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嫌的少爷暗恋我?》 第1章 久别重逢 “宝贝,我这边被拖住了,还要等几天才能回呢,你要记得想我哦~” 缱绻温柔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谢辞岁正在整理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谢辞岁还是没能完全适应沈淮安这种毫无征兆的腻歪,尤其是在他全心投入工作的时候。 耳根不自觉发烫,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脸颊之间,手上动作没停。 “沈淮安,好好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低笑,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应酬场合的走廊。 “哎呀,岁岁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我可是每天都想着你呢,没有你的日子我可怎么活啊。真是狠心呢。” 谢辞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保镖正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小腿。 谢辞岁蹲下身,指尖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试图忽略电话里那股能溺死人的黏糊劲儿。 “想想想,最想你了,快点回来。”谢辞岁语速飞快,带着一丝敷衍的妥协。 沈淮安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乖,自己在家锁好门,谁敲门都别开。我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再见了,宝贝,mua~” “知道了。” 谢辞岁淡淡应了一句,迅速挂断电话,然后抬手擦了下脸,好像真能擦掉那个隔空的吻似的。 小狗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你爸真是个黏人精。” 原本定在下午的会议突然被更改到了晚上,连地点也换了。 谢辞岁收到新地址时,只是觉得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没太在意,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还是以前住过的,许多地方眼熟也正常。 直到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时,手机又亮起,是沈淮安的消息。 “宝贝,等我回来有惊喜哦。” “好,等你。” 谢辞岁回完,将手机塞进公文包。 他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镜中的青年西装革履,眉眼间的沉静几乎完全覆盖了多年前的惶然与青涩。 右手腕圈着一圈略显宽大的玉镯子,在袖口间若隐若现。 澜庭会所。 站在鎏金的招牌下,谢辞岁心里那点模糊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细想却又觉得脑袋发晕。 谢辞岁脚步顿了顿,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适,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过去太久远了,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廊被设计成幽深的镜宫,切割出无数个深浅交错的菱形光斑,也倒映出无数个穿着西装、表情冷静的谢辞岁。 厚实的波斯地毯吞没了所有脚步声,两侧包厢门紧闭,只有暖黄的壁灯投下昏暗的光晕,晃得人眼睛发涩。 对方已经迟到了近四十分钟,发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谢辞岁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扣着真皮文件袋的边缘。 这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才做出来的方案,在经理面前几乎磨破了嘴皮才争取到的机会。 经理将项目书扔到他桌上时毫不掩饰的轻蔑:“别以为和上面有关系就可以肆意妄为,还想着跳槽,门都没有。” 谢辞岁闭了闭眼,将杯中已经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包厢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高挑,一双桃花眼即使经过岁月的打磨,依旧含着几分似是而非的情意。 他褪去了少年时的张扬跳脱,多了几分沉稳。 谢辞岁抬眸,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怎么会是他? 谢辞岁捏着公文包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世上最荒谬的巧合,大概就是甲方的负责人,是自己的前任。 谢辞岁忽然明白那点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顾盛年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像是怨怼,又像是某种蛰伏已久的兴奋,但最终都化为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潭。 他走上前,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社交式的微笑,朝谢辞岁伸出手。 “不用我自我介绍了吧,好久不见,辞、岁?”他的语气温和,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是年轻有为啊。” 谢辞岁站起身,礼节性地握住他的手,一触即分。 “顾总,您好。久仰。”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没想到是您亲自来,我们现在开始?” 顾盛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谢辞岁打开投影仪,开始讲解方案。 他的逻辑清晰,数据详实,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反复推敲,全身心地投入,试图用专业的壁垒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隔绝在外。 “最后一部分是关于风险管控和预期收益的详细模型……” 顾盛年似乎并没在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等谢辞岁讲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唇角勾着一丝嘲弄:“说得很好。不过,辞岁,故地重游,就没什么想说的?哦,对了,你可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这间包厢,可是我们当年常来的地方。” 谢辞岁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没想起来,只是不愿去想。 谢辞岁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顾总,今天是来谈工作的。如果您对方案没有异议,我们可以签署意向书了。” “工作?”