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还有资格被爱》 第1章 姨娘 “哎哟这大老爷又取小老婆了” “上个月才娶了一个呢好像没过一个礼拜就被玩疯了” “真心疼那大姑娘这一个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妈呀 你可别乱说当心掉脑袋” 以杨蹬为首的杨家在当时几乎是富甲天下,他们是卖大烟的头家,大烟的质量在当时就属杨家最高。太后买,官员买,地主买,平民也凑钱买。所以杨家从来都不愁吃穿,甚至到了肯挥手做慈善的地步 杨家大老爷杨蹬是杨家里最喜灯红酒绿的。他爱烟爱美人。原配又早亡,不知取了多少个小妾。但能活下来的却一个也没有。孩子也只有一个嫡子杨乐。最近又娶了个小妾,八抬大轿抬进门好不热闹。 唢呐曲儿吹不停,新娘轿子走了一路不带停的。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杨家大老爷娶了个新的小美人。 人们最喜欢这大老爷娶妾,因为每回抬轿的下人都会撒铜钱,要是挤一挤,还能多攒点后面几天的饭钱。 那一夜,杨蹬大摆酒席,请了老多人吃酒,又抽了好几袋烟这才入了洞房。 只是听下人说那一晚与别的晚上不同,安静的有些过分。 杨乐第一次见到那小妾,是在新婚第二日的杨府后花园里。杨蹬对他这个儿子一向不管不顾。杨乐看见那小妾是短发皮肤白皙,长眉下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他不矮却因为太瘦,显得这个人很娇小。 新婚小妾叫梁承是个男人。不过没有外人知道。至于新婚之夜的杨蹬也不知对着男人是什么态度。 总之,杨乐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梁承是个男人。只是后来被挂在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裙吸引了注意,看到他平坦的胸部,再回看他不起眼的小喉结,才看出他那父亲娶了个男妾。 杨乐上前说话了。 “梁承,你在这干什么呢?”杨乐上前道。 梁承开始没认出这是杨乐,后来看到他与杨蹬有一丝像才回了一声:“没有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杨乐一向对自己父亲娶回来的小妾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会娶得连性别都不对了更是不满。“梁承昨日与我父亲都干了什么?”杨乐用极其嚣张不敬的语气挑衅道。 “乐儿,新婚之夜的夫妻还能干什么呢?”梁承并没有因杨乐的挑衅而感到不满,反而是淡定自若地道:“另外,乐儿,我如今是你父亲的夫人,你应唤我一声:姨娘。” 新作者,新小说,多多包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姨娘 第2章 侮辱 见调侃不成,杨乐便也不再纠缠,随梁承自己静静地在花园里。 这小老婆娶得快,日子过得也快。这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新的小妾一直被杨蹬藏得很好,一直关在杨府后花园的小府内。只有贴身仆人对梁承有些记忆。其他的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这一个月,梁承几乎是每日都被关在后花园的小府内,有时杨蹬心情不好或是烟瘾上头缓解不了,便会叫人莫名其妙地把他拉出来打一顿,或者饿他几顿,从不带心疼的。 即使是这样,梁承依旧清醒淡定,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抱怨过。身边的下人有时可怜他,便会偷偷在小府那唯一的小窗户里放一些吃食,这才让梁承没有饿死。 见一个月了,见梁承还是好好的活在小府里,杨蹬不禁觉得稀奇,加上这日心情好,便召了他来大主院内。 梁承见了坐在大椅上杨蹬,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怨恨。 “身体养的怎么样了?”杨蹬道。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之后都会给梁承一小瓶膏药,算是给他养伤,只是这一小瓶膏药完全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罢了。 “托大老爷给膏药的福,小人的伤好得很快。”梁承用全然听不出起伏的声音,回答道。 “那就好。”杨蹬心里面毕竟是对他有些愧疚的,便也不多盘问,“今晚你留在我这儿吧。” 杨蹬这句话便是点明了用意,作为小妾的梁承没有不从的权利。 “是。” 那一夜,依旧是安静得让人心慌。厨子依旧准备着明日的山珍海味,管家依旧处理着这一天比一天庞大的支出与收入,这一夜便也就这么平平常常地过去了。 那天晚上,杨蹬和梁承在床上,杨蹬头枕着梁承的大腿,一身酒气,连胡子都沾上了一点酒水。梁承左手拿着扇子轻轻地扑,给浑身燥热的杨蹬一点凉快。 “你说说你这人,我如此待你,怎的你还是那么冷静呢?”杨蹬迷迷糊糊地道,“诶,就是上个月我娶的那小娘们儿,不到一周变疯了,这女人就是娇气……” 杨蹬这句话越说,梁承的眸子便越黑。他忍不住把扇子抓的更紧,葵扇几乎要被他抓散了。 但表面上,梁承还是得附和杨蹬:“大老爷说的是。” 梁承几乎是憋着怨气压着嗓子说出这句毫无人性的话的。说完,他不禁在心里痛骂这个没出息的自己:“怎能附和这畜生说的侮辱阿姐的话呢?!” 第3章 新妾 这一月也过了,据以往来看,这杨蹬又要娶新媳妇了。 人们都期着盼着这杨家大老爷娶小妾,这样就能有零钱。地主们更是一个个地把自家庶出的女儿送去给杨蹬 。 只要杨蹬能看上,能把自家姑娘塞到杨府里,那这地主下半生的钱大抵是不用愁了。 一月许是腻了,杨蹬几乎没有在打过梁承。反倒是常叫梁承来房里侍候。 梁承也算着日子,侍候时也有意无意地问杨蹬,可杨蹬就是不答。 终于,在过了两个月后,杨蹬在看上了卖布李家掌柜李隽的庶出的女儿:李瑶。 李隽本是请杨蹬来府上谈生意的。最近换季,这买布的人多,里里外外需要的人力也多。想让杨蹬借些钱给他,好请多些人手。 恰好是那日,李瑶的母亲辛氏带着李瑶来府上找李隽。 这辛氏是个歌妓,在李府门前拉着李瑶,喊着李瑶是李隽年轻时在妓院与她生下的。当时与李隽还说什么等他生意做大了便去妓院把她们母女俩赎回来,可这过了十多年都了无音讯。 辛氏疯了似的喊得又大声又凄惨,引得百姓都围着看热闹。李家的下人又怎么赶都赶不走辛氏,看这今天是一定要找李隽讨个说法。 一旁十六岁的李瑶也在劝母亲别再闹了,可辛氏就是不听。一把推开李瑶,对她喝道:“你这白眼狼!你那死鬼老爹害我生了你,又把我们丢在外面,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李瑶不敢反驳母亲,只能跪着不停地给李家的仆人道歉。 看着闹得越来越大,仆人也在三禀报说赶不走,正在谈事情的李隽只好叫人将辛氏放进来。 “杨老爷,真是对不住。有一娘们儿她不守规矩 ,俺得训训她。劳烦您先去偏院歇一会儿……”李隽顶着夸张的笑脸道。 “没事,你家有什么事我不介意。既然都是朋友 ,不如叫进来一起训 。”杨蹬道 杨蹬这么说,明摆着是要抓李隽的把柄。做生意这一片的人都知道,李隽是最好面子的。若是抓到他弃妻这一件丑事,就是为这场合作杨蹬的利益上一层保险。 “啊 这……好吧”毕竟有求于人,李隽也不敢不答应。 不一会,辛氏和李瑶便被仆人带了进来。 “李隽!你这个负心汉!说,你发财了之后娶了多少个小妾?你还记不记得我把我在家中存的钱全部给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辛氏瞪着李隽,曾经美丽动人的脸蛋经过岁月的冲刷和崩溃的摧残变得满脸皱纹 ,“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母女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辛氏说着,便想冲上前,枯瘦的手想抓坐在高凳上的李隽的衣角。好在仆人即使拦住,压着这个被逼疯的女人。 李隽本就做贼心虚,见辛氏扑上来,更是被吓得往后缩。差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我和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孩子?来……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关起来……关起来!”李隽道。 “爹!不要!娘只是病了,娘只是病了!”李瑶一见母亲有事,便用力挣脱开仆人的手,上前抱着辛氏,制住辛氏发疯。 “爹,娘只是想见您。娘没有恶意的,女儿这就把娘带走,”李瑶回头,揽着辛氏。眼里满是惶恐“娘,走吧,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啪!” 辛氏打了李瑶一巴掌。 “……娘?”李瑶没有反应过来。 “白眼狼!你们都是白眼狼!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帮你爹?” 辛氏彻底疯了。 手胡乱的挣扎,想要爬上前抓李隽。原本盘好的头发变得杂乱不堪,衬得这个“怨妇”更加恐怖凄凉。 最终,辛氏还是被仆人拖了下去。只剩下李瑶流着泪跪在原地。 “爹……”李瑶带着哭音道。 “把那疯女人关到猪圈里,”李隽回过神来,怕变成恨,恨这个女人害他被人抓住了把柄。 “你滚吧”李隽对李瑶道。 李瑶是辛氏一手带大的,她知道辛氏是被逼成这样的。但她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也被欺负惯了。这次就算被亲生父亲赶走,她也没什么怨言。 是啊,滚吧。她本就不应该出生。 “是”李瑶正要走,便听杨蹬道: “李掌柜,这姑娘无依无靠的,把她丢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李隽怔了一下,转头看坐在一边的杨蹬 。 杨蹬正摸着胡子,看着李瑶。 李隽瞬间会意。 “也是,这小娘们儿杨老爷要是喜欢,便送给您罢。” 李瑶对于李家本就是多余的,把李瑶送去杨家不仅少了个累赘。还能得杨老爷欢心一举两得。 “行”见李隽很识抬举,杨蹬便也应了这合作。 三天后,唢呐曲儿又响了起来…… 第4章 如常 “大家慢慢走不要抢!钱多着呢!人人有份儿!”走在轿子前头的撒钱仆喊道。 杨蹬娶媳妇还是这么热闹这回撒的钱更是比往常多更多 这一夜,似乎恢复了往常一样。洞房内惨叫连连,打声不断,仿佛在拷打犯人。 外头即使从前听过的仆人都怕得发抖守夜的丫鬟更是偷偷溜到不知哪儿去了。 不过从前也是这样,大家即使怕,但也都见怪不怪了。 第二日,李瑶也被安排住在后花园小府内,杨蹬似乎是想让梁承与她作伴。 满身伤痕的李瑶不敢把伤露出来 ,还未入秋呢,便已经忍着闷穿着长袖长裙进了府。 仆人将她安置好后,便也不再管她去干别的活了。 李瑶低沉着头双目无光,一想起昨晚的场景不住地打着寒颤。 她不想待在这个屋子里却又出不去。只得去后花园。 不出意外,她见到了梁承。 梁承怕热,这会儿穿着单薄的短袖的蓝裙子,上头简单绣着朵菊花,盘着头发,唯一的配饰便是左耳上的那一铁耳钉,在阳下泛着光。 梁承坐在一块稍平坦的石头上,余光瞥见了角落的李瑶,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李瑶是软性子不敢不从。便走上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又一段毒打。 梁承往右坐了一点,扫了扫左边的石面 “坐吧。”梁承的唇弯了弯,温柔道。 李瑶没有想到会这样但也照做了,坐在了梁承旁边。 “姐……姐姐好。小女……小女李瑶……”李瑶紧张的说不清话,两只眼睛不敢直视眼前的人,不知道往哪看。 梁承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哈哈,不必如此拘谨,咱们都是伺候大老爷的人,以和为贵嘛。”梁承道。 李瑶被梁承的男音吓到了。抬头细看他,才发现他眉眼间那一点都不明显的锋利和那小小的喉结。 “您……您是……” “是哦,我是男人。”梁承弯眼笑道 李瑶看着眼前之人,不细看的话真看不出是个男人这一笑起来更是像久居闺房的大家闺秀。 “好美……”李瑶呆着 忍不住道。 “哈哈,谢谢。这么想来,瑶儿似乎是第一个由衷夸我漂亮的人呢。”梁承笑时用手遮了遮嘴,颇有小姐风范。 “瑶儿?” “妹妹你不是叫李瑶吗?还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喜我便不这么叫。”梁承温柔道 “没有,我很喜欢。自从我八岁后,除了娘,便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李瑶低头,轻轻道 “那从今往后便让我来叫吧,瑶儿。”梁承笑着 李瑶看着他即使双目乌黑,但笑起来却依旧满是阳光。不禁也跟着笑了。 “姐……不哥哥瑶儿该如何唤您?” “我姓梁,单名一个承字” “梁承啊,承哥哥。”李瑶笑道,细弯的眉毛下还有些亮的双眸弯起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我喜欢这个称呼。”梁承又笑了。 第5章 在意 这一转眼就过了一周,李瑶顺利熬过了。 这七天里,杨蹬新鲜感没过,这可苦了李瑶。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 李瑶每日除了侍候,便找梁承聊天,梁承也很乐意。 他们常在后花园和小府内谈话,一聊便是半天。 “承哥哥,大老爷从前也是这样对您的吗?哥哥,我好痛……”这些话,是李瑶走出杨蹬房后常说的话。 梁承常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地安慰她。给她膏药。后府里就他们两个小妾,也没人伺候。李瑶只得依附着梁承。梁承的温柔又体贴逐渐成了李瑶活下去的希望。 …… 转眼便入了秋,曾经碧绿的叶子已然成了金黄色,被风吹到了地上。随着秋,杨蹬的生辰也快要到了。 生辰前两日,梁承主动求了去侍候杨蹬。 杨蹬也应了。 那夜,香炉里钻出了浓烈甚至香的有些刺鼻的气味,杨蹬靠坐在炕上,右手抓着烟斗,先是用力吸了一大口,接着嘴里边喷出烟气边对梁承道: “今日怎的主动来侍候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梁承跪在炕前,为杨蹬斟茶,道: “见大老爷两日后便是生辰了,小人斗胆,求大老爷一点赏赐。”梁承知道临近生辰杨蹬心情好,于是便选了这个日子。 “哈哈,好。看在我近日心情好的份儿上,你想要什么?”杨蹬笑了笑,又猛吸了一口烟。 “小人想您给我和瑶儿一次出杨府的机会,我们不会大事张扬,只是想出去看看。” 见杨蹬有些犹豫,梁承又道: “我和瑶儿是低下的小人,大老爷生辰那日出府,也能让大人不沾我们的晦气。” 见梁承这么说,杨蹬也动摇了,轻点了点头。 梁承听后,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断对着杨蹬磕头:“多谢大老爷奖赏。” …… 第二日,梁承回了后府,正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瑶,却不见她的踪影,直到他到了李瑶住的小房。 只见一条白绫悬挂在房梁,吊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瑶儿!”梁承吓得跑上前,剪短了白绫,之后抱住了掉下的李瑶。 梁承见李瑶还有些气,立马给她做了抢救。 所幸,救回来了。 李瑶醒来时,自己躺在小房的床上。梁承跪在地上,趴坐在床头,似是睡着了。 李瑶艰难地坐起来,觉着动静,梁承立刻醒了,手撑住李瑶的背。 “瑶儿,感觉怎么样了?没事吧?” 李瑶看到梁承的脸,眼眶不住地红了。 “呜呜……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去陪娘了。娘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李瑶哭得讲话都有些结巴。 “瑶儿,谁告诉你你娘死了?”梁承打断道。 “前日,大老爷告诉我的……我娘在那死李隽府的猪圈里病死了!那死李隽还对外讲,我娘是泼妇,是□□……”李瑶低着头道。 梁承轻笑着,慢慢道:“瑶儿,大老爷有些话,不能轻易信啊。” 李瑶抬头,眼里的悲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未等李瑶再开口,便听到梁承一句: “瑶儿,你想替你娘报仇,就必须在这杨府里活下去。想活下去,就不能太在意一些事。” 第6章 怀孕 梁承当然知道李瑶的母亲死讯是真的,但是当务之急是不能刺激李瑶,不然后续将寸步难行。 他只能不断的安抚她,给她讲好听的话,哄她开心。 ……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杨蹬的生辰,那天,梁承和李瑶早早地就出了杨府。他们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出府,梁承便带着李瑶去看了大夫。 用杨蹬给他们的一些钱,叫大夫来给李瑶请脉。 李瑶面对大夫坐着,梁承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 大夫微微皱了眉,接着又笑着对李瑶说: “姑娘,恭喜。您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俩月大的孩子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李瑶不停的嘀咕着。 “姑……姑娘,你这是……?”大夫有些被吓到了。从来诊出喜脉的女子都是皆大欢喜的,他从未见过一个听到后哭得泪流满面的。 还是梁承先反应过来,拿帕子擦了擦李瑶的脸,带着她走出了医馆。走前,梁承买了几包安胎药和治伤膏。 走到了一个没有什么人的饭店,梁承才让李瑶真正哭出来。 “呜呜呜,承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怀上大老爷的孩子……”李瑶对杨蹬的恨已经入骨,她忍不住用力捶打自己的腹部。“狗杂种!贱种!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肚子里!” 这时,梁承一手镇住李瑶的双手,另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说: “瑶儿,没事。你肚子里的不是贱种。这是你的孩子,这是你孕育出的孩子。孩子是孩子,大老爷是大老爷。这个孩子是我们瑶儿成长的象征。” 李瑶的身体逐渐放松,平静了一点。 “瑶儿,这是你的骨肉,与大老爷那个恶鬼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护好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好吗?承哥哥会陪着瑶儿照顾他。” 李瑶彻底平静了,不在乱动,乖乖的躲在梁承怀里。 梁承继续说: “这个孩子可以让瑶儿的生活更开心。瑶儿可以给他起名字,给他缝肚兜。他可以陪瑶儿玩,让瑶儿的一生更丰富。” 李瑶的心动摇了。 “……好。那我就把他生下来。承哥哥答应我,要和我一起陪着他长大。” “好。” 安抚过后,梁承让李瑶去洗把脸,自己坐在原地等她。 梁承正喝着茶,打算着接下来的事情,突然听到一声轻浮的叫唤: “姨娘~” 梁承回头望,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是杨乐。 他散着不知多久没理却异常整齐的长发,完美的身形却走着五大三粗老汉似的步子。 “梁姨娘,还真是个好哥哥啊,把这从妓院里出来的窑姐儿哄得五迷三道的。”杨乐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对情到深处的新婚夫妇呢。” “杨乐,不要诋毁女孩子” 梁承认真地道: “杨乐,这并不好笑。” 杨乐皱了皱眉,转移了话题。 “你们怎么出来了?” “怎的,你的姨娘还不能出来透透气儿了?” “也是,整日里憋在杨府被杨蹬打骂,够凄惨的。”杨乐一抓到把柄,便不住地奚落道。 梁承皮笑肉不笑,喝了口茶,道: “姨娘和你爹,是大人的事,乐儿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呢?” 杨乐最恨人拿辈分压他,更何况这梁承也没比他大几岁。但位份摆在那儿,他也不好说什么。 “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呢?这是哪家的公子?”李瑶回来了。 她已经洗过脸整理过,脸色红润了些。 见了李瑶,梁承的表情立刻变了。 笑的很温柔,红唇微弯。 “哟,姨娘真是墙头草,这脸是变来变去的,真稀奇呢。”杨乐见这表情,笑道。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说我的承哥哥!”李瑶一听,站到梁承前面,护着梁承道。 梁承温柔的和李瑶说: “瑶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是长辈,怎么能和小孩一般计较呢?” 第7章 母亲 杨乐又被辈分小狠狠地打了一下,正要生气,又听到梁承补刀了一句: “我们是杨乐的庶母,他不懂事,没规矩,咱也要宽容些,不得像他一样无理啊。”梁承温柔的话语刺在杨乐的自尊心上。 李瑶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呀,那公子……哦不,乐儿~还不过来给你李姨娘问好?”李瑶刚刚就想给梁承出气,现在抓住了对方弱点,立马再补一把刀。 李瑶脸上的泪痕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现在粉嫩的脸上全是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傻妞。”杨乐骂了李瑶一句。 “你!”这次换李瑶生气了。 虽然她在外头受气受惯了,但是如今她并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所以这次,李瑶难得的为自己生气了。 “乐儿,你说什么呢,也不怕忌讳。若是瑶儿傻,那你是她的儿子,岂不一样傻?”梁承道。 “就是就是……”李瑶在梁承旁边附和道。 “好了,瑶儿,先吃点东西吧。你有了孩子,该多吃点,别饿着了。”梁承不在管杨乐让李瑶坐下 点的菜也上齐了,看着李瑶吃。 梁承边给李瑶夹菜,一边叮嘱她怀孕要注意什么。 其实梁承自己也没经验,只是一时想到,便啰里八嗦地把自己平时积累的关于养身体的东西炖成大杂烩,喋喋不休的讲给李瑶听。 李瑶也边吃边听着,两只眼睛里都是梁承。 杨乐回了自己的那一张桌,他只点了些小菜。 他本来应该自顾自的喝酒的,但是他却不自觉的往梁承和李瑶那一桌看,忍不住想听梁承叮嘱李瑶的话。 这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想知道。 但过了一会儿,他便明白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这些关于关心的叮嘱了,这导致他很渴望听到。 他的生母在生了他后没几天就走了,他对自己的母亲的印象只有想象。 “娘是温柔的吗?娘是和善的吗?