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夫双穿后灵魂互换了》 第1章 古刹查案 . “不好!藏珍阁功德箱里的香火……还有江夫人供奉的玉玲珑,全都失踪了!门窗皆紧闭,门房和师兄皆说未曾见过可疑之人!” 小沙弥的呼喊,炸响了慈云寺法会的早课。 薛上云一身靛蓝色男装,正同母亲姜氏站在人群里,心中暗道:穿来六年,找猫寻狗之事做了不少,还是头一次遇见密室盗窃。 上辈子做刑警的经验叫她环顾周围,只见香客们纷纷惊起,僧侣们面色惶惶。 一片骚动中,住持广慧大师双手合十,面上倒是不见慌乱:“阿弥陀佛,速去报官。” 她目光一转,落在香客里损失最大的江老夫人身上。 只见老人家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把扶住身旁侍女的手臂,嘴唇翕动,连声道:“凶兆,凶兆啊。” 薛上云心下明了,那玉玲珑怕是件了不得的贵重物,瞧这老太太急的。 这慈云寺乃瑞州名刹,今日这桩失窃案,怕是难以善了。 “且慢。” 混乱中,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打破僵局。 薛上云的视线望去,只见江老夫人身后一位身着月白华服的男子上前一步。 他身形挺拔,语气诚恳:“此事发生在寺内,关乎宝刹清誉,也关乎家母。在下愿协助排查,以期寻回失物,安定人心。” 广慧住持立刻颔首:“江大人即将赴任本地父母官,大人若愿亲审,本寺上下定当配合到底。” 薛上云眉梢微挑:原来是新知府江随舟。 本以为会是中年老登,没想到竟是二十出头的小白脸。 带着几分慵懒戏谑,她接过话茬:“此桩奇案,在下或可从旁协助。” 一众香客沙弥齐齐转头,只见一身男装打扮的她倚在廊柱旁,嘴里叼着根草茎,眉眼弯弯。 广慧住持面露难色,目光在她那身男装上打了个转,“薛姑娘,此乃寺中要事,你……” 她心下嗤笑,看来自己这些年闯下的名声,连方外之地的老和尚都如雷贯耳啊。 母亲姜氏准备站出来拒绝,被她先一步挡在了身后。 “正因为是要事,我才更不能走。”吐掉草茎,拍了拍手,薛上云走上前来,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很清亮,“家父薛岭身为瑞州总捕,维护地方安宁乃分内之事。我耳濡目染之下,帮着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现些……大人们容易忽略的细枝末节呢?” 特意在“细枝末节”上加重了语气。 广慧还在犹豫,江随舟淡淡扫过薛上云,目光深邃,似有审视。 他开口,语气无波无澜:“多一人,多一份力。薛姑娘既有此心,便一同看看吧。” · 藏珍阁前,气氛凝重。 厚重的朱红木门紧闭,两侧高窗也无损毁痕迹。 薛上云正要进入,瞥见江随舟同身边一名劲装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护卫领命,迅速无声地退出了人群。 随后,他才与薛上云、广慧住持一同进入阁内。 阁内佛像庄严,正下方原本放置功德箱的位置空空如也,旁边供奉玉玲珑的紫檀木架上也只余一道清晰的印痕。 “门窗皆从内紧闭,”江随舟迅速扫视一圈,冷静陈述,“未见强行闯入的痕迹,应是内鬼偷盗。” 薛上云没接话,这种正确的废话接了浪费生命。 她收起方才懒散的模样,微眯起眼,开始仔细审视这个密室,并从袖间拿出一方帕子,缠在手上,蹲在门口,指尖轻拂过那把黄铜大锁的锁孔。之后又直起身,目光扫过地面。 功德箱长期放置的位置,有极其细微新鲜的拖拽摩擦痕迹。 她的视线继而移向墙角、佛龛底部,最终,在通往阁楼楼梯的阴影里,她发现了几点已经干涸发暗的泥渍,与寺庙内洁净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守门的门房赵二忽然指着门柱内侧一道浅浅的、类似飞鸟的刻痕,惊恐地尖叫起来:“是……是飞天大盗!传说中的飞天大盗留下的标记!他、他盯上慈云寺了!” “飞天大盗?”门外的香客们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瑞州城神怪民俗盛行,恐慌情绪极易蔓延。 “荒谬。”薛上云轻嗤。 “无稽。”江随舟亦是冷笑。 二人目光短暂交汇,俱是平静无波,却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审慎。 薛上云的指尖在佛像后侧的一块墙砖上停下,那里比其他砖石略显光滑。 她用力一按—— “咔。”一声微响。 墙砖内陷,靠近墙根处,一道与地板颜色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幽暗的阶梯。 秘密通道!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跃跃欲试的锐利。 她转向广慧:“住持,请安排一间静室,并将今日所有接触过藏珍阁,以及可能知情的人员请来。另外,烦请稳住寺外香客,勿要引起更大恐慌。” · 静室之内,气氛肃杀。 