顾盛年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满满两杯酒,推了一杯到谢辞岁面前,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晃出光泽,“可以啊。先把这杯喝了,庆祝我生日,也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谢辞岁的胃部开始隐隐抽搐。他的胃病一直没好利索,沈淮安盯着时还能养养,一出差就又回到解放前。 “抱歉,顾总,我胃不太好,不方便饮酒。我们可以以茶代酒。”谢辞岁试图拒绝。 “是不方便,还是不给我面子?”顾盛年的笑容冷了下来,身体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辞岁,你现在跟着沈淮安,翅膀硬了,连杯酒都不肯赏脸陪我?还是说,他管得这么严?” 话语里的羞辱意味明显。谢辞岁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 谢辞岁抿了抿唇,伸手去端酒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杯脚时,顾盛年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温热,俯身靠近,身上那股冷冽的檀木香混着酒气侵袭而来,瞬间将谢辞岁包裹。 “等等,”顾盛年的声音压低,带着气音,像毒蛇吐信:“这酒配不上我的小辞岁,我在这儿存了更好的。” 他起身出去,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瓶没有标签的酒,深褐色的玻璃瓶透着一种不详的神秘感。 瓶塞拔开,一股异常醇烈、几乎刺鼻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顾盛年重新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灯光下荡漾出危险的光泽。 “尝尝这个。” 一杯烈酒入喉,像吞下了一柄烧红的刀片,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袋,呛得谢辞岁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胃里立刻翻江倒海地抗议起来。 一杯空了,顾盛年立刻又续上一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好酒量。”顾盛年拊掌,眼神却更冷,又给他倒满,“一杯怎么够?生日嘛,要尽兴。” 谢辞岁抬眼看向顾盛年,对方脸上挂着那种他熟悉的笑,却让他毛骨悚然。 “好酒量。”顾盛年鼓了鼓掌,语气赞叹,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悠闲地后靠在沙发上,翘起腿,似笑非笑,“不过,这才第一杯。辞岁的诚意,我看得还不太够。” 谢辞岁侧头看了他一眼,灯光被调得更暗了,将顾盛年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谢辞岁看不懂的情绪。 谢辞岁握紧拳头,却还是拿起第二杯,再次一饮而尽。 喉咙和食道像是被彻底燎过一遍,火烧火燎地疼,胃里绞拧得更厉害了。 等谢辞岁喝完第三杯,脸颊已经不受控制地烧起来,脑袋开始发晕,下午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酒精几乎是瞬间就冲垮了他的防线。 顾盛年递过来第四杯时,谢辞岁推开酒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哑:“顾总,抱歉,我……” “看来贵公司的诚意,也就到此为止了。”顾盛年嗤笑一声,晃着手中的酒杯,语气轻飘飘地,却重若千钧,“那这合同,看来是谈不成了。可惜啊……” 谢辞岁的手下意识握紧,他看着那杯酒,又看向顾盛年那张脸,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谢辞岁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扯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职业化的微笑:“当然不是,顾总误会了。我们非常有诚意。” 他接过那杯酒,仰头灌下。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不再是灼烧感,而是一种麻木的钝痛。 一杯,又一杯。 胃袋从最初的绞痛变为持续的、剧烈的痉挛,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紧、扭转。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开始模糊涣散,耳边嗡嗡作响,连顾盛年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忽远忽近。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直到最后一个空酒杯被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胃里的火山终于爆发,剧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谢辞岁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合同用力按在顾盛年的胸前,凭借最后一丝清醒挤出两个字:“签了。” 顾盛年抬眸,盯着谢辞岁殷红的面颊和失焦的眼睛,顺势一把抓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这么凶啊?”他低笑,拇指暧昧地摩挲着谢辞岁腕骨上冰凉的玉镯,“辞岁学坏了。” 谢辞岁用力想甩开他,却被攥得更紧。 “抱歉……失陪一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用力抽回手,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包厢门,凭着残存的记忆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冰冷的大理石台面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谢辞岁撑在洗手池边,剧烈的呕吐感再也无法压制。 胃里空空,吐出来的大多是酸水和灼热的酒液,每一次干呕都牵扯着腹部刀割般的剧痛,痛得他眼前发黑,浑身冷汗淋漓,几乎虚脱。 谢辞岁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扑打脸颊和脖颈,试图压下那阵灭顶的眩晕和疼痛。 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他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尾通红、狼狈不堪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不容易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他撑着台面,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带和湿了的衬衫前襟,准备回去做最后的争取。 刚走出洗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拽向旁边的消防通道。 天旋地转之间,他被人狠狠按在了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檀木香和自己刚刚吐过的、未散尽的酒气。 