娘会不会嘱咐我冬天多穿件衣裳,会不会骂我出门太晚回家?” 这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东西,都是杨乐自己想出来的,他也只能自己想。因为杨蹬从来没有看中过他,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小时,奶娘把他喂大,陪他到了七岁。也不算是陪吧,只是给他喂奶,断奶后每日给他三餐,告诉他该去哪儿读书,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这就是你的私塾,要好好用功,好好读书,知道了吗?” 这是奶娘对杨乐说过的唯一一句有点关心意味的话,杨乐记了很久。 可这也是奶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乐上私塾的那一日,奶娘就走了。 那日杨乐回到家,四处都找不到奶娘,跑了好久跑到膳食坊找人问,一个和他的奶娘比较熟的厨娘告诉他: “你说齐姨啊,哦!她今儿收拾了包袱,说是他儿子要娶媳妇儿,得回老家,辞了职,搭车回乡下了。” 杨乐又没有“娘”了。 看到七岁的杨乐几乎空洞的眼神,眼角似乎已经装不下泪水了。厨娘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偷偷塞给了小杨乐一块热乎乎的烧饼,说: “娃儿,没事儿,你看啊,你也七岁了,也该学会独立了不是吗?男子汉大丈夫的……总不用掉眼泪……” 那天厨娘说了好几句安慰的话,但杨乐只记得那一句: “你也七岁了,也该学会独立了不是吗。” “七岁……学会独立。”杨乐脑海里想着。 是啊,也该学会独立了。 在厨娘被别人叫过去说今晚的菜谱时,杨乐走了。 他想学会独立,也不得不学会独立。 自那以后,杨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脑子里似乎没有了“娘”“亲人”“呵护”这些个词儿,每日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有一次,杨蹬碍于面子,又派了个人去伺候他,但被他赶走了。之后,杨蹬就再也没管过他了。 回忆到这,杨乐莫名有些气。 杨乐回忆这些在他脑海里重复过无数遍的场面后,回过神来。 他明白了。 他在梁承的嘴里听到了他想象中的母亲会对他说的话,听到了他在小时最渴望听到的话。 看梁承可以说出那么多,就知道他一定是被人爱过,被人关心过,才会有那么多话说。李瑶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就有人正在关心她,呵护她。 杨乐恨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装着不屑一顾的样子,却全然不知自己眼中的羡慕妒忌早就快要溢出来了。 杨乐盯着被梁承叮嘱,正在笑的李瑶,嘀咕了一句:“傻妞。” 第8章 集市 等到梁承和李瑶吃完后,杨乐已经走了。 “承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梁承笑道:“去集市里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 “会不会太浪费钱了?”李瑶担心道。 “怎么会呢?走吧。”梁承笑着。 …… “糖葫芦!冰糖葫芦!” “花灯笼!花灯笼!” “泥人儿!手捏泥人儿!” 集市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李瑶拉着梁承,去了泥人的摊子。 “哎哟,这位小姑娘,喜欢哪个呀?”泥人摊的老板笑道。 摊子上有一朵用彩泥捏成的牡丹,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像真的一样。李瑶盯着那朵牡丹看。 “把这个牡丹给我们吧。”梁承注意到了,替李瑶说。 “哎哟,这一位小郎君真是有眼光!这牡丹国色天香,正应了您二位郎才女貌的新婚夫妇啊!” 李瑶听到最后几个字,瞬间涨红了脸。 “我……我们不是……”李瑶结结巴巴地说。 “我是她哥哥。”梁承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失礼失礼。”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将牡丹交给李瑶。 一路上,李瑶除了这朵泥牡丹之外,就没有主动要过别的。 李瑶两只眼睛盯着这朵牡丹,看得出神,眼睛里发着光。要不是梁承挽着她,恐怕她都要走不动路了。 “就这么喜欢?”一阵温柔的声音传入李瑶耳中。 李瑶抬头看向梁承,那双眼眸里含着无数温柔。 “是!承哥哥买给我的,我都喜欢。”李瑶笑着说。 许是李瑶太久没被人爱过了。 那一刻,无论是眼前的是承哥哥还是被人错认是自己的夫君,她都觉得:梁承是除母亲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为什么只喜欢这朵牡丹呢? 其实李瑶自己也不知道。 一开始只是觉得它好看,但后来看着看着,竟在这泥牡丹里看到了自己娘亲的影子。 娘亲也曾是青楼里国色天香的牡丹啊。可惜终究是泥,彩泥终究成不了真正的花。 就像辛氏永远摘不掉妓女这个帽子一样。 就像自己永远得不到亲生父亲真正的父爱一样。 “怎么了?”一旁的梁承见李瑶笑了一会又严肃起来,问道。 李瑶又看了看梁承。 没事,现在有承哥哥在身边。现在,至少现在,是有人对她好的。无论真不真心,好就行。 李瑶不敢奢求太多,也深知自己没有权利奢求。 “没事,就是想到些过去的事情。”李瑶又笑了,眉眼里藏着一丝无奈。 她既沉溺在梁承对她的好里面,又害怕梁承像别人一样突然抛弃她,心里不得不患得患失。 太阳逐渐落下,集市也快走到尽头了。 梁承让李瑶稍微等一下,自己走进了一间没什么人的店里,不知带买了什么。 李瑶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快要消失的夕阳。 天色渐渐变暗,直到一片漆黑。 失落之时,李瑶突然感受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正疑惑着。 “砰砰砰!” 一朵朵烟花在天上盛开。五彩斑斓的光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这烟花唯一的缺点就是刺耳朵,哥哥给你捂住,别伤到了。” 身后的人想都不用想,是梁承。 “我哪儿有那么娇气。”李瑶有些不高兴。 “好,我们瑶儿是世界上最坚强的!”梁承笑道。 李瑶也笑了。 两人在集市的尽头,静静地看着烟花。 直到黑暗的天空恢复寂静。 “我们也该回去了,大老爷的宴席应该也结束了,走吧。”梁承牵起李瑶的手,说道。 “好。”李瑶也紧握梁承的手,答道。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集市尽头,他手拿着一壶酒,靠在一间酒家的门外,静静地盯着梁承和李瑶。 是杨乐。 他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相互关心,看着他们手牵手离去。看着他们亲近的像亲生的兄妹一样。 杨乐不断地往肚子里灌酒。 他不是看不出那两人其实心里各有各的秘密,只是不告诉对方而已。也不是看不出这一切极大可能都是表象。 可是他就是恨。 或许杨乐和李瑶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李瑶得到了,或者说是体验到了她想要的关爱,但是杨乐没有。至少,暂时没有。 第9章 告知 梁承和李瑶回府时已是深夜。 仆人们基本都睡了。 俩人蹑手蹑脚地回房。 “夜深了,困吗?”梁承笑着问。 “嘿嘿,不困。”李瑶也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李瑶望了望梁承一直拿在手里的一袋东西。那是一个不透明的袋子,不知道装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梁承把袋子放到墙边的小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一碗打包的麻婆豆腐和一点米饭。 “那——吃宵夜吗?”梁承用逗小孩儿的语气道。 “嘻嘻,吃!”李瑶开心得快要疯了。她最爱吃麻婆豆腐,但她没想到梁承竟然在午饭时就注意到了她的喜好,偷偷打包了一份。李瑶心里满是惊喜和温暖。这些关爱来得太快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李瑶吃的时候,梁承把袋子里的另一小袋东西收了起来,锁好。回到了李瑶旁边,坐在她身边。 见梁承坐下,李瑶下意识想给他盛一碗,但被梁承拒绝了。 “这么爱吃辣吗?”梁承不太喜欢吃辣,尤其是李瑶喜欢的这种变态辣。 “是啊。小时候娘就经常给我吃,吃惯了。”李瑶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带了些负面情绪,便又补了一句:“哥,都说酸儿辣女。那你说我怀的这一胎应该是个女孩儿吧。” “男孩女孩都好。”梁承回了一句。 “我喜欢女孩儿。”李瑶认真地说。 梁承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女儿乖,女儿会比较黏娘亲。不像男孩儿,成日里就想着父亲。更何况,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还是个……”李瑶犹豫了一下,轻声说:“畜生。” “哈哈,瑶儿对男孩儿的刻板印象有些离谱啊。”梁承又有些气又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李瑶的脸蛋。“这是变相说承哥哥呢?” “没有!才没有!”李瑶立马辩解道。 “哈哈哈” 那一晚,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过去了。 …… 第二日,李瑶主动请求去见杨蹬。 杨蹬已经进入嗜烟如命的阶段了。所以没有想着那档子事,身体也大不如前。 所以李瑶一来,他先是吃了一大口烟,呼出一大堆白气,淡淡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忽然来见我?旧伤都好了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大老爷关怀。”李瑶低着头,冷着脸,全然没有了在梁承面前的欢喜。 “小女想告诉大老爷,小女已经有了您的骨肉,已经两个月了。” 杨蹬听后,反应虽慢了半拍,但却被惊到了。 “真的?!” 李瑶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真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儿出府,去找大夫把了把脉。大夫亲口说的。” 有了孩子,杨蹬说不高兴是假的,但也不免怀疑:孩子是不是他的? 但表面没有说出来,毕竟尘埃未定,自己膝下有只有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也不想万一冤枉好人就坏了。 “好。那你这段时间好好养着。我派几个人去照顾照顾你吧,别累着了。”杨蹬想了想,道。 “不必了。小女只求每月能让大夫把一次脉,开些安胎药即可。”李瑶不想麻烦别人,立马拒绝道。 “成,那你先回去吧。”杨蹬又吸了一口烟,道。 李瑶走出了主府,回到自己的院里。 梁承正坐在正院的石凳上。 回府,梁承换回了女装。他穿着青蓝色的衣裳,盘着的头发上插着一根细长的天蓝色的流苏簪子,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都告诉他了吗?”