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黎明九月》 第1章 第一章 父母，哥哥和妹妹 “哈哈哈哈，我妈妈都说了，杨黎夏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连爸妈都不要你了，也不要你妹妹了，谁想和你一起玩啊！” 小孩子，总是天真的，天真的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恶意，他们团团围住坐在地上的杨黎夏，他被推倒了倒也没有特别生气，也没有哭闹，只是习惯性的垂着眼睛，大概是觉得很失望吧。 带头的小胖子见杨黎夏毫无反应，顿感无趣，伸手又用力推搡了他的肩膀：“喂，我和你说话呢！”有人带头就有人是帮凶，几只小手堆在一起伸了过来，你一下我一下的推搡着。 杨黎夏有些后悔，他明知道自己在这附近的小孩里风评可差，他怎么还是忍不住想凑上来，真是不长记性。倒也不是他没胆子还手，只是他敢还手，这群熊孩子立马就哭着回去找爸妈，人家有父母撑腰他可没有，最后只会找上他学校，班主任对此烦不胜烦，看他横竖不顺眼，没针对他他都觉得班主任本身是个好人。 平心而论，班主任其实人还挺好的，在最开始他被欺负的时候还会帮他说话呢，杨黎夏也不是很想给班主任添麻烦了。 小孩子嘛，哪里会觉得自己在作恶呢？就算知道自己在作恶，也不会认为是多严重的事情，杨黎夏被扯着头发拽起来，小胖子手劲还挺大，杨黎夏疼得面容扭曲，心里盘算着：差不多该没劲了吧？回头还得和星星提一下，遇到这小胖子躲远点。 孩子们很快没了劲，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密谋”着该怎么欺负杨黎夏，杨黎夏趁着几个小孩扎堆的空隙，一把抓起书包就跑，小胖子和几个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杨黎夏直接顺着学校的铁围栏爬上去，抄近道跑了。 等几个小孩刚追到铁围栏底下，还想跟着爬上去呢，就见保安大爷骂骂咧咧的举着扫把就过来了。 “你们几个小孩干嘛呢！是不是想翻墙？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记得你们的脸了，转头就告诉你们班主任去！” 杨黎夏从学校里出来后倒也没打算再玩一会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径直回了家。 其实从外观上来看，杨黎夏怎么看都不能叫野孩子。那张白净的小脸长得乖巧，平时打扮得也干净整洁，家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成绩也好。班主任一开始也是看着觉得挺乖成绩挺好的孩子，才在告状的家长面前帮杨黎夏说话的。 杨黎夏从脖子上掏出钥匙，开门就看见保姆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抽着烟聊电话，嗓门大得很，保姆的孩子尖叫着在翻冰箱。杨黎夏视若无睹的放下书包后，在家里绕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了保姆面前，努力用平稳的声音，抱着手臂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又没接星星回家！” 保姆被打断了电话很不高兴，站起来用尖锐的嗓音说：“我一天天这么忙，我是你家花钱请来干活的！又不是你家奴隶，小屁孩怎么和大人说话的。” 杨黎夏不想和她废话，确认过保姆没有接妹妹回家后，他又重新出了门。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所幸妹妹在的幼儿园离小区不远，但是和他的学校在两个方向。如果在一个方向的话杨黎夏直接天天自己接送妹妹，还有保姆什么事。 等杨黎夏匆匆跑到幼儿园，就看见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小水壶蹲在门口的花坛边。幼儿园的门已经关了，旁边有个年轻的老师陪着她，低着头很温柔的和她说话。凑近了，杨黎夏隐约听到老师小声说：“星瞳小朋友这么漂亮不要不高兴啦，不高兴皱着个小脸蛋多可惜，家里人可能今天刚好有点事情，来得晚了一点，老师会在这里陪你的呀！” 小姑娘有点无精打采地应着老师的话，时不时抬起头往路上看一眼。这一抬头眼睛就亮了，抱着包从花坛边上滑下来，一边喊着哥哥一边扑了上来。小孩没轻没重的，杨黎夏自己也不大，蹲下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时，差点一起摔了。 年轻的老师下意识的就跟着跑了过来，伸手扶住快抱不住妹妹的杨黎夏，问道：“小朋友，你是杨星瞳小朋友的家人吗？