薛上云端坐主位,看着面前的寺内僧众名录以及往来账目。 江随舟则抱臂靠在一旁,看似随意,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薛上云身上。 广慧率先被请来,言明密道是寺内公开的秘密。百年前战乱频发,僧人为保佛像不被叛贼损毁,特意挖了一个通道保存与运输。 且他身为一寺之主,本就受香火之益,岂会偷盗。 “莫慌。” 薛上云用笔沾了墨水,在住持名字处画了个叉。 接着进来的是抬箱的两位僧人,他们身材健壮,言语朴实,所述搬运过程一致,且有不在场证明。 “出去吧。”她又划掉两个名字。 江随舟问:“万一二人串供?” 她摇头:“这两位僧人皆在寺内长大,日常无不良嗜好,既无盗窃动机,也无销赃渠道,不会是他们。” 紧接着被江夫人派来协助的贴身丫鬟,她低眉顺眼,言语谨慎,只反复强调自己昨日供奉玉玲珑后便未再靠近。 薛上云挥了挥手,叫她出去,又看了一眼江随舟,笑了一声:“江大人家大业大,想来对女使也是极好的,必不会叫底下人做出这等事。 最后,是门房赵二。 他一进来,眼神便左右闪烁。 薛上云并未直接逼问,而是先让他详细复述昨夜值守与交班的过程。 赵二磕磕巴巴,在提及交班时间时,几次改口。 就在这时,之前离开的那名劲装护卫去而复返,在江随舟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随舟听完,目光平静地看向赵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如山般的压力:“赵二,据查,你昨夜子时并未与李四交班,直至丑时二刻,你仍在藏珍阁附近徘徊。此外,”他顿了顿,看着赵二瞬间煞白的脸,“城西赌坊的管事证实,你上月欠下巨额赌债,至今未清。昨夜案发前,你还曾向赌坊伙计打听,何处可以快速脱手贵重物品。”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赵二心头。 他汗出如浆,双腿抖如筛糠。 薛上云看准时机,一步上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再慵懒,而是带着刑警特有的、令人无所遁形的压迫感:“赵二!功德箱和玉玲珑,现在在哪?是不是你利用看守之便,勾结外人,监守自盗?飞贼标记,是你刻上去混淆视听的,是与不是?” 在证词压力和直击要害的逼问下,赵二心理防线崩溃。 “是……是小人!是小人鬼迷心窍!”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小人昨夜没交班,等夜深人静,就偷偷用那密道进去,把钱财和玉玲珑……都、都交给每日来送菜的王五,让他天不亮就带下山去销赃了!那标记也是小人自己刻的……求江大人、薛姑娘开恩啊!” . 线索迅速指向了送菜工王五。 二人不再耽搁,立刻命广慧带僧人下山赶往城郊村落。 王五家比想象的更为破败,茅草低垂,土墙斑驳。还未进门,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与霉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家徒四壁,一位老妇躺在干草铺就的床榻上,气息奄奄,旁边歪倒着一个空了的药罐。 薛上云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桌角,那里有几张包过药材的草纸,边缘沾着的泥土颜色与密道内的极为相似。 她的心沉了一下,但没有声张,而是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老妇的鼻息,指尖传来微弱的、游丝般的热气。她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沉重。 江随舟沉默地站在门口,视线扫过空荡荡的米缸,掠过角落里一张半露的当票,最终落在那气息奄奄的老妇身上。 俊朗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有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权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补丁粗布衣的汉子提着水桶进屋,正是王五。 他乍一见屋内的陌生贵人和门口的一众僧人,先是一愣,待目光触及广慧,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哐当!”水桶落地,污水横流。 王五噗通一声跪倒,浑身抖如筛糠,怀里的几块碎银子和那枚温润剔透的玉玲珑一起滚落出来,在肮脏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大师!小的该死!小的猪油蒙了心!”他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那玉玲珑……我、我本想当了换药救我娘啊!