梁承用一贯温柔的语气道。 “嗯,看得出来他是有些高兴的。”李瑶有些难受,“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孩子,不想让他玷污我的孩子。”李瑶坐到梁承旁边,低着头。 此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李瑶紧绷的手,轻轻道: “没事,我们会一起保护他。我相信即使没有我,我们坚强的瑶儿也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的。”梁承安慰道。 “嗯,是的。”李瑶接受了梁承的安慰,心里舒坦了些。 “放心……”梁承笑道: “他活不了多久的。” 第10章 再遇 这些日子,梁承一直都和李瑶一起。 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连睡觉都是坐在李瑶床边,等到李瑶彻底睡着了才离开。 有时梁承甚至会默默祈祷,求老天爷护着李瑶,不要因为孩子伤了她的身体。 梁承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自己对一个本应用来当棋子的人那么上心。他对李瑶没有什么夫妻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 至少,他现在不懂为什么。 …… 三个月的时候,大夫来给李瑶把脉,说了些简单的注意事项,开了些中药。 大夫正欲离开,突然被梁承叫了一声。 “大夫,大老爷近日身子怎么样?”梁承摆出一副小妾担心夫君的样子。 大夫早已看出他是男人,但也不敢戳穿。 便回了一句: “也是大不如前了。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他会愿意见你的。” 那大夫叫庄皓,五十来岁。在杨府也干了二十年了,知道杨蹬的脾性。也害怕杨蹬要是就这么死了,没个与他熟的接班人保着他,恐怕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知道梁承是第一个在杨蹬手里活下来的小妾,肯定不简单。所以一定要讨好他,不得有半分差池。 …… 四个月时,李瑶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庄皓说了,李瑶本就瘦小,加上孩子个头大,要格外小心。建议他们多出去转转,别老闷在后府。 杨蹬已经没有心思管他小妾的事了,所以梁承和李瑶可以随时出府。但总是会遇到一个人…… “哟,二位姨娘,别来无恙啊~”杨乐挑逗道。 此时,李瑶正和梁承在一家糖水铺里。 “怎么又是你呀!你烦不烦?天天跟着我们。”李瑶有些生气,对着杨乐说。 “傻妞,我只不过是来喝糖水,碰巧遇到你们,打个招呼而已。怨气那么大?”杨乐不为所动,笑道。 “乐儿,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不能有些创新吗?”梁承没有像李瑶那样反应那么大,还是维持着他的笑容。 梁承出门会换上普通的男装,扎着头发,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儿。 杨乐:“……”不知道为什么,李瑶的话他可以轻松顶回去,但梁承说的话却总是让他哑口无言。 未等杨乐回答,梁承又转头笑着对李瑶说: “瑶儿,别吃那么快,对胃不好。” “嗯!都听哥的。”李瑶笑着答道。 李瑶最会察言观色,相处这几次看出了杨乐的想法。 “不就是想被人爱嘛,又犟,不肯说出口。” 所以李瑶故意在杨乐面前做出很享受的样子,虽然她本来就很享受。 换做是从前的李瑶,是绝对不会这样的。甚至还会害怕杨乐迁怒于她。 但是这些日子,梁承对她的关心之间让她找回了真正的李瑶独有的小性子,小脾气。 杨乐已经有些怒了,却还是忍着,转了个话题: “怎么说你们也是我姨娘,怎么着也得请我这个儿子吃点东西吧。不然也太不负责了。” “诶?!你这东西,还想蹭吃的?”李瑶道。 梁承依然很平静,对李瑶笑道: “瑶儿,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计较呢?他自个儿没钱,来乞讨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杨乐:“?!” 这不现成的骂他穷吗? 杨乐又束手无策了。 一气之下,从衣袋里掏出鼓鼓的钱袋子,大声说道: “什么啊!你看好了!小爷有钱!小爷有的是钱!” 他这嗓子一喊,其他食客都看了过来。 “有钱怎么了?” “哎哟,显摆什么啊?” “咋了这是?” 食客们纷纷议论道。 杨乐好面子,脸羞得火红。 他瞪着仍然微笑的梁承和得意洋洋的李瑶,正欲发火,便看见店小二走来。 “这位公子,您的绿豆沙来咯!” 梁承笑道:“谢谢。” “诶,客气!您慢用哈。”店小二弯着腰,眼笑的眯成一条缝。 杨乐就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切,看着无视他的梁承。 等店小二走后,杨乐一把抢过梁承的绿豆沙,喝了一口,想据为己有。 谁知刚喝一口,便忍不住想吐出来。 这绿豆沙冰冷无比,跟刚从冰窟里拿出来一样! 梁承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幼稚鬼出丑。 “梁承,你这绿豆纱里头是放了多少冰啊?都辣嘴巴了!”杨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口冰水咽进肚子里,质问道。 梁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笑着强调道: “乐儿,说了多少次,你应该叫我——姨娘。” 第11章 撒娇 杨乐气得说不出话。 “嘻嘻,就是。快给你的两位姨娘请安呀!”李瑶笑着道,“乐儿要是哄得你李姨娘高兴,姨娘就给你买糖水喝哦~” 杨乐气道:“傻妞,你年纪还没我大呢……” “但我辈分比你大呀。”李瑶打断杨乐道。 梁承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这两个小屁孩吵架。 “行,辈分大是吧?李姨娘,你小心……” “好了,别吵了。瑶儿,乖,先把糖水喝完。”梁承见吵的差不多了,便打断了准备攻击李瑶家室的杨乐。 两个小屁孩都闭嘴了。 李瑶脸上依旧得意,糖水一口口地往嘴里灌。 只有杨乐突兀地站在桌前。 店小二看到了,走到杨乐边儿上,问道: “这位先生,您是这桌的人么?要是没地儿坐,小的可以给您带上二楼,那儿宽敞的很。” 杨乐对店小二道: “不必了,谢谢。” 杨乐虽爱生气,但他不喜欢把怒气发泄在旁人身上,所以对店小二是客客气气的。 “诶,好嘞。”店小二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杨乐正欲继续之时,李瑶突然呕吐起来…… “呕……呕呕……” 梁承见了,立马掏出准备好的袋子。 他知道有些孕妇会有孕吐现象,于是做足了准备。 糖水铺掌柜见李瑶吐,一下子慌了神。 “这位客人,您这是……我们的食物不新鲜?”掌柜结巴地问。 “没有,只是孕吐罢了。”梁承平静地回答掌柜,“单我们已经买了,我们这就走,不耽误您们店的名声。” 梁承很识趣,也让掌柜松了口气儿。 幸好他们坐在角落,客人也不算多,不然这家店就真的没生意了。 梁承搀扶着李瑶出了店,在外头站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咳咳……”李瑶把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此时,有一瓶水递给了李瑶。 “我没碰过的,放心喝吧。” 是杨乐。 李瑶很惊讶,这东西居然会帮自己。 李瑶半信半疑,不太敢接这个水瓶。 “吐完总得漱漱口吧。”杨乐又说。 “喝吧。”梁承在一旁小声道。 听了这话,李瑶才接过水瓶,喝了起来。 梁承打听过杨乐的信息。杨乐虽然表面懒散幼稚,其实背地里常常救苦济贫。 但这些消息缺乏可信度,这次也正好借李瑶探探真假。 至于杨乐为什么给李瑶水,那是他小时候自个出门,见到一个像李瑶一样的孕妇,身旁有一个大概五岁大的孩子。 她也是孕吐,却因为没东西吃啥也吐不出来,最后涌出一滩胆汁。 孕妇嘴里满是胆汁的苦涩,身旁的孩子只得不停地给她喂水漱口,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杨乐也病过,深知呕吐加上饥饿的难受。那日,他用钱给那对母子买了俩烧饼。 许是那段回忆太过深刻,太过清晰。 所以现在,他又看到了一个孕妇呕吐,便也不自觉的想给她喂水。 李瑶漱了口,也舒服了一些。 “谢谢。”这是李瑶第一次给杨乐道谢。 该吵架的时候就吵架,但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道谢的。 听了这句话,杨乐心里不知怎的涌过一丝暖流。很少,却很温暖。 回府后,梁承带李瑶去找了庄皓看病。 “大夫,为什么已经过了四个月,李瑶还是会呕吐?”梁承问。 庄皓把了脉,道: “李姑娘的体质弱,所以过了四个月还有孕吐现象。我给她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应该能帮一帮她。” …… 趁着杨蹬闲下来,梁承去见了他。 “大老爷,瑶儿身子弱,或许需要多些补品,才能保住孩子。”梁承恭敬道。 屋里满是大烟的腻味,杨蹬沉浸在甜蜜中。但一听到李瑶和孩子,虽有喜悦,却忍不住有怀疑。 他抽了一大口烟,呼出一片白雾,道: “李瑶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这不像是一个疑问句,更像是陈述句。 梁承早就预料到杨蹬会怀疑,便平静地跪下。 “是。不是您的还会是谁的呢。”梁承语气依旧平淡。 “呵,谁知道呢?成日里和她黏在一起的又不是我。”杨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下跪着的男人。 “小的愿意帮大老爷去查,绝不会让杨家生出一个贱种。”梁承平静道。 杨蹬又抽了一口大烟,突然想起一段模糊的回忆,便回道: “但愿如此。” “你先起来吧,坐。”杨蹬边呼出白雾边道。 “谢大老爷。”梁承起身,坐到了红木沙发的另一边。 杨蹬收起了审视犯人的语气,用谈家事的语气说道: “话说回来,我也好久没娶新人入府了。倒是觉得有些寂寞呢。” 梁承心头突然一紧。 杨蹬,无耻! 梁承看出了杨蹬想迎新人的念头,但他不想再有女孩子被糟蹋,便忍着恶心,撒了个娇: “是不是小的哪儿没做好?大老爷这就要抛弃我们,迎新人了?” 梁承的双眼里透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实在令人可怜。 “你撒娇的本领还不熟练啊。”杨蹬道,“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你撒娇,很适合你呢。” 杨蹬喜欢美人撒娇。重要的是眼前对他百般讨好的美人还是个带有些许阳刚之气的男人,更令他生了些许刺激感。 “这样,以后你多对我撒撒娇,我便不娶新妾,可好。”杨蹬道。 “好呀,大老爷可要守信。”梁承强行抑制着干呕,挤出最后一句撒娇的话。 说不怀疑梁承肯定是假的,但是那一晚,那一眼太真实了,再加上梁承撒娇的模样,杨蹬的疑心也消了大半。 第12章 熏香 “今晚你就留在我这儿吧,我这些日子也冷落了你。”杨蹬道。 梁承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权利拒绝。 “是。”梁承恭敬地答道。 因为要做些准备,梁承便求了杨蹬让他先回后宅收拾收拾,把补品给李瑶,杨蹬自然也应了。 …… 回到后宅。 “哥,你在找什么?”李瑶坐在床上,肚子很明显,疑惑地看着对着柜子左找右找的梁承。 “没什么,你先睡吧。”梁承安慰道,“今儿晚上我得去大老爷那儿。” “怎么啦!?哥你怎么……” “没事,放心。以他现在的身子对我做不了什么的。”梁承笑道,“快睡吧,乖。” 看着李瑶在担忧中睡去,梁承心里也不免有些害怕。 …… 夜晚,梁承走进杨蹬房里。 “来啦,坐。给我加点烟。”坐在床上的杨蹬对梁承道。 梁承听话地给杨蹬加了烟,并趁着杨蹬吸烟视觉模糊时往熏香里加了些东西。 熏香的味道更大了,与大烟的甜味交缠在一起,如同仙境。 这次杨蹬格外着急,不像以前一样先聊几句或是打一顿再办事,而是直接命令梁承: “上来,脱吧。” 这让梁承很惊讶,今天晚上本来准备就不太足,这次杨蹬那么着急,药效可能没办法按时让杨蹬睡去。 虽说梁承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如何如何,但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生理上还是厌恶杨蹬。 有一次做到一半,他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还好当时杨蹬已经撑不住,昏睡过去了,不然他都不敢想以后该怎么过下去。 梁承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一句带有些不耐烦的问话: “发什么呆呢?”杨蹬问道。 梁承只好褪去自己的衣服。 “裤子。” 梁承从了。 他裸露着全身,被杨蹬命令着张开双腿,露出了他残缺的部位。 一看就知道那个伤口已经感染复发过很多次了,但也已经愈合。 这是这朵粉红的牡丹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但这却让杨蹬格外兴奋。 他终于看清了。 这小子就是个小太监! 同时,他也没有必要去疑惑那李瑶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贱种了。 杨蹬一回想: “为什么这么多次,他现在才看清这一切。” 杨蹬抬头看着面无表情但其实很慌张的梁承。 “都伺候我这么久了,怎么还一身冷汗呢?”杨蹬勾勾手指,梁承爬了过去。 “不知道呢。”梁承强撑着笑容。 梁承想过用安眠香的后果。 他本来以为杨蹬对他新鲜感一过,或许就不会有那档子事了。但是很明显,他想错了,他想得太简单了! “那里那么好看,怎么我以前就没有注意到呢。”杨蹬把梁承抱在怀里,淡淡地说。 那天晚上,杨蹬不知道为什么,安眠香对他没什么效果。 难道是用太多次,杨蹬已经免疫了? 这是梁承的一个猜想。 那一晚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梁承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还要强撑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房中腥甜的味道似乎已经完全盖过了熏香,梁承被迫闻了一个晚上。 之后的几天,杨蹬只让人给他把脉,没有再叫他。但梁承却连做了几日的噩梦。 “您失眠多梦,身上的伤也较多。我给您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和伤药膏,您记得按时用。”庄皓对梁承道。 “多谢大夫。”梁承平静地说。 庄皓正欲离开,突然听到梁承说: “大夫,您有没有药效很强的安眠熏香?我从小睡不着时熏香都是最管用的。” “有倒是有,只怕药效过强,副作用大呀。”庄皓苦口婆心地道。 “是药三分毒嘛,没关系。我只是想睡个好觉。”梁承笑道。 庄皓走后,李瑶便跑去了梁承的房中。 “瑶儿,你月份大了,怎能随便跑来跑去呢?你今儿药喝了吗……”梁承担心道。 “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李瑶带着哭腔道。 “哥没事,别哭。要是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梁承道。 …… 这几个月,梁承和李瑶常常出府,和杨乐也一回生二回熟,矛盾也没那么多了。 李瑶即将临盆,杨蹬给李瑶批了个专门照顾孕妇的小丫鬟伺候,叫姜宁。平日里搀扶着她,有些什么不妥也能立马治疗。 这日,是她生完孩子之前最后一次出府。 梁承答应了带她去花市。 李瑶最近不知怎的格外喜欢花。她想,这最后一次,定要买一束心爱的花带在身边。 杨乐当然也知道。 这北平里哪个地方有什么东西玩杨乐是最清楚的,自然也知道哪个地方的花儿最美。 “好大儿,今儿就麻烦你给姨娘带路咯。”李瑶笑道。 “哼,傻妞,念在你最后一次出来。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带路吧。”杨乐得意道。“但我给你带了那么多次路,怎么着也得给我些什么吧。” “行,你提吧。只要是不太过分的姨娘都应了你。” “……我要你的承哥哥得和我一起走。”杨乐恶趣味地说。 平日里都是杨乐走在最前,梁承和姜宁一人一边扶着李瑶的。 但是大家都没想到,杨乐会提一个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喂!过分了!”李瑶说道。 李瑶的反应也是让人没想到的。 姜宁想:“梁先生对主子这么重要吗?” 梁承想:“我是不是给她的印象太好了?” “不给就不去咯~”杨乐道。 李瑶抬头看着梁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承温柔地笑了笑。 “姜宁,你要扶好主子哦。” 说完,走到前面的杨乐身边。 第13章 善良 “怎么突然想和我亲进了?”梁承面不改色,依然温柔道。 “姨娘……”这是杨乐最认真的一次喊梁承姨娘了。 “嗯?”梁承应了一声。 “你喜欢我吗?”杨乐问了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 梁承顿了顿,又笑了,笑得格外媚人。 “哈哈……喜欢啊,当然喜欢,姨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梁承没想到这小子会问这些。这段日子杨乐都是和李瑶打打闹闹,他就像个照顾孩子的家属,一个旁观者,说实在的,没什么存在感。 杨乐早已听出来身边的人说的是假话,但还是想继续问。 “那你喜欢傻妞吗?”杨乐用从未有过的轻轻地语气问。 这些日子,杨乐已经习惯叫李瑶傻妞,李瑶和梁承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梁承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喜欢啊。”梁承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以后是想与她成亲再生一窝孩子吗?”杨乐继续问。 孩子?这似乎戳中了梁承的痛点,梁承再次呆住。 对于梁承这个反应杨乐并不意外。毕竟他俩天天黏在一起,说不生情都是假。 正当杨乐有些失落时,又听到: “不是。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梁承低头笑了笑,“我想看到她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笑着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 杨乐逼自己松了口气,正想继续说,身边又传来一句: “就算有……我也配不上她。”梁承语气中带着无奈。 杨乐听了,有些不同意…… “喂,好大儿,前面路口往那儿转呀?”李瑶的声音终止了这段谈话。 杨乐恢复了之前轻浮的样子。 “别问,跟着就是了。”杨乐转头笑着说。 杨乐一回头,便听到身旁的人轻声对他说: “无论如何,姨娘都喜欢你的。”梁承又转回了刚刚游刃有余的模样。 杨乐轻笑了一声。 他这个姨娘啊,识得一手人情世故。 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令人想信又不敢信。 走到了花店,李瑶趁着杨乐不备拉走了梁承。 毕竟到了花店,两个大男人一起走也有些突兀,所以杨乐没有说什么。 “哥,你喜欢什么花。”李瑶笑道。 “都喜欢。”梁承温柔道。 “宁宁呢?”李瑶问身旁扶着她的姜宁。 姜宁想了想,“嗯……月季!” 李瑶给姜宁买了一束月季。 李瑶逛了好几圈,都喜欢,却挑不出一个最喜欢的。 走着走着,走到了店的最深处。 李瑶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桌上捯饬着什么。 “姐姐,这儿卖什么呀?”李瑶上前问。 “干花。”姑娘笑道。 李瑶一眼就相中了放在角落的粉红干牡丹花。 它虽然不如鲜花娇艳,花瓣也已经有些皱,但它仍旧有着牡丹大气端庄的风韵。 “姑娘,要这个。”梁承知道了李瑶要什么,便小心地捧起那一小朵牡丹,递给那姑娘。 李瑶对着梁承笑了笑。 月份大了,李瑶容易累,所以他们买完花便回去了。 …… 晚上,梁承确定好李瑶睡着,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 梁承安静地坐在床边,表情与对着外人时完全不同。双目呆滞,毫无生气。 他打开了之前一直锁着的柜子,在柜子前发了很久的呆。 里面是他准备好的毒药,本来是希望入府后几日立刻用的,但他犹豫到了现在。 他不甘心,他觉得杨蹬这样死太便宜了。 他本来打算毒死杨蹬后自己也了结,上天去找姐姐。 但是这些时间里,他彻底看见了杨蹬的丑陋。他做不到这么利落,他要毁了杨蹬的一切,他要代替杨蹬,做上杨蹬的位子。 因为杨蹬心狠手辣,将能与他抢位置的亲戚都赶尽杀绝。所以方便了梁承以妾的位子登上台,他只要除掉杨乐和李瑶,这一切几乎就都是他的了。 但是,现在,他两个人都不想动。 …… “阿承,姐姐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人欺负了……” “阿姐,梁殷,不要走!不要离开阿承!” “阿承,对不起,姐姐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不要!” …… “……姨娘?喂,你醒醒!” 梁承一睁眼,就看到杨乐坐在他床边,有些担心地问道。 原来都是一场梦。 “你梦见什么了?”杨乐问道。 “我梦见我离去的姐姐满身伤痕,虚弱地和我说要离开……”梁承不太想继续描述。 “不过没事,至少能再见姐姐一面。”梁承给了自己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杨乐:“……”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梁成反应过来。 “我在探望我姨娘,为什么不能进?”杨乐反问道。 梁承觉得杨乐最近很反常,剪了一头短发,对他也没有了从前的恶意和轻浮。 “那天你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梁承见杨乐也没有要走的趋势,就顺嘴问道。 那个问题是什么,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就是那一句:你喜欢我吗? 杨乐没有笑,他说: “昨儿去之前,我碰见了一个人。她是我的奶娘,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我是看到她的名儿才认出她的。” 杨乐顿了顿。 “她叫齐慧,我的生母生完我不久就死了,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是我的奶娘带我到了七岁。” “昨天我看到她和她身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在卖包子,那店就是她的名儿。