顾盛年的膝盖强势地挤进他的腿间,将他牢牢固定住,一只手死死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臂铁箍般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唔!”谢辞岁惊恐地瞪大眼睛,奋力挣扎,但酒精和剧烈的胃痛抽走了他大部分力气,那点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顾盛年俯下身,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吐息喷在他的耳廓和颈侧,声音又气又急:“沈淮安呢?嗯?他不是把你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吗?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做这种陪酒卖笑的事?他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谢辞岁挣扎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胃部的绞痛因为情绪激动而骤然加剧,他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流得更凶。 “放开……”他从顾盛年的指缝间艰难地挤出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冷静,“顾总,请您自重……这是……工作时间……” “自重?”顾盛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舌尖抵了抵腮帮,眼神阴沉得可怕,,“现在都学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辞岁,你真是长本事了。你说,我现在要是生气了,取消合作……” 谢辞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经理的嘲讽、同事的排挤、无数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沈淮安期待的眼神…… 所有画面在他混乱的脑中交织冲撞,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顾盛年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和倔强紧抿的嘴唇,看了半晌,捂着他嘴的手忽然松了些力道,转而用指尖近乎贪婪地抚过他的脸颊,声音诡异地柔和下来: “跟他分手吧。辞岁。回到我身边。沈淮安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的,我也能。你不是想要这个项目吗?只要你点头,现在就是你的。” 这番话像一把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谢辞岁最后的防线。 不是因为诱惑,而是因为侮辱。 六年前,他的真心被碾碎。六年后,他的努力和能力,在对方眼里,依然只能用这种龌龊的方式来交换。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极致的愤怒压过了身体的痛苦,谢辞岁一把推开顾盛年。 “闭嘴!”他声音嘶哑,因为剧痛和怒气而浑身发颤,“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工作……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他用力过猛,眼前一黑,胃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弯下腰去,冷汗如瀑般涌出,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得像纸。 顾盛年被推得踉跄一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被阴鸷覆盖。 他上前一步,再次死死攥住谢辞岁的手臂,眼睛红得吓人:“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谢辞岁,我告诉你……” 顾盛年的话戛然而止。 谢辞岁一把捂住了嘴,指缝间却无法抑制地溢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在他熨帖的西装前襟和雪白的衬衫上,迅速晕开一大片触目的深红。 谢辞岁的身体软软地沿着墙壁滑下去,蜷缩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鲜血不断地从苍白的唇角逸出,染红了下巴和脖颈,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谢辞岁意识模糊,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顾盛年那张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的俊脸。 “……辞岁?” 顾盛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谢辞岁已经听不清了。 尖锐的耳鸣声吞噬了一切,巨大的黑暗温柔又冰冷地包裹了他,将所有的疼痛、屈辱、愤怒,连同那个让他作呕的男人,一起隔绝开来。 陷入彻底的黑暗前,谢辞岁混沌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 好痛……沈淮安…… 第2章 多管闲事 早晨的风带着些许寒气,伸缩门半开着,铁栅栏上凝着一层薄霜。穿着校服的少年们三三两两结伴穿入。 “还有1分钟!跑起来跑起来。”中年男人朝着校门外大吼一声,原本还稀稀散散的学生突然涌入。 “看看你们的懒散样,读书没有读书样子……”他骂骂咧咧地朝着另外一边去了,还不忘嘱咐后面的值日生一句。 “我去那边看看,你就在这看着他们。” “好的,主任。” 谢辞岁回头就发现一人留着狼尾,耳垂处似有亮光反射,那人穿着黑色T恤衫穿着黑色工装裤,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大摇大摆往里面走。 掐着李主任转身的点,正准备从谢辞岁身边绕过,却被他挡住。 “同学,你哪个班的?”谢辞岁拦住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中规中矩说道。 “头发过长,男生头发要求不能过肩,耳钉不能打,还有,你校服穿戴不规范。” 谢辞岁的笔尖在纸上飞舞着,发出沙沙声响。 被突然拦下的沈淮安有点烦,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他。 特别是听到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沈淮安忍不住挑了挑眉,往谢辞岁的方向扫了一眼。 挺白净一小孩,比他矮了一个头,应该是初中部,就是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仔细地在手里的考勤表上记录他的罪行。 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青紫的血管微微凸起。怎么这么白,不会有什么病吧。 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这么久的沈淮安突然回过神来,和谢辞岁对上了目光。 他的左眉尾有颗小痣,藏在发间若隐若现,右眼尾长着颗勾人的泪痣。 还是红色的。 沈淮安这才意识到对方喊了几遍问自己叫什么,这副不耐烦的皱眉看的沈淮安心里有一丝爽感,连表情都生动了几分,他扬了扬唇角。 “沈淮安,高二(5)班。”沈淮安挑眉看向谢辞岁,那眼神带着一丝戏谑,他突然撩起谢辞岁的刘海。 谢辞岁猛然后退一步,警惕的打量着他,沈淮安轻笑一声,舌尖顶了顶腮帮,“别紧张,只是好奇你长什么样而已。” 原来是你。 沈淮安的嘴角掺着笑意,低眸撇了眼谢辞岁记的东西,末端是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工整。 谢辞岁扒拉两下刘海,冷冷看他一眼,“主任马上就要巡视过来了,赶紧走。”边说边往旁边撤了一步,给对方让出通道。 沈淮安却没有移动步子,只是盯着谢辞岁的眼睛,直到谢辞岁率先移开眼神,他才摇了摇头,闪身进了教学楼。 “那边都查完了?没有迟到了的吧?”主任李文强迈着大步走来,皮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响,带着皲皮的手接过谢辞岁递过的考勤表,随意扫了两眼。 “嗯,查完了,没有迟到的。”谢辞岁低垂着眼,将手里的纸团握得更紧。 “好的,辛苦了,回去上课吧。”李文强将考勤表夹在腋下,对谢辞岁摆手。 “好的,主任再见。”谢辞岁转身松了口气却听见后面的人又叫住了他,他的耳尖微微发烫,勉强挤出一丝笑。 只是这笑有些勉强,好在有口罩的遮挡,“还有什么事吗?李主任。” “下个月的竞赛准备好了吗?”半框眼镜后是一双狡猾而精明的眼,状似慈爱地拍了拍谢辞岁的肩膀,“学校很看好你的呀,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谢辞岁用力点点,抿紧的唇角露出一丝担忧。 回教学楼的步伐也带着一丝沉重,他把那团沾着汗液的废纸扔进了教学楼转角处的垃圾桶。 回到教室时,早自习已经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连连,让讲台上的姜晓蕊不经皱眉。 “这是读书的样子吗?大点声,打起精神来。还有不到100天你们就是高三了!” 原本光鲜亮丽的人变成了一副疲惫苍老的模样,蓝色保温杯重重杵在讲台上,“不好好读的就给我站着读啊。” “报告。”谢辞岁站在门口,额间碎发有些凌乱,口罩已经被他摘下,露出温润的眉眼。 姜晓蕊扭头朝他示意进来,又抱胸转着步子在教室四处走动。 她站在最后一排,指节叩在那位埋头呼呼大睡的人桌上,“沈淮安是吧,跟我出来一下。” 少年虽然满脸不耐烦,还是老老实实跟了出去。 谢辞岁从桌洞里抽出一沓纸,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走廊外,年轻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少年则是斜倚在墙边,半长狼尾微微晃动。 “好了,进去吧,下次别在走廊上晃悠。” “知道了。” 早自习的铃声总是伴随着饿鬼,这个年纪正是极饿,加上每天大脑超负荷运转,早已经饥肠辘辘。 短短几分钟,闪现到食堂。谢辞岁趴在桌子上,微微阖着眼。 “嘭” 桌子被踹了一脚,谢辞岁从浅梦中惊醒,他抬眼看向那人。 “这么喜欢打小报告?” “?” 这人神经病吧,谢辞岁一把拉回桌子,也懒得与对方争辩,被吵醒后一阵心悸,也睡不着了。 “装哑巴?可惜了这张脸。”沈淮安伸过手却被谢辞岁拍开。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对你比较好奇。” “?” 沈淮安随手挑开谢辞岁桌上的书,却发现对方不写名字。 谢辞岁看着沈淮安莫名其妙翻开自己的书,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谢辞岁。” “谁管你叫什么。”沈淮安匆匆合上课本,大摇大摆离开了。 谢辞岁也没有想太多,觉都吵没了,只好抽出一本数学习题看。 早上第一节数学课下,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高二(5)班的同学纷纷趴倒一片,谢辞岁还在挺直腰杆在纸上演算。 窗外的香樟叶在窗户上投下细碎的剪影,谢辞岁握着笔的手一顿,似乎被眼前的题难住了。他在稿纸上画着线条,笔尖似有凝滞。 “喂,把作业给我抄抄。”后颈突然被冰可乐罐贴住,谢辞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谢辞岁默默抽一沓试卷,到这个学校两年,这样的“问候”从来没有缺席,对方似有安排地和自己分到了一个班。 这种微妙的方式就像草稿纸上已经干涸的墨迹,成为他呼吸的一部分。 最近因为竞赛的事倒是收敛几分,只是依旧掩盖不住恶劣性子。 临走之前,李兴胜还踹了谢辞岁的凳子一脚,踢着脚下的空铝罐晃回后排,惊醒了班上的大部分人,他却浑然不觉。 等到自习课试卷回到谢辞岁手上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奶茶的淡褐色痕迹和红油沾染了整张作业,连带着底下其他的作业也被沁染。 他叹了口气,用纸张吸取未干透的部分,晾在一旁风干。 午饭时间,走廊里挤满了学生,谢辞岁去了一趟主任办公室,交了一份文件后便匆匆离开。 等他吃完饭回来,后门早已被拴住,透过走廊处玻璃,李兴胜和他有个短暂的眼神交接。 谢辞岁轻叹一声,轻车熟路拾起一根拖把,后退两步抵开门。 塑胶水桶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水流了一地,连带着他的裤脚沾染了一丝湿痕。 “变聪明了嘛。”李兴胜挑眉看向他,“不过还没有结束呢。” “那你可以继续。”谢辞岁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淮安趴在桌子上,冷眼旁观着,他一进教室就看见李兴胜垫着凳子放水桶,原来给那人的,他用校服盖住脑袋合上眼睛。 熬了一天终于等到晚自习的放学铃响起,打碎了沉寂的夜,学生们鱼贯而出,讨论着待会干什么,吃哪家的宵夜。 谢辞岁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要慢,不出意外还是在楼梯转角处被堵个正着。 李兴胜嘴里喷着薄荷糖的凉气,指尖转着串钥匙——那是他父亲李主任办公室的,谢辞岁睫羽微微颤抖。 “听说你昨天在教务处门口晃悠?”钥匙串哗啦作响,“该不会想找我爸告状吧?” “值日生要去交考勤表。”谢辞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想快点离开,对方突然靠近他,谢辞岁后撤一步,听到对方嗤笑一声。 李兴胜突然拽过他书包倒扣过来,纸张试卷如雪花碎片撒在地上,谢辞岁蹲身去捡圆珠笔。 一只脚碾过作业纸,头顶传来冷笑:“优等生就是爱捡垃圾。” 脚步声渐远后,他才从散落的草稿纸里抽出几张补课费收据,他用指尖掸了一下灰尘,把那张印着脚印的纸张扔进了垃圾桶。 昏暗的走廊里,谢辞岁把收据展平夹进硬皮本里。 每一页纸里,都夹着不同字迹的收据照片,但每张的右下角都印着“李文强”的签章。 谢辞岁慢慢往回走,手指攥着背带,脑海里不断闪现李兴胜手里的钥匙。 肩膀上忽然一重,那人整个重量都压在谢辞岁身上。 “看来你不是一般的讨人厌啊。” “……”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气得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们很熟吗。”谢辞岁理了理衣襟,“而且你说话很难听。” “呵,谁让你多管闲事。” “那是我的职责,不算是多管闲事。” 谢辞岁推开他的胳膊,“而且,你迟到本来就是你的问题。我也没有记你的名字。”说完就隐没于人群之中。 谢辞岁在街角便民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轻车熟路穿过一条小巷,老旧的照明灯撒出模糊的黄色。 谢辞岁坐在台阶上,把火腿掰成小块扔在地上,“保镖。” 他低低叫了一身,立马有一只小狗摇着尾巴撞到他腿上,绕着谢辞岁转圈圈。 “吃吧,今天将就一下。”谢辞岁垂眸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狗,等对方吃完后才起身离开,保镖恋恋不舍的蹭了蹭他的腿。 