钱是我偷的,我认!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我随你们走,要杀要剐,我都认!” 悲怆的哭嚎在破旧的茅屋中回荡,令人心酸。 江随舟默然上前,弯腰拾起了那枚玉玲珑,用袖口轻轻擦拭干净。随后,他解下自己腰间的锦缎钱袋,看也未看,便将里面大半的银钱倒在桌上。 薛上云一眼扫去,那些银锭和碎银,只怕远远超过失窃的香火钱与王五所需药费之和。 他转向广慧,声音平稳却自带温度:“大师,失窃香火钱在此,分文不少,请点验。王五行窃,触犯律法,其行当罚;然其孝心可悯,事出有因。望宝刹慈悲为怀,念其一片孝心,不予报官。这些银钱,除去寺中损失,余下便为他母亲延医问药吧。” 薛上云在一旁静静观看。 夕阳的余晖从破窗漏进,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 她心中暗忖:这番话,既维护了律法,又给予了宽宥,更保全了寺庙与江家的颜面,当真是一举数得,手腕圆融而高明。 案件了结,众人踏上归途。 马车行至半路,天色毫无征兆地暗沉下来,浓云如墨,翻滚汇聚。 骤然间,一道闪电撕裂天际,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咔嚓——轰隆!” 拉车的马匹受了惊,发出凄厉的嘶鸣,猛地扬起前蹄。车夫拼命勒紧缰绳,却依旧控制不住局面。 暴雨如同天河倾泻,瞬间模糊了视线。 在惊呼与杂乱的雨声、马蹄声中,薛上云和江随舟不得不下车避雨。 第2章 灵魂互换 . 暴雨挡住视线,也不知前方之路是上山还是下山,二人齐齐奔逃,躲进了守林人的茅屋中。 破败的茅屋犹如风雨孤舟。 江随舟捡拾柴火,掏出火折,将那废旧的土灶点燃,喊来薛上云烤火。 二人围着土灶,火光映照下,薛上云裹着半湿的披风,疲惫和寒意如潮水般涌来,终究抵不住,沉沉睡去。 对面的江随舟,亦在闭目养神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薛上云在一阵急促的呼唤中惊醒。 “少爷,少爷!可算找到你了,我们得赶紧回府了!” 是她没听过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想揉揉眼睛,却猛地僵住——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属于男人的手! 身上穿着的是被雨水浸透后沉重不堪的月白锦袍,腰间悬挂着一枚冰凉的白玉佩。 惊恐如冰水浇头,她骤然抬头,视线撞向不远处——姜氏的丫鬟正缓缓扶起穿着她昨日那身男装的“自己”! 那个“薛上云”,也正用一双写满骇然与不可置信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她。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天翻地覆的惊涛骇浪。 她和江随舟,竟在雷雨夜后,互换了身体! “少、少爷?”江家小厮见自家“公子”神色剧变,目光呆滞,担忧地唤道,并试图上前查看。 就在这时,顶着薛上云皮囊的江随舟反应极快。他对着她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抬起手,用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清晰的“嘘”的动作。 一切尽在不言中。 巨大的荒谬与恐惧之下,薛上云瞬间读懂了这个信号——保密!必须保密!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模仿着江随舟平日清冷的姿态,生硬地别开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音节:“……无事。” 两队人马在茅草屋前分道扬镳。 薛上云魂不守舍地被江家的仆从簇拥着,踏入了江府那气派却莫名压抑的朱红大门。 江随舟的母亲,那位昨日失态的夫人,早已等在花厅。 她衣着华贵,神色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与严苛。 问过玉玲珑之事后,才稍稍放心。 “舟儿,你后日便要前往府衙交接上任,诸多事宜,为娘需与你分说清楚。” 江夫人屏退左右,语气不容置喙:“你大哥在吏部观政,前程要紧,家中庶务多由你大嫂操持,你莫要过多叨扰。小弟随渚尚未定性,弟妹又是小户出身,眼皮子浅,你需远着些,莫被带了闲话去。” 薛上云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僵硬地点头。这江府的水,听起来就深不见底。 “最要紧的是你父亲……”江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真实的愁色,“他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你上任前,务必再去请个安。