我上前问她……” 杨乐叹了口气。 “她没有认出我,许是老年痴呆。我和铺子旁的一些客人打听了才知道,她儿媳病死,儿子成日酗酒不归家,她迫不得已回了这里找她的老相识,但老相识也走了,只得勉强开了一间包子铺。客人看她可怜才买她的包子。” “姨娘,那天我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还付多了钱,我是不是很善良?” 第14章 喜欢 “是,但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已是深夜,劳累和几宿的噩梦已经让梁承笑不出来了,他淡淡地道。 “姨娘,你是困了吗?如果不困,请听我说完,好吗?”杨乐今晚真的很反常,梁承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梁承点了点头。 “姨娘,傻妞最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心知肚明吧。”杨乐道。 “她和你一起的时间不算久,但你却可以把她从唯唯诺诺看人眼色的人变成得意洋洋乐观开朗的女孩子。说实在的,我很羡慕她。”杨乐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我说的奶娘,她其实并不在意我。记忆里她对我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没有多少。所以我很羡慕那些有爹疼有娘爱的人。” “而我身边,会爱别人的人,或许会愿意爱我的人,似乎只有你。”杨乐这些话似乎憋了很久。 “所以,我今天问了你这个模糊不清的问题。或许是被奶娘忘记让我太伤心,一下子冲动了吧……” 梁承低着头,听着杨乐的倾诉。 突然,杨乐握住他的手,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 “姨娘,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是我就是想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杨乐其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什么期待,他能问出来,就已经知足了。他不在乎眼前人说的话是否可信,不想在乎,也不敢在乎。 他在害怕,不敢面对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果。 “你说的喜欢,是亲情的喜欢,还是爱情的喜欢。喜欢有很多种,你想要的,是哪一种?”梁承平静地说。 “都可以。”杨乐毫不犹豫地说。眼前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表明他对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无情。 这就行了,这就够了。 “我问你是哪一种。”梁承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语气加重了些。 这是杨乐没有想到的,他的姨娘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吗? “……你说的两种,我都想要。如果非要说,爱情……多一些。”杨乐认真道。 再次让杨乐没想到的是,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梁承竟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不是普通的笑,笑里带着嘲讽,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丝无奈。 “杨乐,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搁这儿跟我谈喜欢?”梁承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我相处一年都不到,你就同我谈爱?” 杨乐正想反驳,床上的人突然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强行拉近。 “小孩儿,清醒些。我在你眼里和那些爱孩子的母亲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我和你名义上有些关系,你想试试能不能得到罢了。”梁承嘲讽道,“我可没有忘记初次相见时你对我的奚落,不过几个月,你对我便可以从厌恶到喜欢?我可不信呢。” 杨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尖酸刻薄的梁承,他甚至有些恍惚,眼前这个满嘴嘲讽奚落话语的人真的是那个能把人爱到转变性格的梁姨娘吗? “富家公子被宠着久了,真是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梁承道。 “且不说你对你姨娘产生恋慕之情本就是错,就说你是杨家的嫡子,这北平里的人个个儿都知,所以也不得不让着你。你那里体会过我们的生活?!” 杨乐正要反驳,又听到: “你觉得你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可若不是你有你爹这个后盾,你怎能走遍北平,又怎能过这灯红酒绿的生活?”梁承怒道。 “若是现在我说我也爱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杨乐回答不出来。 “你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你只是想一吐为快,把多年积攒的请求全都安在我身上罢了。因为我恰巧就符合了你对你幻想中的那个所谓的“伴侣”的全部要求。”梁承越说越气。 “接下来呢?若是你我确定关系,你是打算成为我见不得光的情夫,最后你爹发现后为了保住名声把我杀死。还是为了得到我把你爹杀死?”梁承停顿了一下。 他在等,若是杨乐此时答得出来,他对他的印象或许能好些。 但遗憾的是,杨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乐,你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懂什么是爱。” 杨乐道:“但我……” “就算你懂,你爱的不应该是我,也不能是我。”梁承没有给杨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太可笑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在这里和自己的姨娘告白。 “杨乐,你离了杨家,什么都不是!”梁承冷冷地道。 “杨少爷,还是好好当你的少爷吧。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你只是想告诉我,但秘密也总有被发现的时候。杨家为了名声,定会保你,到时我就成了替罪羊。” “所以,你的这份所谓的喜欢,我可承受不起。”梁承道。 这些话,彻底颠覆了杨乐对梁承的认知。 他的所谓喜欢的人,原来真面目是这样的吗? 杨乐有些发抖。 “面具戴久了,摘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呢。”梁承在杨乐恍惚之间又恢复了昔日的笑容。 “乐儿,若你真是喜欢我,就请你把今晚的事情保密吧。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必死无疑,不过劳烦你让我活久些。”梁承笑道。“你回去吧,姨娘要睡了。” 说完,梁承躺了下来,侧过身去,背对着杨乐。 不一会儿,梁承就感觉到有人上了床从身后抱住了他。 “杨乐,你在干什么?”梁承虽然已经习惯假笑,但杨乐三番五次来招惹他,搞得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姨娘,刚刚有一句话我说得不对。我刚刚说我羡慕有人疼的孩子。但那只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我如今只羡慕傻妞。”杨乐轻轻道。 “嗯,知道了。”梁承冷冷地说。 “刚刚的就是真实的梁承吗?”杨乐轻轻笑了笑,“姨娘说的对,面具戴久了,摘下来确实不适应……我似乎轻浮惯了,深情起来连姨娘都不习惯了。” 第15章 变化 “深情?哪来的深情。”梁承嘲讽道,“从我的床上下去!” 梁承说完,身后的人不仅没有下去,反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就说姨娘不习惯嘛。”杨乐温柔道,“乐儿喜欢姨娘,自然要粘着姨娘。” 杨乐说着,看到了梁承后颈不经意间露出的各处伤口。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他爹糟蹋出来的。 梁承正想推开他,又听到身后的人说: “身上的伤口很疼吧。” 梁承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想到身后的人会说这个。 “背后的伤口很难敷药吧,有需要就叫我给你敷吧。”杨乐道。 “呵……”梁承有些不敢置信。 这小子变化太大了。 “我之前也注意到你的伤口,心里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杨乐道,“刚刚我看到,这种感觉又涌上心头,可能是所谓的心疼喜欢的人吧。” 梁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翻身,和杨乐面对面躺在床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杨乐这样的神情。 眼里满是温柔,嘴角轻轻上翘,眼神轻轻往下看。 说无情肯定是假,但梁承也不相信这毛头小子对自己会有多钟情。今天能对自己变脸,明天可能就为了别人干别的事儿了。 梁承一只手轻轻回抱了杨乐一下,然后毫无留恋地收回,再推开。 “夜深了,你回去吧,别再烦我了……”梁承嘴上的话很刺人,但语气却比刚才平和了不少,甚至有些请求的意味。 “姨娘睡着我就走。”杨乐笑道。 “随你。”梁承已经累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杨乐看着自己的姨娘入睡,回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姨娘,我确实不懂。我也知道我从一个浪子突然变得像个正人君子很突兀。”杨乐小声地说,“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肯定是假,不如说是三见钟情吧……” 杨乐笑了笑。 这些话梁承听不到,杨乐也不在乎。 “这几个月,我对你一直都有那种感觉。我也不敢说,也不敢承认。”杨乐道,“对,我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杨乐看着熟睡的梁承,笑说: “你教我,好不好?” …… 梁承醒来时,杨乐已经走了。 他整理好衣物,盘好头发,去了李瑶的房间。 “哥,你来啦!”李瑶正坐在床上和姜宁聊天,见到梁承还想下床跑过去。 梁承立马上前拦住她。 “瑶儿,你已经到了临盆期,就不要随便走动了。”梁承温柔道。 “……好。”李瑶轻轻道,“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想早点出来,老是在肚子里踢我。” “这说明瑶儿的孩子活泼好动啊。”