谢辞岁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保镖的脑袋,“我走了,明天来看你。”说完起身拍了拍衣服,往家的方向走去。 昏暗的楼道里橘黄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谢辞岁敲了敲铁扶手,灯依旧不亮,他只好摸着黑上楼。 在4楼的时候,一扇门里透出点点光亮,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不用等我吗?” 门口的老人拉着谢辞岁的胳膊,“听到有人敲扶手,想着可能是你回来了。” 王东英准备伸手接过谢辞岁到位书包,却被谢辞岁闪身躲开,“不用等我了,下了晚自习挺晚的了,您喝了药就早点休息。” 少年低着头换好鞋,“我先去洗澡了,您早点休息吧,晚安,奶奶。” “唉?今天你生日。”王东英一把拽住谢辞岁的胳膊,把他摁在桌前手里塞了一双筷子。 “?” “吃啊。”王东英扯过一旁的凳子,侧头看向低头吃面的谢辞岁,“头发都掉到碗里去了,我给你剪了。”边说边用手掀起他的刘海。 “!”谢辞岁一手按住自己的脑袋,眼神带有一丝幽怨,“不剪。” “这么大反应干嘛。”王东英讪讪收回手,退回原位,她只觉得谢辞岁怪怪的,自从上高中以后,孩子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每次回家都躲躲闪闪的。 白天和隔壁家婶子说起这事,对方说是说是青春期的孩子比较臭美,叛逆期是正常的。 “吃饱了。”谢辞岁起身收拾碗筷,半躬在洗碗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柠香气。 王东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叹一声回了房间。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一块块青紫的淤痕覆在少年的身体上,苍白的皮肤被水浸得泛红,痕迹也愈发明显。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拉开门时空气流通,镜面清晰上的少年额头处有一块青紫。 谢辞岁赤脚走出来,头发往下滴着水,他随意甩了甩脑袋,坐在桌前翻看着手机。 日历显示还有三天就是数学竞赛了,谢辞岁在硬皮本上画了个平面简图,黑点标注着监控摄像的位置。 笔尖在新的一页落下痕迹。 3月16日16:35实验楼天台 【李兴胜带着三个体育生将高一学弟反锁在化学器材室,用马克笔在对方校服画生殖器图案。】 第3章 丑人多作怪 谢辞岁站在天台上,暮春的风裹挟着玉兰花的香气拂过面颊,带着丝丝凉意,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操场。 红色塑胶跑道上还残留着昨夜暴雨留下的硬币大小的深色水痕,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跑道上漫步。 一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九月,谢辞岁刚刚考上南陵中学,那是他是在第一次见到李兴胜 当时对方伙同几个男生把某个瘦高男生的头按进水坑,男生剧烈挣扎带起的水花四溅。 白色衬衫上印着黑色墨迹的骷髅图案,在背上蔓延出暗色墨迹。 谢辞岁下意识掏出手机,镜头里男生挣扎时溅起的水花顺着小臂滴落在地。 “新来的?”李兴胜回头看向谢辞岁,染成黄色的刘海随着动作微微翘起。 明明长了一张福气圆脸,此刻却凶神恶煞瞪着谢辞岁。 李兴胜松开那人的后脖颈,踩着那双限量版AJ1踩着水洼逼近谢辞岁,鞋帮上带着刚刚的水痕。 谢辞岁往后退,直到他的后腰抵住冰凉的铁质栏杆,李兴胜猛然拽住他的手腕,手机摔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录像终止提示音。 一行人离开时谢辞岁还盯着破碎的手机屏幕愣神。 “谢谢你啊。”男生局促地站在谢辞岁旁边,他挠了挠头,“手机我会赔你的,我叫江旭,你叫什么名字?” 谢辞岁睫羽轻颤,“不用赔了,我叫谢辞岁。”说完捡起那堆碎片消失在走廊里。 那部华为旧手机现在躺在谢辞岁的书桌夹层里,充电接口已经氧化发黑,屏幕碎得已经无法使用,街角修手机的青年帮他把视频导了出来。 新生开学第一天,高一(5)班教室吵吵闹闹的,谢辞岁顺着名单找到自己座位,发现同桌就是刚刚那个人。 对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谢辞岁下意识伸手接住对方掉下来的书扣在桌子上,低着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哎,好巧啊,我们是同桌。”那人笑着凑到谢辞岁旁边,递给他一堆零食,“喏,见面礼。” “谢谢。”谢辞岁礼貌笑笑,把零食推回去,“我不喜欢这些。” “那你喜欢什么?”对方泄气一般,可怜巴巴看着他。 谢辞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随手拿了一颗糖:“这个就好。” 木质教鞭落在铁皮讲台上发出尖锐声响,“安静一下。” 女人头发随意披散着,一双含笑的眼炯炯有神,她转身在黑板上落下“姜晓蕊”三个大字。 “这是我的名字,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请多多指教。” 姜晓蕊清了清嗓子,“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哦。” 一位男生跃跃欲试,举起了手,“老师,你今年多大啊,看着像是跟我们差不多。” “25岁,你们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姜晓蕊笑着回答,“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进步。” 男生依旧不依不饶,“那老师结婚了吗?有男朋友了吗?……” 姜晓蕊露出职业微笑:“这种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哦,还是问点有关学习的好吗?”男生悻悻闭了嘴。 谢辞岁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发现是早上那个黄毛男。 江旭凑到他耳边,“你不认识他?” 谢辞岁眼底一片茫然。 “他爸爸是年级主任李文强,可凶了,他从初中开始就欺负别人,仗着自己有个爹。” “哦。”谢辞岁点点头,难怪那样张扬跋扈。 江旭见他一脸平淡,拉着谢辞岁就开始谈天说地:“你是不知道,他可嚣张了,无恶不作,经常欺负人,从初中就开始了……” 谢辞岁点点头,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考入南陵中学有三个办法,第一从初中部直升,第二中考凭实力考入,第三嘛,当然是钞能力。 对于李兴胜这种当然不是正规渠道来的,虽然大家对这种制度颇有微词,但是谁不想为自己家孩子谋个好学校?起码还有钱可以砸进来。 “辞岁!”江旭小跑到他身边,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楼下走,催他去主任办公室,“我就知道你在这,主任找你呢。” 谢辞岁盯着对方的背影,思绪被拉回到现在,经过三楼拐角时,李兴胜正靠着消防栓抽烟。 薄荷味烟丝混着李兴胜身上汗臭味在空气中发酵,楼梯口都是烟味。谢辞岁停下了脚步,让江旭先回去。 李兴胜朝谢辞岁吐了个烟圈,在火星差点燎到谢辞岁领口前,谢辞岁伸手挥开烟雾睨了一眼,“有事?” “没事。”说完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中漏进细碎的光,李主任的秃顶在光线下泛着油光,他面前摊着一堆资料,最上面的是张贫困补助申请表。 谢辞岁的目光落在李文强身后文件柜上,密密麻麻的档案袋整齐排列着。 