此外,瑞州虽在江南富庶之地,但地方士绅盘根错节,尤以陈、林、李为首。你新官上任,他们必会试探。切记,多听、多看、少言,遇事不决,可派人送信与你大哥商议,或回来问为娘。” 一连串的人名、关系、规矩砸下来,薛上云只觉得头大如斗。 她一个刑警,哪里懂这些后宅弯绕和地方官场的平衡术? 她此刻只想搞清楚,江随舟准备把这该死的身体怎么办? · 被姜氏接回去的江随舟,情况没比她好多少。 薛岭一回来就问他慈云寺的案子。 问完兴起,竟要拉着他去木桩那切磋一二。 他寻了个借口出门,蹲在江家大宅附近,借机抓住心腹小厮观墨,不顾他震惊的神色,威逼利诱,低声吩咐了几句。 . 午后,城郊一间颇为僻静的酒楼雅间内。 顶着江随舟外壳的薛上云,和顶着薛上云皮囊的江随舟,再次面对面坐下。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长话短说。”江随舟开口,用着薛上云清亮的嗓音,语气却是属于他本人的冷静与决断,“朝廷任命已下,我……若不能在规定期限内抵达府衙上任,便是抗旨不遵。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薛上云倒吸一口冷气。 她虽知古代皇权森严,却没想到如此严重。 “所以?”她沙哑着嗓子,用江随舟的声音反问。 “所以,你替我上任,我从旁协助。”江随舟盯着那双的眼睛,一字一顿,“而唯一能让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随时商议,并且能自由出入江府、了解江府内部情况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三个字:“成亲。” “你疯了?!”薛上云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躯撞得桌子一晃,“我怎么能……” “这是目前唯一的解法!”江随舟打断她,眼神锐利,“你放心,我对你绝无半分他想。此举只为互利,渡过眼前,并寻机换回身体。成亲后,你借知府身份行事,我用内眷身份查探家中乃至士绅内宅消息。” 他语速极快,逻辑清晰。 薛上云却沉默了。 上辈子的记忆汹涌来袭,也是无爱的契约婚姻,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看着对面“自己”脸上那全然陌生的、属于政客的冷静与算计,又想到江府那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即将到来的官场。 满门抄斩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她别无选择。 “……好。”许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假成亲。但约法三章,换回来后,立刻和离!” 江随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别的什么情绪。 “自然。” 二人又是一番商讨,薛上云忽觉哪怕是假成亲,在古代,也颇为棘手。 权宜之计如何过江老夫人那关,是横在眼前的第一个难题。 她顶着江随舟的皮囊,对这位“母亲”的性情、喜好、底线一无所知,一句话说错,都可能引来怀疑。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正用着自己面容的江随舟,试探着开口:“江夫人那边,我如何说?她对你的婚事,想必早有考量。” 她刻意省略了“母亲”这个称呼,实在叫不出口。 江随舟此刻正伸手靠近桌上的烛火,纤细的手指在火焰上方微微停顿,仿佛在感受那微薄的热量,也仿佛在借此动作整理纷乱的思绪。 听到问话,他收回手,抬起眼。 那双眼,本是薛上云灵动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沉淀着深沉与审视。 “我母亲……”他缓缓开口,语气带有他本身运筹帷幄的冷静,“她信佛,更信命,尤其信‘征兆’与‘高人指点’。” 薛上云立刻捕捉到了关键:“就像她认为玉玲珑失窃是‘凶兆’?” “没错。”江随舟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算计弧度,“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她无法拒绝,甚至求之不得的‘吉兆’和‘天命’。” 薛上云心领神会:“你想借慈云寺和广慧住持之力?” “广慧住持德高望重,他的话,在我母亲心中分量极重。”江随舟肯定道,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我们需要去见广慧,陈明部分‘实情’,请他帮我们……做一个局。” “部分实情?”薛上云挑眉。 “只告诉他,你我因昨日共同破案,彼此赏识,又经昨夜土地庙雷雨奇遇,深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牵连,愿结为连理,互为臂助。但恐家中长辈因门第之见阻拦,故恳请大师成全,借佛法之名,给予一个契机。” 江随舟条理清晰地说道,顿了顿,补充,“至于身体互换之事,乃惊世骇俗之秘,绝不可为第三人知。” 薛上云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个说法。 隐瞒核心,利用巧合,突出天意,确实是个能取信于人的故事。 广慧住持昨日见过他们联手,土地庙雷雨也是事实。 “具体要广慧大师怎么做?”她追问,心中好奇这人的手段。 江随舟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雨后清冷的空气涌入,驱散了雅间内些许的沉闷。他望着窗外街景,留给薛上云一个看似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细节还需与大师商议。只需要让母亲相信,这门亲事乃是佛祖指引,关乎江家气运,更是化解她心中‘隐忧’的良方。”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薛上云:“比如,我父亲缠绵病榻,大哥远在京城,小弟不成器……江家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暗藏。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而一个得‘天意’眷顾的儿媳,或许正是她潜意识里期盼的变数。” 薛上云听得咋舌:神神鬼鬼的,果真不是她能想出来的。 这江随舟三言两语,勾出了一个利用母亲的焦虑与信仰,为其量身定做的天命圈套。 让她这个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刑警感到一丝寒意,却也……不得不佩服。 “看来,江大人,成竹在胸。”她语气复杂地评论道。 江随舟走回桌边,重新坐下,伸手将微凉的茶盏往炭炉边推了推,动作间带着一种属于他本人的、不疾不徐的沉稳。 “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当务之急,是立刻去见广慧住持。” 他看向薛上云,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明的同盟之意:“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我既已同在一条船上,便需齐心协力,过了眼前这关。” 薛上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点了点头。 她现在是“江随舟”,瑞州城即将上任的知府,她必须尽快进入角色,哪怕内心再抗拒,也要演好这出戏。 “好,这就去慈云寺。” 二人不再耽搁,起身离开酒楼。 第3章 天作之合 . 薛上云学着江随舟平日走路的姿态,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而江随舟则默默跟在她身侧半步,低眉顺目,好生可怜。 这叫她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用了六年的身体。 两辆马车再次驶向城郊古刹。 薛上云靠在车厢壁上,忽觉坐马车不似从前那般颠簸难受。这江随舟看着是个小白脸,可经过君子六艺,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也锻炼出了一层薄肌。 . 上山,进寺,广慧身边的小沙弥将二人带往禅房。 禅房内,檀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在接近房梁时被微不可察的气流打散。 薛上云正襟危坐,身姿挺拔,努力模仿江随舟清冷矜持的姿态。 广慧住持静坐对面,手持念珠,目光平和,在她与坐在下首的“薛上云”之间缓缓移动。 “阿弥陀佛。”广慧缓缓开口,声音抚慰人心,“昨日二位施主携手,使寺中失物复得,平息风波,已是功德一件。今日所言‘天意’……” 他目光深邃:“老衲观二位,确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缘法。” 江随舟适时垂下眼帘,清越的嗓音,混合着敬畏与坦诚:“大师明鉴。昨夜雷雨交加,我与江大人避雨时,均感心神悸动,仿佛有无形之力牵引。事后思之,昨日合作无间,又历此奇遇,若非冥冥中自有安排。我等不敢妄言情爱,只觉此缘玄妙,或可互为臂助,共行前路。只是……” 他适时停顿,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恐家中长辈难以理解此等玄机。” 这一起一伏,令薛上云听了大为啧舌,只觉这人不去做官写材料,都是种浪费。 她立刻接话,声音低沉恳切:“正、正是如此。在下冒昧,恳请大师,能否借佛法指引,予家母一线明悟?