你家长呢？” 杨黎夏放下扑腾的妹妹，学着平时见到的其他家长的样子说：“不好意思老师，今天家里有点事，来接她晚了。” 杨星瞳轻轻扯了扯老师的裙摆，老师立刻蹲下来看她。小姑娘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笑着说：“小洁老师再见，谢谢小洁老师陪我。” “你家大人......”小洁老师刚想问杨黎夏他家大人怎么没来，杨黎夏就指着不远处几乎是和幼儿园相邻的小区说：“我们家就住这，很近的，不麻烦老师了，我们回去了。” 小洁老师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跑远的孩子，双手呈喇叭状喊道：“别跑，小区里也要小心车！” 三岁的小朋友跑没一会就跑不动了，杨黎夏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回家。小姑娘见到哥哥的兴奋劲也下去了，乖乖让哥哥牵着走。 “星星饿了吗？”杨黎夏右手牵妹妹。左手拎着妹妹的小背包，见杨星瞳没什么精神，想说点什么和她聊聊天。 “哥哥上几年级啊？”杨星瞳问道。 杨黎夏点了点杨星瞳的脑门：“你怎么连你哥几年级都不记得，我三年级啊，都和你说了。” “那我想和哥哥一起上三年级嘛......”小姑娘说话含含糊糊的，粘着嗓子说话。 “可是你才三岁，要九岁才可以上三年级啊。” “那我还有多久到九岁嘛！” “六年吧。” “好久哦。” 等杨黎夏带着杨星瞳回到家以后，保姆指着桌上的两个十元一份的快餐盒说：“你们的晚餐吃这个，我有事出去，你们最好不要乱跑。” 说着就抱起自己的小孩，在小孩喊着要吃炸鸡的声音和大人哄孩子的声音中关上了门。 屋里都是烟味，杨黎夏跑着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窗和风扇，还跑到厨房开了抽油烟机，带着妹妹和盒饭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房间有锁，不在家时从来都是锁上的，钥匙也是自己随身带的，是家里唯一没有烟味的地方了。 廉价的盒饭味道倒不能说难吃，但是咸得很，实在不能说是好吃。但是杨黎夏老觉得天天给他三岁的妹妹吃盒饭不太合适。杨星瞳不喜欢吃这个，吃了点青菜，就着小鱼干吃了两口有点硬的米饭，就说吃不下了。 “乖乖吃饭，晚上饿了不许吃零食。”杨黎夏用筷子敲了敲妹妹的额头哄道。 杨星瞳低下头就开始把米粒一粒一粒往嘴里扒拉，筷子在米饭里乱戳，把本来压得整整齐齐的米饭戳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毫无食欲。 “回来的时候不是饿了吗？”杨黎夏一边说一边扒拉米饭，他吃完饭还忙着写作业呢。 “饱了。”小姑娘说着还应景的打了个嗝“哥哥我们明天能不能不吃这个了，吃好多天了。” 就这个盒饭离小区最近最便宜，保姆为了图省事已经给他们吃了一周一样的盒饭了。偶尔心情好了就在家里做饭，要是懒得做了就带着她的宝贝儿子下馆子去，留他俩在家里吃盒饭。杨黎夏爸妈光是给两兄妹的伙食费就够他们一日三餐下馆子了。 杨黎夏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刚开始几天才好，在保姆意识到这两小孩的爸妈光打钱其余的根本不管他们以后，便开始贪心了，又是私吞两小孩的伙食费又是带人来家里玩。因为这个保姆是在妹妹一岁的时候就来这里居家照顾的，家里三室一厅，有一间是保姆房，剩下的杨黎夏和杨星瞳各一间。 是的，这里不能算是他们家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父母去国外工作以后，方便两兄妹上学方便买的房子，杨星瞳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每个月只有定时的抚养费会打到保姆手上的卡里。 其实在杨星瞳出生以前，杨黎夏还是跟着父母在一起生活的。 自从保姆越来越过分以后，杨黎夏一直想联系父母想请求换个保姆或者直接不要保姆，生活费直接给他们，他们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但是杨黎夏的父母已经连着三年都在国外了。一开始是因为妈妈哭着闹着说生了杨星瞳整个身材都走样了，孕期里，肚子里的杨星瞳也折腾得厉害不怎么老实，妈妈又哭又闹的。本来是不准备要第二个孩子的，但是等发现的时候再打掉伤害太大了，爸爸当场心疼地和妈妈说自己去结扎，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杨黎夏好几次都被情绪不好的妈妈吓到，但是爸爸和他说妈妈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让他让着点妈妈。 