。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失踪的张安 院门只是虚掩着,并未闩紧,方便“炭郎”进出。沈月陶对着李远扬声道:“劳驾您帮我把炭搬到那边檐下杂物堆旁,官人帮我看着,我去屋里取银钱。” 她语气自然,如同吩咐任何一个上门送货的力夫。 “好嘞,张娘子放心。” 李远应了一声,熟练地扛起那半袋木炭,脚步沉稳地走向沈月陶所指的屋檐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柴火和杂物,旁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用来储存木炭的大陶缸。 林霁尘跟在后面,看送货的熟门熟路地揭开盖子,放入木炭。觉得新奇而有意思,同时,也在回忆,此人似有些眼熟。 李远将麻袋口对准缸沿,小心地将木炭倒入缸中。黑灰色的木炭块哗啦啦落下,与缸底原本只剩下小半缸的旧炭混合在一起,扬起些许炭灰。 动作麻利,倒完炭后,还顺手将散落在缸沿外的几块捡拾回去,显得十分本分勤快。 这时,沈月陶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钱袋等在门外。 等他出来,将钱袋递过去:“这是二百文,你数数。” 李远双手接过,憨厚地笑了笑:“张娘子客气了,小的还能信不过您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依着规矩,当着她和林霁尘的面,解开袋口,并未将铜钱倒出,而是手指飞快地拨动着,大致清点数目。 就在这银钱交收、看似寻常的间隙,李远借着身体和手掌的遮挡,头微微向沈月陶的方向偏了偏,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几乎只剩气音: “已让谢立跟去府衙附近打听。” 沈月陶面色不变,仿佛只是在等待他清点完毕,目光落在那些铜钱上,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嘴唇微动: “重点查矿上近日是否真有事,还有那人的来历。” “明白。”李远简短应道,同时已将铜钱大致数完,重新装回钱袋,塞入怀中。 他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种讨生活的谦卑笑容,“数目正好,多谢张娘子!下次需要炭火,尽管招呼小的。” “有劳了。”沈月陶微微颔首。 李远不再多言,扛起空麻袋,对着沈月陶和林霁尘的方向躬了躬身,便转身利落地出了院门,顺手还将虚掩的院门轻轻带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别瞧了,就是我带来的人。以后有机会,他叫李远,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另外两个。” 林霁尘眼中亮起光彩,果然,沈小姐从不无的放矢。 “噗”地一声,惊醒了坐在火盆边打瞌睡的沈月陶。 消息来得太快了,也未必是好事。 心头一动,悄声走到院中,借着朦胧的月色,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干瘪的老玉米。 她迅速拾起,回到屋内,就着烛火,小心地掰开坚硬的玉米棒,中间赫然夹着一小卷仔细折叠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是李远那略显潦草却依旧能辨认的字迹: 今日本该去了姿城的张安传回信息,目前确认他已经失联。麓山铁矿三号坑(姿城界)昨夜坍塌,疑有伤亡,消息被捂。 寥寥数语,却让沈月陶的心猛地一沉。宣城的铁矿主矿洞有3个,2个就在宣城,还有一个是在宣城和姿城的边界。 姿城以前是辽河的城邦,后来划归到大临,作为两国通商贸易口。现在虽关系紧张,姿城仍旧是龙蛇混杂之地。 那边的矿洞小,时常出问题,服矿役接连死了几批,若不是军队在此处镇压,怕是要乱起来。 后来能在3号矿洞那边开采的,多半是些黑户、死囚,还有为了高工钱不怕死的。 那边出产的矿石极少,品质也一般。 林霁尘午后便出去了,此刻尚未归来。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跳跃的灯焰映照得她的脸虚虚实实。 若是此时杜鹃还在身旁,怕又是要吓得尖叫。 张安为了完成她交代的任务,为了自保才兵行险着,混入那鱼龙混杂的姿城地界,甚至不惜潜入矿洞。 如今三号坑坍塌,他生死未卜,消息封锁,说不担心,绝对是假的。那不仅仅是她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小院里。 李远和谢立同样围坐在一个小小的炭盆边,盆中的火光映照着两张眉头紧锁、写满愁苦的脸。 桌上摊开着那个原本装铜钱的小布袋,里面除了几枚散落的铜钱,还多了匆匆写成墨渍都未干好的纸条,此刻已被展开。还有刚刚就着柿子扔过来的新纸条。 钱袋其实一直在她怀里,只是看到林霁尘的那一瞬间,她有了别的想法。 关于系统任务:促成林霁尘和黄嘉柔的婚约,好感度加18%,反之扣除18%好感度。 婚约这事,以林霁尘的人品,煮熟的生米,他一定会吃掉!