绝非让大师妄语,只求一个契机,一个让她愿意去信的缘由。” 她学着江随舟文邹邹的措辞,差点烫嘴。 广慧沉吟片刻,目光再度扫过他们,感受到二人似有一种超越寻常的羁绊。 他缓缓拨动一颗念珠:“佛法广大,不离因缘。二位既有此心,又恰逢其会,老衲愿结个善缘。寺中近日会有一场祈福法会,届时,江老夫人会受邀前来。” 话未说尽,但意思已明了。 薛上云与江随舟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心下一松。 只是,这“天定良缘”的风,比他们预想的刮得更快。 打从他们下山归来,不过半日,瑞州城的一些茶楼巷陌间,便开始流传新任知府与薛捕头家的姑娘,因一案定情的轶闻。 在传播者口中,二人在慈云寺联手,在雷雨之夜受困,缘定终身。 细节被描绘得活灵活现,仿佛说书人亲眼所见。 而这股风,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吹进了江府高墙。 薛上云顶着江随舟的皮囊,刚踏进饭厅,便被江老夫人请去了祠堂。 江家祠堂,森严肃穆。 一排排漆黑的牌位像沉默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下方。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香火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老夫人背对着她,站在祖宗牌位前,身形僵硬。 “跪下!” 一声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薛上云心下一凛,依言跪下。 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衣料传来寒意。 “江随舟!你眼里可还有江家列祖列宗?可还有你的父亲,我这个母亲?!” 江老夫人猛地转身,眼底是滔天的怒意和失望,“我为你百般筹划,京中李阁老的千金,才貌双全,与你大哥又是同僚,对你仕途大有助益!如今,全毁了!你竟与一个……一个捕头之女,闹得满城风雨!那薛家女子,行事乖张,身着男装,抛头露面,岂是良配?玉玲珑失窃果然是凶兆!应在此处!”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来人!家法伺候!让他清醒清醒!” 薛上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实心的木板落在背上、腿上,带来尖锐的痛楚。 她闷哼出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这具身体虽然强健,但疼痛是真实的。 她在心里把江随舟骂了无数遍,却只能死死忍着,脑中飞快运转。 十板打完,身后火辣辣地疼。 她伏在地上,喘息着,抬起汗湿的脸,模仿着记忆中江随舟那执拗的神情,哑声道:“母亲……儿子……与薛姑娘,是天注定。” “你!”江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个女人,连家族前程都不要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江家的大业!” 就是现在! 薛上云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尽量让声音平稳:“儿子不敢忘家族前程。正因如此,才觉薛姑娘……甚好。” 她顿了顿,观察着江老夫人的神色,继续抛出筹码,“薛捕头在瑞州根基深厚,三教九流通达,于儿子治理地方,绝非无益。况且……昨日儿子已托吏部旧友,为三弟随渚在瑞州谋得一个实缺,文书不日即到。这岂非好兆?” 江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微微一滞。 薛上云趁热打铁,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母亲,如今流言已起,若断然反悔,于我江家颜面有损,于薛捕头那边亦不好交代。若能联姻,既全了名声,又得一方助力,三弟前程亦定……岂非……比那远在天边的京中联姻,更为稳妥?” 她这番话,皆是昨日江随舟同她演练了多遍的,本以为还得过上一日才派上用场。如今想来,那人可真是揣摩人心到了骨子里,老谋深算,黑得很呐! 祠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江老夫人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不甘、权衡、最终归于冰冷的妥协。 她盯着“儿子”,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孽障!……文书何日到?……此事若再有差池,我定不饶你!起来吧!” 薛上云爬起身,在观墨的搀扶下回房。 