妈妈在妹妹出生以后一直不太喜欢妹妹，时不时念叨着妹妹就是个意外。等上户口的时候妹妹的名字，都是杨黎夏给起的。 等到妈妈出了月子以后，爸爸就带着妈妈到国外去度假修养去了，偶尔回国一次办事或者别的之类的，可能回国就顺便会给杨黎夏打个电话，那时候杨黎夏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了，这两夫妻寻思市中心到学校不太方便，直接在离学校近的地方买了套房给兄妹两住，再雇了个保姆照顾起居。 二人在国外休养着修养着，就干脆在国外发展了，并不是很在意国内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大概每个月准时的生活费就是父母对他们仅存不多的爱了。 杨黎夏其实还是很习惯的，而且被说好几年没爸妈的野孩子以后，他也不是很介意了。但是他一直都很介意妹妹过得不太好。但是父母在国外的时候根本联系不上，杨黎夏没事就给父母打电话，希望哪天刚好撞上他们回国。 第2章 第二章 暑假，夏天，麻烦事 说真的，杨黎夏觉得他妹妹在父母面前表现得比较内敛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自己好歹是跟着父母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但是对杨星瞳来说，爸爸妈妈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幼儿园天天给自己梳辫子的小洁老师熟悉。 “星星，叫爸爸妈妈。”杨黎夏用手肘轻轻捣了捣杨星瞳，小姑娘这才一副回过神的样子，生涩的喊道：“爸爸，妈妈。” 对面坐着的夫妻，男的英俊温和，女的漂亮优雅，杨黎夏和杨星瞳的眼睛都像妈妈，杏仁眼，又黑又亮。女人撑着下巴笑着，优雅又带着点俏皮，她打量了杨星瞳半天，和身边的男人说：“老公，她好像比较像我欸！” 男人微笑的点点头，注意力始终留一份在妻子身上：“儿子也比较像你，像你好看。”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回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杨星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女人见她没回答，不太乐意的嘟嘟嘴：“你有点没礼貌，我是你妈妈，我和你说话你必须回答。”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杨星瞳，杨星瞳这下知道是叫她了，慌里慌张的说：“妈妈，你好，我叫杨星瞳，星星的星，眼睛的瞳。” 女人有点丧失和杨星瞳说话的兴趣，转头问杨黎夏道：“嗨儿子，过的怎么样？”语气轻快活泼，比出国之前好了不少，让杨黎夏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妈妈现在的心情还不错，于是他赶紧说：“妈妈，现在那位保姆不太合适，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妹妹” 女人咯咯笑着说：“哇，真的假的，厉害哦。” 男人轻轻把女人揽到怀里，女人趴在他怀里抬头对男人说到：“老公，现在的小孩蛮厉害的诶，让他们自己过好了啊，小孩子长大了嘛。” 隔壁桌坐着一对小情侣，女孩看着夫妻俩甜蜜又幸福的样子红了脸，身旁的男孩有样学样的学着男人的样子把女孩搂进怀里，男人注意到后，友好的点点头和他们打招呼，女人也抬起头冲他们一笑，逗的人家小情侣红了脸，怪害羞的。 杨星瞳偷偷的扯了扯杨黎夏的袖子，趴到杨黎夏耳边问道：“哥哥，为什么我们不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别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 杨黎夏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太自然，但他还记得他握着妹妹的手腕，不能太用力。 “星星，这个问题不要问爸爸妈妈好吗？哥哥回去再回答你好不好？” 杨黎夏有些慌，他看到男人的目光投到了他们身上。 那道目光似乎就是扫过一样，但是杨黎夏清楚，那就是在看自己。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年前，父母出国的前一天晚上，他那时候已经小学一年级了，本身也不是很想去国外的学校，但是当他把这个念头和爸爸说了以后，他看见爸爸眼里闪过的惊讶，随后男人很和蔼的说：“抱歉，或许是我没说清楚，只有我和微微。” 爸爸叫妈妈从来都是叫亲爱的，或者叫微微。 