上周替姜晓蕊送报告时,他亲眼看见李文强把几个牛皮纸袋塞进去,封口处露出补课班logo的一角。 “辞岁啊,”李文强推了推金丝眼镜,“听说你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特殊时期,做好了可以同意你的申请,不然机会只能给其他同学咯。” 对方说话时手指摩挲着腕上的劳力士,无意识地向谢辞岁施压。 谢辞岁的目光从他背后的文件柜收回,低着头顺从应道:“我知道的,我会尽力的。” “嗯,只是尽力吗?这可不行啊。”李主任把眼镜摘下,故作叹息般用丝巾揩过镜片。 谢辞岁深吸一口气:“我会的。” 李主任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 第二节课一下课,江旭就拉着几个同学,抱着篮球往操场跑,等到教室里差不多没人了,谢辞岁才慢吞吞往外走。 经过教室后窗户的时候,谢辞岁正好和最后一排趴在桌上的沈淮安对视了一秒,随即移开眼。 刚来这个班,江旭就告诉他班里的大部分情况,虽然他根本对不上号,但是谢辞岁对沈淮安却很熟悉。 这个人自从高一就没有来过学校,谢辞岁高一的时候也是和他一个班。 因为沈淮安经常缺课,他就记住了这个名字。缘分不浅,没想到分班以后还是在一起,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谢辞岁又想起两人初遇,沈淮安不由分说就动手动脚,还试图威胁他。上课也趴在后面睡觉,老师也不管他。 就像江旭说的,说不定是哪家的大少爷呢。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5班的体育老师是个和蔼的老头,姓丁。 一般做完准备活动就可以解散了,但是不可以回教室,不然算教学失误。 又是准备活动结束,李兴胜一行人照例使唤他去器材室拿东西,他不经意间抬眸,又和沈淮安对视了。 对方还冲他挑眉,谢辞岁移开眼神,朝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几个人拿完球后,不出意外谢辞岁又被关在了器材室,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干脆盘腿坐在垫子,从兜里掏出背诵课文。 “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难为俗人言也!” 早自习还有一部分没有背完,正愁没有地方去。 谢辞岁余光瞥见窗户处有一个人影,他起身换到了背光处,卡在对方视野盲区。 等他差不多把课文都过了一遍,眼看着下课还有十几分钟,他取下纸上的曲别针掰直。 谢辞岁起身拉伸了一下,发现窗户的人影已经消失,他慢慢蹲在门前,轻车熟路地用曲别针撬开了门锁。 拉开门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个人影没走,只是蹲在门口不知道干嘛。 谢辞岁疑惑看他一眼,对方也直勾勾盯着自己。 那种直白的眼神莫名让谢辞岁很不舒服,他率先移开了眼神。 “你怎么出来的?”沈淮安提步走到谢辞岁身边,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开门。” 这不显而易见吗,开门就出来了啊,难不成打洞吗? 沈淮安更加觉得谢辞岁脑子有问题,明明可以出来,还是要被关,他又忍不住观察对方。 器材室闷得慌,谢辞岁额角沁出细汗,脸上蒸腾起一层粉。空气里都是粉尘味,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掩着口鼻钻进树林里,快步甩开了沈淮安。 路过教学楼时,谢辞岁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廊尽头的监控指示灯规律闪烁,机器仍旧在运转。 查不到学生东西被偷,只能看见这个班的学生没有按时进教室。 碎屑般的阳光照不进走廊,阴沉沉的回廊曲折,值日生刚刚打扫完还透着一层水汽。 谢辞岁绕了教学楼一圈,果然看见李兴胜带着三个跟班在收”保护费”。 为首的小个子男生校服袖口磨得起毛,颤抖的手捏着皱巴巴的一沓纸币。 谢辞岁缓缓蹲下身,猫着腰贴近草丛里盯着一行人的举动,校徽被他摘下在手里攥紧。 李兴胜的手指点了点钱,松开了拽着衣领的手,“才这么点,不够啊,你也不想被欺负吧……” 男生紧张地扣弄手指,结结巴巴地说,“只有这么多了,我饭钱都给你们了……” “算了算了,真是晦气,回去吧。” 男生如临大赦般转头就跑,却被李兴胜旁边一个男生拉住了胳膊,“敢告诉老师,你就死定了,听明白了吗?” 男生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保证,“怎么会,你们是保护我啊。” “哎,你管他告不告老师,反正我爸是主任,到时候我们要死不认识不就好咯,你也太胆小了吧,王子曜,还是不是个爷们。” 王子曜盯着男生跑远的背影,“也是,到时候就说是闹着玩咯。” 一行人哄笑着走远,谢辞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指节捏得发白。 这边沈淮安一转眼谢辞岁就不见了,他在附近溜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只好作罢。 慢悠悠踱回教室时,体育课已经下了,走廊里游荡着三三两两的学生。 (5)班教室门口有一个女生在那徘徊,沈淮安转身准备进门的时候被那女孩叫住了:“同学,可以麻烦叫一下你们班的同学谢辞岁吗?” 沈淮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背后响起一道润朗的嗓音。 “学姐找我有事吗?” 谢辞岁站在沈淮安身后,衣衫整齐,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女孩朝沈淮安道谢,带着谢辞岁走到一边,递给谢辞岁一个帆布袋:“下星期国旗下演讲,主任让我把衣服给你。还有你的东西。” “谢谢学姐。” “嗯。”周言希瞥他一眼,“快要高考了,下周三教育局巡视组会驻校。还有就是学生会高三的同学会退出,备战高考。” “知道了,学姐高考加油。”谢辞岁嘴角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 周言希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谢辞岁垂眸盯着手里的袋子,转身回了教室。 “你女朋友?”位置上多了一个人,谢辞岁没什么表情,淡淡扫了一眼对方。 “不是。” “我是说,你长得这么丑,怎么会有人看得上。” 谢辞岁抬眼又看了一眼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三天两头就爱找自己茬,但他依旧沉默,顺手拿起自己被子灌了一口水。 沈淮安盯着那个蓝色保温杯,底部有点脱皮,背身画了一个巨大的棕色毛绒小熊,他嘴角抽了抽。 “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见谢辞岁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沈淮安心里莫名发堵,忍不住又刺对方一句。 教室里声音嘈杂,时不时有几个同学朝这看一眼,谢辞岁盯着沈淮安开合的唇,闭了闭眼。 “喂……你不会……” “起来,是你的位置吗你就坐。”江旭火急火燎从操场打完球回来,就看见谢辞岁站在一边,位置上坐着新来的那位。 沈淮安扭头看了一眼江旭,眼神半眯,“你谁啊。” “我是你爸爸,起来,听见了吗。” 沈淮安被这话一下子激起了火气,“腾”地一下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手,谢辞岁眼疾手快,一下子挡住了沈淮安伸过来的手,握住沈淮安的手腕向后掰,朝江旭摇了摇头。 沈淮安恶狠狠瞪了一眼江旭,在谢辞岁的手背上重重一拍,揉着手腕离开了。 “喂,这个你也不反抗?他在骂你欸。”江旭恨铁不成钢看了谢辞岁一眼。 “没听清,没必要。” “哎,你……”江旭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辞岁只告诉他他有自己的打算,至于是什么也没说,他也不好问。 谢辞岁则翻开书,看了几眼又合上,随后趴在桌子上,手臂遮了大部分脸。 他又伸出一只手从江旭桌子里掏出个镜子,在桌子下看了看。 “好丑。” 第4章 莫名其妙 明明才四月,温度却已经上升得很快了,李兴胜一行人早就不见踪影,临近上课的时候,走廊处的少年才拎着水桶和拖把往教室走。 校服Polo衫上是已经干涸的水渍,脖颈处还泛着红。 谢辞岁走到教室后面的课桌旁,用脚踢了踢凳子,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堆碎片。 他默默把桌子搬到前面,趁着还没有上课的时候把一堆废纸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回到位置上预习。 上课铃敲响,沈淮安踩着数学老师程宏的后脚进了门,李兴胜他们紧随其后,路过谢辞岁的时候,沈淮安似笑非笑睨了一眼。 谢辞岁则若无其事继续看书。程宏清了清嗓子,准备讲昨天的试卷。 李兴胜突然发出狼嚎鬼叫:“谁把小爷的卷子扔了,天杀的。” 谢辞岁嘴角勾起一抹笑,程宏用保温杯笃了笃讲台:“找不出来卷子滚后面站着听课去,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听茶馆的?你们这次考得很差。” 老头越说越来气:“高二是你们学习的关键期,自己不知道要对自己负责吗?想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喂,你被欺负傻了?他们今天又欺负你了?” 同桌江旭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他:“要不你和老师说说呗,好学生嘛,不可能不管的。” 谢辞岁笔尖一顿,笔尖在稿纸上洇出一个小墨团,“好学生也比不过人家当主任的爹。” 他转头看向江旭,“后面那些也是狗仗人势,没有必要闹出去,而且你越反抗他们越起劲。” 说完又低着头写写画画“不如就像现在这样,闹着就没劲了。” 江旭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盯着谢辞岁脖颈间的掐痕,递了一颗薄荷糖过去。 谢辞岁把外套披在身上,把糖堆在一边,笔尖划过纸张,留下一个地形图,他的手捂在腹部,胃里忍不住一阵痉挛。 今天早上的时候,谢辞岁蹲在隔间最里侧,木门被李兴胜踹得哐当作响,摇摇欲坠。 污水从隔板缝隙渗进来,在米黄色瓷砖上蜿蜒成暗色的水沟。 李兴胜的声音如同恶魔般落在谢辞岁耳畔:“一分钟之内不出来,我就把这桶泔水倒进去。”说着还用脚踹了踹水桶。 塑料桶里面的水撞击在桶壁发出闷响,谢辞岁把手按在门把上。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自从谢辞岁拒绝帮他代写作业,厕所隔间就成了他新的游乐场。 厕所的门上留着学生五颜六色的笔迹,此刻在谢辞岁眼前扭曲而晃眼,他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 谢辞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准备出去,却突然听见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透过门缝,沈淮安站在李兴胜后面,睨了他一眼:“挡路了,借过一下。” 沈淮安踹开那个已经倒了的水桶,转身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开了一眼门后蜷缩的身影,却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神经病吧。”李兴胜嘴里咒骂一句,扭头狠狠瞪着谢辞岁。 李兴胜突然发力,一把揪住谢辞岁的衣领,把他拽了出来:“过来!听不懂人话是吧?” 李兴胜把谢辞岁按在洗手台,冷水顺着谢辞岁的脖颈往下淌:“优等生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乖乖给我当狗?” 谢辞岁剧烈挣扎,金属校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发力肘开李兴胜,顺势踹在他的小腹上。 李兴胜捂着肚子龇牙咧嘴,恶狠狠瞪着谢辞岁,随即他朝谢辞岁扑了过来,掐着谢辞岁的脖子按在走廊处,“你敢还手?” 谢辞岁抬手准备抠开李兴胜的手指,对方却掐得死紧,喉管里挤压着最后一丝空气。 “还有半个小时,好学生,学声狗叫,我就放过你。” 刘海盖住了谢辞岁的半张脸,此刻湿哒哒往下淌着水,他抬眼看了一下监控,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渗人。 “……” 脖子要被掐断了,谢辞岁涨红着脸,勉强发出一丝声音,李兴胜凑近:“说的什么?大声点。” “我操你大爷的!”谢辞岁突然发力,将人掀翻在地,谢辞岁用膝盖压着对方腰腹,“死胖子。” 先天不足,后天畸形。 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谢辞岁大口大口喘着气。 喉间发哽,一阵恶心涌上来,他的手指按在对方喉结处:“不准掐我脖子。” 门外隐隐传来交谈声,谢辞岁迅速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黑色金属块贴着墙根窜了出去。 偏头却对上转角处沈淮安错愕的眼神,谢辞岁已经拎着清洁工具冲进走廊。 暮春的风裹挟着桃花香气灌进领口,却冲不散喉间翻涌的锈味,熏得他脑袋发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捂着口鼻快速回到了教室。 “谢辞岁!” 一道带着磁性引人昏昏欲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辞岁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这才发现老师已经结束回忆,且讲了好几题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白。”程宏走下讲台,一脸担忧看着谢辞岁。 谢辞岁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思考您的问题。”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眼试卷,又看了看谢辞岁。 “怎么了,是哪里讲得不对吗?”所谓春盹,又正是贪玩贪睡的时候,班上死气沉沉的,大多都没有怎么听讲。 程宏是学校的老人了,教书几十年,由于上了年纪,还是使用板书的形式,坚持让每个学生都听讲,私下里很在意学生的见解的。 谢辞岁闭了闭眼,他根本没听到讲哪去了,看了一眼睁着眼睛睡觉的同桌,他叹了口气,指望不上了。 程宏把卷子凑近谢辞岁,他看着黑板上鬼画符一般的字母,正准备坦白从宽的时候,程宏的教鞭落在试卷上的某一处。 谢辞岁立马反应过来,说出了答案,老师这才点头让他坐下,站在讲台上继续讲题。 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刺啦滑动,留下的符号像是催眠图腾,没有比数学课更好的A**R了。 谢辞岁手里转着笔,另一只手撑着半垂的脑袋,目光有些呆滞。 “嘭”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稀稀拉拉书本滑落的声音,程宏推了推老花镜:“想睡觉就站着听!” 男生从地上爬起来扶好桌子,灰溜溜滚到后面站着,谢辞岁回头瞟了一眼,目光和某人相接,他又匆匆回过头。 江旭强撑的眼皮又耷拉下来:“好困啊,你不困吗?” 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又递给谢辞岁一颗。谢辞岁摇了摇头:“我不困,我在想事情。” “啊?