梁承笑道。 “可能是吧。”李瑶有些失落。 “怎么了?”姜宁和梁承同时问道。 “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我生了个畸形的孩子之后,就永远离开了……”李瑶结结巴巴地道,“哥,我会不会……” “不会的!……怎么会呢?想多啦。”梁承安慰道。 “对啊,梦境通常都是和现实相反的。”姜宁道。 “嗯……”李瑶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李瑶看着窗前的干牡丹发呆。 姜宁和梁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杨乐拿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笑着说: “傻妞!我来看你了!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麻婆豆腐!” “你居然来了?”李瑶道。 “怎的,我不能来吗?”杨乐道。 杨乐又恢复了轻浮的模样。 “既然你都带来了,那姨娘我就勉为其难吃吧。”李瑶道。 “我特意给你买了微辣~”杨乐笑道。 “你明知道我喜欢吃爆辣……”李瑶气道。 两个小屁孩日常斗嘴。 “瑶儿,别吃那么辣,对胃不好。”梁承笑道。 “哦。”李瑶应了。 “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大老爷要见您!”门口有一个仆人叫道。 “行……”杨乐道。 “老爷子要见我,那我就先走咯。”杨乐笑道,然后就跟着仆人去了。 …… “来了……”杨蹬坐在红木沙发上,吃着烟,淡淡地道。 “爹,您叫我来是……”杨乐不知道他这个常年不管他的老爹突然叫他有什么用意。 “听说你这几个月和你两个姨娘走得很近啊……”杨蹬冷冷地说。 “是啊,怎么了?”杨乐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 “你故意的是不是!”杨蹬突然发怒,“如今这北平谁不知道你杨乐是我的儿子?我允许他俩出府是因为没人认识他们,但你居然还掺进来!” “我掺进来又怎么样?”杨乐满不在意地问道。 “怎么样?杨家独子带着个不认识的大肚婆到处溜达,如今街上都传出杨家人不知廉耻,未婚先孕的事儿了!”杨蹬越说越气。 “那又怎样?反正又不是真的。”杨乐还是一副轻浮的嘴脸,“再说了,爹你这些年给杨家增添的骂名还不够多吗?” “你!”杨蹬扔下烟斗,扇了杨乐一巴掌。 “你整日花天酒地就算了,如今还敢教训上你爹我了?”杨蹬骂道。 “呵,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杨乐冷笑道,他的一边脸已经红得有些充血。“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害过多少人。要不是因为人人都离不开大烟,您早就是过街老鼠了。”杨乐笑道。 “你!以后离他们俩远点!不然……咳咳咳……”杨蹬因为嗜烟多年,已经开始咳血了。 杨乐并没有上前照顾杨蹬。只是回了句: “行行行,离远点离远点,定不会脏了您杨家的大好名声。” “你!你这个逆子!”杨蹬一边擦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嘴,一边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个贱人把你生出来!” 第16章 造化 杨乐听了这句话,似乎被火点着了,刚刚的不在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怒火。 “你说什么?”杨乐瞪着杨蹬道,冷漠中带着些许。 “呵,反正你也不小了,不妨告诉你:杨乐啊,其实你根本不姓杨!”杨蹬笑道,皱纹更加明显。 “你说什么?!”杨乐彻底怒了。 “哈哈,当初还是那个贱人跪在地上哭着叫我留下你的,还说一命换一命……”杨蹬道。 “你是说,我娘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自杀?”杨乐气得已经顾不上父子之间的礼仪,冲上前抓住杨蹬的衣服,怒目圆睁。 “谁叫她都嫁给我当正妻了还与她那表弟通奸,怀上了你,又不肯打掉。最后还是她表弟揭发她。” “她当时即将临盆,肚子大的像个球,还跪在我面前求我留住你,说要一命换一命。结果她还挺守信,生完你第二天就上吊了。”杨蹬说得轻飘飘,毫不在意的样子。 “要不你猜猜,你本来姓什么?”杨蹬恶趣味地道。 “你……”杨乐又惊又恨,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杨乐,虽说你娘是被诬陷的,但你真是不姓杨。” 看着杨乐变了又变的表情,杨蹬笑得合不拢嘴。 “你娘其实没有通奸,是她的表弟诬陷她,那傻子以为你娘在我心里分量很重,想气我一顿,结果没成。”杨蹬弯着眼睛,用嘲笑的语气说道,“你娘是怀着你嫁给我的,她之前不知道是被谁骗了,以为和他两情相悦,便怀了个孩子,结果她那所谓的有情郎一听到她怀孕便消失了,当时打胎技术又不好。所以她打算嫁进来就顺水推舟,让你这个杂种跟着姓杨。” 杨乐站在原地发抖,他不断告诉自己: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个真相还是你娘求我保你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才知道的。”杨蹬像个说书人一般,事不关己。 “你娘啊,又想保你又想保她那个无用的表弟,真是……”杨蹬话语里没有一点同情怜悯,全是嘲笑。 杨蹬看到眼前的人那难受无比的样子,心生痛快。 从前他不说,是因为念在他还小,也没干什么事。 但如今这小子翅膀硬了,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小子,懂了吗?到头来还是我善良才有了你。要想继续过好日子,就滚回你的宅子去!”杨蹬突然大声喝道。 杨乐已经什么话都都说不出来了,大步走出了杨蹬的宅子。 杨乐从来没有觉得阳光那么刺眼,从没有觉得被日头晒着那么疼痛。 他对父亲的阴狠,母亲的多情,亲戚的自私感到悲痛。 他从前因为被杨蹬冷落,曾自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贱种。 如今,答案呼之欲出: 他就是个贱种! 他毫不目的地走着,也没有看路,他恨不得不小心摔死或是撞死。 反正他是个贱种,死了或许还能安生些。 “杨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杨乐绕着绕着居然绕到了梁承和李瑶住的后宅的花园,遇到了梁承。 梁承从未见过杨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杨乐看见梁承,什么也没说,只是抓起他的手,把他强行拉到了花园的墙角。 “你干什么?!”梁承气道。 梁承认真一看,才看到杨乐脸上全是泪水。 “姨娘,你能不能……抱抱我。”杨乐话里带着哭腔,哀求道。 杨乐怕梁承不同意,甚至补了一句: “就五秒……好不好?” 梁承看这小子好像也挺可怜,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才轻轻地抱住他。 梁承刚伸手,眼前人便快他一步先搂住了他。 “呜呜……姨娘,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杨乐边哭边说。 梁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问: “到底怎么了?” “我根本不姓杨,是我娘和一个外人生的。我娘还为了保我而自杀……”杨乐越说哭的越惨。 “这是你爹告诉你的?”梁承问道。 “……嗯,我就是个害人的东西……” “……”梁承想了想,安慰道: “没事,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上一代人犯的错,与你何干?别随随便便把错安到自己身上。” 早就过了五秒,但是杨乐就是不想放开梁承。 他想再抱一会儿,再倾诉一会儿…… 梁承也早知道已经过了五秒,但也没有拆穿,只是轻轻推开杨乐,用帕子擦了擦他的眼泪。 “乖,不哭了,我们乐儿最乖了对不对?”这是梁承习惯哄孩子的话语。 杨乐停了这句话,心跳的厉害。 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一刻,杨乐真的觉得,他好喜欢眼前说这句话的这个人。无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说了就好,听了就好。听到了,就够了。 杨乐不再哭了。 “没事了?”梁承问道。 “嗯……没事了。”杨乐带着残留的泪花笑着说。 某些时候,梁承真的觉得杨乐像一条大狗,憨憨的,只会傻笑。 “没事就出去,躲墙角里要是被人发现就完了。”梁承着急道。 “嗯……”杨乐很听话。 刚走出来,梁承就见到姜宁急匆匆地跑来,眼里满是惊慌,说道: “梁先生!小姐她要生了!” 梁承一听,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焦急地问姜宁: “庄皓来了吗?大老爷知道吗?” “知道了,也去了……” “行,去叫多几个接生婆,瑶儿身子弱,可得小心些。”梁承说完,往后宅院跑去。 姜宁正要去,又听杨乐说: “姜宁,人我去叫,你有些经验,回去照顾李瑶。” “行。” …… 梁承刚跑到宅门前,就听到了源源不断的惨叫声。 “李瑶怎么样?”梁承问门前一个看起来比较有经验的接生婆。 “小姐有些难产,庄大夫已经熬了催产药,接下来就看她造化了。”接生婆说。 这句话,让梁承听到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第17章 忆瑶 不知怎的,这接生婆又加了一句:“这要是老天不成全她,要她难产,那也是没有办法……哎,造化弄人啊” 听了这句话,梁承心里很不是滋味。 “什么叫看她造化?!”梁承抓住那个接生婆的衣领,“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要是她自己就能保证平安产子,还用你们这些接生婆干什么?” 梁承心里被一把火点着了,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李瑶只是难产,又不是救不回来。怎能这会儿就开始说风凉话了?! 许是在杨家混了太久,性情也被杨蹬污染了吗? 那接生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发那么大的火,她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平常人都会说的话而已。 那接生婆吓得发抖,因为梁承穿着杨蹬逼他穿的华丽的衣裳,盘好的头发上带着金色的簪子,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 接生婆不敢反抗,生怕到时候眼前这个人治她于死地。 她吓得泪花在眼里打转,结结巴巴地求饶道: “是……是小的该死,说……说错话了,求您……求您饶恕!” 梁承的怒显然没有消,手还是紧紧抓着接生婆的衣领不肯放开。十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衣领的布料,料子都快被攢穿了。 即使接生婆求了饶,梁承也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你们接生婆就是这样当的?遇到一点差池便立马放弃,躲到一旁说风凉话?你……” “姨娘,好了。咱们先去看看李瑶吧。”