杨黎夏的妈妈，楚微虞。 他那时候鼓起勇气问了：“那，妹妹………” 他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黎夏，你是大孩子了，相信你能照顾妹妹的。” 杨黎夏那时候还是太小了，有些茫然，对他来说就是爸爸妈妈莫名其妙的认为他该会这个会那个，导致他短暂的讨厌过尚且幼小的妹妹，虽然所谓的讨厌没超过十五分钟，因为妹妹醒了，哭着表示自己饿了，吓得杨黎夏跑的比家里的保姆还快，几乎就是冲去给妹妹泡奶粉。 后面他好像明白一点了，爸爸妈妈似乎不想别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爸爸妈妈了。 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他的爸爸妈妈好像不是他的爸爸妈妈，因为课本里的，绘本上的，故事书里的爸爸妈妈不是他的爸爸妈妈这样的。 男人回过头来对他们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卡说：“以后我会让人直接把生活费打到这张卡上，至于现在的保姆我会辞退她的。” 楚微虞这会已经凑到隔壁桌和那对小情侣聊上了。 隔壁的女孩惊讶的捂着嘴，小声的惊叹道：“天啊，真的是您楚微虞女士，那那那位就是.......” “我的丈夫，杨昭礼。”楚微虞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和刚毕业的小情侣坐在一起好像同龄人一样。 杨昭礼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保持着一贯的温和说道：“我之前已经找人调查过了，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以和我直说，你们是我和微微的孩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这个保姆算是我的失误。” 杨黎夏脸上挂起乖巧的笑容：“谢谢爸爸。” 杨星瞳有样学样的跟着说：“谢谢爸爸。” 杨昭礼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对于他们没有闹着要爸爸妈妈的表现也很满意，这对夫妻与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的会面宛如成功商务合作一般，在双方都达成目的的情况下结束了。 在如同例行问话的对话内容中，全程坐在咖啡厅外面车上的助理走了进来，低声提醒该去机场了。 在这对夫妻上车前，杨黎夏主动表示他们两兄妹希望一起送父母去机场，楚微虞很开心，杨昭礼点点头，就在一片祥和之中，两兄妹礼貌的向父母告别。 因为杨昭礼说了，楚微虞想做一个好妈妈，而杨黎夏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好妈妈，是会让孩子觉得舍不得和眷恋的，即使她什么也没有做。 杨星瞳很快就要上小学了，杨黎夏也在六年级开学后开始准备升初中了，就算没有保姆杨黎夏也能和妹妹一起上下学。 其实当初想摆脱那个贪心的保姆还是废了一些功夫的，毕竟这么一份高薪又轻松的工作可不好找，甚至还在小区门口堵过两兄妹一段时间，不过小区的安保还是不错的，自从保安知道保姆被辞退以后就再也没让她进过小区。 辞退后为了省事，杨昭礼还给那个保姆多发了两个月的工资，转头一飞国外怎么都联系不上了保姆才想方设法的想办法从两兄妹这边下手，光保姆自己的工资哪里够她挥霍的，大头都是两兄妹的生活费。 不过杨昭礼还是处理的很好的，自从直到被辞退的保姆在小区门口堵人以后，没几天就再也没看见那个保姆了。 此时正值暑假，暑假过后杨星瞳要上小学了，杨黎夏也该上六年级了。 没了保姆两兄妹的日子也好了不少，甚至还稍微的放肆了那么几天，比如天天光吃零食不吃饭之类的，但是没两天杨黎夏就立马停止了，原因是他妹妹这两天薯片吃多了，吃的嗓子疼。 从那以后，十二岁的杨黎夏开始照着菜谱做饭，三天内从焦炭光速进化成能弄几道样子味道还行的家常菜，并在随后的日子里持续升级，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在暑假，还发生了一件，在当时看起来是小事，没想到进而持续影响了一辈子的事。 杨星瞳太小了，坐不住，只要杨黎夏在家就会闹着要杨黎夏陪她玩，光看电视也不行，没一会就做不住了，杨黎夏有试着带她到图书馆，自己写作业，让妹妹在儿童阅览室看绘本。起初两天杨星瞳还坐的住，但是往后两天就没那么安稳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开始天天想法子偷溜着出去玩。 