第二日,江老夫人果然备了礼,脸色依旧难看,却还是依礼来到薛家小院。 薛母姜氏正坐在院中石榴树下绣一副花鸟图,见如此阵仗的贵客上门,惊得连忙起身,手足无措。 “江、江夫人?您这是……” “薛夫人,”江老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示意仆人将礼品放下,“今日前来,是为小儿随舟,向府上千金提亲。” 姜氏愣住了,看看礼品,又看看端坐着气势迫人的江老夫人,有些茫然地转向被叫出来的女儿:“云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顶着薛上云皮囊的江随舟,微微垂下头,做出羞涩模样,低声道:“娘,您说呢?” 薛上云头回见自己的脸上出现这番表情,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示意他戏有点过了。 姜氏却更糊涂了,命人给贵客看茶,又借口更衣,拉过江随舟的手,到了后院。 “你何时与江大人……坊间那些传闻……娘怎么一点不知?你这孩子,虽然娘平日催你催得急,但这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她担忧的是薛上云,怕她高攀受委屈。 江随舟从那双眼里看出了真切浓重的爱意,演的成分也少了些:“娘,江大人是个好人,你且放心。” 说罢,二人回了前厅。 江老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陈述:“薛姑娘蕙质兰心,与我儿甚是相配。虽门第略差些,但我江家并非迂腐之家。只望薛姑娘日后谨守妇道,相夫教子,莫要再如以往般……过于随性了。” 姜氏拉着江随舟坐下,看向捧着茶盏的薛上云,也并不示弱:“江夫人,我们薛家并非卖女求荣之人,若您介意门第,可另寻门户。我们薛家不做那攀高枝之事,我的云儿,在这瑞州城,虽不算倾城美人,可论心地,论才华,连学堂夫子都夸一声顶好的。” 两相对比,薛上云看得分明,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强调规矩,一个担心女儿。 江随舟啊江随舟,都说家里老二难当,你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啊。 趁着两位母亲还在艰难沟通,江随舟悄悄给薛上云递了个眼色。 两人借机告退,来到前院的小花园。 “挨打了?”江随舟压低声音问,用的是他本人的口吻。 薛上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动作幅度稍大便牵动伤处,让她龇了龇牙:“十板子!江大人,令堂家法可真够严厉的。” “苦了你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歉意,更多的是冷静,“但值得。母亲既已松口,后续便好操作。你需尽快熟悉知府事务,我已让观墨将一些卷宗……” 话音未落,院门处传来响动。 两人同时噤声,迅速拉开距离,扮作偶遇闲谈的模样。 只见捕头薛岭与他的大徒弟并肩而入,显然是刚办完差回来。 薛上云见到久未见面的父亲,差点迎了上去,可触及冷漠的目光,方才醒悟如今的身份。默默收回步子。 薛岭扫过这位本城新贵,又落在自家女儿身上。 “江大人?”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审视,“您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语气直接,透着武人的爽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一时间,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薛上云身上。 薛上云心头一跳,顶着父亲探究的目光,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还有身侧江随舟那隐含催促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慌乱,学着那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姿态,上前一步,对着薛岭作揖,清晰而爽快地开口: “薛总捕,晚辈今日冒昧登门,是特来向您女儿提亲的!” 刹那间,院子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薛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错愕地张了张嘴,看看男儿身的薛上云,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个低着头、耳根泛红的女儿,虎目圆睁,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