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回声》 第1章 新学期 夏末的风裹着沉甸甸的蝉鸣撞进教室,依旧热烘烘的。窗外,油绿的香樟叶片在风里轻轻翻动,叶脉在炽烈的阳光下透出翡翠般的光泽。一只鸟雀大概也嫌燥热,只在枝头短暂地停留,便扑棱着翅膀飞向屋檐的阴凉,细碎的羽毛擦过锈迹斑斑的校训牌。 杭城三中建校近五十年,旧时光的气息沉淀在每一处细节:白墙斑驳,青苔如同蜿蜒的绿色溪流,顺着砖缝悄然漫延;爬山虎早已攀上二楼,新生的卷须带着试探的意味,正悄悄探向三楼的窗台。 “小星,你这头发,几个世纪没修理了?”许淼捻起面前人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那乌黑的发从她指间滑落,像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 趴在桌上的人纹丝不动,脸颊压在英语练习册上,印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许三水,”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脏手拿开。” 旁边搬书的同学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 “暑假懒得动,”他终于懒洋洋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颤动的阴影,眼神迷蒙,眉头微蹙,嘴角还留着袖口压出的褶印,整个人像没睡够的猫,透着股不耐的倦意。“就随它长吧。” 教室里喧闹鼎沸,老师尚未现身。同学们热烈地交换着暑期的见闻,冰镇汽水瓶在课桌上凝出蜿蜒的水痕——那些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趣事、又诞生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梗。 “那我给你做个造型吧!”许淼眼睛一亮,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掏出两个粉色的发圈,草莓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划出甜蜜的弧线,兴致勃勃地就要上手。 “哦。”宋星意含糊地应了一声,脊背靠向椅背,后颈贴上冰凉的金属。他懒得挣扎,索性由着她摆弄,浓重的困意再次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阖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无意义的圈。 “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一旁的陆辞树停下笔,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唉,”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的泪痣随之轻轻一颤,“胃疼,没睡好。” “你还知道胃会疼?”裴诵胳膊肘压着摊开的漫画书,声音扬了起来,“我就没见你几顿是正经吃的!以后谁伺候你这少爷可真是麻烦。” 眼前这少年,确乎是一身少爷脾气。作为他少数走得近的朋友,裴诵多少知道些他家的情况:父母常年居住在国外,缘由不明。宋星意活得像个散养的小兽,自由却也疏于照料。 窗台上,麻雀正啄食着他随手撒下的面包屑。 宋星意没再接话,头一歪,似乎又睡了过去。 少年的发丝乌黑柔顺,如瀑般铺在肩头,发梢带着些天然的微卷,偶尔被风吹起,漾开温柔的涟漪。 许淼扎起的两个小揪揪,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像两只懵懂又安静的兔耳朵。 教室没开空调,风里裹着阳光干燥的气息。宋星意再次伏在桌上,呼吸轻浅。阳光为他柔软的发梢镀上了一圈朦胧的金边,那对粉红的发圈,亮晶晶的,像两颗不小心落在发间的水果硬糖。 操场上, “各班按身高列队!每班两列!”主席台上,丁校长的镜片反射着刺目的白光,他满意地看着塑胶跑道上移动的人潮。热浪在脚下蒸腾。 “哎,你往后点,前面太挤了!” “对,后面那位再退半步……” “啊!抱……”裴诵的道歉卡在喉咙里,看清自己踩的是陆辞树的鞋子,球鞋在上面留下清晰的灰印,“是你啊,那没事了。” “等等,陆辞树,”裴诵突然发现不对,“你去年开学明明站我前面的!” “我还在长身体啊,”陆辞树微微扬起下巴,喉结在领口投下的阴影里滑动,“不像某些老年人,再不长怕是要缩水了。” 裴诵不得不稍微仰头才能对上陆辞树的眼睛,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我去!陆辞树你是不是垫了?怎么比本帅哥还冒尖儿?我检查检查!”裴诵说着就要弯腰去扒陆辞树的鞋,手指直戳气垫边缘。 “滚蛋,”陆辞树笑着格开他,“哥也是杭城三中排得上号的帅哥好吗?需要垫?你啊,别太自卑就行。”说话间,喉结上那粒小痣随着吞咽清晰起伏。 “呵呵,”裴诵嗤笑一声,拍了拍前面宋星意的肩,掌心汗湿的印记留在对方蓝白校服上,“小星,你听听,这话好笑不?” “……啥?”宋星意迷迷糊糊地应声,脖颈以一个看着就难受的角度歪着——刚才竟像是站着睡着了。 “牛逼啊兄弟!站着都能睡,你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裴诵惊叹。 “谁规定站着不能睡?”宋星意转过头,眼尾还带着惺忪的红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屁快放。” “呃…那个…没事了没事了,您老继续。”裴诵讪讪地缩回手,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宋星意似乎能听到他极力压抑的闷笑声,后槽牙不禁磨了磨。 被这么一搅,睡意是彻底没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宋星意懒得开口。蝉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他伸了个懒腰,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喧闹的人群。倏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撞入眼帘。 那人站在树荫与阳光的交界处,光斑在他肩头跳跃、明灭。 嗯?我们班的?还是……新来的?* 在杭城三中待了一年,宋星意自信对全校学生的脸多少都有点印象,即便叫不出名字。可眼前这位,搜寻记忆却是一片空白。他眯起眼,努力辨认,长睫在眼下筛出细碎的光影。 像是感应到那道审视的目光,那人倏然抬起了头。喉间一抹银链的冷光,猝不及防地晃了宋星意的眼。深褐色的瞳仁对上宋星意疑惑的双眼,只一瞬,便漠然地移开,投向别处,眼神沉寂无波,下颚线条绷紧如刀削斧劈。 宋星意不动声色地打量:身量很高,眉骨硬朗,眉峰如刃,眼神是锐利而深不见底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上,晃动着细碎的树影。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像积着经年落叶的深潭,沉静之下,仿佛蕴藏着难以窥探的秘密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嗯…也就比我略逊那么一丢丢吧,倒也是个扎眼的大帅比。 宋星意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阳光从侧面勾勒着他优越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只是……头上那两个用粉色草莓发圈扎起的小辫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瞩目”,违和感十足。发绳上的小草莓吊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灼人的阳光融化。 而当事人显然对此毫无知觉。 “宋星意!”华芳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几乎压过了台上校长的发言,隔着近二十米,宋星意仍觉得耳膜嗡嗡作响,扩音器甚至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你搞什么名堂!开学第一天就给我出幺蛾子!头上那两颗‘草’!给我弄下来!” 宋星意懵了一下。 那两颗……草? 我靠!许三水! 意识瞬间回笼,巨大的羞耻感猛地炸开——他!一个堂堂近一米八的帅小伙!顶着俩粉嫩嫩的草莓小辫!在全校师生面前站了这么久!他杭城三中Top1校草的英名!他未来两年的尊严!全毁了!许三水!我跟你没完! 宋星意手忙脚乱地去抓头发,发丝却和腕表的表带纠缠在一起,越急越乱。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像熟透的浆果,耳廓红得几乎能看见细小的毛细血管在搏动。 前排的许淼憋笑憋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内伤:“华老师!这是小星开学新造型!新学期新气象嘛!”她美甲上的水钻随着身体的抖动闪闪发光,险险欲坠。 “哈哈哈!宋星意,没想到你这么潮啊!引领时尚前沿!”裴诵趁机伸手摸了摸宋星意头上那对“孱弱的小草”,幸灾乐祸的笑声再也忍不住,指尖还带下来几根被揪断的发丝。 “对对对!小星!头上种草,健康环保!可持续发展!”陆辞树也扯着嗓子喊,胸前的校牌晃得快要飞起来。 周围瞬间爆发出一片哄笑。连隔壁班的人都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宋星意甚至听到了清晰的手机快门声混杂在喧嚣的蝉鸣里。 这开学第一天还能不能好了?! “安静!还有没有点学生的样子!读书是来玩的吗?整天嘻嘻哈哈!都给我站好!”华芳又是一嗓子雷霆震怒,人群瞬间噤声,只余下一片压抑的、此起彼伏的肩膀抖动。 “宋星意!你给我过来!” 宋星意臊眉耷眼地跟在华芳身后,像只斗败的小公鸡。就在他经过那个陌生同学身边时,一阵极其熟悉、清冽又沉稳的木质香气,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丝丝缕缕钻入鼻端。 这味道…… 他心头猛地一跳,惊异远多于熟悉带来的慰藉。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忍不住再次侧目,飞快地瞥了那人一眼。 新同学不会因为我们小星有什么女装癖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学期 第2章 我没有这个癖好 “宋星意,你一天不给我惹事就浑身难受是吗?” “你说说你,头发这么长了怎么不去剪掉,等下仪容仪表检查,你这个怎么过啊?”华芳皱眉。 “那老师我先回教室?避一下?”宋星意试探道,后颈汗珠顺着脊椎滑进校服领口。 “行吧,你先回去,顺便帮我把成绩单贴黑板上啊,就在我办公室桌上。” “哦。” “高二是你们高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年,以前不好的可以追上来,这次考好的也不要骄傲,只有高考……”蝉鸣穿透操场喇叭的杂音。 “我靠,老丁都说半小时了,说了鸡汤跟说了鸡汤一样。”裴诵抖抖自己的校服,让那细小的风穿过自己的胸膛。 后面传来叮咚一声。 “唉,这个叫可可的你认识吗,几班的,她加我□□。”陆辞树刚要点击拒绝,就被裴诵制止了。 “别,我想看看是哪个瞎了眼的啊,或者说不定真找你有事呢。”裴诵说着就凑了过去。他嘴里含着一颗糖,薄荷气息喷在对方耳后。 可可:你是9班的陆辞树同学吗? 树:是。 可可:你是他好朋友吧。 可可:那你知道你们班宋星意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可可:或者说有什么喜欢的女生吗?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我们小星啊!这桃花旺的。” “看来确实是有事啊。”陆辞树认同了刚刚裴诵的说法。汗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 树:小星他好像没有喜欢过人,没见他谈过恋爱。 树:我觉得他应该喜欢主动一点的。 树:你加油。 可可:这样啊,谢谢。 “这是第几个女生了,我们小星也是魅力四射啊,为父也是十分欣慰。”陆辞树感慨。塑胶跑道蒸腾起的热浪模糊了视线。 “那些女生都太没品了,看上宋星意这块名贵的木头。” “我反正喜欢陈沁学姐那样的。”裴诵一副犯花痴模样。舌尖顶起左腮模仿心形手势。 “话说好久没见到学姐人了,上次见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陆辞树道:“那你去宋星意家对面蹲她吧。” “你没听宋星意说她去国外了吗,都好久没回来了。” “哦。”梧桐叶在热风里蜷成焦褐的漩涡。 教学楼。 “报告。”宋星意习惯性喊道,斜射进办公室的阳光里漂浮着金色尘埃。他径直走向华芳的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旧照片里有个眼熟的胎记。 桌面中间有两张纸,一张期末成绩表,一张是, “转学申请书?”宋星意疑惑地念出声,指腹蹭过文件右下角暗红印泥。 “姓名:江昼声” 看来我们班要有新同学了,宋星意这样想着,拿起成绩单离开了。文件柜玻璃映出他后颈翘起的碎发。 教室。 宋星意边走边看成绩单,自己这次年排是, “53,还行。”走廊穿堂风掀起纸页边角。 “再看看小树的,126。松哥呢,178。许三水是64。”宋星意满意点了点头,待会又可以在他们面前大装特装了,嘴角不自觉扬起,开心得把成绩单贴好,回到最后一排,再一次趴下了,窗台多肉植物的影子在他脊背游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教室里也开始吵闹了起来。 宋星意知道是时候了,他一个健步冲到裴诵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椅腿在地面划出尖锐悲鸣。 “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头上有那两个东西。”宋星意盯着裴诵,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栅栏阴影。 “我以为是你的新玩法呢。”裴诵憋笑,虎牙尖闪过幸灾乐祸的光。 宋星意眼眶有些红,但还是在放狠话。喉结滚动咽下哽咽。 “裴诵你怕不怕我把那天你通宵网吧骗你妈说在我家学习的事情告诉她。” “宋哥,你是我大哥,告诉她干什么啊,想让你小弟缺胳膊少腿啊?” “我下次给你写英语作业!” “这还差不多。”宋星意留下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潇洒的背影。 “安静一下!”华芳走到讲台上,用手拍了拍铁皮讲台,回音惊飞窗外麻雀。 “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本来是六中的,叫江昼声。” 少年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后颈棘突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额前碎发耷拉,只能看见他优雅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袖口露出的腕骨缠着褪色红绳。 “你就坐在哪里吧!”华芳指了指宋星意旁边的空位。 宋星意见自己要有新同桌,眼睛都亮了起来,瞳孔里跃动着细碎的金色光点。他马上用手擦了一下旁边的桌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很小一声,宋星意甚至以为他是幻听了,但好像真的是从他薄唇那发出的声音。 “唉,江同学,我叫宋星意,你的同桌。” “嗯。”又是一声,和刚刚一样。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班吧,杭城三中高二九班,理科重点班。这个你肯定知道。” “等下,你一转学就来我们九班,不简单啊兄弟。”圆珠笔在指尖转出残影。 可能是宋星意的思维太过跳跃加上想到什么说什么,江昼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宋星意的身形修长,肩膀不算宽阔,却给人一种纤细而坚韧的感觉。后颈碎发随动作扫过发红的耳尖。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松,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轻轻摩挲着书本的边缘。 “你看那人。”宋星意指着右前方“他叫陆辞树,长得就像颗树,那么大一个。” “那。”宋星意又指向旁边“这个是裴诵,一天天就知道傻乐,心眼坏得很。”宋星意撇撇嘴。 不觉间江昼声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他没有记错,就是操场上那个扎两个辫子,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一个有趣的"小孩"。 “我叫江昼声。‘昼夜泉声混天乐,游人好向静中听’。 ” 突然的一句自我介绍让宋星意小嘴停了下来,愣了愣。橡皮擦从指间滚落桌底。 “你的头发是?”江昼声看向他同桌凌乱的头发。指尖无意识缠绕着红绳尾端。 “哎呀,别说了,今天那个许淼给我搞的,我宋星意真的没有这个癖好啊。”有点焦急,宋星意脸又不知不觉得红了起来,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眼前的人"张牙舞爪",江昼声转回头又是轻轻的一声“嗯。”只是这次似乎带了几分愉悦,喉间溢出的气音像羽毛扫过心尖。江昼声把嘴角拉直,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偷偷改变,像润物细无声一样,不知不觉,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接下来的几天宋星意一刻不停地和江昼声说着杭城三中的有趣的事情,有点像在期末考试复习一样,每一件事都仔细的叙述,还不忘记加上 “一切听别人讲述,真假还未经我证实。” 一周一更,骗你我不是人[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我没有这个癖好 第3章 老师,我不会 周五早上,宋星意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门。 《梦中的婚礼》钢琴曲还没有响,音乐悠扬在教室上空。物理老师夹着个水杯走了进来,站定在讲台上。 沈强是他们的物理老师,开学因为有事请假了快一个星期,今天才来到学校上课。 “同学们,新学期到了,还是要有一股学习的拼劲儿,上学期我们班的物理考得不错,重点表扬一下宋星意同学,是取得了最高分98分,掌声鼓励!”物理老师笑出了鱼尾纹,再加上稀疏的头发,有点亲和力,但不多,至少宋星意是这么想的。 之前让我不考第一就让华芳奖励我英语作业大礼包,知道我最怕什么哈,宋星意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但水灵灵的眼睛还是骗过了激动的物理老师。 “这节课讲试卷,把上次返校补课没讲完的期末试卷拿出来!”上学期期末后学校补课被举报,刚上3节半课就被迫停止。 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那个宋星意,你的试卷给我,你跟同桌看一张。” “好。”宋星意向他的新同桌靠了过去,大眼睛不安分的往江昼声试卷瞟。 江昼声看着眼前人的小动作,没有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把试卷推向中间。 “好,我们上次是讲到第17题对吧,这个是关于电场力的考察,我们要……” 宋星意嗅到了身旁人好闻的木质香,很像他们家后院秋天落叶后的味道,踩在枯叶上,发出阵阵脆响,深吸一口气,有果香还有木香,宋星意很喜欢这种味道,故他也很喜欢秋天,让他想到了童年是与朋友一起在后院玩耍的时光。 “小星,你的头上有片银杏叶,不对,现在是两片。”陈沁看着眼前拨弄头发的宋星意,叶还在落下,轻轻地,悄悄的 “哎呀,姐,你帮我弄一下吧,我看不见。”宋星意有点焦急。 “小星,这样很可爱啊,为什么要弄下来,我头上不也有吗?”陈沁笑了起来 宋星意看到确实是这样也觉得没什么了,于是开始使坏,抓起一旁的叶子撒向陈沁,来不及避让的陈沁身上全是叶片 嗅着秋天的味道,“小星,你完了。”陈沁想要抓住宋星意,可宋星意飞快地闪躲,一溜烟跑了“哈哈,你看着真的很滑稽。” “站住别跑!”陈沁气极反笑,追了上去 就只剩下破碎的叶片留在原地,传来的是声声孩童的笑声。 最后连孩童的笑声也渐渐的没了,斑驳的树影根本无法证明他们来过。 “宋星意!宋星意!”物理老师看着发呆的宋星意。 “小星!”陆辞树在前面推了一下宋星意的桌子,宋星意一下回过神来,猛得站起来。 刚刚他什么也没有听。 “老…老师,我刚刚…刚在思考题目,这题我觉得十分值得思考。”说着就拿起了旁边人的试卷,宋星意定睛一看,一整面物理试卷就只有两个勾,他随便找了道题指给老师看。 “就这个,我觉得很值得大家去讨论,题目说:一个小球从一处向前抛到一个斜面上,然后…这…”宋星意越说越没底,这不是老师讲的典型模型吗? “宋星意,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题我真想知道有谁错了,简直是送命题。” “老师,我不会。”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昼声,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深邃的眼睛盯着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抬了抬眼镜“这位是?”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是你们班来的新同学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师好,我叫江昼声。” “好的,江昼声同学这道题的话,你可以下课去问你旁边这位,他也觉得这个题值得思考。上课我就不讲了,好吗?”物理老师看着江昼声,或许是因为少年生得干净好看,语气都柔和了下来,不过还是瞪了一眼宋星意。 “宋星意,他不会我拿你是问!”说罢走回讲台。 “来我们看下一题,这个小球…” “沈老师!打扰一下,这边有个会议要你马上去开。”门口站了一位女老师。 “哦,好的。”沈强就走了出去。 又是一曲《梦中的婚礼》,下课铃也响了,宋星意伸了个懒腰,立马又靠向他同桌的桌子。 “来,我跟你讲。”顺手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带着江昼声读题,江昼声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宋星意纤细白皙的手指抓着红笔,嘴唇一张一合。 “哟,小星不要误导了新同学啊,我讲的肯定比你好,江昼声同学,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独门绝妙方法。”陆辞树转过头道。 “不用了,麻烦你了。”江昼声收回试卷,低头用红笔做着解析,字体娟秀。 “话说江同学,你以前是哪的,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宋星意又兴奋道,江昼声不语。 见此情景,宋星意以为问到别人心里什么痛处,在心中扇了自己一巴掌,草,什么时候可以把嘴缝上,不要乱问别人。 “我之前是北城的,我看杭城三中好才转过来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哦是北城的啊,之前听说你是六中的我还以为是杭城六中,都有点怕你。” 杭城六中是职高,学生是出了名的难管,学校管理也一般,经常会闹出学生和小混混勾结打群架的事。 怕我?江昼声觉得有点好笑,认真的看着宋星意。 “北城也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我在哪里住过一段时间,唉对了,你有没有吃过哪里的云吞面,超级好吃,不过好久没有吃到了”宋星意回忆了起来,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 宋星意不经意看向窗外,疑惑地眨眨眼,有三五个女生站在窗户边看向这里“她们是…” “哎呀,小星,她们都是来看江同学的,你看这个。”说吧裴诵举起手机,赫然写着。 (杭城三中校草榜:top1江昼声) 才开学一周不到,就猴子称霸王了?宋星意继续往下翻看。 (我去,新来的那个也太帅了吧,想追。) (支持楼上,只是没见过他说几句话。) (星宝,妈妈有别的人需要去爱了。) (星星,你不会阻止妈妈追求幸福吧!) 看到下面一层又一层的评论,宋星意撅嘴“就一个小野榜,我才不在乎呢!”宋星意趴在桌子上,静了音。 “哟哟哟,我们家小星不要哭鼻子啊!”一旁的陆辞树叫到,贱贱地看向宋星意,宋想星意头发乱糟糟,抬起来头。 “陆辞树你是不是找死,老子没他妈哭!” “唉,小星,你今晚上去吃什么,赶紧想好啊!”裴诵站到两个人中间。