她亦不相信,以黄郡君心高气傲的性格,会甘心矮一头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纸条上的内容让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并不老的脸上,褶皱深深。 “这……”谢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艰涩,“张娘子这其中一个吩咐,是要咱们其中一人,想办法混进姿城那边去?还得尽量打听张安的下落和三号坑的真实情况?” 李远沉重地点点头:“还有一个任务是——”咳嗽了好几声,才鼓足勇气,“回全都,想办法把黄郡君引来。”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打破寂静。 一股甜丝丝、暖融融的香气钻入鼻尖——是埋在炭火灰烬里的红薯烤熟了,外皮微焦,散发出诱人的粮食香味。 这熟悉的香气,仿佛一瞬间冲散了部分凝重的气氛。 谢立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的愁苦稍微化开些许,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道:“嘿……这宣城的冬天,真他娘的冷。” 李远用烧火棍小心地拨弄着炭灰,将那两个烤得软塌塌的红薯扒拉出来,接口道:“是啊,冷得邪乎,这红薯,也香得很。”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抓阄 李远拿起一个,在手里来回倒腾着散热,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骨节粗大、却不再像往年那样布满紫红冻疮和裂口的手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释怀的感慨: “说起来……真是做梦一样。去年这时候,咱哥三还在当崎路人,饱一顿饿三天,手脚冻得跟烂萝卜似的,又痒又疼,晚上都睡不着觉。” 谢立也低头看着自己同样干净、只带着劳作薄茧却再无冻疮的手,闷闷地“嗯”了一声,拿起另一个红薯,掰开,露出金红流蜜的瓤儿:“谁能想到呢……沈小姐……不,张娘子她,瞧见咱们赶路时手脚开裂得厉害,到了这儿安顿下来,转头就请了城里顶好的郎中,买了上好的冻疮膏和润肤的油。那么金贵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这才几日,便都好了。” 李远咬了一口热乎甜糯的红薯,烫得他直呵气,心里同红薯一般滚烫:“还不止呢。年前,娘子托人送信,说家里钱够了,不要再捎银子回去。说是天寒地冻的,给自己也添件厚衣裳,不要亏待自己。”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去年今日,他们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无名小卒,命如草芥,寒冬是难熬的鬼门关。今年此时,却也有此风光。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皆因墙那边那位看似柔弱、实则胆魄惊人的“张娘子”。 炭盆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着两人沉默却坚定的侧脸。 谢立三两口将手里的红薯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桌上那决定命运的纸团,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彷徨:“妈的……抓阄吧!” 李远也几口吞下剩下的红薯,重重一抹嘴:“好!抓阄就抓阄。” 谢立看着桌上那两个仿佛重若千钧的纸团,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实话,他宁肯去矿山! “娘子,我回来了!”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正是林霁尘。 脱去外袍躺下、尚未睡沉的沈月陶,闻声立刻坐起,随手抓过搭在床头的粗布氅衣披上,趿拉着鞋子便快步走去开门。 她拉开门闩,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弱灯光,看着门外站着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微红、眼神却亮得有些异常的林霁尘,忍不住压低声音数落道: “深更半夜的,叫那么大声作甚?生怕左邻右舍不知道你回来了?” 语气里带着嗔怪,却并无多少怒意。 林霁尘被她这般带着家常烟火气的数落,说得非但不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甚至隐隐有种……得偿所愿般的满足感。 她这般模样,这般语气,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在埋怨晚归的夫君扰了清静。 他“从善如流”地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一时忘形,下次注意。” 沈月陶侧身让他进来。 林霁尘反手便将院门仔细闩好,动作流畅自然。