小姑娘手里还有点零花钱，杨黎夏总怕她饿肚子，她转头就带着小朋友去小店里转悠着买零食，也不知道是离了缺德保姆性格活泼起来了还是本身就有天赋，没多久就带着一群小孩四处乱窜，一楼的儿童阅览室关上门声音都能把二楼的楼顶掀了， 杨黎夏忍无可忍，他估计儿童阅览室的阿姨也快忍无可忍了，最终还是把小姑娘带回家。 日子好过了不少，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喜欢给杨黎夏平静的生活添堵。 或许是因为自小就在这边上学没有离开过的原因，杨黎夏在同龄小孩的传闻里不怎么好听，从最开始的野孩子进化到后面有杨黎夏偷东西或是偷钱，在其他小孩子眼里，能自由支配生活费的杨黎夏实在是太有钱了，而且很可恶的是，杨黎夏有钱还不和他们分享，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但凡附近哪个孩子闯祸了，传着传着就变成是他干的了，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就连杨黎夏本人都觉得他如果不是当事人他说不定也信。 直到某一天的下午，他趁着妹妹睡午觉跑出去买雪糕的时候稍微抄了一下近路，那条近路的其实比平时走的那条路离家更近，但是附近有个从小见到他就想方设法欺负他的小胖子，撕过他作业，把他的书包丢到水里，把他关在厕所隔间不给他去上课，最重要的是，这熊孩子有熊家长，不讲理又爱撒泼的那种，从爹妈到爷奶，典型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黎夏基本上见了这熊孩子就跑。 暑假的午后很热，人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是怕雪糕化了，之前为了躲了那小胖子，快三年没走过那条近路的杨黎夏，久违的从那条路拐了上去。 那条路沿河，是一条笔直的通路，比七拐八弯的小路快多了。 但是坏处就是这里是一条笔直的路，其中没有岔路，只有一通到底的直道，前后一堵，跑都不好跑。 往往怕什么来什么，杨黎夏半路撞见小胖子时就想往回跑，一回头看见有一辆车开过来，他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出于直觉，一转头躲到旁边的死胡同里去了，一眼能望到底的死胡同有个垃圾桶，他就往垃圾桶靠里侧的地方一蹲，车辆驶过后马上后面就传来小胖子同伙的声音。 刚才是驶来的车挡住了双方的视线，要是杨黎夏不趁着那会躲起来估计就被看个正着了。 但是躲过一劫还没完，小胖子和他的跟班们就堵在胡同口聊起来了，杨黎夏躲的地方离他们不到两米远，听着那群熊孩子又准备商量着做什么坏事。 说是小胖子，实际上是常年营养过剩，十二岁就长大膀大腰圆，一米六多，一点都不小，远看像扇肉墙一样，偏偏又爱出来四处乱晃，看着胖其实身上的肉结实的很，私底下骂他傻大个，其实都是坏心眼。 他正无聊着呢，就见他那瘦长瘦长的小跟班不知道从哪里用麻袋装了一只小狗崽过来，小跟班殷切的说；“大哥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狗抓鱼吗，我给你搞了一只来” 杨黎夏顿时，心里暗道不妙。 第3章 第三章 溺水，绑架，医院 看着三四个月大的幼犬被掐着后颈提在半空，四肢爪子没有任何的支撑点发出恐惧的呜咽声，但是又因为怕高的天性僵硬的不敢乱动。 小胖子捏着小狗晃了晃：“喂，叫两声我听一下。”幼犬害怕的呜咽声听起来无助又可怜，躲在垃圾桶后面的杨黎夏捂住嘴，怕自己一个冲动就要上去抢小狗。 小胖子见小狗怎么都不汪汪叫有点不高兴，他想了想，转身几步翻过护栏，甩手就是一个抛物线把小狗抛出去。 护栏外侧还有一个很大的斜坡下去才是河道，夏天炎热，还没到雨季，河流量缩小了不少，小胖子抛的很用力才让小狗在天上翻几个圈后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杨黎夏看见小狗被抛出去的一瞬间，想都不想就跟着追了上去，从小胖子身边翻过去的时候还顺手推了一把小胖子，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拎着的雪糕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滋溜一下从斜坡滑到底，手掌都被擦破了，他直接就趴在岸边伸手一把把小狗捞起来，庆幸距离不远，伸手就能够得到，小狗都吓僵了，从水里捞出来一动不动的，从高处落水没有砸晕已经很幸运了，杨黎夏几乎就是和抛出去的动作同步的冲过来。 但是杨黎夏刚抱着小狗还没喘两口气，直接就被一脚踹下去了。 小狗被踢到一边，小胖子一见杨黎夏伸手想扶住岸边就一脚踩上去，这大热天，杨黎夏摔了个透心凉，混着泥沙的河水从口鼻灌进去，泥沙的土腥味填满了他的口腔，他一个反胃上来就想吐。 