裴诵今天晚上和宋星意说好请吃饭,还准备邀请许多同学。 “还有你,树,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大哥,他是你惹的起的吗,我一拳,两拳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力啊!”裴诵作势上来,把手伸到陆辞树腰间,给他挠起了痒。 “哈哈哈,松哥,放过我,哈哈哈,别挠了,好痒,哈哈哈哈!” “神经,两人跟基佬一样”许淼在一旁摇摇头。 宋星意也在旁边笑,不知为什么,视线落到了他同桌的身上。 阳光打在一旁的江昼声身上,身上的冰冷褪去一些,似乎有点温柔,像是与生俱来。 [红心][红心]多多包容[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老师,我不会 第4章 早认出来了 下节是华芳的课,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提前了3分钟来到教室 “班里臭死了,空调呼呼的吹,大夏天的,窗同学麻烦开一下空气清新器。”她皱着眉头说道。 “来来来,都回到座位上,我有几件事情要说,陆辞树和裴诵!你们给我停下!” 陆辞树和裴诵悻悻地做到了倒数第二排。“芳姐今天怎么怎么火爆,更年期吗?”裴诵撇撇嘴。 “我成绩分析都做好了,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们看吗?因为我听说了有好些同学暑假作业一直交不上来,我说了多少遍,假期是用来弯道超车的,不是用来浪费青春年华的,正是气死我了。” 华芳脸上的表情又严肃了一些:“看看你们上学期期末的英语成绩,你想不想上重点大学了?我说了多少遍?英语一门有150分,而你们的选三每门100分,搞得清楚吗?是吧?宋星意同学。” 宋星意突然被cue到,抿嘴和华芳对视,前面的两人向后看,笑容猖狂,宋星意假装没看见。 宋星意记得自己作业都交了啊? “英语87.5你自己好好分析下啊!”华芳不敢对宋星意说太重的话,或许是因为他是物理老师的心头爱,或许是宋星意父母在这个暑假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说完华芳就去给其他同学分析成绩了。 “哎呀,这个英语到底怎么学呀?为什么不能全世界都说中文?” “果然,秦始皇还是能力有限啊!” “我长大可以雇个翻译呀,为什么要让我学英语啊?” “英语这么难是让人学的吗” 宋星意发着牢骚。 “唉”宋星意拍了拍前面的陆辞树“你英语怎么学的?” “别了吧,小星,我英语就比你高5分,还是我多猜对了几道”陆辞树无奈得说 裴诵也转过来“我去我就比你高1分,你这有什么好焦虑的。” “新同学英语怎么样啊?”裴诵提到了一旁一言不发的江昼声,几个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看着宋星意好奇的瞳孔,江昼声道“还行,我可以帮你。” 宋星意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嗯。” 宋星意有点吃惊,毕竟上次他妈妈给他打跨洋电话,说给他请一万一节课的外教,他都一口回绝了。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宋星意转过头,开始纠正自己的错题 “小星不要,那江哥你教教我呗!” “对啊对啊,我可以听听你怎么学的。” 江昼声将视线从宋星意身上回到自己的试卷,鲜艳的136分躺在上面,喃喃道“可能我还不够好吧。” “哪里的话,我看看你多少分”陆辞树坏笑道,凑了过去。 …… “那你一般用什么辅导书?”裴诵看着眼前这位大神 “《高考英语3500词汇》《从入门开始学英语(中学生版)》。” “啊,你看这个?” “嗯。”余光看见一旁的宋星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江昼声嘴角弯了弯。 “大神你笑什么?”陆辞树疑惑的看着眼前莫名笑出来的江昼声。 江昼声静了一会,用红笔点了点试卷上“star”,“我觉得这个单词还挺可爱的” “我去,这就是英语大神吗,不理解但尊重。”陆辞树有点吃惊。 “懂什么,先要爱上试卷才可以取得试卷的高分”裴诵打了打他的头。 “滚别他妈打我。”陆辞树叫嚣着,两个人转了回去。 当宋星意看见江昼声指的单词后,耳朵有点涨红。 他是在嘲讽我?还是?不管了肯定是在嘲讽我。 正要转过头跟江昼声理论 “给你挑的。”江昼声突然来了一句。 他承认了,我靠,还真是,什么狗屁入门开始学。 “你想死吗?我都说了我自己来。”宋星意盯着他,想再找到一点破绽。 “嗯。” ?宋星意想了1万种他的回答,但是这个回答确实是没想到,一时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哦。” “你以前也这么贱吗?”宋星意小声说到,讲不出什么威胁的话。 就像是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在他引以为傲的代码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错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系统崩溃,只好漫无目的地乱敲键盘,又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错误。 “没有,看题。”江昼声拿红笔指了指试卷上的一个单词“owe to,归功于” 宋星意想了一会,豁然开朗,订正了正确答案。 “谢谢啊。”宋星意不情愿的说,想到自己刚刚自大的叫嚣和现在一言不发的同桌。 “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刚刚是我不对。” “好啊。” 宋星意见他同意了,刚刚阴郁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中午 ,同学们都走去了食堂,有说有笑,“今天我看看有什么菜,一上午饿死我了。” “小星,你又不去吃啊”许淼挽着顾沫白的手。 “你是要挑战人类极限吗?”陆辞树嘴里叼了颗糖。 “管我干啥,你们去吧!”宋星意拿出英语试卷继续订正 “我靠,你在学英语,华芳看到感动得泪流直下3000尺啊!”裴诵戏谑道 “你他妈滚,我今天心情好,想干嘛干嘛!”宋星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懒洋洋的,看着像一团柔软的云,似乎刚刚那句狠话不是他说的。 “行,爸爸回来给你带好东西。”说着4个人结伴而走 教室里就只剩下一对同桌。 “唉,江昼声,你这个名字怎么取的?” “我爸妈取的。” 宋星意:“…”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酷爱读诗作诗,她有一本超级厚的唐代古诗集,她在生我那天恰好读到那首小白的《中阁》,他觉得这个作者名字很独特。” “很好听啊!” “嗯…星沉入盏意不流。” “这是那首诗的?还有我的名字啊!”宋星意崇拜之情是真的溢于言表。 “没有,我刚刚自己想到的。” “你的诗啊!” 其实也可以怎么说,但总有点不对劲。 江昼声转头不再看他。 宋星意看着江昼声,心情甚好,眼前人正在卖力地写着什么,宋星意又贱兮兮地凑了过去,凳子也不自觉的翘起。 谁知一个力道没控制住,椅子失去了平衡,向江昼声那边倾倒过去,江昼声见状张开双臂,宋星意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好闻的木质香扑面而来,宋星意觉得很有安全感,他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滚烫的怀抱了 江昼声一只手扶着宋星意的腰,一只手护着他的后脑勺,只是觉得怀中人身体很软很香。 他们这个样子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宋星意一急或者紧张都会脸红,现在这个样子,又有点像是江昼声在哄一个爱哭的小屁孩。 动静虽大但教学楼里没有什么人,应该… “我靠,我的小星,这是怎么了”隔壁8班的徐骁行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然后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江昼声。 宋星意慌乱地从江昼声怀里出来,挠头,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不小心摔了一跤。” 江昼声喉结滚动“我扶一下他。” “哦,你小星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吧”徐骁行自然地牵住宋星意白皙的手腕,皱着眉将他拉走。 宋星意也觉得有点不妥,跟着徐骁行走了。 窗外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惊飞了栖息在空调外机上的白鸽。 江昼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嘴角拉直,默默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纸。 那是他写给他的信。 [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早认出来了 第5章 他的眸光比秋阳更灼热 正午的三中,阳光如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校园的大道,三三两两的学生或漫步或奔跑,他们的笑声和谈话声在空气中交织,仿佛一首轻快的乐章。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大地的调色板,点缀着这片充满活力的空间。 宋星意生得高挑白净,在人群中格外眨眼,不是几束阳光打在他身上,亮得晃眼,发梢跃动着细碎的金芒,手腕被徐骁行牵着,似乎力道有点大,腕骨处有点微微泛红。 “你们俩刚刚在干嘛”徐骁行率先打破了沉默。 听着他有点审视意味的语气,宋星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能干嘛,刚刚就和他一起努力学习,不过…发生了一点意外,呃…”宋星意想到刚刚安稳的怀抱,有点不自在“反正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凳子不行,谁知道会倒啊。”宋星意撅起嘴。 “嗯。”徐骁行一脸冷漠,但看起来没有刚刚的凶了。 “喂,徐骁行,今天下午打不打球,看我们九班打爆你们。”宋星意闲不住,嘴又动了起来。 “可以,不过,上次你把我打爆,这次要我和你一队吧。”徐骁行挑眉。 “你不是八班的吗?要我背叛组织啊,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宋星意做不出来。” “况且,你也就比我差了一点点啊,要是我俩一起,陆辞树和裴诵还怎么玩啊,他们俩…”宋星意顿了一下,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我去,我跟你讲,昨天晚上1点,那傻逼裴诵找我要全科作业,然后自己不写,让他初一的弟弟给他写,这不是畜生吗。” “说什么给来一万八作为报酬,给我一百八十万我都不干,他弟弟是善啊,遇上裴诵这么个恶人”宋星意感慨。 徐骁行看着眉飞色舞的宋星意,扬起的嘴角都没有下了过,但是又插不进去一句话,终于此时宋星意停了一下。 “这招也确实孤儿,这大概就是资本的压迫吧,那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困。”徐骁行用余光看着宋星意 “没什么事,就有一点不舒服,我睡了一觉就好了,现在我倍儿精神。”宋星意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唉,你跟我去好好吃饭。”徐骁行也早知道宋星意在家没人管,从来不会乖乖吃饭。 两个人一起踏入了杭城三中的食堂,三中食堂有5层,一二楼中餐,三楼是西餐,四楼有印度菜和泰餐,五楼是教室食堂,而且配有四个电梯和三个楼梯,丁校长最引以为傲的学校制作,特地请了五十位星级大厨,杭城三中的食堂可以说是全国有名,每个老师学子都很骄傲。 他们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徐骁行强硬地让宋星意吃完。 “以后好好吃饭。”徐骁行望着宋星意的眼睛。 “哦!”宋星意有点生气,好像吼出来一样。 “好了我送你回教室吧”徐骁行像是没有察觉出来。 “滚,肉不肉麻,少管我!”宋星意头也不回得走了。 他凭什么管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不吃就是不吃。 气死我了。 连陆辞树和裴诵都不敢强迫他干什么,况且…学校之前还有人传他和徐骁行的CP,想到这个宋星意更加生气,那时徐骁行像不知道一样天天来九班找他玩,被一群人起哄时,他真的想跟徐骁行打一架,但徐骁行对于这个绯闻没有什么解释,宋星意不懂,这样不是挡了他的桃花吗,最后是用了一个晚自习想出了最终结果。 徐骁行他贱,tm就是想恶心我,然后让他可以再物理成绩上超过我。 宋星意不禁加快了脚步。 教室里大多数同学都回宿舍睡觉了,没有几个人,宋星意做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桌洞里面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送入嘴里,桃香味在嘴里绽开,舌尖抵着硬糖在齿间滚动,让宋星意心情好了一些。 看了看一旁的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随意地垂下,偶尔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安静却充满力量,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宋星意目光炯炯,江昼声没有转头说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你长得好看。”宋星意转过头,也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看有点不好,但太快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嗯,你看起来不高兴。”江昼声停下比,盯着宋星意的眼睛。 “没有。”宋星意趴在桌上嘟哝道。 “给你这个”江昼声从桌里拿出一个小蛋糕,铺满了雪白的奶油,最上面有一颗小草莓。 “给我的吗?谢谢你。”宋星意眼睛都亮了起来,甜品是他的最爱。 迫不及待打开,送入一大块的奶油,舌尖立刻被浓郁的奶香和甜蜜的滋味包围,它的甜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腻人,又让人回味无穷。 “幸福吗这就是?”宋星意虽然什么都不缺,但家里的阿姨不会做甜点,所以每周都会让一家甜品店送来一次,但现在那个甜品店的甜点越来越多难吃,每次都会丢掉好多,上次吃这么美味的甜品还在她妈妈两个月前回来的那次。 “哪家甜品店,我想要买下他们的店。”宋星意边吃边说。 “秘密。”江昼声笑了一下。 宋星意难得安静下来,细细品味,心情瞬间好到爆炸。 过了一会他们也准备往宿舍楼走,宋星意看着一旁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江昼声 “江同学,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和陆辞树一起请吃饭,叫开学聚餐。” “好。” “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 “嗯。” “那扫我。” ( z 请求添加好友)手机震了一下。 宋星意点开他头像,是一张白天的照片,但是天上挂了一个月亮,骚里骚气的。 宋星意昵称是sta_r,头像是一只白色博美。 “你家的狗很可爱。” “对啊。”宋星意十分自豪“他叫月月,星星和月亮,是不是很有趣,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每天可以陪我玩。” 江昼声摇摇头,嘴角又不自觉弯起,拿手揉了一下宋星意的头。 “你物理98怎么考得。” 宋星意被这措不及防的抚摸愣了一下,但身旁好闻的木质香像是在安抚他,他好像没有很生气。 肯定是刚刚他动作太快我来不及反应,下次一定要反击。 宋星意拉江昼声一起走三中一条小径,太阳小了一些,路面上零星几片树叶,踩上去清脆,是乌桕树落叶,树上还有好多乌桕果,或许是宋星意生在秋日,他很喜欢这个味道,淡淡的,让人上瘾的。 每当寒露、霜降的嬗递,秋凉日渐加深时,他喜欢去后院玩,享受这份美好。 乌桕香同旁边这位身上的气味相似,总让宋星意想靠近他一点点。 那人也不躲,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和乌桕果。 他的眸光比秋阳更灼热。 [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他的眸光比秋阳更灼热 第6章 过敏源 午觉过后,宋星意精神多了,黑眼圈也退了下去,他伸了个懒腰,简单洗了个脸走出自己的宿舍,来道对门敲了两下。 “江哥!” “进。” “江昼声,我们可以走了。”宋星意走了进去,看见江昼声做在书桌前看手机,应该刚刚洗了头,头发还在滴水。 “哦,等我一下马上。”江昼声去吹头,打开吹风机胡乱抓了几下就停下了。 “走吧。” “江昼声,你连头发都不会吹吗,不感冒才怪,我来。” 宋星意拿起吹风机,眼前人比他高了一截,手抬起来有点费劲,他皱眉。 “低头!”宋星意命令道。 江昼声乖乖低下头,柔软的指腹有意无意得碰到他的头皮,感觉脑袋想触电一样,酥麻的感觉让他耳热,心跳加速,江昼声无奈地笑了一下。 就算早就知道答案,就算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纤细的手指插入发丝,随意拨弄,好闻的木质香味让宋星意甚至想靠前一步闻一下,吹风机的热气混杂着江昼声洗发水的香味,自己有点后悔给他吹头了,这样想着,脸颊泛红。 害怕江昼声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赶忙放下吹风机,背过身。 “好…好了,我们赶紧走!”宋星意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 操。 (OS一定是房间里面太热了) “嗯!”耳后的淡红还未退下,跟在宋星意后面走了。 “空调开那么高干嘛,都还没那么冷呢!”宋星找补。 “知道了。” 其实那天我根本没有开空调。 -下午第二节的体育课前 “同学,叫一下你们班徐骁行!”宋星意拦住了一个要往八班里面走的女生。 “好……好”女生看着宋星意,红了脸,如此有少年感的脸是学校许多女生喜欢的类型。 “来啊,肯定!” “行,你们班这节自习吧,你在叫几个人!” “哦,那我想和你组队!” “我去,你恶不恶心,一个大老爷们一直说组队组队的!” “那…” “不行,想都别想!” -篮球场上 “你们班齐了,我靠我们班还差一个,他们怎么今天都不打啊。”宋星意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在树下玩手机的江昼声,头发好像还翘起来一块。 是自己的大手笔。 宋星意大步走去。 “江昼声,你跟我组队,打爆八班。” 江昼声抬眼,撞上少年坚定的目光,阳光下皮肤和牛奶一样白,隐隐有一些淡红。 “好啊。” 球场上,汗水在阳光下闪烁,宋星意的身影敏捷。每一次运球,球仿佛黏在他的掌心,对手的防守在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突然,他一个假动作,晃过两名防守球员,脚步轻盈如风,瞬间突破到篮下。起跳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球衣往上翻起,出精致的4块腹肌,手臂高高扬起,球稳稳出手“唰!”球穿过篮网,全场沸腾。 这次显然是九班赢了。 九月份的天虽然没有那么热了,但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小星,刚刚那波防守牛啊!”陆辞树喝着一瓶运动饮料。 “小星是国服第一上官婉儿吧,2331333,冲破八班防线,然后有一个人不是急了,又上来想断小星的球,我靠,我兄弟早就备好了闪现 ,歘歘歘。”裴诵笔画着“也是轻松拿下,不是我说,八班你们还得练啊。” “别说了,小星是篮球队的,肯定比我们这些打得六啊。”八班一个男生看向宋星意。 “宋…我靠,你怎么了。” 这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刚刚一言不发的宋星意。 宋星意大口喘气,闭眼皱眉,身上有红疹,在雪白的皮肤下显得更加渗人。 呼吸不上来了? 宋星意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掐着,吸不上空气,眼前模糊不清,头晕晕的,好像要穿越到异世界。 …… 他突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我靠。 真的飘飘成仙了。 还是孤魂一条。 我去。 没有帅气地死去是我宋星意毕身的遗憾。 “别乱动 ,你过敏了。” 真实又安稳,自己好像是被一个人抱了起来,他放松下来,幽幽的木质香味环绕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至此,宋星意昏了过去。 房间灯光明亮,宋星意缓缓睁开眼睛,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 “小伙子,你醒了,你自己紫外线过敏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的。” “幸亏这位同学送来及时,不然你现在应该躺在医院呢!” 宋星意扭头看向一旁不做声的江昼声,眉眼还是很冷,但他的眼角好像有一块胎记,宋星意眯起眼睛,想仔细看看。 “你防晒没涂吗,我看你带了。” 收回视线“呃…用完了,忘记带新的了。” “麻……麻烦你了。” “是的。” 宋星意顿了一下,瞳孔瞪大,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起来上课,已经要放学了。” 宋星意算了一下,江昼声陪了他三个小时,有点震惊,他以前都是拒绝别人的帮助,现在真的受到了别人的关怀,有的奇怪怎么说。 “江昼声,谢谢你啊,以后你只要喊一声,我宋星意肯定罩着你。” 看着眼前这个人嘴唇发白,却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有点想笑。 江昼声肩膀抖了一下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没有。” “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就一次啊!” “嗯”。 两个人一起走出医务室。 吹着下午燥热的风,宋星意甩甩头,把自己的头发撩上去,露出洁白的额头。 “你自己以后注意点。” 宋星意自知理亏。 “哦。” “以前有这样的情况吗?” “呃…” “有几次,不过我都带了药的。” “去年六月份那次吗?” “是” 不对,十分有十二分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江昼声不语。 “知道太多是要杀人灭口的。”宋星意盯着江昼声。 “问别人的。” “我靠这都问,你要干嘛?” “不干嘛,就是熟悉一下同桌往事。” “神经,你是不是暗恋我,虽然我宋星意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 “嗯。”江昼声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在宋星意转过头前又回到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宋星意懵了,刚刚明明听到了那句…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旁边这个死人脸说出的 我幻听了? 不对啊? 但要是真的是他说的。 好像更不对了。 宋星意摇摇头,思绪抛诸脑后,走回教室。 两个人从后面溜进教室,正好是自习,管的松。 陆辞树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头。 “宋星意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 裴诵加入“对啊,你哪个样子好像被烤熟了!” “还以为你要死了,我的一群小姐妹都要去转粉江同学了呢!”许淼小声说到。 “你们能不能盼点我好。” “江昼声,我们才是最好的兄弟,这就是日久见人心吗。”宋星意靠向江昼声。 “来,患难见真情,兄弟抱一下。” 裴诵:“唉,小星,我们但是也还着急,主要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情况。” 裴诵:“可是江哥他说他这个你怎么了,然后就是…” 咳! 许淼:“把你横着抱走了。” 宋星意好像是想到了这茬,有点耳热。 “那是人之常情,毕竟我当时不舒服。” “哦,不过小星你到底怎么了?” “低血糖。” “那江哥…” “我们打赌,他输了,需要像对皇帝一样尊重我,我强迫他这样抱我的!” “那…” “闭嘴!”宋星意握紧拳头。 “好的,好的!” 我还是要命吧! 看着一旁小脸红扑扑的同桌,江昼声心情挺好。 [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过敏源 第7章 醉酒 "最后一题,这个我不是讲过好多遍吗"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粉笔灰簌簌落在投影仪蓝光里。 悠扬旋律响起,是同学们盼了一节课的下课铃。阳光斜切进教室后排,照亮漂浮的粉尘。 刚刚开学,同学们都还没有适应过来,比如某些人,宋星意已经将半个屁股离开凳子了。木凳腿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声响。 看着心不在焉的众人,数学老师叹气。教案封面被捏出褶皱。 “下课吧下课吧!” “谢谢老师!” “老师再见!” “老师你好漂亮!” “别嘴贫了,作业记得写!”数学老师整理着自己的书,笑着走出了教室。高跟鞋敲击走廊瓷砖的节奏逐渐远去。 “你们几个,都要去哪里吃饭?”许淼单肩背着书包,草莓味棒棒糖在齿间咔咔作响。 “额,就去向晚大酒店吧,没多远。”裴诵收拾着书包,拉链卡住试卷扯出锯齿边缘。 “可以,那酒店是小星家的吧!”陆辞树看向小星"我把钱a你,说好我们两请…” 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窗纱被逃逸的风掀起又落下。 我靠。 宋星意呢。 “他说他先要回家有点事,哪里吃饭把定位发给他”江昼声低头刷手机,屏幕光照亮眼尾淡粉疤痕。 “哦…哦……” 陆辞树:“他能有什么事那么急?” “谁知道呢,唉,三水,你吃完饭唱不唱k,陆辞树他爸新开了家KTV。”裴诵看着许淼 许淼:“不了,我和白白商量好去逛街了。”耳钉折射出七彩光斑 裴诵:“虽然不知道要什么好逛的,但你真是百逛不厌。"” 许淼:“你懂什么,你想来也行,帮我们拎包。” 裴诵:“我靠,还想奴役未成年人。” 许淼:“那滚蛋!”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我耳朵都要炸了,裴诵你和我一起走吧!”陆辞树捏了捏太阳穴。腕表磕到课桌迸出火星。 裴诵给许淼做了个鬼脸。舌尖顶起腮帮模仿□□鼓气 “你TM!”许淼作势要踢上来。 “唉呀,没碰到!” “小松,快点,司机已经等很久了!”陆辞树无奈,但又有点像看戏。 “你个狗诵!”许淼拿起一边的书。 “淼淼,你冷静下”顾沫白赶忙拉住这个疯狂的女人。发梢扫过许淼泛红的耳廓。 宋宅,夕阳透过云层洒在米白色的外墙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紫藤花架在风中投下摇曳的蕾丝光影。三层高的建筑巍然矗立,每一扇落地窗都擦得锃亮,倒映着蓝天白云,空中花园里的喷泉汩汩作响。水珠溅湿了青铜风铃。 宋星意人脸识别打开厚重的大门,屋内空无一人,房间就只有狗屋是亮的,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宋星意低头换了双拖鞋。羊皮拖鞋在地砖上拖出沙沙声。 月月看到他很高兴,跑过来,扑到宋星意怀里,在里面不停地蹭着。博美尾巴扫落玄关的郁金香花瓣。 宋星意把它抱了起来。 “月月,你今天好香啊!”宋星意把头埋在小狗的软毛中。沐浴露残留的铃兰香沁入鼻腔。 汪汪! 月月用爪子拍了宋星意的脸,十分痒。肉垫还带着晒太阳后的暖意。 宋星意理解了它的意思,把它放下。 “怎么了吗?” 小狗摇着尾巴,带着人往自己的狗盆处走。项圈铃铛在寂静客厅格外清脆。 我这么赶着回来就是为了给你放狗粮的,今天三个阿姨都请假了,三个人都感冒发烧了,应该是传染病,但是宋星意居然没有感到一点不适。药箱里温度计孤零零横在底层。 宋星意是早产儿,体质很弱,从小到大经常要去医院,于是干脆请了一个家庭医生,每个月上门检查一次。诊疗单在抽屉积了半指厚。 而且他还有很严重的胃病,医生已经多次提醒他了,要好好吃饭,宋星意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倒是越来越严重。止痛药锡纸板被抠出参差缺口。 但最近似乎是好了一点,宋星意看向一旁柜子里面的胃药。玻璃瓶折射出扭曲的倒影。 放好狗粮,还有一些其他小零食,宋星意窝在他家真皮沙发上,刚想刷手机。真皮纹路印出衬衫褶皱。 —支付宝到账九十八万元— 转账人是他妈妈。 妈妈:小星啊,这是本月生活费,想要什么自己买。 宋星意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个可爱表情包,点开了消息九十九加的微信。拇指在发送键悬停三秒才落下。 〔sta_r:@小星你什么时候来,在向晚大酒店二楼〕 〔松:快来吧,小星,你忍心看到你最好的哥们饿死吗〕 〔三水:@裴诵,可遇不可求〕 〔松:你干嘛,撕裂我们兄弟感情〕 〔三水:表情包jpg国际友好手势〕 〔sta_r:来了来了,兄弟们,迎接王的到来。〕 手机息屏。黑屏映出他眼底的倦意。 宋星意莫名觉得热,于是脱下校服外套,关上了家门。金属门把残留着未褪的体温。 电梯门缓缓打开,宋星意阔步走了出去,"宋先生,这边请。"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认出了来人,微微欠身,袖口金线刺绣掠过他视线。他的球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宋星意跟着他穿过长廊,水晶吊灯在头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每一颗水晶都盛着缩小版的星空。 餐厅的全景落地窗让人仿佛置身云端。夜幕初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是撒落人间的星河。玻璃幕墙倒映出他松开的领口。 “抱歉我来晚了。”宋星意推开门。香槟塞弹出的闷响淹没在欢呼里。 “小星你来了,你就坐那里吧,江同学那边。” “嗯!”宋星意笑着走过去,在那里落座。椅背雕花硌到后腰的淤青。 "今天这顿,宋总和陆总请客,随便吃啊"裴诵举起酒杯。冰块撞出清脆声响。 “我去,你不才喝了一杯吗,松哥你酒量不行啊!” 裴诵无奈,自己确实酒量不行,他很早就发现了,但也觉得这没什么。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唉,你我就不喝了,这是真的好难喝!” “好啦,到齐了,我们开吃吧!” “谢谢宋老板和陆老板,我们开动了!” “唉,你给我夹个那个熏鱼!” “我去,这个鹅肝有点东西啊,比我家厨师做得好!” “咳咳咳!” “我的妈呀,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就一个天妇罗了,那给我了! “好好吃啊!” …… “服务员来几瓶啤酒吧!” “好的!” “来这你喝啤酒?” “同学聚会可以随便一点!”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那些高档酒的味道!” 每个人旁边放了一瓶雪花啤酒,与这个华丽的餐厅显得格格不入。冷凝水在瓶身画出蜿蜒溪流。 宋星意小小地抿了抿,苦涩的酒水占据了他的口腔。喉结艰难地滚动。 他肯定,他讨厌这个味道。 “好难喝。”宋星意自言自语。 “那还喝吗?”江昼声出声。转着玻璃杯的手指骨节泛白。 “呃,其实还行。”宋星意觉得自己就是贱,但他还是很想去喝酒。 又一口,清冽的酒在舌头上化开,宋星意还是很讨厌这个味道。胃部泛起灼烧感。 “真的不好喝。”随即又来了一口。 “慢慢喝啊。”江昼声弯了弯嘴角。 这个一边说着不好喝,一边小口小口喝的小朋友,是真的很可爱。泡沫沾在他唇珠上摇摇欲坠。 江昼声知道,自己好像不仅仅是想当他的笔友。口袋里的钢笔尖戳痛掌心。 光是文字,就已经冲破了江昼声的防线。 他很喜欢这个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喜欢宋星意,其次宋星意是男生。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 宋星意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看一瓶啤酒,其实还不赖,宋星意舔舔嘴唇。酒精染红的眼尾像抹了胭脂。 大家都酒足饭饱,还有一些醉熏熏。 “服务员,买单!” “你好,一共是9万7千8百42元,这边是…” “从我会员卡里面扣就行了” “嗯,好的,宋先生。” 宋星意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可爱的淡红从脖子蔓延到耳根。 或许是地有点滑,宋星意一个踉跄,要倒了下去,没有碰到冰凉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手臂。 江昼声扶他起来,一只手扶着肩,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 “走吧,回家。” “嗯,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白白,你怎么有三个头啊?唉裴诵你怎么有五个,哈哈哈,都好丑!”许淼神智有些不清。 看着许淼桌前一堆啤酒空瓶,顾沫白叹气,把许淼吃力得拉起来。 “我们也先走了。” 晚上冷风把宋星意吹得浑身发抖,宋星意吸了吸鼻子,一旁的江昼声静静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放在宋星意的小肩膀上。 “哦…谢谢你。”意料之外的外套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有一点的余温和那个人好闻的味道。 校服松垮地搭在肩上,路灯照耀下的校服名牌闪闪发光。 许淼和顾沫白上了出租车,宋星意举起手机拍下车牌号。 “走吧,你家在哪里?” 暮春夜风卷着玉兰香拂过巷口,宋星意走路摇摇晃晃,又因为他比江昼声矮了一个头,头时不时会撞到对方绷紧的肩膀。碎发蹭过江昼声颈侧时,江昼声只是用余光注意着这个醉鬼,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成纠缠的藤蔓状。 “我先送你回家吧,我家里这还有点距离。”宋星意双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眸子下垂,浓密睫毛在鼻梁投下锯齿状的阴影。 下次不许他喝酒了。 “好。”江昼声好脾气地说,然后用手搭住宋星意另一边肩膀,将他整个人揽到自己的怀中,带着他走。少年人单薄的脊背隔着校服传来震颤,像是捧住一只淋雨的雏鸟。 宋星意顺势将头抵在江昼声锁骨处,鼻间是他喜欢的乌桕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宋星意也不吵不闹地跟着江昼声的方向走。鞋跟拖过青石板路,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 突然,怀里的小头动了一下。 “江昼声,你头发好丑啊,ugly。”宋星意看到灯下影子上那人头发翘起来一撮。 “是你吹的吗?”江昼声声音很轻,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出迟疑的弧度。 “是我又怎样?就是好丑”宋星意停下,转身看着江昼声,脸上有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他校服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夜风掀起衣角时能看见腰侧若隐若现的淤青。 “那你给你家小狗也这么吹毛?”江昼声放开他,双手抱胸,后腰抵着生锈的铁艺栏杆,端详着眼前之人。暖黄路灯为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皮肤白皙,还穿着夏季校服,细白的小腿裸露,上面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但上身显得有点单薄,深黑色的瞳孔也在打量着他。 “也不是,给月月吹我会很仔细的。” “但那时我…”宋星意顿了一下 “你什么?” “我发现你眼尾有一块淡粉色胎记唉。”说着想伸手去碰。指尖悬停在对方颧骨上方,能感受到肌肤蒸腾的热气。 宋星意冰凉指尖触碰到江昼声温热的皮肤。 好像有点…… 突然的话题转变让江昼声愣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抵住裤缝磨出沙沙声响。 他应该喝醉了吧 喝醉了吗? 可是江昼声不想躲开。 他承认他是有点私心的,就像放任今天生物课实验鼠啃咬指尖时那种隐秘的痛楚。 江昼声思绪回到八年前,游乐园彩灯在视网膜留下光斑残影,他被姐姐强迫上摩天轮,攥着安全杆的指节发白。当时也有一个人,用手托着他的脸,深黑的瞳孔极其认真地看着他,手抚摸他脑后柔软的头发,掌心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幼稚的童声响起,一点一点融化他的恐惧。车厢升至最高点时,晚风送来那人发间柠檬草洗发水的味道。 江昼声看向那个人的眼睛,似乎隐隐有点点星光熠熠。 摩天轮还在上升,但是江昼声已经感觉不到了 “你现在肯定不怕了吧。”那个人笑着露出虎牙,“如果你怕你就抱紧我”又是一个灿烂的笑。摩天轮轿厢的灯在那人睫毛上流淌成银河。 …… 梧桐叶沙沙作响唤回神智,不觉间,宋星意两只手都伸了上去,他身上凉凉的,而江昼声身上则是滚烫。 “你身上暖暖的好舒服。” “我好难受啊,小江同学。”尾音黏着蜂蜜般的甜腻。 江昼声用手擦了一把脸,腕表磕到牙齿泛起铁锈味,伸手拉住了宋星意的手腕。少年脉搏在掌心急促跳动,像被困的蝴蝶。 真的是很想跟他说这样有多不合适 但他也没敢太用力 “小宋同学,你很吵。”江昼声带着一个醉鬼加快了脚步。交叠的影子碾碎满地月光。 他们停在了一家挂着草莓霓虹灯的甜品店。 “姐,我来了!”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玻璃橱窗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这家店已经打烊了,粉红色的hello kitty展示柜上只有两只蜂蜜蛋糕。 “昼声宝,你终于来了!”声音从后厨传来,江琪声带着笑容走了出来,看到的是他千思万念的弟弟拉着一个微醺的白净高中生,少年过大的外套滑落肩头,露出内里熟悉的校服logo。“我们家不拐卖人口!”江琪声脱口而出。 江昼声没理,“我同学喝醉了,来这里休息一下。” “哎呀,是小江的同学呀,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还以为昼声他见色起意呢。”江心暖又是脱口而出,指尖缠绕着围裙系带打转。 “我在你眼里有这么不堪吗?”江昼声扯了扯嘴角,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 “没有的,姐姐,她人挺好的。”宋星意本来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可是他刚刚根本插不进一句话。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后颈汗湿的发梢贴在皮肤上。 “不好意思啊,同学,来,这两个蜂蜜蛋糕都给你吃,江昼声喝点水得了。”江心暖拉开一旁的椅子,把蛋糕放到粉红色的餐桌上“我亲手做的,江昼声他每次吃都说好吃到起飞。” …我有这么说吗 “啊…谢谢姐姐。”宋星意还有点没适应过来,呆呆的看着那两块小蛋糕,裱花嘴勾勒的奶油玫瑰正在融化,金黄色的蛋糕胚挂上雪白的奶油,顶端还有一小块黄油点缀,很是漂亮。 宋星意用银匙挖了一小点,缓缓送入口中,奶油在舌尖化开成云朵。口中残余的酒气被绵密的奶油吞食得一干二净,宋星意眼前一亮,想大口吃起来,可是,看到一旁江心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 “快点吃吧。”江昼声看着这个眼中闪闪发亮地盯着一块可怜小蛋糕的某人,发现了他的的迟疑"吃完我送你回去"蜷在桌下的膝盖不经意碰到对方小腿。 虽然有点催人的意思,可是语气是如此之温柔,宋星意放松了下来。蜂蜜的甜香在齿间漫开,冲淡了胃部灼烧感。 江心暖看了下手表,21:37:21“时间确实不早了,让小江送你吧。” “但没必要这么快吧。”看到宋星意三口吃完了剩下所有的蛋糕,嘴角上还沾了一点奶油。唇珠沾着奶油亮晶晶的。 “好了,我们走。”宋星意起身。 21:37:58,江心暖又低头看了眼手表 “咳,你把蜂蜜水喝了再走吧,不然明天可能会不舒服。” 江心暖把他按了回下去,又快速冲了杯蜂蜜水。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实木桌纹。 “好的。”宋星意紧张得不行,他很少去同学家玩,爸妈也很少带他去宴会什么的,脸又烧了起来,特别是耳朵,像熟透的石榴籽。 “我说我们店里没有炸弹吧,你怎么这么急。”江心暖递过蜂蜜水。冰块碰撞声清脆如风铃。 “没…没有的,刚刚有点热,想出去吹吹风。”宋星意一口给喝完了,喉结急促滚动带起颈侧血管颤动。 “好了,姐你别逗他了。”江昼声没忍住揉了一下宋星意的头发,发丝缠绕指缝带来细微痒意。像是在安抚小孩,但没想到他姐姐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裙摆下的高跟鞋尖轻轻点地。 “咳,我们走了。”江昼声又牵起了宋星意发凉的手指。 “哦~”江心暖狐疑地在两个人脸上看来看去,美甲上的水钻折射出狡黠的光。 “宋星意你刚才怎么这么紧张?”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宋星意鼓起脸,腮肉被牙齿咬出浅白印痕。刚刚的他比英语考试的时候更紧张。 “可你都把我的那份吃了,你还怪我。”江昼声直起嘴角,虎牙尖闪过一点银光。 “那你反正就是没提前跟我说就把一个如此凌乱的宋星意带到你亲姐姐面前!”宋星意有点喘。锁骨随呼吸剧烈起伏,蹭松了领口纽扣。 震惊于旁边这个人突然蹦出这么长的话,江昼声笑了一下,眼尾胎记在路灯下泛着桃花色。 “那个蛋糕自己要到我嘴里的!” “你活该!” “反正我刚刚很紧张!” “都怪你!” “蛋糕很好吃,但你能不吃!” “再笑的话那你家店里是真的有炸弹,我要把它引爆!” 宋星意一顿输出,但伤害为0,炸毛小猫般的气势被夜风轻易吹散。 “好了,你进去吧!”到了别墅区大门口,保安正往这边看,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们交握的手。 春夜露水沾湿了石板缝里的蒲公英,江昼声加快脚步折返甜品店。江心暖正倚着门框啃苹果,果皮垂落成螺旋状悬在夜风里。 “解释解释?”她吐出果核,脚尖碾碎地砖缝隙钻出的野草嫩芽。 “普通同学。”江昼声弯腰收拾操作台,不锈钢器具碰撞出清冷回响。 “是普通同学我跟你姓好吧。” “他就是小星吧!”江心暖把果核丢到垃圾桶里。 “嗯。” “我去,就是那个可以让你把信锁在抽屉里的雪媚娘。” “啊?”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 等一下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醉酒 第8章 躁动 “你想干嘛,每次你对着那信笑的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有么?”江昼声挑眉,眸光如深潭泛起涟漪。 “呦…哟.…你当我瞎啊,你们地下情么?”江心暖调侃。 “没在一起。”江昼声十分平静地说。 “哦,我服了,谁问你了,但的确有些要问的。” “说。” “他男生还是女生啊,看他头发那么长,但声音有点对不上,于是我赌了一把他是男生,而且我看他好像有点不适应啊!” “他是男生,应该是有点紧张。” “哦,男的也行,你加油。”江心暖出了个夸张打气的手势。 “回家。” “哦,走吧。”江心暖起店门口的外套和包,看了一眼仅穿一件校服短袖的弟弟。 “走什么?你外套呢?出去会死的你。” “落学校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等一下,你放屁,不在那个人身上么?”江心暖后知后觉又恍然大悟。 “哦,那怎样?” 两个人回到了他们熟悉的大平层,是母亲为他们俩留下,虽然地理位置偏郊外,但好在空间很大,风景不错。 江昼声回到了自己房间,简单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只有深黑的夜。 万籁俱静。 江昼声举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咔嚓”一声,定格画面。 他发了个朋友圈,文案简单 :星星,配图是那张照片。 “哪里有星星?”江心暖直接推门进来。 “刚刚有。” “哦,是流星吧?,便宜你小子了。”江心暖离开时仍带着疑惑。 江昼声对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一箱防晒喷雾,正在什么味道,他看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味道。 乌桕味。 偏头看向书桌上装满乌桕果的瓶子,它们静静地躺在里面,江昼声弯唇,指尖按下支付键。 息屏睡去,溺死在属于他梦中的星河里。 与此同时,宋宅里,宋星意盯着他房间漂亮的水晶灯发呆。空调风吹动水晶柱,铃铃作响。 我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宋星意打开抽屉,一堆粉红色的信纸,翻看了起来,脸上又荡漾起了笑容,耳根泛红。 翌日清晨,宾利慕尚的蝶翼门在晨光中展开,6.0L W12发动机的余温扭曲了空气。 修长的腿迈出车门,价值6位数的球鞋稳稳踩在地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微微抬头,眼神迷离,应该是没睡醒,扫视四周,校门口的喧嚣仿佛瞬间凝固。风轻轻拂过他的校服,车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身斜跨包,延到脖颈的头发飘起。 抬手,腕间的百达翡丽星空表盘正指向6点45。 刚刚好。 “快上啊,快…”一声兴奋女声响起。 宋星意这才注意到一旁花坛后有群人在盯着他自己。 宋星意仅用了三秒钟时间思考这三年来做过的所有坏事。 是我那天在陆辞树背上画乌龟说是的头发掉色。 还是我趁月月睡觉把它头剃秃了一块。 还是我昨天.... “宋同学,请你等一下!”其中一个女快步走来。 宋里意想都没想,加快脚步,那女生也加快了脚步,宋星意跑了起练,那女生顿了一下 也跑了起来。 ? “我靠,我没干啥啊,我宋星意向来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天天从善,从不欺负同学,体恤朋友,尊敬老师...” 两人追逐带起的风掀动走廊公告栏里的物理竞赛海报宋星意去年金奖照片上的金箔正在剥落。 两个人跑到了高二九班的教室门口。 “我去,你体力这么好?”宋里意手抚门框 ,喘着气。 那女生也在大口喘气,她微微休息了一下,然后仰头看向宋星意,目光真诚。 “宋星意同学,我喜欢你,请收下我的情书!”女生面红耳赤,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教室的人都陷入一秒钟的沉默。 还是陆辞树和裴诵先反应过来,开始大声起哄。 “兄弟,你有喜了,哈哈哈!” 其他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班里炸开了锅。 “唔~”“哦~” 宋心意不知道,现在是先呼吸喘气,还是先眨个眼,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很干涩。 ?但话又说回来。 “抱歉,同学,我不喜欢你,谢谢你追我那么久。”宋星意挠了挠头! 那女生不说话,低着头,把情书快速塞进了宋星意的口袋里,然后咬着唇跑了。 “哟,小星,追了多久啊?”裴诵把手撑在椅背上,看着后门呆住的宋星意。 “你这样不好吧?人追你这么久”许淼拿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宋星意皱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思考着什么。 “那个女生长得很好看。”江昼声冷不丁来了一句。 ? 宋星意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你怎么也调侃我?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那你是不喜欢好看的吗?”江昼声已读乱回,然后转过头平静的看着这个耳根发红而且不知道在掩饰什么的同桌。 “没有!”宋星意有点急了,他虽然收到过好多次情书,但这次那个女生居然直接把信塞到他口袋里了,他有些懊恼,眼神乱瞟,胡乱的抓着头。 “那是因为…” “我有喜欢的人了。”宋星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如释重负。 “哦?”江昼声挑眉 “哦什么哦?要不是昨天你帮了我,你这么问的话,我早把你打地上了。”宋星意气鼓鼓的。 江昼声抬手给宋星意顺毛,温热的指腹碰到他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宋星觉得很舒服。 但他还是皱着眉头。 “你这都告诉我了,是不是有点吃亏?”江昼声轻笑 “有点。” “那其实我也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江昼声看着宋星意深黑的瞳孔。 “什么?”宋星意来了兴趣,“她喜欢你吗?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喜欢我”江昼声认真的看着他。 “然后呢?”好奇宝宝把脸靠了过去。原先嚣张的焰气一点一点的压了下去。 “剩下的再告诉你,我就吃亏了。”