不是吧,快到饭点了唉,你居然真的在思考数学问题?”江旭颇为震惊,居然真的有人连上数学课都这么有精神。 “不是……”谢辞岁意识到对方好像误会到了什么,想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对方又在睁着眼睛睡觉,他只好轻叹一声。 下课后,程宏喊住谢辞岁:“这次竞赛好好努力,老师很看好你的。”他伸手拍了拍谢辞岁的肩膀。 “嗯。谢谢老师。” 谢辞岁低头抿唇,不敢看程宏,对方却完全没注意到一般,还在絮絮叨叨给谢辞岁讲注意事项。 “好了,就这么多,加油啊。” 谢辞岁点点头,回到桌子。他垂眸盯着书,突然背后压上来一个人,江旭揽着他的肩膀。 “老头说你了?”他用手指轻轻揉捏着他的肩颈,“别往心里去啊,老头可喜欢你了,千里马才需要良策。” “……” “你真的被骂了?不应该啊……”江旭松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跟我说竞赛的事。”谢辞岁解释道,“没有被骂。” “哦,这样啊,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加油,我相信你。”江旭继续给谢辞岁揉着肩膀,“话说,岑霖也参加了欸,你说我要不要买个小蛋糕激励激励她。” “……”谢辞岁拿着笔的手一顿,挣脱开江旭的魔爪,“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买。” 江旭一把按住谢辞岁,继续讨好的揉肩,“别呀别呀,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谢辞岁捂着耳朵:“说。” 江旭立马凑到谢辞岁耳边:“听说校门口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那家的慕斯做得还可以。你……” “你怎么自己不去。” “这几天有教育部的人来,正是风口浪尖!我可不敢顶风作案。”江旭连连摇头,头发一甩一甩的。 谢辞岁轻笑一声,伸出手:“好吧,那些日子不再有。” 南陵高中对学生管理很严格,非学校组织或者请假,学生不得私自外出,违者做停课处理。 虽然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但是还要在国旗下当着全校人的面念检讨,丢脸。 竞赛的日子越来越近,谢辞岁想起江旭托他买一个慕斯,站在玻璃柜前,一个一个看过去。 【自由.】:她喜欢芒果的,不要太甜。 【遂】:哦 谢辞岁收起手机,指了指一个小蛋糕,“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谢谢。” “我也要一份这个。” 一人紧贴着谢辞岁,丝毫没有一点距离感,说话的吐气甚至拂过谢辞岁的耳尖。 谢辞岁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那人却像是颇为熟悉一样,也往谢辞岁方向挪动。 “这是你们的。”店员把两个蛋糕打包好,往前推了推,谢辞岁拎起盒子,转身就走。 “这么冷漠,见到同班同学连声招呼都不打?” “……” 谢辞岁余光瞥了一眼沈淮安,心里还在纳闷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对方又贴着他的步伐。 “聋了吗?跟你说话没听见?” 谢辞岁停下脚步,等红绿灯的间隙,扭头看着他,“有事吗?” 沈淮安被他这突然一个转身打得措手不及,整理一下衣领,“咳……没事,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嗯。你好。” 打完招呼,谢辞岁就垂眸盯着脚尖,阳光撒在身上,在他的脚底撒下一小片阴影。 “你喜欢吃这个?” 沈淮安轻摇手里的蛋糕盒,目光在谢辞岁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了眼。 “给别人的。” 沈淮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绿灯亮起,谢辞岁拔腿就走,他小跑几步才跟上谢辞岁的步伐,像根尾巴似的黏在对方身后。 谢辞岁踩着点到达教室,晚餐刚刚结束,他把盒子放在江旭桌上,抽出一本习题册准备复习。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纸团,谢辞岁扭头看见江旭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你明天什么时候考完啊。】 【?】他扣了一个问号,又把纸团扔回去。 江旭展开纸条,在纸上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天天吃学校食堂,我都吃腻了,我想吃外面的。】 【……知道了】 江旭喜滋滋地把纸团团成一团,哼着小调开始写作业。 下课接水的间隙,沈淮安站在他旁边,也不说话,谢辞岁以为他也要接,接完水就退到一边。 沈淮安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谢辞岁垂眸盯着那有些可笑的棕色小熊,耳尖有点发烧。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自己,问他又觉得太自恋,前几天沈淮安才说自己丑,可这目光实在过于直白**。 谢辞岁抬眼,和沈淮安对视上了,对方轻哼一声。 谢辞岁有些尴尬,移开眼神,扭头就走,留给沈淮安一个背影。 沈淮安:…… “蛋糕是给了那个女生?什么霖?”温热的吐息再次落在谢辞岁的耳畔,有些痒,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教室里一片嘈杂,谢辞岁有些没听清:“什么?” “你是聋子吗?我问你,你刚刚的蛋糕是给了那个女生吗?” 谢辞岁点点头。 沈淮安冷哼一声,也不搭理谢辞岁了,回到自己座位上趴着睡觉。 临近放学,谢辞岁慢慢悠悠收拾东西,桌子猝不及防被沈淮安狠狠撞了一下,东西洒落一地。 谢辞岁抬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蹲下身收拾好。 他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就被勾住了脖子,一股汗臭味涌入他的鼻腔。 “喂,呆子,明天你和我一个考场,不出意外我爸是巡考的,最后15分钟记得回头。” 李兴胜附在他的耳边低语,谢辞岁推开他:“知道了,别凑我这么近。” 对方朝后踉跄几步,恶狠狠瞪着谢辞岁:“没妈的东西,前几天你揍老子的事还没算,要不是看在要考试的份上……你给我等着。” 谢辞岁微微站直身子,目光不经意扫过李兴胜的脸:“好啊,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 李兴胜下意识捂着已经消肿的脸:“你给我等着。” 谢辞岁摸着黑回到家,王东英已经睡下了,他快速洗漱完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几秒后,他又坐起身,擦了擦脸,在书包里翻出一本训练册,趴在床上借着台灯研究。 “啪”灯泡突然亮起,谢辞岁一个翻身坐起盯着王东英,他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日里不睡觉,黑夜熬流量……现在已经两点了,明天还上不上学了,不要以为你年轻就可以乱作,小孩子家家的,以后有你受的……” 起夜的王东英劈头盖脸一顿“赏”,谢辞岁闭上眼睛,翻身滚进毛毯里。 王东英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又说了几句:“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谢辞岁从被子里探出头,确定王东英走后,举着手机把刚刚那道题写完,翻身睡了。 沈:见到我为什么不打招呼?[问号] 谢:我们认识吗?[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