梁承还在气头上,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强行拉开他们二人。 是杨乐。 “你放我下来!”梁承很反感自己被人像小孩一样抱起来。 “姨娘消气了,乐儿就放你下来。”杨乐像哄孩子一样说道。 梁承强行让自己平复心情,让杨乐把自己放下来。 抑制住怒气后,梁承才发觉产房内的惨叫声从未停止过。愤怒瞬间变成忧虑,害怕。 装着鲜红的血水的铜盆和毛巾源源不断地从产房里端出来。 整个宅子里血腥味和药味交缠在一起,让人感到不安。 由于丫鬟坚决不让杨乐和梁承进产房,所以他们只能在外面干等。 在梁承眼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生了!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接生婆的大喊敲醒了被焦虑不安席卷的梁承。 梁承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丫鬟的阻拦,大步冲进了产房。 “恭喜,是个女孩儿。”丫鬟抱着小小的皱巴巴的孩子,笑道。 梁承顾不得小孩,只是焦急地问道: “大人呢?李瑶怎么样?” 丫鬟不敢说真话,只得支支吾吾地道: “小姐怕是……” “什么?!”梁承气道。 丫鬟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全,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专业接生的吗?怎么连大人都保不住?”梁承心里受了重击,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先生,由于杨家子嗣稀少,所以大老爷都是默认接生时要舍母保子的,咱也不敢违抗大老爷啊……”一个接生婆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舍母保子?你们……”梁承彻底崩溃,一大片封藏在心底的阴暗会议破鼎而出。 他记得,小时候阿姐也是这样。 那时她还没有嫁进杨家,为了生计,二十岁便为那些有钱但生不出孩子的人怀孕。 当时场面也是一片混乱,还是那句: “孩子重要,舍母保子!” 虽然后来一个小大夫看梁殷可怜,给她救了回来。但要不是当时落下了病根,梁殷也不会只进了一周杨府便受不住病自杀。 梁承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面: 梁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如今,梁承走到李瑶床边,掀开帘子,看到了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的李瑶。 回忆自觉与现实重合。 许是听到有人掀开帘子,李瑶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中满是泪水的梁承和身后跟着的杨乐。 “……哥……你来了。”李瑶艰难地挤出笑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梁承看到李瑶的样子,视觉被眼泪挤得模糊。 “嗯……哥来了……承哥哥来了。”梁承忍着哭走到了李瑶床边,跪下,紧紧地握着李瑶纤细的手。 杨乐站在梁承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哥,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李瑶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哄着梁承。 “阿承,不哭,阿姐不是好好的嘛?”五年前,梁承也是跪在阿姐床前,梁殷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让梁承忍不住发抖,她们为什么这么像?为什么这么像! “哥,是个女孩儿呢……我……我好喜欢……”李瑶艰难地笑着说。 “嗯,是啊。”梁承道。 姜宁抱着小婴儿跪到梁承旁边,把孩子放到床上,给李瑶看。 “您看,这孩子将来……将来肯定和您一样漂亮!”姜宁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皱巴巴的?一点……一点也不像我……”李瑶看了孩子,有些惊讶。 “说什么呢……刚出生的孩子个个儿都是这样的。等她长大了,长开了,肯定像瑶儿一样美。”梁承笑道,一笑,眼一弯,泪水就留了出来。 杨乐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便先出去把外面的人都遣走。 “哥,你说……孩子……叫什么好呢”李瑶说话已经开始吃力了。 “瑶儿想叫什么?”梁承的脸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但还是逼自己笑着问。 “我想……她不姓杨,姓辛。按我母亲的姓氏。” “……好,那就姓辛。” “我想让孩子记住我这个生母,叫……叫忆瑶……好不好?” “好,常忆李瑶,不忘生母。”梁承道。 “哥,我好困啊……想……想睡了……”李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撒了一个谁都看得出来的小谎。 “好,哥在旁边陪着你,睡吧。”梁承的眼泪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浸湿了一小片床单。 梁承伸手到李瑶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轻拍。 “睡吧。”梁承的哭腔已经掩饰不住了。 第18章 继承 杨乐回到产房,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李瑶。床边跪着双目已经失神的梁承,对着床上已经离去的人说着话。 梁承轻轻抚着李瑶冰冷的手,已经哭红的眼睛看着李瑶已经没了血色的脸,呆呆地道: “瑶儿……哥都安排好了,等你坐完月子,就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麻婆豆腐。到时给你点爆辣,再带你去喝红豆沙,给你买花……”梁承深吸了一口气,“喜欢吗?” “你的孩子——辛忆瑶,也会好好长大,哥会和你一起照顾好她,让她不被别人欺负,不用看人脸色……”梁承又想哭了…… 他强忍着哭道: “等她长大,她要是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哥就在背后支持她。要是遇到对的人,哥定会让她嫁给那个如意郎君,让她笑着披着红盖头上花轿……” 杨乐看着梁承在床前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越说越悲,越说越恨。 梁承在自我催眠,一大段对瑶儿嘱咐说完,他便开始嘱咐自己……不,严格来说是催眠自己…… “她会睁开眼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梁承的一双桃花眼望着床边,艰难地笑着,“当年阿姐也是这样,不也被救活了吗?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睡着而已!” 杨乐看着梁承,终于忍不住,走上前, “姨娘……人已经走了,莫要自欺欺人了……”杨乐不太会安慰人,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一句话……一句风凉话。 这句话梁承听了很不是滋味,但他也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了。 “杨乐,帮我做件事……”梁承的语句是命令,但语气中却带着好几分哀求。 “尽管说。”杨乐道。 “杨家舍母保子若是传出去,名声定会受损。所以瑶儿不会有葬礼,最多是被人丢进木箱里埋起来。” “我要你给我准备一个舒服的棺材,二十朵牡丹。一半鲜花,一半干花。这段日子我要帮瑶儿收拾遗物,出不了杨府。所以请你帮她寻个好一点儿的地儿,不要葬在杨家。”梁承虽已经平静,但话语之中还是带有哭腔。 “行。”杨乐应道。 梁承将自己的钱袋子扔给杨乐。 “去吧。” 但是,钱袋被轻轻放回了床边。 “不用,小爷有钱。”杨乐轻轻道。 这句话曾经出府的一次相遇,杨乐便说过,谁也没忘。 …… 虽说李瑶是杨家的妾,但因为下葬简陋,所以只需要给抬棺的人几块银子,便可将棺材带出杨家。 梁承把花放进棺材,铺在李瑶身边。看着棺材渐渐被泥土埋没,心里五味杂陈。 墓碑上刻着: 辛瑶之墓。 李瑶曾对梁承说过: “要是几十年后我死了,我希望我墓碑上的名字是辛瑶,不是李瑶。我想跟着我娘姓,上头也不要写什么杨家之妾,就写辛瑶之墓就好了……” 当时梁承还对她说: “好好的想这些干什么……” 如今,梁承如了辛瑶的愿。 “瑶儿,杨蹬给忆瑶起了个名儿,叫杨岚……对外哥会叫她杨岚,但私下她便是辛忆瑶。”梁承跪在墓前,轻轻地说。 杨乐站在梁承身后,手上拿着刚买的干牡丹。 走时,那朵牡丹放在了墓碑顶上。 因为辛瑶喜欢将花戴在头顶,当时杨乐还说她是“笨到开花”,然后就被辛瑶追着打…… 大家都记得那些回忆,只是不说罢了。 梁承相信:顶上的牡丹永不会谢,辛瑶也永远是他最好的妹妹。 …… 回到杨府后,梁承像从前一般伺候瘫坐在沙发上的杨蹬。 只不过这次,他在烟枪里放了些东西…… 这大烟是真的妙!既能让这杨蹬抽得□□,里外不是人,又能盖住毒药的气味,让人察觉不出自己正在慢慢走向死亡。 两个月后,杨蹬双腿已经瘫痪了。瘦削的身子全靠衣裳撑着。 每日杨蹬至少要抽一斤烟,烟瘾一来,若是吃不到,便将宅子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把府上的下人乱骂一通。有一回犯烟瘾,府上生意好,烟又正好抽光了。管家快马加鞭给杨蹬送烟,好不容易抽了一口……不过瘾,烦! 那日本就劳累的管家跪在地上,忍着即使解了烟瘾但还是生气的杨蹬的打骂。 “叫你那么慢!叫你那么迟!存心让我不好过是吧?”杨蹬坐在轮椅上,愤怒暂时让身体有了力气!拿着一根棍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管家身上。 刘弧是杨家的老人了,从来都是将杨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但那日被大老爷一打,身子骨不经造,在床上趴了一个月。 杨蹬身子不硬朗了,梁承便也不再像从前一般只能关在后宅,可以出来走动了。 如今小妾只有他一个,他又对下人十分友善,使得人人都想依附他。 杨蹬也觉着自己最近身子越发笨拙……也该找个继承人。 找谁呢? 那个不学无术的贱种?才几月大的娘们儿? 杨蹬都不想。 此时梁承正在一旁给他斟茶…… “我也年老了,这杨家不能没有人继承,你说,我该选谁呢?”杨蹬想试探这个小男人的底子。 “若是要继承,嫡子定是第一人选。”梁承装作无知,笑道。 “……我那儿子不学无术,怕是把位子给了他,这杨家就得没落了。”杨蹬淡淡地道。 “那便选一个大老爷信赖的人吧。”梁承知道这个话题很敏感,无论他说谁都是错,所以干脆将范围扩大,结束这个话题。 “那你觉得谁好呢?”杨蹬偏要问出个答案,他要知道这个小太监别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杨蹬瞪着梁承。 梁承虽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已经兵荒马乱了。 “咳咳咳…咳咳!”突然,杨蹬咳出了血,中断了这个话题。梁承给他拿纸,却看到杨蹬已经直挺挺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