江昼声转回去,看向黑板,拿出语文书,准备开始早读。 “哎呀,你便宜我一个又怎么样!”宋星意仍然十分期待的看着他的同桌。 “来,同学们把语文书翻到第三页,今天我们早读背《离骚》,下午语文课抽查。”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审视着下面的同学,无框眼镜的后面是一双的犀利的眼睛。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宋星意,你屁股长人家凳子上了,赶快给我做好,有没有个学生样?”语文老师呵斥一声,皱着眉看着这个班级活宝。 “知道了,老师!”宋星意立马做好,却偷偷在下面踩了江昼声一脚。 他压低声音“你还给我谈上条件了?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动了动嘴唇,不知道的以为还他真的在背课文。 前面的裴诵和陆辞树就听到了一个“死”字,惊恐的转过头,却只看到后面两位坐姿端正的同学,简直可以拍下来,作为杭城三中坐姿示范投在大屏幕上。 “是你俩刚刚在说话?”陆辞树有点害怕的看着宋星意,这位哥可是上学期把人打残,然后捐了一栋楼,事情才平息下来的。 “不是”宋星意尽量露出一个平易近人又人畜无害的笑容。 尽管在他人看来这个笑容显得极其勉强和渗人。 裴诵哦了一声,“你看看学校论坛都要爆了。”裴诵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评论。 “什么东西,拿来”宋星意把裴诵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把语文书立了起来,躲在后面翻看。 “震惊,宋公子竟被一神秘女子追捕”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竟遭如此下场?” “杭城三中隐藏的□□终于要被揭开了吗” 宋星意皱眉,“这都什么和…” “宋星意,带手机来学校啊,没收!”卢主任的声音穿透整个楼层。 看着后门莫名出现的卢主任,宋星意慌了“对不起,主任,我不该在语文课上看的。” “嗯~对啦”卢主任摸摸自己的胡须,尽管刚刚宋星意那话听着有点不对劲。 他自然的把手机抽走,看着乖巧的宋星意,对自己一年以来的悉心教诲十分满意,细想一下,这个恐怖如斯的小少爷,有6个月没给他惹事了。 宋星意手臂下垂,刚好碰到了口袋里的硬物。 他反应了过来。 这手机不是我的啊! 是松哥的又怎样? “老师,其实我对待手机进校园十分深恶痛疾,手机简直是毁了我们的宝贵青春,在此我要以身作则!”无视裴诵痛苦的表情,宋星意走过去,把手机从卢主任那里拿来,从5楼扔了下去。 “我去,宋星意,我跟你没完。”裴诵小声尖叫,眼神像是可以杀人。 主任还没有反应过来,咳了一声,“宋同学如此坚决,同学们都应该学习,少玩手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了,其他同学背书,宋星意,你跟我过来一下。” “哦。”宋星意跟了过去。 “宋星意,我决定一个课间不跟你讲话。”裴诵有点生气。 看着逐渐红温的同桌,陆辞树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背。 —办公室内— “小宋啊,你去不去物理集训啊?你去学一学,这次就给了我们学校5个参赛名额。” “啊?” 宋星意有点犹豫。 “全国性比赛,有的奖可以保送啊。”卢主任语重心长,虽然眼前这个同学不需要讲,也可以用其他方式“保送”。 “对啊宋同学,机会难得。” ……宋星意还是沉默。 “没事你好好想一下,我问过你妈妈了,她是同意的。” 宋星意顿了一下,沉默离开办公室。 等一下更新,主播要上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躁动 第9章 迟疑 “唉,你们班那个宋星意,盯着他点,我们班有个女生给他写了情书”办公室内三班班主任说道。枸杞随水波晃出焦虑的涟漪。 华芳有点惊讶:“应该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偷偷看了我们学校校园论坛,来,你看这个视频。”那位班主庄举起手机,办公室其他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连卢主任都推了推镜走过去瞧。 视频显得是被“创意”剪辑过,只剩下只言片语。宋星意和那个女生脸都红红的,背景音乐是甜腻的恋爱循环,看起来真的好像一对青涩小情侣。 “我喜欢你,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谢谢你追我那么久。” 论坛楼层疯狂刷新: [据知情人士爆料,宋公子已名花有主!] [他接情书的动作好苏!] [九点钟方向那个黑影是不是江昼声?] [管理员快删掉三楼!] [时间是最长情的告白,祝99!] [他两好般配啊!] [e,好像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我是九班的,早上的情景不是这样的!] [ 七楼,你有一点打扰氛围,管理员可以删掉么?] ……… 他们只想看见自己想知道的。 “你确定么?他们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华芳苦笑。 “等到他们干了什么就来不及了,我反正管不了你们班那个,你管管,别玩弄我们班那女孩的感情。”三班班主任撤撒嘴。 “唉,那个不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谈恋爱什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卢主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 “他爸妈都不管他,光给钱,稍微极端一点是正常的。” “他那次,唉,别像那次一样就行了…” 卢主任无奈,回到公位上,摘下眼睛,揉太阳穴。 –教室内– “你说卢主任叫宋星意干嘛啊,他待会回来,你收尸啊。”裴诵踢了踢他同桌。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教室内背书声很大,陆辞树在懒懒散散的背书。 “他又憋不住什么,回来他自会和我们说的。”陆辞树哑声,鼻音有点重。 “我去,你怎么感冒了了!”裴诵伸手摸上了陆辞树的额头,幸好并没有很烫。 “昨天吹点风就感冒了,你也太弱不经风了吧!啧啧啧。”裴诵摇头。 陆辞树顺手抓住裴诵的手腕,“昨天是谁把我外套抱走,然后那个外套像缝在身体上一样,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的?”陆辞树反问。 “呃……这个…谢谢兄弟,瀑布之恩,不知如何相报。”裴诵挣脱开陆辞树,把手放在同桌的大腿上,缓缓摩擦着,好似安慰。 “先记着。”陆辞树坏笑一下,盯着身下那只手。 宋星意从后门走进来,坐回座位,直接扒在了桌子上,一言不发。 宋星意就差把自己的心情写在脸上了。 望着窗外。 集训要和别住在一齐! 会流失一个周末! 我没有熟人啊! 可是妈妈同意了,要听妈妈的话? 江昼声虽然在张嘴背书,但余光一直停留在宋星意饱满的后脑勺。 看起来软软的... 很好摸的那种。 真要成见色起意?江昼声这么问自己,答案未尝不可是肯定的呢? 下课铃响了,班级里的背书声立马变成吵闹声,好像有聊不完的天。 语文老师摇摇头,离开教室。 “宋星意。”江昼声放下书,顺便也帮宋星意整理了一下集面,他们像已经认识很久了,一举一动十分自然。 宋星意转过头,看着江昼声,表情有点凶,但江昼声可以确定他没有在生气,眼睛明亮,似一潭轻澈的湖水,而睫毛是湖泊上空的绵云。 “我想给你一块蛋糕。”说着江昼声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芝士小蛋糕,包装盒丝带系成标准蝴蝶结。 “为什么?”宋屋意疑惑地接过粉色小盒子,上面还有HelloKitty的可爱图案。 “小星,你先过来一下,我保证不打死你。”裴诵阴测测地转过头,眼眶微红,瞳孔中似乎还倒映着那都可爱的手机。 陆辞树捏了捏裴涌的后颈“如此嫉恶如仇的宋星意,你就饶恕他吧!”他模仿着一位圣洁的教父。 “滚一边去,宋星意,你这什么?作为补偿给我吧!”裴诵指着那个抢眼的小粉盒子。 “我给你买部最新款的,样式你自己挑好,这个….”宋星意提了提小蛋糕”不行!” “我靠,凭什么?”裴诵叫了起来,又突然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用探究的眼光看向他“不会是那个女生给的吧?” 问个没完没了。 “你们是玩马里奥吃了加速蘑菇吗?”宋星意“啪”地把的钢笔拍在课桌上,“课间十分钟都不够本少爷拆块理查德米勒表带,居然幻想有人能在刚刚下课1分钟不到完成三层楼超时空投喂?”感觉宋星意连发梢都呲着十万伏特的金色静电。 “傻逼。” 裴诵有点震惊,还张着嘴。 我操? 这他妈要干嘛。 咋了? “呃,我觉得最新款手机还是十分可以的,是这个”裴诵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裴诵拉着陆辞树转了过去。 “你刚刚 。“江昼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很轻地一声,甚至让他同桌以为只是轻轻地呼气。 宋星意还喘着气,输出那么长一句话,太消耗体力了,他觉得合理犒劳一下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细细品味起来。 细密的芝士在宋星意舌头头上舞蹈,口腔被奶油进攻,还夹带了几丝橙子果味的清香,宋意迫不及待吃下一口又一口。好像所以坏情绪都可以抛之脑后。 “妙哉哉啊!”宋星意夸赞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进食,以前吃东西是为了活着,现在不一样了。 江昼声平视着宋星意,像是预判一样等着那人开口。 不出意外,拥有极大的分享欲的宋星意果然无法把话放在心里藏着。 “我跟你讲,卢主任要我每周去物理集训,周五晚自习不上,直接去北城,然后周日中午回来。” “挺久的。” “是吧。”宋星意又吃下一口蛋糕“还要人别人一齐住在那种宿舍里,像我这样社恐的人到那里,唉~”宋星意叹了口气。 “不想去,想有一个快乐周末!” “但是,妈妈说要我去,但也不是说一定要我去。”宋星意动作慢了下来。 “你懂吗?”脑袋往江昼声那边送,期待回复。 讲台上的沈强准备开始讲课,已经画好了幅经典的受力分析。 树上的鸟儿扑接翅膀,飞向教学楼,还带着阳光,光影延到宋星意脚边,还在慢慢上攀。 后门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轻声道:“小星,你出不出来玩,我班这节的自习。”门口徐骁行期待地看着小星。 想起昨天还对他发了一通脾气,宋星意挣扎了一下,自己在内心里先愿谅了他。 “不要,我要study。”但宋里意还是不想去,太晒了,昨天因为过敏搞成那样,多亏了自己同桌反应快,不然会很招笑啊。 “这样啊。”徐骁行握着羽毛球拍的手紧了紧“那晚上一起玩游戏么,我带你赢。”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补充一句“就一会儿。” “行啊,你必须带我飞啊!”宋星意嘴巴撅了撅。 心里的石块落地,徐骁行勾着他们班的一位同学脖子走了。 沈强的物理课还是一如既往的助眠。班里人都已经昏昏欲睡,安静得很。 江昼声也有点撑不住了,眼皮即将要永久关闭,呼吸也放轻,频率变缓。宋星意只觉的无聊透顶。旁边几个人小鸡啄米,没人可以和宋星意聊天,他看向同桌,轻轻用手肘撞了一下。 “嗯?”江昼声轻声道。 “我溜出去玩,你等下帮我打掩护。”宋星意说我看见旁边人没出声。 “唉,你睡吧,等会儿我回来给你讲。” “哦。”江昼声真的扒了下去。 宋星意像只小老鼠一样溜了出去,不一会。 “宋星意?绝对是你,又想逃课是吗?”卢主任跑了起来,吵闹声响彻整个教学楼。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你不是都会么?”宋星意拿笔敲了敲江昼声的头。 江昼声抓住他的手腕,盖住了他的整个手,然后移到试卷上另一题,指腹轻轻摩擦宋星意的指关节“这题。” “这题和刚刚那题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宋星意有点崩溃地看着旁边的人,他以前教过别人 ,别人都是被他清奇的方法劝退 ,眼前这个有点太固执了。 江昼声捏住宋星意的下巴,把他的脸掰手回前方,”小声点” 瞥见零星几个同学扭头看向这边,宋星意稍微安分了一点“哦” 过了几秒。宋星意觉得这题真的没有必要再讲了。 “可是。” “你答应过我的。” “哦。” 世界上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答应给江昼声讲物理题。 “来,首先把这个力。” “咚咚咚。”三声,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卢主任站在门口“宋星意,你来”同时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我靠 “完了,周末屠杀者来了,我怎么办啊。”宋意用类似悄悄话的音量说,慢吞吞地站起身。 “要不你周末给我补物理,别去了吧。”江昼声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那我觉得还是去集训更加沁人心脾。” “沁人心脾是怎么用的吗?” “那我教你英语,怎么样,一换一,你不亏。” “我去,这个行,我妈应该也会同意。” 宋星意终于从太空漫步变回了地球行走,主任一脸慈祥地看着宋星意,虽然这个长相无害且优秀的公子哥真没少让他操心。 只要他… “老师,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上面给你争取好久。”,充实周末生活,不好吗?”卢主任有点无奈。 “周末有事,真去不了。” “那我我跟你妈好好说。” “你先回去。”卢主任有些懊恼地挠头,明明几天看前看着还挺好管的。 “老师你别气了,我自己和我妈说吧。”宋星意比卢主任高了一个头,像好哥们一样拍了拍主任的肩。 “你是要在周末研究原子弹么?给我个理由。” “我要补习我的英语。” “你会去好好学英语?你要好好学,英语成绩早上来了。” “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必要去学习一下,那儿的物理和我们这不一样” 可谓苦口婆心。 “好的,不一样,那我先学英语。”宋星意挥了挥手,迈进教室。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迟疑 第10章 黑巧意大利面 自习课学习安静,同学们听到宋星意和卢主任全程对话也是人之常情。 “你妈不是给你报过英语家教么?效果为零啊。”陆辞树翘起椅子,侧头和后面的宋星意说话。 “请高人了。”宋星意整理了一下书面,是在找东西,敷衍道。 “请什么?”陆辞树有些疑惑道。 “你在找什么?”看见宋星意似乎想往自己桌洞里翻找,江昼声出声询问,轻轻推开了正在往下靠的脑袋。 “你偷我防晒霜了吗,我找不到了,今天太阳很大。”宋星意回答很快,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你用这个吧。”说着江尽声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瓶防晒喷雾,宋星意拿起来看看,发现和自己居然是同一个牌子,于是安心地喷起来,从到脖子手臂,不放下露出来的任向一块皮肤。 乌桕的清香在空钟弥漫开来,包裹着宋星意的身体,像落在一片乌桕林中,同时细雪也在落下,很清凉,很好闻。 看着宋星意舒服满意的样子,江昼声有点想再买一箱。 “我要撤了,再见,兄弟们。”宋意背着书包蹑手蹑脚地从后门离开。熟练地翻墙,宋星意落地的时候晕了一下,扶着墙缓了一会儿。 手机传来铃声,来电人是亲亲妈妈,宋星意深吸一口气,粗略地算了一下时差。余向晚那边应是凌晨。 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宋星意听到那边细碎的声音。 “妈妈…”宋星意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了,他先开了口。 “老师和我说了,物理集训你不想去可以的,在家乖乖的就好。”余向晚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丝的疲惫。 “好的。”宋星意点头。 “还有明天早上你去复诊,我给你约好了,假也请好了。” “妈妈。”宋星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喊了一声妈妈。 “嗯?” “呃…我这次物理考了98分。”宋星意2个月前的考试成绩仍未告诉父母,因为在这期间,他们没有见面,甚至一次。距离最近的那次,他们在北城谈生意,他们走后,宋星意才知道。 “嗯,我知道的。”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说还是什么,宋星意从里面听到了一点点笑声,只是一点,一个巨大的笑容在自己脸上浮现,即使他知道妈妈看不见,看不见也好,有点幼稚。 “嗯嗯!”宋星意又点头,“你别和他讲了,睡吧。”电话里传来男声,是他爸宋成。 “挂了…别。” 嘟……嘟…只剩下几声忙音,但宋星意已经满足,他时刻提醒自己需要知足,他已经长大了。 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宋星意其实也适应了,他一个人在家,也还不错的。 宋星意低头看着湿润的路面,刚刚下过雨,明亮的小水潭倒映出他的脸。眼睛亮亮的,踩在水面上,波纹一圈又一圈,模糊了他的视线。 “恢复地不错,但还是要注意用眼。”杭城第一人民医院17楼眼科专家室内,宋星意一个人拿着单子,坐在医生对面。 “当时技术不太行,有点后遗症很正常。”医生敲着键盘。“给你开了新药,去楼下拿吧。” “谢谢,医生”宋星意走了出去,坐电梯到了1楼,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有因打针而哭闹的小孩,还有头破血流的焦急跑进医院的工人,一片喧闹,但有条不紊,宋星意有点享受,因为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着,内心有点莫名的喜悦是真的。 提上一大袋子的药,有口服的,有外用的,宋星意把袋子提高看了看,里面有两个黄色的药盒,外包装看起来像芝士小蛋糕,宋星意之前还觉得他吃起来也会是那样 ,但吃过之后就是真的苦爆了,他打了一个寒噤,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消息传来。 z:我再你家小区外被扣留了。 z:SoS! 宋星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开聊只框,看到了几天前的一条他未回复的消息。 z:校服不用洗了,明天给我。 当时宋星意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那天,他仔细回忆,想到的是温暖的壁炉和温香的热可可。 宋星意打字。 sta_r:马上到家为您开门。 sta_r:之前那件衣服我今天早上好像洗了。 已经是正当午,太阳正烈,阳光照在朵宋星意的身上,从背后慢慢爬起了桃花般的红瘢,无奈,宋星意戴上帽子口罩,撑起粉色遮阳伞,在路边打车。 宋宅,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站在门卫保安亭的一颗香樟树旁,一言不发,眼睛无神,眉眼间还带了几分稚气,嘴唇微抿,有些发白。 宋星意下车向他跑去,江昼声转头和他对视,笑着看着眼前裹地像个粽子的同桌。 宋星意跑到他跟前,把一大袋东西放在江昼声手上“你帮我拿着。”,然后扫脸进大门,又低声和保安说了几句,保安也没有为难,放他们进去了。 “去干嘛了。”江昼声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不是你真来啊。”宋星意不答反问“我以为就是个借口。” “想来玩玩,无聊。” “可以啊,有空都可以来玩。”宋星意低下头,输入大门密码,光天化日,毫不遮挡 “0401121”江昼声张口读了出来,“你不遮着点?” “你看那。”宋星意指了指旁边正在巡遇的几排保安“你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江昼声点头,看到几排保安有力的肌肉。 “你生日?”江昼声又问。 “聪明。”宋星意抬手想摸一下江昼声的头,可是后者太高了,他手伸到半空又停了下来,正在思考这样是不是太蠢了,然后怎么为自己找补一下,气氛微妙。 江昼声微微低头,把自己住前靠了一下,宋星意的手离他的头发只有几厘米,宋星意哑然,但还是将手放在了江昼声的头上,乌亮的发丝柔软,触到宋星意的每根神经,他轻轻地揉了操,乌桕的清香冲八星意的大脑,热意从背后延伸到耳后。 蝉呜悠长,几许微风。宋星意垂眼,耳边只有对方的呼吸声,自己剧烈的心跳。 真TM奇怪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摸。”宋星意转过头,进了房子,江昼声静静地跟在后面。 屋内宽敞明亮,只是空无一人,虽是夏末,却有些冷,房间内传来动静,一只雪白的小狗跑了出来,柔软的毛发上下抖动,吐着舌头跑向宋星意。 “月月啊,让哥哥亲亲。”宋星意摘下口罩,亲吻小狗的头顶。 江昼声在一旁整理被弄乱的头发,看到这只博美快要被亲秃的头顶,有点失落。 “你是一下课就来我家了么?是不是还没吃饭”宋星意把小狗放回狗屋 “去去,自己玩。”小狗还是用脸蛋蹭着宋星意脚踝。 “嗯,确实有点饿,我姐今天没有给我做蛋糕。” “那我去煮个面。”宋星意把外套,帽子脱下,“你套个鞋套。”宋星意蹲下找鞋套,然后又仰头看向江昼声,“喜欢黑色还是粉色?”江昼声低头,宽松的T恤里起伏的胸清晰可见,可是因为外面长时间高温,里面是粉红色的,好不可爱。 视线向上,对上宋星意风漆黑的瞳孔,他嘴微张,轻轻地喘气。 **在江昼声内心疯长。 “黑色。”正人君子小江回答。 “好的,粉色给你,这个好看捏~”宋星意眨了眨眼,转身去往厨房。江昼声只好穿上了可爱的粉色鞋套,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把一大堆药放在了餐桌上,不经意他看向袋旁的一张单子,应该是处方单。 “环孢素A滴眼液” “他克莫司滴眼液” …… 复诊医师:朱军 复诊时长:6年 江昼声没说什么,走向了厨房,宋家的厨房房大气简约,什么器具都一应俱全,一尘不染。 “厨师他出国玩了,阿姨们还请着假,让我宋师傅烹饪一下。” “那麻烦宋师傅了。”江昼声抬手给宋星意的围裙了系个个小巧的蝴蝶结,宋星意从来下过厨,面也只在厨师做的时候心血来潮钻究了一下,至于做成什么样。 反正我又不吃。 宋星意稍微思考了一下,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有点硌牙。 加入一点黄油和整块巧克力,香浓地可可香味在空气中散开,宋星意觉得有点腻了,下意识皱眉。 如此细微的一个小表情,还是让江昼声捕捉到了,他慢慢靠近宋星意,带着乌桕的清新香味,察觉到了身后人的动静,又看看锅星黑抹抹的 一坨? 一块,不对,一份黑巧意大利面。 名字听起来还可以。 “江昼声,这个一定很好吃!”宋星意有点没底气“你闻,多香”又偷偷了看那人一眼,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你喜欢吃这个啊。”江昼声问。 “我的新发明,包好吃的。” 江昼声没说话, “肯定没毒的。”宋星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感觉有点欲盖弥章。烂嘴怎么就管不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家里没有毒品的。” 艹 有时候宋星意真抽扇自己一巴掌。 “可以。”江昼声离开厨房,坐在餐桌前玩手机去了。 可以什么?什么可以? 小心翼翼地将面条盛出,还冒着热气,是真的好像那什么啊。 “啊,嘶—”宋星意轻叫了一声,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锅,很烫,很烫,宋意脑子里就想着这两个字,把手指塞到嘴中含着。 把另一只手戴上手套,将“新发明”端了出去。擦得透亮的厨房门根本掩藏不住什么,不过隔音效果挺好。 江昼声平静地看着宋星意一系列可怜又好笑的动作,扬了扬嘴角。 “吃。”宋星意把盘子放到桌上,还含着那根手指。 “你不吃?”江昼声挑眉 “狗都… 好吃的都留给我的好同桌。”宋星意露出一个标准又职业的笑容,完美露出8颗牙齿,脸小巧又精致。 狗确实不能吃。 用叉子挑起起一点黑手乎的面条,缓缓送入嘴中,巧克力的浓香充满整个口腔,没有很甜,反而是恰到好处。 就像是数学大题过程全错,答案却对了,甚至还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宋星意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新发明”。 不一会儿,半碗没了,江昼声抬起头,擦嘴。 “好了?” “嗯。”江昼声抿唇,不用想嘴里肯定是十分难看,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眼前人和事,等到有机会… 宋星意拿出一盒嗽口水 “这里有漱口水,我新买的,你愿意尝试一下么?” “是蜜桃味的,很好闻。” “好。”江昼声接过 。 “这个杯子没用过,那。”宋星意又随手从一边拿了一个水晶杯。 “嗯。” “卫生间在那。”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趁着江昼声去卫生间,宋星意用手机对准江昼声吃剩的那碗面。 “咔嚓。” 照片的中那碗面更像那什么了,他已经想好怎么造谣江昼声了。 先发到那个小群里,然后等他们自己猜是什么,一说到是那个什么就假装不知道。 他又偷偷走到间旁,往里面瞟。 江昼声嘴角还有一点粉色的漱口水残留,像极了他脸上的那块胎记。 没事,等下批上去就行了,宋星意举起手机。 “咔嚓”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宋星意想现在跑到顶楼然后跳下去,直接结束如此尴尬的一生。 刚想跑走,手腕猛得被拉住,宋星意被拉进卫生间,门被关上,脊背抵在一旁的墙壁,冷白的灯光打在面他脸上,宋星意睫毛颤动,张着嘴欲说什么。 江昼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手压在他的上,另只手抵在宋星意头旁边的白墙上,手上青筋微起。 “干什么?”江昼声低声道。 宋星意不敢抬头,毕竟是自己想批点屎在江昼声嘴上然后被抓包。 但自己也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问处,身前强大的气息压着他,有点热是怎么回事. 柔顺的黑发乖乖地搭在脑袋上,衬得宋意更加白皙,鼻梁上还有一根细小睫毛。 江昼声微怔,仿佛刚刚干那些事的不是眼前这个垂着头的小孩。 “你得补偿我。” “什么?”宋星意抬头,看着他。 江昼声慢悠悠一张纸巾塞到宋星意的手心里,轻轻拉起他的手“帮我擦掉吧。” 宋星意还是看着他,没说话,清澈的眼睛像平静的湖面。蓦然投下一颗小石,波纹一圈又一圈。 付出服务,也是补偿。 啊?宋星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屋声已经持他的手伸到,自己脸边,低声:“这是惩罚,求你了。” 低沉的嗓音似触碰到了宋星意的心底,热意愈烈,暗流涌动。 江昼声欣赏着眼前人桃花般的耳朵和脖子,挑眉“你很红。” 仿佛刚刚说求你了的不是他 “过敏。”一向话多的小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吐出来的这两个字有点像蚊子叫,他宁愿江昼声没有听到。宋里意觉有点不对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有点慌乱了。 可江昼声还是听到了,盯着宋星意的漂亮眼睛,一只手缓缓抚上宋星意的头,柔软的头发丝在他的手心打转,挠得他心痒。“好了,你走吧。”江昼声不想再逗眼前这个熟透的小朋友。 宋星意没应,只是缓缓抬头,眼眶有点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江昼声想是不是有点玩过了。 在这茫然的一瞬,宋星意抬起手,轻轻擦去了嘴角的粉色的漱口水。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江昼声也耳热了,转过头去。 “刚刚逗你玩的。” “我没有不高兴。” “叫你擦你就擦啊?” “想帮帮你啊,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江昼声顿了一下,其实我不想和你当好朋友,但他没有说。 “我包里还有块蛋糕,你去拿吧,我再洗个脸。” “你姐不是没给你做蛋糕糕么?” “给你做了,没给我。” 早上出门前,江心暖特地嘱咐江昼声把蛋糕带给宋星意,什么不要自己吃了,什么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一个人的胃什么的,唠叨一堆。 “哦.…好的。”宋星意,受宠若惊,快步走出了卫生间。 江昼声从卫生间出来,额前的头发湿了,还挂着水珠,粉红色Hello kitty的保温袋被拆开,里面是一块草莓慕斯,宋星意高兴地吃着,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小宋老师,吃完后我有道物理题要问你。”江昼声抽了张餐巾纸,“嗯嗯,你先去我房间,那边有电梯,三楼。”宋星意说着又吃下一口。 么么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黑巧意大利面 第11章 破碎 两人到了宋星意的卧室,房间以简单的灰调为主,仅有的彩色是床上的一个超大星星抱枕和明亮展示柜内数不清的荣誉奖状奖杯。宋星意的桌子宽到甚至可以躺两个人,胡桃木桌面烙印着数学公式涂鸦,护眼的感应灯有四个,冷白的光晕里悬浮着细小的棉絮。 一旁还有一个小机器人,屏幕上显示“小星少爷,欢迎回家”机械关节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吱呀声。 “小里同学,你去喂狗。” “好的,主人,今日天气晴,温度27℃,湿度80%,适合外出遛狗。已开启庭院自动喷淋系统。” “行,你去顺便去遛狗,然后帮我修一下花园。” “收到。” 小里同学启动四个轮子走后,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你坐这”宋星意拉开一条椅子,真皮椅面在摩擦中发出呻吟。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的校服,我去拿一下。” “好”江昼声坐下,观察着宋星意的房间,奇怪的是,他感觉房间很冷。 不一会,宋星意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眼神躲闪,“江昼声,你懂艺术吗?”手指紧张的卷着衣角。 被这样一问,江昼声转过头和宋星意对视 “什么?” “呃…其实我十分想让你被艺术熏陶一下来着。”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 “可以的。”江昼声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但接受艺术的熏陶也不是一件坏事,而且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干不出来什么坏事。 “你自己说的哦。”宋星意说着进来,手里拿着江昼声的校服外套,只不过… “这是尼古拉斯·维多利亚·宋的艺术作品,衣服上的朦胧点缀是这件衣服的点睛之笔。”宋星意指着衣服上的白点,江昼声凑近看了一下,分明就是粘在衣服上的纸屑,不用想,一定是洗衣服的时候没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黑白色的校服外套上满是粉色小纸屑,其中有一块较大的纸片,宋星意仔细看了一下,似乎是一个的可爱图案。 没想到江昼声还有一颗少女心啊。 “看似不经意,实际上表达了伟大艺术家深深的卑怯……歉意。”宋星意真诚地看着他,“实在抱歉,艺术家疏忽一时。”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栅栏式的阴影。 江昼声接过粉色纸屑衣服,松了一口气,但其实自己已经重新写完了一份,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宋星意家的邮箱。 “这件事我记下了,要补偿我的。”江昼声拿笔敲了一下宋星意的脑袋。 两人摊开试卷,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旋律。风撩起窗帘一角,送来夏末微醺的气息。 宋宋意先写的物理,他一沉下心来就很容易投入,整个人都浸在了题目里。 “你看看这道。”江昼声靠过去,指了一道题。 “看着啊!”宋星意在上面画了几道受力分析,又圈了几个关键词。红笔油墨在纸上晕染出小朵梅花。 “好,我再看看。” “为师看你悟性高,这么明显了都。” “好像有点会了。” “孺子可教也!”宋星意满意地看江昼声在草稿纸上演算,思路清晰,毫不拖泥带水,数字2的尾巴总是习惯性上扬。 等一下。 “这和我刚刚画的那个受力图有关系么?”宋星意看见了对方毫不相干的解题方法。 “修缮一下?”江昼声轻笑。 宋星意轻轻拧眉“好吧,其实我这个方法更快的。” “孺子不可教也。” “好了,写吧。” 两个小时过去了。电子钟显示18:37。 “下一张,我现在手感火热。”宋星意已经做完了大半作业,天色也渐晚。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江昼声看了下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 “我要先回去了”江昼声起身轻轻,拍拍宋意的肩膀。指尖还残留着笔墨和那好闻的木质香。 “怎么了?我可以帮你。”宋星意仰头看着他。 江昼声没答,只是俯身,指尖轻轻拂过他鼻梁,拈下一根掉落的睫毛。“我姐发消息说她有点不舒服。”他揉了揉宋星意的发顶。 “那你快去吧。” “还有实在抱歉啊,你的衣服……” 宋星意又道歉,他人生第一次洗衣服竟遭此滑铁卢。有点挂不住面子。 “没事,今天谢谢你了。” 大门一张一合,江昼声打车走了,车影在夕阳照射下拉得狭长,宋星意目送汽车消失在地平线。 偌大的房子瞬间被寂静填满,仿佛之前的几个小时从未发生。月月在狗窝里蜷成一团熟睡,博美的GPS项圈指示灯规律地闪着微光。餐桌上,江昼声吃剩的半碗面条凝了一层琥珀色的油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寂。 宋星意胸口莫名发闷。沙发上的粉色包装盒,垃圾桶里揉皱的餐巾纸和粉红鞋套,地板上零星散落的细小纸屑……都在无声宣告着刚才短暂的热闹。其实也没多热闹,但那一刻,心口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填了一下。 现在,又空了。 指尖冰凉,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七岁那晚的记忆碎片般刺进来——父母的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那句“长大了,要学会独立”在空荡的客厅回响。他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手指悬在通讯录那个熟悉的名字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上次半夜胃痛难忍打过去,正撞上母亲重要的跨国会议,电话那头压抑的哭泣换来父亲严厉的警告:懂事点,别打扰,他们很忙。 宋星意坐在沙发上发呆,父母忙,自己也是。壁灯将他的影子钉在繁复的波斯地毯上,像具被抽去灵魂的傀儡。 在学校可以笑得没心没肺,用喧闹筑起堡垒。可只要回到这空荡的壳里,堡垒瞬间坍塌,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脆弱。像一块朽烂的地板,铺上再华丽柔软的地毯,踩上去也免不了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真是奇怪。 目光落到月月身上,心口又是一缩。两岁生日那天,父母难得回来,带来了这只纯白的博美,说是比利时好友家小狗生的。狗窝旁那袋未拆封的进口狗粮,保质期还停留在父母上次归国的日期。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融化成扭曲的形状,像封冻的眼泪。 奇妙的世界,我们都有长大成人的一天,以后我想住在温暖的阳光下,只要一尺阳光足矣,那样刚刚好。 到这,宋星意突然有点疲惫,他走上楼,看向房间内的全身镜,头发凌乱,眼神空洞,他没什么表情。 他没什么力气了,等着阿姨打扫吧,宋屋意掀开被了,躺进去,伸手抱住一旁的星星抱枕,把头埋进去,还是好冷啊,宋星意把整身体缩起来,不让热量散失。 药也忘了吃。眼皮沉重得睁不开,索性不动了。 别墅楼下的灯未熄,灯火通明,只有三楼这间卧室沉入黑暗,固执地与下方的光亮割裂。这房子里似乎总有很多人留下的痕迹,但自始至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过了很久,才在冰冷的被子里迷迷糊糊睡去。他祈祷能做个温暖的梦,祈祷明天太阳升起时,心情能好那么一点点。 梦又长又沉。恍惚间,他跌入一片粘稠的黑暗。背后是阴湿冰冷的墙壁,四周是无声逼近的高墙,它们仿佛在呼吸,贪婪地吞噬着狭小空间里稀薄的氧气。宋星意大口喘气,窒息感扼住喉咙,几乎要哭出来。赤着脚,在无边的墨色里徒劳地摸索,什么也抓不住。 他想逃出去,可黑暗像密不透风的茧,连一丝光吝啬地不肯施舍。怎么做都是徒劳。 他放弃了,抱着膝盖蹲下来。脊背贴着刺骨的墙,脚底踩着冰寒的地。空气被一点点抽干。手表秒针的跳动声在死寂里被无限放大,震得耳膜生疼。 “都给你吧……”他用尽力气挤出气声,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没过头顶。 他放弃挣扎,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死亡”的念头意外地带来一丝平静。对他而言,那或许更像一种疲惫到极点的休止符,一条不得不选的路。毕竟人生,不就是千篇一律的开场,和万念归一的终局吗? 这样想来,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到这,突然地面剧烈移动,不允许他最后一刻得到所谓的安宁,无助感再次燃起,他想抓住什么,本能的求生欲在心底叫嚣,可是周围什也没有。 他好像真的掉下去了,失重的感觉包裹着他,神经却已经麻木,任凭请地面下陷,反正又是一片黑暗。 可不同的是,宋星意隐隐约约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小星,过来啊。”,他循着声音找去,脚底又一空,跌了下去,现在想,真的有点遗憾了,换句话说,他从来没真正的想死过。 “小星,醒醒!”睁开眼睛,枕头已经湿了一片,刺鼻的消毒水味冲进他的鼻孔,让他皱了下眉。 眼前仍是模糊一片,宋星意看到一个小小人影在病床边站着,人影动了动,按下了一旁的呼叫器,发出刺耳的电音。 努力睁开眼,宋星意想看清周遭一切,就是不管怎样,他什么都看不清。新生角膜像蒙着雾气的毛玻璃。 好像走进来一个白色的人,脸对着他,应该是在看他,那个人说了话。 “病人刚刚作放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可能会出现视线模糊的情况,是正常现象。” “好好休息意用眼,药水没了,请呼叫我来换。” “小尺,你好好看着哥哥,医院太忙了,伟大的任务交给你了。”护士胸牌擦过床栏发出金属刮擦声。 “好!”稚嫩的童声响起,宋星意更心想努力看清他,眼睛咪的有一点发酸,睫毛扫在纱布上簌簌作响,白色的人离开,安静的病房只剩下两个人,那个小小人影扒在床边。 “哥哥,你不舒服吗,你刚刚像在做噩梦。” “嗯……有点。” “我给你擦擦汗吧!” 光滑柔软的触感,应该是一块质量很好的手帕。 “你就小星,姓小,名星吗?”问句里带着柠檬糖的甜香。 “真好听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悠扬的歌声抚慰每根神经,宋星意安心的躺在一片柔绵的星河之中。 点点相熠 他仿佛真的是被星星亲吻过的孩子。 这梦果然很长。宋星意缓缓睁眼,智能窗帘无声滑开,大片阳光涌入。特制的防紫外线玻璃滤去了灼热,只留下纯粹的光明,温柔地包裹着他。手脚的冰凉渐渐褪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房间角落,智能温控系统开始播放轻柔的森林鸟鸣白噪音。瞥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快十一点半了。胃里空空,却毫无食欲,好像靠光合作用就能活着的某种植物。 他起身走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脸:头发凌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眼神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发消息让阿姨送杯鲜榨橙汁。 简单洗漱好之后,宋星意跳回床上,抓回星星抱枕,放在怀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了下,宋星意翻过身,慢慢爬向床头柜,刚要抬手去拿,一阵灭顶的痛感从腹部传来,手猛地坠下,手机也掉到了地上,胃部抽搐的钝痛像生锈的铰链,每次呼吸都扯着腹腔里某根看不见的弦。 他痛苦地起身去找胃药。后颈渐渐浮起冷汗。视网膜残留的灼烧感又来了,仿佛有细小的光针顺着视神经往脑仁里钻。 也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永动机,还是会痛,像千万只蚂蚁爬到宋意的胃上啃咬,将他置于死地。眼周模糊,他尝到了一点咸涩。 他不敢出声,他怕,他也不知自己的掩盖什么。 他想粉饰太平,但看似光鲜墙壁早已有了裂除,生长出深绿的藤蔓,墙纸接缝处霉菌蔓延成血管状,宋星意觉得上面肮脏、不堪、见不得光。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少爷,橙计放门口了。” “好的,谢谢你。”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笑,喉间肌肉因疼痛痉挛而扭曲。 “好的,夫人要你按时吃药、吃饭。” “嗯。” 宋星意颤抖扶着一旁的家具,特制盲人扶手一下又一下撞到自己的大腿,扶手感应灯映出他瞳孔扩散的模样,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在黑暗致郁中的指引,现在在彩色的世界,确同样黯淡无光。 慢慢向自己的橱柜走,十几米的路他走了近十分钟,拿起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满了缤纷的药丸。抗抑郁药锡纸板被抠成残缺的月相。 他刚刚可以看清世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彩色。 也很美,对吧。 “一颗,两颗 ,三…” 宋星意认真地数着,把数好的药放在手心,痛感稍微停了下,他走向门,拿起橙汁。于是仰头就着甜甜的橙汁,将药全部吞下,药粒划过舌头,上面还泛着丝丝苦味,舌头被染成诡异的荧光蓝,他舔舔嘴唇。 其实有点像非主流纹舌。 宋星意打开手机,群里的消息炸了,最吵的还是那些人。 裴诵:@所有人,感谢星少送的最新款手机,粉红色的,有品!〔图片〕@sta_r〔嘴唇〕〔嘴唇〕〔爱心〕〔爱心〕 树:星少人家也想要麻~ 水水水:好骚包的手机,算我一个,我妹也想要一个。 幸存者9327:你们当星少是干手机批发的?不管了,我也要。 树:啸哥,你今天有空么,出来玩啊,这次赛车看我拿捏你!(定位显是在最近的赛车俱乐部) 幸存者9327:开玩笑,输的清吃饭哈。 松:虽然我不会开,但我会吃饭,我也想来。 树:可以啊,让星少借你辆赛车,上次给你定制那辆送去保养了,车库里没有适合你的了。 装诵:星少~@sta_r sta_r:你们玩完让陆少也给我去保养一下,感谢 sta_r:我叫司机,开过来哈 树:你来吗? 宋星意思考了会儿,在屏幕敲字:“好呀,可以。”然后又把它删除。 z:醒了? 手机里又跳出私聊消息,sta_r:有事?不允许我醒? z:没有的,注意休息啊好:有屁就放 z:就是小宋老师,这里有道题 〔图片〕 点开图片,是江昼声整齐干净的桌子,卷了摊开,只是一个粉红色小镜子十分按眼,映照出了江昼声柔合的和流畅的下领线,一个雄鹰般的男人为什么说话的如此扭捏而且用这样可爱的镜子。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破碎 第12章 尘封 这道光谱题还有点东西。 sta_r:我看看。 z:好的呢!〔爱心〕〔笑脸〕 z:〔嘴唇〕〔嘴唇〕〔kiss〕〔kiss〕 ·“姐你别按了,这个不适台我。”江昼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姐姐操作他的手机。“再发kiss表情包我要被拉黑了。” “我再不帮你,你那瓶什么果都要长菌了。”说着江心暖又戳下几个可爱表情包。 “你都偷的我的表情包啊!” “资源共享的事,能叫偷吗?” “把手机给我。” “那,给你,相信我,表情包战略肯更有用的。” “爱要大声说出口~”江心暖哼起了走调的旋律。 “照你这么发,把人家吓到了,以为我是什么变态。” 宋星意直接一个视频打了过来,江昼声弯唇,不紧不慢地按下按听。 江心暖屏息缩在角落,脖颈像被无形的手拎着往屏幕方向抻,心里想靠过去看看那个“雪媚娘”,但是不敢打扰俩人。 屏幕里少年裹着Fendi毛绒睡袍,怀里抱着熟悉的星星抱枕,柔顺的黑色短发乖巧地搭在肩上。 看到宋星意好像有点呆住了,“宋星意。”江昼声叫了他一声。 “嗯,我知道怎么写了”宋星意睫毛快速颤动两下,像课堂上被点名的走神的学生。 “翻转一下镜头。” “哦,好的。” “你先出去”江昼声这话是跟江心暖说的,后者此刻正用壁虎贴墙的姿势往屏幕边缘蠕动。 “好好我出去,你这盒糖吃了,我新发明”江心暖一脸不识好人心的表情走了。房门一张一合。 隔了三秒又拍门 “等下记得出来吃饭。” “知道了!”江昼声有点无语,心想下次和宋星意聊天定要把门锁上。 “你姐姐吗,好热闹啊。”后面半句宋星意没有说,手不自觉抱紧了怀中的星星抱枕。 “不是我姐,你讲吧!”江昼声清了一下嗓子,打开一旁瓶子,拿出颗乌桕果把玩,在指尖转出残影。 周一早晨,阳光全打在了宋星意深蓝色的床上,头发被镀上了一层暖金,窗户外的挺拔的乌柏树在微冈中摇曳,丝丝清香轻轻荡到房间内,他浓密的睫毛轻颤,眼下的阴影也随之动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什么时候了? 瞳孔瞪大,宋星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意抓了几下凌乱的头发,抬手看时间,已经9:26了,同学们现在都上第三节课了。 坏了 才开学4周呢。 宋星意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发消息给班主住。 sta_r:老师,病假。 杭城三中作为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请假系统向来高效,班主任的“收到,注意休息”与教务通知“提醒家长签字”几乎同时弹出。宋星意往上滑,盯着屏幕上的“捐楼消处分”记录,胃部突然泛起酸水。 上学期,宋星意因为把一个同学在小树林里打残了,要吃处分甚至到了退学的地步,宋成和余向晚被迫回国处理,最后用捐一栋楼来消处分,宋星意现在还记得那时母亲的不解的表情。 那日母亲攥着钢笔的手背浮起青筋:“星意,我们对你很失望。”钢笔尖在捐赠协议戳出墨点时,他想说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明明是他先惹我的,明明我是想保护你们。最后却看着母亲耳垂上的钻石把话碾碎在齿间。 她失望透顶。 可是她根本没有听我说一句话。 宋星意用力摇头,像是把这些坏东西甩出脑子,摇到自己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强迫 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么多。 “少爷,有信给你的!“ 蓉姨在下面喊了一声,宋星意停下,还红着眼眶,立马从床上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冲出了房间。他先是在三楼的走廊那边往下来,看到下面蓉姨手里熟悉的粉红色信封,笑出了声,声音很好听。 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就穿着一双袜子往下跑。 “你慢点,小心,那你下来就顺便把早饭吃了,热乎着呢!” “嗯!”,宋星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信,双手接过,眼睛黑黑亮亮的。 指腹轻轻婆婆着信封,Hello Kitty图案印在上面,极为可爱,像只挖到宝贝的小鼹鼠,信纸那么薄,他还是捧在怀里。 “那我上去了!”宋星意不打算吃饭,但走到餐桌边,拿起一杯桃果汁,凑近闻了闻,有点氧化了,又拿起来仔细看,里面还有一点桃子纤维。他撇撇嘴,放下果汁,上去了。蓉姨也是习以为常,擦擦手,去打扫屋子了。 宋星意到楼上,扒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撕开上面扣的Hello Kitty小贴纸。 拿出信纸,还带了一点奶油的香味。 小女生就是喜欢这种味道。 真好闻。 对方字体娟秀,但又不缺个性。宋星意抹了一把脸,惊感手上的湿润,不知是何时流下的,汗或是泪。 他默读了起来 “亲爱的小星: 展信安。 三个月未能提笔,因家中变故如藤蔓缠身。具体缘由下封信详述,望谅。 整理旧信时翻到你八年前的游乐园,你帮助了一个在摩天轮上恐高的小男孩儿,读来仍鲜活。说来也巧,那年我在摩天轮遇到个扎两个小辫的女孩,她分了我半支彩虹棉花糖。" 宋星意蹙眉试图回忆,却只触到记忆沼泽里泛起的酸涩气泡。 “试着临摹你旧信落款的“一尺日”,可有七分神韵?”字迹确实在稚拙与潇洒间找到了微妙平衡,宋星意用虎口压住上扬的嘴角。 …… “随信附上新学校的照片。杭城的阳光比北城绵软,海风裹着咸味钻进教室时,总错觉你在隔壁班转头。” “最近看了部奇妙电影:男孩被困黑屋,恐惧化作实体啃噬心脏。当心脏变成星星那刻,他忽然明白……” 信纸在此处留下晕开的墨点,续写时换了笔触“有些光不是为了照亮黑暗,而是让人学会在夜里行走。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在杭城见一面?” …… 你说每封信都可许愿,那么请替我问问海边的星星:可能否让宋星意的梨涡多盛些月光? 