他见她只披着单薄的氅衣,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中那盏光线昏黄的油灯,走在前面半步为她照亮,低声道:“外头冷,快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 屋内,炭火盆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炭块散发着持久而温暖的热力,显然是一直有人细心照看添炭,才能维持这般足量的火势。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让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暖融融的熨帖。 林霁尘的目光在那烧得旺旺的炭火上停留了一瞬,心头仿佛也被这暖意烘烤着,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暖流。 他奔波半日,带着一身寒气归来,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空屋,而是亮着的灯、等着的人,以及这满室驱散疲惫的温暖。这种感觉真好。 他脱下带着寒气的外袍,沈月陶顺手接过,挂在门口的架子上,打了个哈欠。 “顺利吗?” 林霁尘摇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走到炭盆边伸出手烤着火,指尖渐渐回暖。 沈月陶看在眼里,心中已猜到大半。他此番外出,多半是去见了些暗中可以联系的人,或许是林太傅的门生故旧,或许是其他潜藏的势力。 具体见了谁她不清楚,也不便多问。但她明白,此地的局势远比他们最初预想的要严峻。 文官系统在这里,恐怕早已被黄宣抚使经营得铁板一块,即便有些清流,此刻也定然被压制得厉害,难有作为。 全都里的人,即便知道宣城有金银矿,也绝想不到其储量竟如此惊人——大临朝官矿的课税率大约在百分之四十,而此处每年的产出,据后续文中披露,恐怕远超两百万两白银! 这还仅仅是明面上、或者说黄宣抚使愿意让人知道的部分。而且后面,辽河那边的势力也暗中参与了部分开采。 再加上林霁尘之前查到的私造铁羽箭,此处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集金钱与武器制造于一体的后盾。 这原本是原着中还要五六年才会彻底暴露的真相,如今提前浮出了水面。 虽然黄宣抚使此时的势力或许不如原着后期那般根深蒂固、难以撼动,但依旧是一头不容小觑的庞然大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等等,”沈月陶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走出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质地温润、雕刻精美的玉佩。 “这个,或许可以帮你。” 林霁尘目光落在玉佩上,微微一凝。他认出这并非凡品,而且样式有些眼熟。 沈月陶解释道:“这是几个月前,黄郡君参加游湖时,赏赐黄公子的。这可是她刚从宣城去全都的随身之物。” 即便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用来在某些场合行个方便,或者试探些人,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 林霁尘想起来,当时他便是看到黄郡君赏赐,才决定把自己的仙鹤玉佩也赠与沈小姐。 “多谢娘子。” 接过玉佩时,确实是心中极喜。今日,他就是连康铅街都进不去,被人阻拦在外面。 这一声“娘子”叫得无比自然,仿佛已经练习过千百遍。沈月陶听得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烫,忍不住轻啐了一口,别开脸去。 心中暗自吐槽——呸!你这声娘子叫得也太顺口了吧! 可吐槽归吐槽,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点隐秘的窃喜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毕竟,眼前这人,确实是让她疯狂舔颜的“全都第一公子”,是她穿书后主动粉上的第一个角色(至于男女主,则是被动的)。 如今,这顶级颜值、这清贵气质,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配合着她玩着“假扮夫妻”的cosplay,语气还这么……勾人。这让她这个骨灰级颜粉,怎么能不心生荡漾? 她努力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故作镇定地转身去拨弄炭火,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喜欢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请大家收藏:()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