这个时期的河水不深，但是杨黎夏踮着脚才能把头伸出水面，或许是从小被缺德保姆带的原因，他身高在同龄男生里有点偏矮，小胖子抓着他领子把他提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和提小狗没什么区别。 “杨黎夏，我想抓你很久了，每次都坏我事。”小胖子蹲在岸边看着水里狼狈的杨黎夏，得意的很，脸上的横肉跟着他的笑声一抖一抖的，庞大的身躯遮住一小片阳光，杨黎夏感觉眼睛进水，逆着光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脑袋上还挨了一拳，有点晕乎乎的。 可能是太阳太晒，河水的反光太刺眼了，小胖子很快就感觉没意思了，招呼着小弟走了，还随机抓了两个倒霉蛋在这里看着杨黎夏不许他上来。 “辉哥，杨黎夏还买了雪糕！”小跟班发现了遗落的塑料袋，小胖子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走了。 等小胖子走了以后没多久，两个倒霉蛋也撑不住了，阳光照的河水表面温温的，热气蒸腾，谁都不乐意在室外待着，那两个倒霉蛋转头也跑了。 杨黎夏一直等到那两个倒霉蛋也没影了才试图往上爬，但是刚一用力脚底就感觉不对了。 河流量少，泥沙堆积在水底，踩起来很松软，一开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等回过神来脚已经陷到淤泥里去了，杨黎夏为了保存体力一直站着一动不动，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慢慢往下陷，在他用力往上爬的时候一脚踩空，鞋底的泥沙下面根本不是实的，粘糊的泥沙根本没有被水冲出了很多空洞他半个身子直接往下一陷，头就整个没入水中。 他死命的想扣住岸边的墙壁，但是墙壁直上直下的，就是指甲扣翻了都没地方抓。 虽然在第一口泥水涌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很快的开始闭气了，但是整个人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下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把自己往下拉一样。 没有空气，肺部又刺又痛，大脑开始缺氧犯迷糊，眼前发黑，开始看不清了。 杨黎夏觉得鼻腔很痛肺也很痛，他仅存的意思拼命告诉自己绝对要闭气，要是水灌进来就真的完了。 窒息的感觉盘旋而上，不存在的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全身的感官都在发出警报一样的刺疼，杨黎夏从来没有一刻感觉时间过得如此的慢，明明他感觉那么用力的向前伸出手，书记说却像是泡在水里的塑料袋一样无力。 绵密的恐惧从心脏蔓延，束缚他的四肢，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恐惧缠绕住了手脚，心里满是无助，他真的终于坚持不住，他害怕他慌张，他觉得自己这下真的死定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要向谁求助，但是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在他觉得自己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我妹妹才六岁………” 手腕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用力扯出了水面，水流从面前破开，刺目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有人抓着他的手腕搂住他的腰把他往上带，水糊住了双眼，看什么都是一片迷蒙，有人拍着他的脸，严肃又冷漠的语气，但是略快的语速暴露了他的着急。 “呼吸，快呼吸，你已经上岸了，快呼吸！” 有人几次掐着他的脸试图让他呼吸，手指撬开他禁闭的牙关，按下他的头让嘴里残余的水留出来，防止有异物呛到，杨黎夏终于反应过来一个大吸气，吸的太用力反而被鼻腔里残余的水呛到，随后遍咳的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双手紧紧拽着身前那人的衣服，头顶着胸口，大脑一阵阵发晕，咳的两眼一黑，鼻腔火辣辣的，肺部一抽一抽的疼，一边咳一边干呕，鼻涕眼泪糊的一脸都是。 “你咳轻一点，不然又要呛到了。”声音很干净，像是雪花落在脸颊上的感觉，轻轻的，好像怕吓到他，透过了耳朵残存的水深入了他的脑海里一样。 杨黎夏感觉有一只手一直在帮他拍背顺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湿透的发顶被晒得发烫，腿下的水泥板把带上来的水痕晒干，湿答答的衣服都开始发烫为止。 “先上去，再晒你会中暑的。”杨黎夏这才抬起头好好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有一张很好看的，杨黎夏一看就想起橱窗里面摆着的玩偶一样漂亮的脸，皮肤很白，一种石膏一样的苍白，头发有点长，但是和自己这种没人管所以不小心留长的不一样，看上去是家里带去做的发型。 虽然还有点没长开，但是已经看得出立体的五官，站起来好像比自己略高一点。 是一个见过就不会忘记的人。 杨黎夏见过他吗？ 见过的。 但是那是在好久之前了。 “手给我，我拉你上去。”那人向他伸出手。 爬斜坡的时候，两只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救命恩人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摔下去之类的，两个人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先扶着杨黎夏从护栏翻过去自己在跟着过去。 杨黎夏端详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我记得你是告诉过我，你叫易辞，对吗？” 那人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你记得啊？” 杨黎夏费劲的点点头：“谢谢。” “送你去医院？”易辞问：“水很脏，可能会感染。” 杨黎夏摆手道：“我妹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想先回去看看。” 易辞二话不说就扶着他站起来：“那我先送你回去看妹妹，然后再去医院。” 他们之前是见过一面的。 前两年的一次放学，还是那个小胖子，那会小胖子还没胖的那么夸张，也还没被叫成辉哥。 杨黎夏为了躲小胖子的围堵，仗着自个个小，找个了角落旮旯就往里一塞，想着等没人了再回去，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看见偏僻的巷口有几个人合力抬着一个拼命挣扎的麻袋。 贼眉鼠眼的男人往墙角啐了一口，骂到：“小兔崽子还挺能折腾的，妈的他爸妈要是不多拿点钱我转头就把这兔崽子卖了，男娃还值钱呢，没男娃的山里人说多少钱都给。” 杨黎夏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把自己在角落里塞的更紧了，紧紧的抱住缩回来的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那些蠢货一说传宗接代不就乖乖给钱了，要我说我们拿了钱就跑，跑远了再把他卖了，还能赚两笔。” 又有一人犹豫道：“这小孩的爸妈看着不简单，哥咱要不敲一笔就跑得了，见好就收。” 杨黎夏的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的好大声，他小口的张开嘴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脏安静点，他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大，那些人是不是要发现他了。 “出息。”贼眉鼠眼的男人从鼻孔哼了两声，开始寻思着拿到钱后往哪跑能顺利把小孩卖出去。 几人把麻袋抬到了小巷里的面包车上，这里偏的很，没什么人，后车厢一盖，就听见几人商量着吃饭去。 杨黎夏从小为了躲小胖子的追杀，这一带有几条小路怎么走，哪里能躲都熟悉的很，巷子很窄，仅够一辆车行驶，那几个人走的方向是车前方，杨黎夏记得往车后方走有一条小路，车是完全进不去的。 小巷不支持车辆掉头，如果直接想要开车追只能直接倒车，或者直接用腿追，但是只要能跑进前方的小路就能从两排房屋中间开的水沟钻过去，老城区两间屋子之间的排水沟开的很窄，成年人绝对进不去。 这里的路况复杂，如果报警的话指路不一定能到的了，而且那三个人就在不远处拐角的苍蝇馆吃饭，也不知道多久会走，报警的话很可能来不及。 杨黎夏深深吸气，他确认，刚刚没听见锁车的声音，面包车虽然后车厢盖上了但是应该可以从座位那边上去。 在杨黎夏第三次深呼吸的时候，他终于决定了，通过短信的形式报警，简短的表达了自己不方便使用通讯设备以及大致情况，并且确认设备关了静音以后。 杨黎夏悄悄把书包塞进大垃圾桶底下的空隙，毕竟他不能保证，万一那几个人找到他的书包后会不会顺着他的名字找到他进行报复。 而且书包还蛮重的，跑起来负担太大。 他拍了拍脸颊，心道：“星星啊，你哥哥现在要做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