一尺日” 信不是很长,但足以让宋星意雀跃,就像是放空身心躺在柔软的草坪上,看着漫天的云彩与湛色的天空,对它倾诉一个又个的秘密,云朵的移动变幻,就是秘密的回应。 宋星意把信按在胸口,奶油香混着海风意象在肺叶里膨胀。 合上粉红的信纸,奶油味分子在房间内乱窜,跳到了宋星意的心上,轻轻触碰着,让人很安心。 将信放进抽屉里,抽屉每一封信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按时间顺序排,现在是第513封,宋星意拿起钢笔,小心翼翼地写上序号,又从一边拿出了一张乌桕果贴纸,让它躺在桌子上。 一米长的檀木抽屉很是沉重,将拍屉推回去一次比一次费力,可宋星意希望他再重一点,再满一点,这样才踏实。 在这里,他好像永远学不会知足。 简单洗漱了一下,宋星意去咖啡机那里磨了一杯咖啡,每次都要加很多很多的奶,多到近乎只有咖啡豆的清香。 就这样小口小口地喝,趿着拖鞋,回到房间,提笔写信。他写得很快,有说不完的话,希望从自己打篮球晕倒到物理集训。 在这里他把自己**裸展开,希望得到对方的治愈,温暖。 是很自私的想法。 钢笔尖在信纸上洇出墨团:“…上周篮球赛昏倒是因为低血糖,绝对没偷偷加练。物理集训的量子隧穿实验...”写到第十页时,夕阳正给乌桕果镀上金边。 十页的纸写完,宋星意满意地写下署名,贴上乌桕果贴纸,装进信封,“小里同学,帮我把这封信寄走,这个地址。” “好的,少爷,你的Pagani Zonda R 已经被保养运回,在地下室D–04。” “嗯。” “静音模式。” “好的。” 小里同学大屏幕上显示静音,驱动轮子走了。 宋星意从书包里拿出卷子,写了起来。 置身世外,阳光依旧。月落西山,杭城三中校门陆续出来了通校生,他们不参加晚自习,六点就可以回家了。 夏天的尾还在轻轻地摇,燥热的风吹打在宋星意脸上,发梢跟着扬起,背着夕阳,披着黄昏,走向杭城三中。 他要把今天的作业拿回去写,明天老师要讲。 走在金黄的校园,每一个人都像一幅著名的油画,一边的喷泉汩汩作响,细小的水汽飘到宋星意的手臂上,冰丝丝的。 他低着头看见路面上细小的蚂蚁,它们形成了一条细小的黑线,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宋星意停下,绕开蚁群。 又拯救了这么多生命。 刚抬起头,就迎面撞上了江昼声的目光,对方在前面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鼓起一个小包。 “你干嘛?”宋星意出声。 “今天你迟到了11个小时。”咬字模糊,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吃完,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嘴里塞满坚果的小松鼠。 这人生得高瘦,下颌线锋利得像用素描炭笔勾过,喉结随着吞咽轻滚,校服领口松垮地卡在锁骨凹陷处。 “什么?”宋星意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确实让人不可置信。 江昼声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前倾,把嘴里的糖顶向另一边。 宋星意想向后退一步,可是脚像粘在地上一样,动不了。 “我也要。” 宋星意抬头,目光停在了江昼声眼下的淡粉色胎记。 “不。” 宋里意嗅到了空气里水蜜桃香味,清新的果味一下撞到了敏感的神经,像坠八了桃子林。 “为什么?”宋星意佯装生气,皱了一下眉,他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不过要是是面前这个人,宋星意还是心安理得。 口腔壁的黏腻已经褪去,最后一点糖被融化。 江昼声说“今天你生病了?”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来?” “家里地毯特别黏人。”宋星意嗅着空气里的甜味,“交出来。” 江昼声向前倾身,喉结随吞咽滑动:“保质期十二小时。”铁盒躺在掌心,像颗将化的桃心。 “它们要化了”江昼声打开盖子,桃粉色的糖纸上面浸出了糖渍,看起来是放了挺久的。 宋星意用拇指食指捏住糖块,莹白指尖擦过对方掌心。糖纸绽开的脆响惊动了空气里的蜜桃香。 “你姐的手艺?” “本来整盒都是你的——”江昼声故意拖长的尾音打着旋儿,北城腔调像羽毛扫过耳膜,宋星意觉得挺可爱“可惜有人让糖果孤零零等了十一小时。” 宋星意把糖含进嘴里,舌尖顶起左腮一个小鼓包:“现在收编残部也不迟呀。”糖盒开合的金属轻响里,他没发现自己耳尖正在落日里泛红。 “真没不舒服?”江昼声突然逼近半步,呼吸间的甜味快要融进宋星意的睫毛。 少年后退时踩碎了半片枯叶:“这么关心我啊?”玩笑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糖汁突然在喉间烧成滚烫的河。 “你不知道吗?”江昼声忽然伸手替他摘去发间柳絮,指节蹭过头皮引起细微战栗,“我在践行“关爱同桌身心健康班规”第三款。” 宋星意慌乱中按响铁盒弹簧扣,蜜桃香趁机涌出来缠住两人衣角:“班规哪有这条!” “上周新加的。”江昼声忽然揉乱他刘海,笑意漫进眼尾淡粉的胎记里,“就在你趴着补觉的时候。” “我要上去拿些东西” 少年抱着糖盒转身就跑,卫衣带子在风里打结。江昼声站在原地数他同手同脚的步伐。 “跑慢点!”他对着那个快要同手同脚的背影喊。 “要你管!”宋星意吼回来时差点撞上廊柱,后颈红成四月晚樱。 夕阳给逃跑的背影镀上金边,江昼声摸出裤兜里另一盒未拆封的糖果,糖纸上的爱心印花正在发烫。 他们影子在夕阳下交叠成无限符号。 我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坦露内心的人,我只会扯一些无比琐碎的有的没的。我是无比虚伪的、自私的,可有天粉饰太平的房子里透进一束光,我竟愿意把心脏挖出来,放在那底下照耀。 “明天就要月考了,今天我不布置作业了,你们好好复习。” “值日生打扫一下卫生,再去自习室自习,我班的卫生已经扣了3分了。” “这次英语要好考,我们班平均分要是是九所学校第一话,我自费带你们出去玩!”华芳笑着看着下面的学生,“还有某些同学,要加油啊。” 蝉联三次英语班级倒1的宋星意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华芳的目光,宋星意只好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又看向周围看过来的同学,“呵呵,你们求求我吧!”他靠在了椅背上。 “星少,你哪个考场的,我帮你。”许淼转头,喊地最大声,这次英语年级第一就是她。 “小星,答案20元一份,要不?给你打99折。” “唉,不是你哪里来的答案?”旁边一个男同学对着隔了一个教室的答案哥喊话。 “没有啊,我占卜的。” 哄笑一片。 “宋星意你走了谁给我垫底啊,你正常发挥就好了。”裴诵转身,祈求似的看着宋星意,好不真诚,他差点就信了。 “松哥,你什么意思了”宋星意有点想笑,“我说白了,我之前只是隐藏实力啊,这次考出来吓死你。” 毕竟宋星意已经被他同桌指导了一个多月的英语了。 裴诵撩了一下头发,自信开口,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其实也没什么,上次比你高了整整1分而已。” 欠打。 “星少要能考及格,我直播吞试卷!”裴诵转身竖起小拇指,“赌不赌?” “想打架是么,来,出来。”宋星意边站起来边撸袖子,只是有一根小呆毛蓦的竖立在宋星意的头上。并且伴随着他用走动一摇一晃 “这次势必超过你。”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争了啊,一两个人都努力考,好不好?”华芳拍了扫讲台,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教幼儿园。 “还有一分钟下课,你们注意一点,啊。”华芳拿起讲台上的书,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个人年青人只好安静下来。 熟悉的钢琴曲响起,是放学的铃声“好了,你们走吧。” “来来来,小裴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不懂吗?” “是吗?” “等不了,我们先打一架再说”可宋星意反倒坐下来,把手放到了桌子上。 裴诵:“???” 思索良久,“我好像确实不小心把你心爱的赛车刮了一下。” “不是,那个你家陆少已经请人帮我修好了。” “那是…” “他应该是想和你掰手手腕。”江昼声一下捅破了真相,捅地彻底,有点没面子。 宋星意刚想开口间你怎么知道时,裴诵喊了一下“好啊,来啊,一局定输赢!” “那快点!”宋星意的目光从江昼声脸上移开。 “没问题。” 陆辞树清理好书包也转了过来,许淼想后门走,经过“擂台”,看到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一个白眼。 “你们俩幼稚不幼稚?” 两个人同时转头,异口同声道“这才是真男人之间的较量!”两个人应该是都没有料到对方也会说这句话,相视一笑,这大抵是他们与对方最团结的一次。 “服了。”许淼又看向旁边观战的陆辞树和江昼声,“这个世界还有正常人吗?” “我去,松哥你力气什么时候怎么大了?”宋星意小脸憋的通红,他的对手也是。 陆辞树轻轻拍了拍裴诵的背“你还是放弃吧,我觉得你不行。” “滚。” 江昼声静静地看着宋星意腕骨处的小痣,觉得它很特别,自己像漫游于宇宙之中,周围是各异的行星,细碎的小天体,他们都散发着微弱的光,同自己一样被眼前神秘美丽的黑洞吸引,于是带着星云。向它飞去。 江昼声伸手抚上宋星意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摩擦了下面那颗小痣 ,然后就包住宋星意的手,缓缓按了下去。 “嘿!我赢了。“宋笑意笑出了声,抬手拍了拍江昼声的手背,算是感谢。 “不对啊,明明看到江昼声他帮你了,两个人欺负我一个,哼!” “我又没说不能请外援。” “你耍赖!”装诵转回去暴燥地清理起书包,“宋星意你玩不起!你这次英语让我一分!” “哦,不对,本来就可以考的比你高。” “松哥,这个作业本你还没放进去。”一旁的陆辞树止住了裴诵要拉上的书包拉链的手,“那”裴诵把那本物理作业本丢到后桌,“你给我写了。” “怎么说话的?” “小星哥哥,帮我写了吧,我就不怪你了。”一开始裴诵达还夹着嗓子,但后面装都懒的装,又变回了自己原来的声音,甚至更低沉。 “这次赌我新入手的PS5。” “行,那我先走了。” “唉,小星,我想起来一件事。”许淼突然神秘了起来,她挥了手,让大家都凑过来。 连要走的宋星意的停下了脚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们还记得上次给小星表白那个女生吗?” [橘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尘封 第13章 过去 四个人都把头凑了过去,许淼回下看看,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 好八卦啊,每个人都竖起小耳朵。 “那个女的又跟高三的一个男生表白了。”裴诵轻呼一声“我去,才一个月就又喜欢上别人了!” “听说那个男的还答应了呢!”许淼又叹了一口气”但自从答应后,听说那女的又冷淡下去了。在闹分手了。” 宋星意摩挲着校服拉链:“喜欢是这么轻飘飘的事吗?”好像没有人听到。 陆辞树用手肘了江昼声一下“唉,不会下一个就是你吧。” “眼光不错的话可以考虑。”江昼声校服袖口蹭过宋星意发梢,带起一阵乌桕果香。 “走了。” “江哥来者不拒啊。还有点不要脸“陆辞树咋舌。 “人家长得又帅又高,有玩的花的资本啊,像我就喜欢我们声声那样的!”许淼看向窗外江昼声的侧颜,“我的小米巨能写,他是颜值巨能打。”一脸花痴。 “我觉得我也挺帅的啊,他为什么可以夺走我的杭城三中校草top1?”宋星意看向窗户上映射出的自己,那根呆毛还立着,他用手把头发压了压,那撮头发叛逆地翘成问号。 不过之前是谁说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小野榜的? “对不起,小星我已经有一个月没给你投票了。”许淼在憋笑。 “其实我一直投的我自己。“裴诵挠头,“不过不防碍你当第二,小星。” “树,我的树,你呢?”宋星意把希望寄托在最后那位身上“其实我也没投你。”陆辞树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但我投的也不是江昼声。” “行吧,我走了,世界又要有一个小孩不会笑了。”但宋星意还是笑着挥了挥手。 “唉!宋星意!看明天我英语碾压你!”裴诵在后面喊了一声,脸上挂着笑。 宋星意没转头,也没有应,只是自顾自翻了个白眼。 拐过一个弯,他觉得还不够,又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裴诵发了个中指表情包。 然后又打开校园论坛,点击进入校草投票榜,自己是第二,他又不死心刷新了一下,还是第二。 眼睛看向在自己头像旁边,登上top1的那位,宋星意点开江昼声的头像,这张照片一看就是新拍的证件照,校服是这字期学校新订的,校徽加上了鎏金工艺更加闪闪发光,照片里的人轻弯嘴角,皮肤白皙,眉眼深遂,眼角的那小块胎记几乎淡到看不见,看起来有点坏坏的。 的确长还可以,也是个大帅逼,宋星意心想。 手机“叮咚”一声,宋星意低头一看,还以为是他那个“美好中指”表情包的始作俑者裴诵发来的“激情回礼”,结果屏幕顶端跳出的名字让他眼皮一跳。 z:快点走 宋星意:“……?” 这没头没脑的……还有点莫名的心虚感。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下意识抬头,视线穿过头顶碧绿的林梢,又被前方铺陈开来的暖黄夕晖晃了一下眼。然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就那样不声不响地撞进了他的视野里。 真的是江昼声。 他就站在校门口那棵老榕树的影子里,正看着他。 夕阳的金粉毫不吝啬地洒了他一身,连带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比证件照上鲜活生动得多,整个人像是被暖光晕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宋星意脚步顿住,脑子有点空。等他?真在等我?这感觉……像是一脚踩进刚出炉的棉花糖里,软绵绵地陷了进去,带着点不真实的甜。 小学三年级那个下午毫无预兆地钻进脑海。那天也有个同学这么等着他,说一起回家。他兴冲冲地打电话让司机别来了。结果第二天,那个同学就消失了,像一滴水蒸发了。小小的宋星意攥着书包带子在校门口站了很久,固执地认为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带着后面几天也没再叫司机来接。好像那样做,就能证明那个朋友是真的存在过,不是他弄丢的。从那以后,放学路上形单影只成了常态,他也习惯了校门口不会有人专门为他停留。 “发什么呆呢?”江昼声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指尖也沾了点夕阳的金色。 宋星意猛地回神:“嗯?哦。” 声音有点干。 江昼声没在意,递过来一个纸盒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喏,我姐烤的蓝莓蛋糕,趁新鲜。这个,” 他拍了拍笔记本,“给你归拢的错题,晚上翻翻就行,不用太费劲。” “……为什么?” 宋星意没动。 江昼声像是没听见他的疑问,只把东西又往前送了送,语气自然得像在叮嘱:“重点是蛋糕吃完,知道了吗?”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深了些,“只给你一个人的。” 宋星意看着眼前这个人,像看着一颗轨道难测的星星。行星的轨迹还能用公式推算,江昼声的心思却像水底的月亮,捞不着,猜不透。 这种突如其来的“特别”,反而让他心里发紧。 他太知道甜头后面的滋味了,像他妈妈离开前那个短暂的、带着泪水的拥抱,后来都化成了无数个冰冷破碎的梦。凭什么是他呢? “我不行,” 宋星意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低,没去接那盒子,“你干嘛对我这样?不值得你这样。” 趁早说清楚比较好,对这种奇怪的热络。 江昼声挑了下眉,没接他自我贬低的话茬,反而笑了笑:“托尔斯泰不是说过嘛,人都有缺陷,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特别多……”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宋星意微微绷紧的侧脸上,“那是因为上帝格外喜欢他的香甜。” 他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笃定,“所以,你很宝贵。是千万个苹果里,最特别的那个。” 宋星意抿紧了唇,像在抵抗某种柔软的侵蚀。 沉默了几秒,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带着温度的纸盒和沉甸甸的笔记本。所有翻涌的话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挤出低低一声:“……嗯。” 江昼声似乎也不需要更多回应,很自然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宋星意也迈开脚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短暂交错、分离。像有根无形的细线,在暖融融的光影里悄悄系上,打了个结。 回到家,宋星意换鞋时瞥见玄关镜,镜中人嘴角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月月摇着小尾巴扑过来,两只前爪一蹦一蹦地够他的裤腿。他放下书包和蛋糕盒,揉了把狗头,转身钻进浴室。 水汽蒸腾后,宋星意坐在书桌前挖了一大勺蛋糕。蓝莓的酸甜在舌尖化开,他顺手翻开江昼声给的笔记。针对性极强,几道让他栽过跟头的题被拎出来,解法写得像白话小说一样好懂,连他这种语法苦手也能顺下来。 明天考前还能逮着他问两句吧?宋星意边嚼边想。笔记排版清爽,不同色笔圈点分明,看着就舒服。江昼声的字是漂亮的行楷,笔锋流转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用的什么字帖?明天……嗯,这个也得问。 又一勺蛋糕送进嘴里。几乎同时,手机“嗡嗡”震响,23点的闹钟跳着两个字:“吃药”。宋星意叼着塑料勺,指尖划掉闹钟,顺手翻到笔记最后一页。 一张荧光黄的便利贴突兀地粘在那里。 To star be delighted 我的光芒源于你的开怀。 口腔里那颗蓝莓突然爆开极致的酸甜,像颗微型的恒星在味蕾上坍缩,释放出的热流不讲道理地漫过胸腔,撞得他措手不及。他猛地合上本子,睡衣领口被无意识扯开一点,让微凉的夜风透进来。 数药,仰头,温水送服。动作一气呵成。舌尖舔过唇瓣,还残留着一点蛋糕的甜。他刷了牙,把自己摔进蓬松的被子里,抱紧那颗软乎乎的星星抱枕。 一夜无梦。 下午考英语。华芳在黑板上划拉完最后几个语法点就撤了,留一教室人埋头苦读。宋星意精神头十足,咬着笔杆研究那本笔记,眉头时而拧成疙瘩,时而豁然舒展。 一个纸团划着完美抛物线,“啪”地砸在前桌陆辞树脸上,棱角分明。 “嘶——”陆辞树疼得倒抽冷气,抬眼对上前面许淼憋笑的脸。她笑够了才双手合十,无声道歉。 “干嘛?”陆辞树用口型问,附带一个抹脖子的二百五手势。 许淼指手画脚比划半天,鸡同鸭讲。陆辞树眉头锁死:“什么?!” 一旁狂背单词的裴诵被吵得抬头,只扫了眼许淼的手势就了然。他一把推开快贴过来的陆辞树,捡起纸团精准抛到宋星意桌上,顺带赠送给陆辞树一个嫌弃的眼神:“废物。” “嗯?”宋星意看着许淼得意地转回去,陆辞树干笑两声试图挽回颜面:“小松你好凶啊。”说着就去捞裴诵的水杯,“我没水了。” 裴诵一巴掌拍开那只爪子,头也不抬:“别烦,没考过宋星意第一个宰你。”手上力道加重,“然后就是许三水。” “遵命,您想怎么宰都行。”陆辞树拧开裴诵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 “啧。”听着前面俩活宝的对话,宋星意面无表情展开纸团。一整页漂亮的衡水体英文,全是许淼搜刮的好词好句。 “哇。”心头那点小火苗被这页纸悄悄扇旺了。这次非把裴诵那厮按在地上摩擦不可!他脑中闪过昨天勾着江昼声脖子放狠话的画面。 玻璃窗外滤过的夕照里,江昼声望着他发梢跳跃的光点,那句“你梨涡盛月光刚好”终究没出口。 …… 英语卷子宋星意提前十分钟搞定。答题卡立在桌面,填得满满当当,看着就身心舒畅。他望向窗外,阳光慷慨,心里也亮堂堂一片。 “Yes!!!” 许淼的欢呼炸响教室,“来来来,交钱交钱!”手摊开在一圈同学面前。 “靠,三水姐你不厚道!当时怎么不强迫我押小星!”一个男生边哀嚎边数出三张红票子。 “小星!真是妈妈的好大儿!”许淼扑过来勾住宋星意脖子,另一只手蹂躏他刚吹好的头发。 “发型!起开!”宋星意拍开她的手,目光精准投向座位上那位周身笼罩低气压的选手。 虽然俩人英语都有了很明显的进步,但0.5分的碾压优势,足够宋星意把尾巴翘上天。 裴诵盯着自己错了八个完型的卷子,表情介于想笑和想哭之间。 在宋星意看来,宛如刚被生活痛揍了一顿。 “小裴,别哭了啊,说了碾压你就碾压你。” “呵。让你了。”裴诵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对这种级别的嘲讽早已免疫。 “小裴以衣换心,变‘小悲’咯。”徐骁行懒洋洋靠在后门框上补刀。 “哈哈,松哥,你这0.5分值我两千多块呢!”许淼也凑过来。 “简直就是聚众赌博!我裴诵实名举报!” “行行行,周末KTV,我许三水请!满意了吧?” “这可以!去西区我家新开那家!给你打八折!”陆辞树立刻比了个“八”,商人基因瞬间激活。 许淼翻个白眼:“行吧,零花钱还够填你这坑。” “为什么?!小陆!为什么要给这个邪恶的女人打折!”裴诵痛心疾首。 “先骗过来再说嘛。”陆辞树凑近他压低声音。 “噢~~~”裴诵恍然大悟。 “俩神经病。”宋星意听力绝佳,精准吐槽。 “小星,声声,你俩去不?”许淼说到“声声”时故意夹起嗓子,阴阳怪气拉满。 起因是上周三,一个高一学妹红着脸塞给江昼声一封信。江昼声想还回去未果,正打算扔,被许淼截胡。 “江哥,这啥?”许淼明知故问,还挂着一抹八卦的笑。 “别看,”江昼声顿了一下说“看了也别到处说。” “保证!”许淼拆开信,声情并茂朗读第一句:“亲爱的声声——”音量刚好让刚进门的宋星意捕捉到。 宋星意凑热闹,指着中间一句念:“我们家声声真的好可……”后面的话被江昼声一把捂了回去。 “这么多人呢!” “哟,你还会害羞?我以为你脸皮比地幔还厚呢!”宋星意想起那个一定要塞给自己蛋糕的某人。 “可以比比。” 从此,江昼声在这俩人嘴里失去了本名。 宋星意一听许淼这调调,立刻想起那桩糗事,噗嗤笑出声。除了当事人,没人懂这笑点。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江昼声,对方也正看着他笑。 “不去,唱歌废嗓子。”宋星意抹了把脸止笑。 “不去,酒精过敏。”江昼声目光从宋星意脸上移开。 “你俩小学生吧?啥都不会!”裴诵大失所望,“人多才好玩!” “上次谁说我唱歌像哭丧来着?”宋星意精准回击。 “呃……开、开玩笑的嘛!”裴诵又觉得有点不服,小声加了一句“但肯定是有事实基础的” “那还是不去。” “那你呢江哥?为啥?” “不去。” “啊?”裴诵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啦好啦,我们再多摇点人。”陆辞树拍拍“小悲”的后脑勺顺毛。 “小星在家要乖哦,早点睡,别太想我。”徐骁行凝视着宋星意黑亮的眼睛。 “谁想你!肉麻!”宋星意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那你会想我的吧?”江昼声看着他,手自然地搭在宋星意大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 “想得美。”宋星意嘴上嫌弃,却也没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权当是看在那每天一块小蛋糕的份上。 周五班会课。 “都——赶——紧——回——座——位!”华芳人未到声先至,“靠窗的同学开空气净化器!” “班会安排!”底下窸窸窣窣,“安——静!”讲台被拍得砰砰响。 “社团活动恢复了!入社退社找文艺委员拿表!老规矩,最多俩社团!” “这学期新增电竞社、甜品社,其中甜品社是从烹饪社分出来的,想加的找社长交表。” “天文社活动时间改周四晚六点到八点。” 华芳又絮叨了一堆社团注意事项。宋星意在底下跟政治作业死磕。理科班也得学政治,高二上学考等级挂钩毕业和升学。 “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斗争性和同一性……”他小声嘀咕,“一个东西这么多‘性’,它自己不会炸吗?矛盾它自己知道吗?” 听着他发牢骚,江昼声觉得那撮翘起来的呆毛都透着股可爱的怨念。 “矛盾问题的精髓是普遍性与特殊性。基本性质是斗争性和同一性。”他低声提醒。 “真的假的?”宋星意狐疑地转头。 “假的,别写。”江昼声声音懒散,觉得他这问题问得有点呆。 “真的假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真的,我是假的。” 宋星意哗啦翻他那几乎崭新的《哲学生活》,定睛一看,“就是你刚说的这句!你是真的!” “哦。” “那你骗我!” “因为你看着就很好骗。” “你……”宋星意被噎住,正欲反击,讲台上华芳重重咳了一声:“某些同学!教室不是茶话会!少交头接耳!” 宋星意朝华芳挤出个讪笑,桌下狠狠踩了江昼声一脚。 “嗷!”叫的却是前桌的裴诵,宋星意甚至都要以为自己踩错人了,原来是裴诵水杯倒了,半杯水精准浇在陆辞树裤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诵手忙脚乱转头抽宋星意桌上的纸巾,帮陆辞树擦裤子上的水。 “别擦了,老师!我回趟宿舍!”陆辞树站起来。 “去吧,我微信跟宿管说。” “好了!现在说月考情况!”华芳敲敲屏幕。成绩表亮起,底下瞬间安静,空气里弥漫着考后特有的躁动与期待。 “咱班语文第三,数学第一,英语第一,物理第一,化学第二,生物第一!语文老师很生气!接下来语文作业会加码,都给我注意时间分配!” “奖状先发下去,表彰大会要用。” 杭城三中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大考之后都会举办一次表彰大会,表彰那些单科年级第一和总分年纪前20。 “这次年级前二十,咱班进了四个:陈晴、叶胜泽、胡国立。”华芳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还有一个,让我很意外。” 前三的“三幻神”坐得稳如泰山,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飘忽不定的第四把交椅。 “是江昼声同学。” “我去?” “适应能力这么强?才一个多月呢!” “人家在北城就是学神好吧!” “牛还是江神牛……” 成绩这么好?宋星意下意识瞥向同桌,对方也恰好看过来。 “江昼声同学这学期刚转来,状态调整得非常好,大家要向他学习!”华芳眼里的欣慰快溢出来了。 “单科奖状:英语第一许淼,保持!化学第一陈晴,状态回来啦!物理第一——”华芳声音拔高,“宋星意和江昼声!并列!” “还有之前承诺的,英语均分第一,我自费带你们出去!班长先征集意向!” “要去游乐园!” “山地露营!” “自然博物馆!” 教室瞬间炸锅,考后的兴奋彻底释放。华芳笑着摇头,下课铃适时响起。 “你果然是假的。”宋星意从桌肚摸出早上江昼声塞给他的瑞士卷,恶狠狠咬了一口。 “不好吃?我看你干掉第六个了。”江昼声指指他手里的点心。 “No!”宋星意咽下,“你成绩藏这么深,我感觉受到了背叛。” “哪有,小宋老师教得好。” “屁!我讲题你根本不用我的方法!一个多月,从选择题只蒙对俩到物理单科年级第一?”宋星意凑近,试图从那双含笑的眼里挖出真相,“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开挂了?” “所以是你厉害啊。”江昼声抽了张纸巾,极其自然地擦掉他嘴角沾的一点点奶油。 “你……”宋星意被这动作弄得耳根微热,低头又咬了一口卷。 “讲真,江哥可能是第一个能听懂宋星意讲题思路的地球人。”裴诵转过身,一脸膜拜地看着两位物理大佬。 “我觉得我的大脑构造,跟你们有壁。” “中肯的,这点我同意。”宋星意点头。 “快别埋汰我了!你英语还进步那么多!”裴诵握拳,“我裴某人下次必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几个字让宋星意又想起了那本“特别”的笔记。那张荧光黄的便利贴,被他用双面胶粘在了书桌正前方,一抬眼就能看见。 我的光芒源于你的开怀。 怎么有人能这么土……又这么……宋星意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唉?发什么呆?还笑?”裴诵的手在他眼前晃。 “没什么。” 江昼声懒洋洋向后靠,手臂搭在宋星意椅背上。 一束阳光穿过窗棂,不偏不倚,落在宋星意柔软的发顶,跳跃着细碎的金光。 周六下午,“vvvvvip会所”群消息狂闪。 松:@sta_r 小星!最后通牒!水姐请客!机不可失! 树:最大包间!环境绝对不输你家酒店! 松:@z @sta_r 来嘛来嘛~ 水水水:裴诵你恶心死了!陆辞树你个奸商!说好的八折呢?给我订了个最贵的! 水水水:[菜刀][菜刀][菜刀]我要找你妈妈告状,你给我等着。 树:说了没?我这就把我妈微信删了。 树:删了。 水水水:……手速还是慢了一步。 sta_r:吵死了,不去。有大事。 松:你能有啥大事?江哥呢? z:家里管得严。 幸存者9327:我到了!刚下课。小星不来?那我替你多吃点哈! 水水水: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什么要报复我?[国际友好手势] 松:淼姐是我永远的神! 树:淼姐是我永远的神! 幸存者9327:淼姐是我永远的神! 宋星意手指悬在复制键上,月月一个飞扑跳上沙发,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他胳膊。 “干嘛呀?”宋星意熄了屏,捞起小狗揉搓它粉嫩的肉垫。 “汪!汪!”月月小声叫着,湿漉漉的鼻尖蹭他手背。 怎么会有小狗这样可爱的东西! “哎呀,月月怎么跑这儿来了?”蓉姨拿着牵引绳过来,把小家伙抱起来,“走啦,散步去,消消食。” “小淘气。”宋星意笑了笑。 “少爷真不吃点东西再走?空着肚子出去胃要不舒服的。” “不了。”宋星意抬腕看表,“该出发了,晚上可能……会晚点回。” 第14章 前方 “哦……好吧。”蓉姨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衣架上还挂着未动的早餐袋。 “走吧,月月。” 宋星意走到了玄关处,套上了一件衬衫外套,把手中的一盒药揣进口袋里。 他叫了辆车走到保安亭处等着。 已是夏末,风更加柔和了一些太阳迫近地平线,一片金黄。 晚风卷着香樟气息扑进车窗,宋星意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发呆。那棵歪脖子香樟下,曾有个笨蛋举着物理卷子当白旗,在保安注视下站成雕塑等他解救——当时那人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此刻正悄悄爬上他翘起的嘴角。 宋星意觉得滑稽,甚至是有些怪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宋星意看了一眼车牌拉开门,上去了。 “杭西区里亚湾是吗?” “对的。” 说着宋星意点开通讯录,点击第二个联系人。没过几秒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轻柔的女声。 “还有多久到?我来接你。” “应该,20分钟。” “那我在门口等你啊,顺便去买点水果。” “嗯嗯。” “最近好点了吗?” “我到了跟你细说。” “好啊,哎,老板这个称两斤,甜。好嘞!” “那我挂了先。” … “先生到了,请在右边下车。” “谢谢。” 刚刚下车,就一辆自行车飞过,宋星意快速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车门上,沾了点灰。 “抱歉!”那个骑行少年的声音混在风里,却很是洪亮清晰。宋星意后知后觉,自己从左边下车了,而且并没有助力过往车流。其实一开始错的是自己,明明自己还麻烦到了别人,这是别人先给自己道了歉。 宋星意正欲说什么,可那个少年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咽了下口水,将所有的话一并吞下。 “小星,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来。”一个女人朝宋星意走去,她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身穿一袭白裙,上面有着各种颜色的印子,很淡,几乎是看不到。右臂的玫瑰花刺青,显得她很有个性。 “阿姐,好久不见,又变好看了呢!” 女人笑了,眼角出现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就你嘴甜,我们走吧。” 女人领着宋星意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旁边人家在阳台上养了一盆绿萝。长得油绿,也很长很长,叶片摸到了宋星意的头顶。 “记得抬脚啊。”女人把头发别在耳后,柔声说了话,“这块石头还怪碍事的。” “其实有一种探险的感觉啊。” 女人笑了一下没答,走出了小巷。“哎,到了,这边是我新种的绣球花。” “很好看的啊!” “那可不,那块还很空,我打算种树呢。”女人走到水池前开始洗水果。 宋星意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从一旁的楼梯往上爬,石梯被打扫的很干净,栏杆上面爬满了蔷薇,很是漂亮。 宋星意爬上楼梯,进了书房。 午后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慵懒地铺陈在深色胡桃木地板和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空气里混合着雪松香薰的沉稳与手冲瑰夏咖啡的馥郁果香。 墙壁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画,署名都是同一个人“南斯”。宋星意也不确定女人是否真的叫这个,她向来是称他为“阿姐”的,因为他说这样叫人会越来越年轻。 书架上除了专业典籍,还散落着几件颇具玩味的当代艺术木雕。 “小星,你吃不吃草莓?”那个女人也拉开帘子进来了。 “我尝尝。” “那。” 草莓真的很甜。 “阿姐,阿牙在哪里?” “牙牙他在那里睡觉呢,我们小声点说话。”南斯说着用小拇指指向卧室那边。 阿牙是阿姐的好朋友,她们两个住在一起,阿雅不爱说话,在宋星意的印象中,阿牙是一个安静沉默的女孩儿,脸圆圆的,也很可爱。现在宋星意桌上还摆着阿牙送给自己的木雕生日礼物。 宋星意姿态闲适地陷在沙发里,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浅米色的羊绒开衫衬得他肤色如玉。此刻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近乎完美的社交性微笑,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某种无声的节拍。 “嗯嗯。”宋星意点头。 南斯将一杯果汁推到他面前的矮几上,声音平稳温和:“高二的第一个月,感觉如何?新环境,新节奏,还适应吗?”“还行吧。”他开口,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润,但语速偏快,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课业肯定跟的上,就还是那个英语。”他顿了一下,“不过……” 南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转折,身体微微前倾,鼓励道:“不过什么?” 宋星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一点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困惑和……某种微妙的暖意。 他拿起矮几上南斯给他准备的果汁吸管,无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住吸管口,含混地说:“不过……我那个新同桌,江昼声,他……他有点奇怪。” “哦?新同桌?怎么个奇怪法?”南斯饶有兴趣地问,他注意到宋星意提到这个名字时,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他…话有点少,不过我话很多。”宋星意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橙汁,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而且他每天都给我带小蛋糕。”说到“小蛋糕”三个字时,他的声音里明显多了一丝真实的困惑和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受宠若惊,“真的,每天!而且都不一样!今天是抹茶慕斯,昨天是提拉米苏,前天是芒果千层……变着花样来。” 南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听起来是好事?你之前不是说胃总不舒服,经常忘记吃早餐?” “是好一点了。”宋星意承认,眉头却微微蹙起,那点困惑感更浓了,像只遇到奇怪坚果的小松鼠,“可是阿姐,你说……他为什么啊?”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不解,“我跟他说话,他基本就听着,偶尔回我几句,特别有耐心,我有时候叽里呱啦说一堆废话他也不烦……但他自己几乎不说他自己的事。然后,就……就坚持带蛋糕。”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别扭,“我跟他说不用这样,他说……‘顺手带的,不让浪费’。”他模仿着江昼声那没什么起伏但异常笃定的语气,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 南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宋星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困惑之下,其实藏着一种被意外关怀触碰到的无措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宋星意正在体验一种纯粹的、来自当下的、不带压迫感的善意。 “所以,你感到疑惑,甚至有点不安,是因为这种‘好’没有明确的理由,和你过去的某些经验不太一样,对吗?”南斯温和地引导。 宋星意沉默了几秒,手指又不自觉地绞住了抽绳。过去的阴影——父母冷漠的打款、七岁前无尽的黑暗、一年前国外那扇将他隔绝在外的门——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漫上心头,带来熟悉的窒息感。 他轻轻吸了口气,试图驱散它们,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橙子果粒上:“嗯……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南斯将宋星意细微的挣扎看在眼里,他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放得更柔缓:“星意,有时候,接受善意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也许江同学的行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是他的一种表达方式——一种他认为适合你的、让你感到舒服的方式。就像你提到他话少但耐心,会和你一起开玩笑,这都说明他在用他的方式靠近你,回应你。” 他放下茶杯,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注视着宋星意:“过去那些不被看见、不被回应的感受,是真实的痛苦,它们塑造了现在的你的一部分敏感。但江昼声带来的这些小蛋糕,你胃病好转的身体感受,以及他倾听你、陪你玩笑时的轻松感,这些都是同样真实的、正在发生的‘好’。试着去感受它们,星意,就像感受这杯果汁的酸甜,或者窗外阳光的温度。不必急着去分析‘为什么’,先去接纳‘它正在发生’这个事实。” 南斯顿了顿,看着少年微微怔忡的表情,继续道:“记住当下的、这些细小的喜悦和温暖,它们同样是真实的,并且……它们证明了一件事:你值得被这样关心和对待。这和过去发生了什么,没有必然的关系。你,宋星意,本身就值得。” 宋星意停下了所有小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南斯,又仿佛透过他看向虚空。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薰衣草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清晰起来。他胸腔里那颗习惯了紧缩和防备的心,在南斯平静而有力的话语中,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条缝隙,透进了一缕名为“允许自己接受美好”的光。 他低下头,看着杯子里被自己咬得扁扁的吸管头,又想起江昼声每天放在他课桌上、包装精致的小蛋糕,还有对方偶尔被他逗笑时,那双总是显得有点冷淡的眼睛里瞬间漾开的、如同初雪消融般的温柔笑意。 “值得吗……”他低声重复着,像是在问南斯,又像是在问自己。这一次,他眉宇间那惯常的脆弱和困惑,似乎被阳光融化了一点点,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带着不确定却又隐隐期待的微光。 南斯就静静地看着宋星意,耐心等待对方的眼神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好。”她又揉了揉宋星意的头,就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隔音不好,宋星意听到了开火的声音,想转头去看,可是愣了很久,自己还是一动也没动,他的指尖把玩着外套的袖子,看着瓷白的大理石砖,宋星意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墙上挂钟的指针无声的走着,每1秒都成为绝版。 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南斯询问的声音。 “小星,你吃不吃阿姐炖的土豆牛腩啊?我和牙牙两个人吃不完。” “哦,好啊。” “唔!好烫”南斯把土豆牛腩端上桌。 “那你先吃,我去叫牙牙。” 宋星意夹起一块土豆放在嘴里一抿就烂了,吸满了汤汁,里面似乎还撒了一点胡椒。 “来了来了。”南斯身后跟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 “阿牙,好啊。” 那个女孩看到了宋星意,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坐下了。 “医院把我调到杭西区这边了,离我们的家更近了。” 阿姐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心理与精神医生,也是宋星意在发现自己不正常后找的第一个心理医生。 高一那年某次事件过后,宋星意发现,自己会在夜里毫无征兆地流泪。他是个顶要面子的人,白天在学校里,对着同学笑得比谁都明朗,仿佛那点暗影从未沾染过他。只是笑得越用力,回到夜晚独自一人的房间,那份沉甸甸的茫然和焦灼就越是清晰,无声地漫上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这不像他。或者说,他快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 他偷偷去过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钻进鼻腔,带刺似的,让他坐立难安。诊室里,摄像头沉默地悬在角落,像一只只没有温度的眼睛。他总觉得它们在盯着,在等着,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剖开自己,将那些连自己都觉得丑陋不堪、黏腻肮脏的内里翻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时候,深陷泥沼的他,连最后一点赖以苟延残喘的空气,大概都会被那些无形的、世俗的唾沫星子彻底剥夺。溺毙其中,连挣扎都是徒劳。阿姐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她没多问,只是在一个周末,把宋星意带回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向阳的公寓。大约是觉得这里能让病人放下最后那点顾虑,试着坦诚一点,面对自己。 结果如何?没人敢轻易断言。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干净的桌面上,一片寂静。 “那很好了,我的工作室也差不多定下来了。” “哎呀,我们家牙牙就是厉害。小星,有空带你去看看那些木雕,真的超级精致。”南斯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骄傲。 宋星意看着南斯顿了一下,道:“好的啊。” 晚饭过后,阿牙给了宋星意一件木工雕一品说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宋星意这才意识到再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谢谢阿牙!” “没事。” “哎!小星!”在厨房洗碗的南斯叫了一声,“小星,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把垃圾带下去啊。” “哦!好的。” 夜晚初秋的风有点凉,宋星意庆幸自己穿了外套,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木雕,心里也踏踏实实的。 他打车到了别墅区门口,疑惑今日大门口晚上为什么一盏灯也没有开,这样想着突然就被人捂住了眼睛和嘴,拽到了一辆车上。 夜黑风高,居然真的有人行匪徒之事。 实在是太黑了,宋星意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听到“歹徒”笑了一下,这一笑让宋星意放下心来,然后用力把捂着他嘴的那手扒开,又突然被人圈进带着蜜桃香的怀抱。 挣扎间后颈擦过温软触感像是谁的唇瓣无意掠过。 “surprise!”车厢顶灯骤亮,许淼拍下的视频里,宋星意正攥着江昼声的袖口。 “几个人是不是有病?” “哎呀,小星,我们想了想还是得带上你。”裴诵兴奋的声音响起。 “有没有被绑架的感觉?”许淼在一旁说道。 “神经病啊!”宋星意笑的出来。 “过几天你生日了,我们早就给你布置好了,今天提前给你庆祝了。” “生日快乐!” “小星,生日快乐啊!” 下周五的表彰大会上,丁校长讲了一大串心灵鸡汤后就开始进行颁奖仪式了。 沈强一只手牵着宋星意,另一只手牵着江昼声走上了领奖台。 “本次物理单科第一名,高一9班宋星意和江昼声。” 沈强消息息的站在两个人之间,欣慰的看着自己交出的两个第一,摄影部的同学在下面拍照。 “来,看这里。” 快门定格。 宋星意回到了下面的座位,江昼声还有一个奖要领,他坐到了裴诵的旁边,看着台上。 “我去了,小星你这张照片帅飞了,还有我江哥也帅。”裴诵把手机举到宋星意面前。 照片看来是在报告厅一个较偏的地方偷拍下的,江昼声和宋星意一左一右并排站着,他们俩站的稍靠前,以至于照片里看不到沈强,就像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那。 黄白的灯光打在他们的发顶上,发丝被光包裹得金灿灿,两人目视前方,眼里星亮。 “发给我。” “行啊,发你微信了。” 照片送达,宋星意直接点击保存,又欣赏了一下鲜亮的奖状和自信的笑容。 《用神来形容我真的够吗?》宋星意用这个文案和照片发了一个朋友圈,立马就有几十个同学点赞。 数学给我去死:小星好厉害,妈妈好骄傲。 我爱放假:这次物理两个,第一稀罕事啊。 小泡泡:你们两个,有点萌怎么说。 猫耳:3楼这句喷不了,背景大屏幕还是红色的。 我磕cp,磕生磕死:长昼拥星cp,不谢。 数学给我去死:小星你不要看评论区啊,妈妈不允许。 云里物理:哎呀我们小星还小,你们不要大胆发言。 … 评论区几乎都是女孩,宋星意没有备注的习惯,所以他也不知道发评论的究竟是谁。她们大部分都是通过年级群里加上自己的。申请原因80%是来问物理题目,不过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裴诵,这个cp是什么意思。” “CP啊,搭档的意思。”裴诵一着头再给别人发消息,是在斗图。 “哦,确实,我们是很好的学习搭档。”宋星意自言自语,声音很小,手指继续往下滑。 “什么?”裴诵靠过来,只看见了宋星意手机上一片评论。“你这朋友圈怎么像微博官宣一样?这么多像网友一样的人,稀奇古怪的名字。” “官宣什么?这都是我的同学。” “官宣恋情啊,讨论度这么高的话。”裴诵笑着开玩笑。 “什么啊?滚远点。” “真的很像啊,给你看这条微博,顶流男明星公开恋情,评论已经3000万了。” “不一样的。”宋星意嘀咕。 “什么不一样啊?”江昼声回来看到自己的小家伙又炸毛了,于是上来搭了一句话。 “呃…没什么。”宋星意瞪了一眼裴诵。 “啊对,没什么。” “什么事情这样不想和我说。”江昼声注意到宋星意粉红的耳垂。 这个人果然很奇怪。 “我们在讨论陆辞树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宋星意对上江昼声的眸子。与此同时他也打量着江昼声,三中校服笔挺地穿在身上,名牌在报告厅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还真有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舞台灯光骤然变幻,像是失了控。一盏悬在高处的大灯尤其不驯,光束毫无章法地扫过观众席。其中一道强光,恰恰从江昼声背后打来,瞬间为他笼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又有一束,几乎是擦着他的颈侧掠过,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宋星意的脸上。 太刺眼了。对阳光的本能排斥让宋星意浑身泛起细密的不适感。可江昼声就站在那光晕的中心,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即便刺目,也挪不开眼。 “怎么呆了?”江昼声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宋星意的下巴。 宋星意猛地回神,脖子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明明是温热的触感,指尖的温度甚至算得上暖。可那一瞬间,宋星意却莫名地惧怕它。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滚烫的烙铁,会灼伤皮肤;又或者,那轻轻一点,会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让一切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反应来得毫无道理。 “我……”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时找不到妥帖的言辞。 “这个,送给你。”江昼声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语,递过来一个素净的小盒子,顺势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打开看看。” 宋星意认出来:“这是……你刚领的奖品吧?”他对年级前二十那份特殊的奖励略有耳闻。据说是杭城三中特制,意义非凡,极其珍贵。他自己从未得到过,身边那群“狐朋狗友”更是无缘触碰。 盒盖开启。深色丝绒衬底上,静静卧着一条红绳手链。绳结中央,系着一粒小小的黄金,被精巧地塑成星辰的模样。黄金星辰的两侧,点缀着几颗温润的木珠。衬布上,烫金的“金榜题名”四个字,在柔光下泛着含蓄的辉泽。 “今天是11月21号,”江昼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耳边,“宋星意,十七岁生日快乐。” 周围的灯光仿佛也感知到了这一刻的郑重,倏然变得柔和温顺,连那盏方才还胡乱扫射的大灯,也乖乖地静止了光束。 宋星意抬眼,撞进江昼声的眸子里。那双眼睛深处,清晰地映着盒子中央那颗小小的金色星辰。刹那间,他像是看见了夜幕低垂,星河流转,一颗璀璨的星子挣脱了天幕,直直地坠入凡尘。它穿透空气,落入一泓澄澈见底的深潭,缓缓下沉,最终沉潜进宋星意的心腔深处。 胸膛里,仿佛被那坠落的光,无声地、彻底地照亮了。 宋星意双手接过盒子,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谢谢。” 表彰大会的余音散尽,人潮开始向报告厅外涌动。宋星意将盒子小心地揣进外套口袋,掌心覆在外面,紧紧拢着,像是护着一簇随时会被风吹熄的微小火苗。 “走吧。”裴诵的手臂自然地搭上宋星意的肩,“饿死了,陪我去吃那家新开的泰餐?” “好啊,”宋星意应着,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轻快的上扬,“我也馋了。” “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女生愣在原地,脚边散落了一地圆滚滚的木珠,还有几颗正沿着台阶,不紧不慢地往下滚落。 “哎呀,好端端的串珠,怎么突然就断了呢?”女生懊恼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拢那些珠子,“对不起,麻烦让让……” 她小心翼翼地捡拾着,很快有其他热心的同学加入了帮忙。“我来帮你。” “谢谢啊!” “是挺奇怪的,怎么会突然断掉?”有人低声疑惑。 宋星意也觉诧异。绳子老化?可一条手串,要戴到绳子老化断裂,需要多久?短则三五年,长则……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磨损的痕迹。 这念头在脑中盘旋,他下意识地转回头,目光却毫无防备地,再次坠入了江昼声看过来的视线里。那双眼睛沉静依旧,正静静地望着他。 “不是说饿了?”江昼声的声音平稳地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凝滞,“两个人还磨蹭什么,不是要去吃泰餐?” “松哥,我们快点。” 第15章 星星 杭城的节气总爱在晨昏线里捉迷藏,暑气还赖在老槐树的枝桠上打盹,风里忽然掺了薄荷味的凉意。 宋星意瞥向窗外,当呵气能描摹出白雾的轮廓,那些游走在深秋与初冬边缘的暧昧时分,分明是被造物主悄悄藏起的第五幕季节。 “啊……切!”是裴诵在大课间的打的第4个喷嚏。 陆辞树伸手关上窗,将浅绿色小青蛙暖手宝塞进裴诵怀里。那团毛绒织物在少年掌心舒展开四肢,翡翠色眼珠映着教室的LED灯光。 “好恶心的造型啊!宋星意,你过来看这个。” 宋星意停下笔,欣赏这个奇特的暖手宝,“跟陆辞树人一样恶心,你说长得像不像你旁边这个人?” “你们两个要干嘛?我好心给你暖手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不然呢?”裴诵把脸埋进暖烘烘的绒毛里,声音闷闷的,“给你点三炷香?” “脑子有病。”裴诵把“小青蛙”放在口袋里。 宋星意对天气的超觉迟钝感止于一股钻进衣服的冷风。 今天宋星意忘记在里面添衣服了,一件校服衬衫和秋季制服外套根本无法阻挡突如其来的降温,因为前几天和小里同学对骂,直接让他静音,今天就没有天气播报。 早上到教室时,宋星意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寻找一件可以穿的衣服,里面全都是洗好的篮球衣和球鞋,扑面而来的薰衣草洗衣粉味,中间还夹带了几缕木质沉香,来源是柜壁上挂着的乌桕果香囊。 宋星意不死心地翻找第三遍,毛衣果然都落在宿舍了,把身上的制服裹得更紧了一些,抬起膝盖往前顶,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我可怜的小柜子要被你撞坏了。”带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江昼声站到宋星意旁边,看似心疼的摸着旁边的那个柜子。 宋星意抬眼,“这是你的柜子?”上面还真挂着江昼声的名牌和学号。 “那是你的?”说着他打开柜子。 “我也没说是我的啊。”对方顶嘴。 江昼声没答,他在柜子里找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 “哎呀,我姐怎么给我放了两件外套啊?” “嗯?”宋星意转头时发梢扫过对方下巴,他又回来探向江昼声的柜子里,柜门大方敞着,是很熟悉的味道,是江昼声身上经常带着的乌桕果味。 宋心怡并没有找到这份新乡的来源,目光被里面两件大衣吸引,一件是咖啡色的,还有一件是深黑色的。 “江昼声,你把这件衣服借我穿呗。”尾音不自觉带点撒娇意味,“我衣服都在寝室里。”宋星意抬手指了指那件咖色大衣。 “哦。”这一身“哦”拖得很长,真是“婉转悠扬”,宋星意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无比的欠打。 “可是这个我一般不会给别人穿的。” “我们是好朋友啊,不是别人。好朋友是要互帮互助的。” “不行。” “可是我现在好冷,如果不穿你的衣服,我就会……” “你就会什么?” “我就会更冷,因为心寒了。” “那你好可怜啊,给你吧。”江昼声取下咖色大衣给宋星意,脸上挂着淡笑,又像给小婴儿穿衣服一样,给他同桌套上。 皂角香混着乌桕果的清苦扑面而来,“来这只手抬起来,放下。” “还有这只手。”江昼声看着宋星意抬起来的左手。手腕上那串红绳十分的突兀,一旁昂贵手表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转,教室里很吵,但他就是听到了。 “帅吗?”宋星意理了一下衣领。 “好看的。” 大衣松垮地垂到宋星意大腿中段,露出底下两截笔直的腿线。黑色校裤显然长了尺寸,布料在帆布鞋面上堆出几道温柔的褶皱,却意外让视线顺着裤脚滑落,沾着晨露的球鞋正懒懒地蜷在脚踝处。 “其实主要是我长得好看啊。”宋星意心情很好的坐到座位上,衣服安稳的搭在身上,柔软的布料抚摸着他手背和脖颈,是温暖的乌桕香,做题也认真了起来。 到了晚上,同学们刚刚吃完晚餐回到教室,教室里的人才来了一半不到,裴诵和陆辞树都回寝室换衣服了,难怪班级里都清净不少人。 宋星意在最后排靠窗位置不安分的坐着,椅子向后翘,尽管因此发生过无数次的悲剧。可某人还是会不长教训地翘起椅子,美名其曰“这样坐更加符合人体结构,会更加健康和舒适”,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微信小视频上看到的。 他嘴里还嚼着江昼声给他带的奥利奥雪花酥,另手拿着一本3500词汇看着,神经散漫,甚似南方大院门口看报纸,晒太阳的老大爷。 “每个单词都要好看,考试就喜欢考一词多义。”江昼声转笔,这次笔却不小心掉了,于是弯腰去捡。 宋星意放下翘起的椅子,他为了自己不摔跤,另一只手还扶着他同桌的椅子。 柔软的发丝掠过宋星意的大腿,隔着秋季校裤单薄的面料有些许痒痒的。 “连fix这样小的单词都有十几个意思,我到底要记到什么时候啊?”宋星意无奈地看着下面一大串的释义,叹了口气。 “有些单词只需要记重点释义就好了,不过有些单词的某些释义很有趣。” “no,我觉得英语和有趣毫不相关。” “fix,不止修理、固定的等基本重要释义,比如它还可以做名词…” “比如?” “意为让人兴奋上瘾的东西。” 江昼声抬眼看向宋星意黑亮的眸子,对方挑眉也,在看着他,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 “是吗?那我收回我刚刚那句话。” 暗潮涌动,像石块坠入大海,无意识下落,深不可测。 “这次是真的。” 这句话有一点奇怪,不合时宜。 宋星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以前都是假的?”,随后又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对啊,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 “嗯?”宋星意又撕开一块雪花酥,“你说什么?” 一点都不认真。 “哦,我想到了将这个函数进行参变分离,然后进行二次求导。”江昼声转回去,若无其事的写起了数学作业。 “蛤?”宋星意满脸问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昼声。” 江昼声刚想反问,教室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直接走了进来,两手搭在他俩的肩上。 “快走了,今天社团有活动。” “我都忘了今天周四。” “走吧,上周的测星图还没绘制好呢。” 天文社在3号综合楼的5楼顶部,他们必须从教学楼下到1楼,然后再从3号综合楼上去。 高中生的体质确实要虚弱一点,更何况他们马上要迟到了,一直用跑的。 徐骁行在喘气“小心你什么时候可以在这栋楼建个电梯啊?或者和教学楼建个连廊也行。” “闭嘴吧,建了也轮不到你用。” 三个人卡着点进到了顶楼天文活动部。 社长肖淮站在观测窗前,正用麂皮绒布细致擦拭折射式望远镜的目镜。 “老何今天带了好东西过来。”擦拭声里突然混入中气十足的嗓音。众人转头,看见社团指导老师正从防尘柜里抱出个檀木盒子。这位杭城大学天文系教授总让人过目难忘——明明年过五旬,浓密银发却像刚焗过油的狮鬃。 自三中花重金建成本省首座中学天文台后,这位总爱在西装口袋别星空领针的老教授,就成了每周四雷打不动的特别指导。 “老何,我们到了。”几个人拿上旁边的专用手套带上,天文社的望远镜等各种设备都是瑞士进口的,反正都不便宜。 杭城三中为了给这些富家子弟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对于辅助学习的工具可谓相当重视,高昂的学费都用在了刀刃上。 “来啦,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今天可能还会有双子座流星雨。” 老何摸了摸自己的密发,越看这些设备越喜欢。“哎呀,这东西好啊,你们这小孩儿命是真好啊。”他转动着螺旋。 “我小时候啊全校都没有一个天文望远镜。” “当时我们家还穷,根本没钱买。” “我就求我爸妈他们也不懂什么天文每天省个几毛几分的,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个放大镜。” “放大镜?和天文搭边吗?”肖淮说着按下一旁的天顶开关。 六千三百片钢化玻璃鳞片在机械传动声中缓缓舒展。这座耗资千万建造的首座中学天文观测站,此刻正显露出它最惊艳的姿态——六片弧形水晶幕墙如同睡莲收拢的萼片,在齿轮咬合声中次第开启,将残余的天光切割成细碎的虹彩。 老何总说这是校董会的浪漫主义杰作,当穹顶完全绽放时,镶着铜质校徽的转轴会带动所有玻璃片偏转15度,让星辉与暮色在棱镜效应中交织成流动的极光。 “没有关系呀,我天天拿个放大镜就到处看,有时候可以在地上趴上一整天。” “我是到了大学才接触上天文望远镜,那种从教科书上搬到现实的感觉真的是很美好。” “所以我当时就决定当一名天文学家。” “当你仰望群星时,你会觉得你才是最成功的造物主。” “好了,以北极星为中心,开始记录吧。” 宋星意第三次调整镜片组合,目镜里依然只有混沌的暗影。根据《青少年天文观测指南》第四章的光学原理,他用直尺测量了镜筒长度,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何老师。”他举起标着刻度的工程笔记本,“主镜和副镜间距偏差2cm,应该是光轴没对齐。”正在检修赤道仪的老何凑近镜筒观察窗:“聪明,这批望远镜的大头镜片是抛物面,和你中筒的球面镜不匹配——现在库房里匹配的都被借走了。” “你找个人拼一下吧。” “哦,好的。” 宋星意直接走到了江昼声的旁边,推了推他的肩膀,“起开,我来。” 江昼声没理,还在专心调试镜片。 “江昼声,你给我看看嘛。”宋星意站到镜头旁边看着对方。 “等一下。”江昼声捏了捏宋星意的后颈指尖微凉,宋星意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雪花酥放到嘴里,果然甜食会让人身心愉悦。 他看着江昼声,发自内心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很好,他拢了拢身上宽松的大衣。 “江昼声,你好善啊。” 宋星意在下面用自己的鞋尖轻轻敲打江昼声的鞋子。 “什么?”男生抬头和宋星意对视。 “我好帅?”江昼声是真的没有听清,语气十分认真。 “……” “没我帅,走开,我看看。”宋星意手覆上江昼声的腹部,轻轻往旁边推。 江昼声于是就站在宋星意后面,天文台的玻璃穹顶正在暮色中绽放,六千片棱镜将残阳折射成紫红色极光。宋星意趴在望远镜上调试焦距,后颈忽然落下一片凉——是江昼声摘手套时蹭过的指尖。 “看到猎户座星云了吗?”温热吐息拂过他耳廓。 少年猛然后退撞进对方怀里,观测窗倒影里,两颗脑袋几乎要碰成双星系统。江昼声的指节还卡在调焦旋钮,将他困在金属器械与胸膛之间。 “这里...”带着薄茧的拇指按上他虎口小痣,“是天津四的位置。” 宋星意突然想起昨夜预习的星图——天鹅座α星,夏季大三角最亮的那颗。此刻却觉得所有星光都比不过身后人眼里的银河。 当双子座流星划破天际时,老何正在讲述他童年的放大镜。江昼声忽然扣住宋星意想去许愿的手:“你知道流星其实是...” “太空垃圾燃烧。”他们异口同声,又为这份默契愣住。 江昼声坐到旁边的蛋型椅子上,仰头饮尽最后一口星空,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可我还是想为你向每颗陨落的星辰祈祷。 防尘柜玻璃映出他们交叠的倒影,像两颗终于进入共轨周期的行星。 黑发乖巧的躺在主人的头上,主人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黑亮,比他看到的所有星星都要澄澈干净。 他就静静看着宋星意。 他睫毛很长很密,皮肤白皙,下巴也尖尖的,眼角的泪痣逆着月光,化作黑色小彗星。 “你真好看。” 声音清冷又好听,音量不大,还是被宋星意捕捉到了。 “当然。”对方扬起嘴角。 四下静谧,他们都是仰望星星的人。 小天体们反射炽热太阳光,把光泻进了观星人的眼睛里。 无论何时太阳都会将自己的全部给予万物。 那太阳也很好了。 第16章 Merry christmas 平安夜,暮色初染。宋星意被江昼声押着从食堂出来,踩着一地碎金般的残光往教室走。 这样的押送久了,连敷衍扒拉几口的食堂饭食也嚼出点滋味,尤其看对面那人慢条斯理咀嚼的模样,竟比碗里的油星更下饭。 他盘算着避开陆辞树和裴诵那处“话痨风暴眼”。那两人你来我往,言语像炒豆子似的噼啪作响,活像后厨里颠勺的师傅,一刻不得闲。 刚踏进教室,两人脚步同时顿住。课桌上堆叠着十几份彩纸包裹的礼盒,五颜六色的缎带在日光灯下泛着细碎的光,像一群敛翅栖息、色彩斑斓的霓虹蝶。 “什么东西?”宋星意拿起自己桌上一个。 “平安夜……苹果?红的,青的,白的。”宋星意地小声说。 江昼声默不作声,将每个礼盒上的小纸条仔细取下,然后把苹果一一取出,拢进一个透明塑料袋里。动作利落,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 宋星意看着他收拾那堆华丽的空壳,脚尖无意识勾了下对方椅腿:“啧,地铁口翻垃圾桶的熟练工?” 对方动作微滞,“给我姐,她喜欢。” “哦,”宋星意拖长了调子,“那还有点像……采蘑菇的小姑娘?” “没好多少,”江昼声抬眼,眼底有极淡的笑意,“还变性了。” “小姑娘,过来。”宋星意从书包里掏出一颗苹果糖。镭射糖纸将头顶灯光解构成虹,在他掌心晃成跳动的星子,也落在江昼声伸过来的指尖上。“喏,昨天缠着我家师傅教的。” 江昼声接过那颗糖色微深的苹果糖,指腹摩挲着糖纸边缘。“宋师傅,”他声音压低了些,“这是在搭讪小姑娘?” “那要不要,”少年唇角扬起,梨涡若隐若现,“再配个响亮的口哨?” 江昼声低笑,在宋星意试图吹响却漏风的间隙,也从自己包里摸出一件东西。 “先生,”他掌心向上,递过去,“买朵小玫瑰吗?” 巧了,也是一颗苹果糖。 躺在他掌心的糖果,玻璃糖壳裹着暗涌的绯色。灯光落上去的刹那,真像一朵在雪夜里悄然舒展的红玫瑰。“搭讪该用这个,”他指尖不经意蹭过宋星意虎口那粒小痣,“至少……不会破音。” “哪里破了!”宋星意争辩,眼底却亮起来,“你也想到了?哎呀,兄弟抱一下!” 他侧身抱住了江昼声的脖子,力道带着点不由分说的亲昵。发梢蹭过颈侧皮肤,有点痒。 “裴诵那家伙送的苹果,我还在担心外面有没有涂砒霜呢,江哥这糖……”他松开手,捏着那颗“小玫瑰”在灯下转,“最特别,最用心。” “自己做的。”江昼声唇动了动。 “还是自己做的?!”宋星意声音扬高,下一秒又莫名其妙哼唱起来,“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江昼声眼底笑意更深。前排正和陆辞树说话的裴诵猛地回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神经大条。 晚自习铃声尖锐地刺破空气。华芳踩着尾音进来,脸色有些灰败,手里攥着只小蜜蜂。她走到教室中央,连接天花板的扩音器嗡嗡作响,沙哑的声音从头顶沉沉落下。 “安静。咔…咳咳…”她咳了几声,教室里最后一点窸窣也消失了。 “上次说的奖励,圣诞后一天,莫香山露营。住一晚。自愿参加,不去的跟班长登记。”她清了清嗓子,“我准备了烧烤、食物、睡袋、帐篷。缺的找我借。周六下午一点,山脚集合,我打过招呼了。”又一阵压抑的咳嗽,“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好了,自习。纪律委员看纪律。” 华芳转身离开,带走了最后一点声响。 宋星意坐回座位,指间捻着那颗“小玫瑰”糖,光滑的糖壳触感微凉。 昨晚厨房的灯光下,糖浆熬煮的甜香混杂着焦糊味。温度计的水银柱摇摆不定,不是太高就是太低,熬出一锅锅丑得惊人的失败品。 上次的黑巧意大利面给了他错觉,以为自己指尖真能点化出什么美味。 其实……这颗也还过得去吧?他挑了最好的一颗。算是对那些小蛋糕的回礼,他宋星意,从不白吃白喝。 剩下的残次品,明天切碎了塞给裴诵他们好了。 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小拇指内侧传来隐隐的刺痛。昨天被滚烫糖浆溅到的地方,在白皙皮肤上鼓起一小片刺目的红,像过敏的疹子。他面无表情,用指甲边缘去抠那点凸起。轻轻一下,薄皮破了,清亮的组织液渗出,沿着指节蜿蜒流下,经过腕骨处那粒浅褐色的小痣,格外晶莹。他这才慢条斯理抽了张纸巾,仔细擦净。 周遭一安静下来,那种熟悉的茫然又像薄雾般无声漫上。心脏某处的搏动似乎缓了半拍,泵入脑中的血液也失了温。 他下意识握紧掌心的糖,糖纸发出细碎清脆的窸窣,在寂静里异常清晰。 晚风从未关严的窗缝溜进来,撩动宋星意略长的发丝。齐肩的短发拂过他线条英气的侧脸,他随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抽出物理练习册。牛顿的思想世界很快将他捕获、吞没。当思维在力与运动的轨迹中滑行时—— 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脑勺。 万有引力?他漫无边际地想,要是我发现的,这课本上就该印我的名字了。不过……我大概比那牛老头还是强上那么一点点。 一个纸团。骚粉色,裴诵的专属。展开,上面画了个扭曲的阴暗笑脸,附言:「砒霜 敌敌畏,独家秘方。」下一行:「露营去不去?江昼声呢?那看日出绝了,我和陆哥去。」 露营?毫无吸引力。日出……宋星意顿了顿。太阳升起,用它炽热的光去灼烧、驱散我这副阴湿的躯壳?这想法中二得让他自己都牙酸。 确实不如窝在家里,和徐骁行用从裴诵那儿赢来的PS5厮杀。 他摸出黑笔,在纸上潦草写下「不去」,又画了个潦草的中指,顺手推给旁边的同桌。 同桌扫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提笔在「不去」后面,稳稳加了个「×2」。 江昼声把纸揉成一团,手腕一扬,那团粉色“手雷”精准地在裴诵后脑勺炸开。 “卧槽!”裴诵捂着脑袋低骂。 宋星意没憋住,短促地笑了一声:“枪枪爆头,好运连连。” 裴诵的“回信”裹挟着怒火飞来:「下水沟的老鼠!啸哥也是阴湿男鬼,天天窝房里搞他那个破软件!」旁边附赠一只画得极丑的老鼠。 宋星意捏着纸条,思绪像水里的浮萍,被这毫无营养的对话轻轻一拨,就换了方向。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做好防晒就行。一个人待着……好像也没多大意思。 裴诵这语气……是在求我? 他一定非常、非常想我去。 也对,他那张嘴,能交到的朋友不多。 太空虚了,可怜见的。 那就……陪陪他? 顺便……好久没跳伞了,也该重温一下那失重的心跳。 行,去吧。 他学着江昼声的样子,手腕发力,纸团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再次精准爆头。 这次就叫《鸿运当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诵几乎是弹射起步。 “宋星意!你他妈脑袋让门挤了?给我砸出个包来!” “不是我!”宋星意下意识反驳,抬手去指旁边——座位空了。 人呢? “放屁!不是你陆辞树跟我姓!” “真不是他。”宋星意收回手,撸起校服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不服来战?” 裴诵瞥了一眼那截手臂,嗤笑一声。 真是……默契得感人。 两人又掰起了手腕。旁边原本打算搬椅子看戏的许淼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白白,”她捅捅旁边的顾沫白,“这俩脑干缺失是常态?” “嗯。”顾沫白轻声应和。 许淼转向陆辞树:“陆哥,露营去?我带了新出的狼人杀卡牌,山里玩,氛围拉满。” “我不太会……”顾沫白声音更轻了,“肯定被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没事儿!姐罩你!”许淼拍胸脯。 “都去。”陆辞树一只手覆上裴诵揉着后脑勺的手背,轻轻按着,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掰手腕的两人手臂上,稍一用力,宋星意便被压了下去。 “苍天饶过谁!服不服?”裴诵得意。 “服,”宋星意撇撇嘴,酸溜溜的,“露营那天等着。” “好啊,最好先给我埋好地雷。” “还要在你笑的时候,”宋星意眯起眼,“往你嘴里塞颗小鞭炮。” “来啊!我就好这口儿!”裴诵嚣张地指着自己的嘴。 许淼满意地撤退:“白白,我那还有包薯片,吃不吃?” “好啊。” 许淼坐回去,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让管家把老宅那桶珍藏的小鞭炮速递到家。 完美。 最后一节晚自习过半,江昼声才回来,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手里拎着个白色塑料袋。 他在宋星意旁边坐下,寒意悄然弥散。 宋星意望向窗外,是沉甸甸、密不透风的墨黑。杭城的冬吝于降雪,只余下刺骨的湿冷,渗进骨缝。 “去哪了?”宋星意转着自动铅笔,铅芯在草稿纸上戳出细密的小坑。 “出去了一趟。医务室关门了。”江昼声声音没什么起伏。 宋星意喉结滚动,蹭过高领毛衣粗糙的毛边。窗外,香樟树在夜风里蜷成抖动的墨团。玻璃的倒影里,江昼声低垂的睫毛像两扇安静的鸦羽。“不舒服?”他问。 “嗯。”江昼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喷剂小瓶,目光落在他身上,“手,左边,给我。” 宋星意顿了一下,才慢慢伸出左手。小拇指内侧那片刺目的红暴露在灯光下。 冰凉的药雾猝然喷在伤处,激得他指尖一颤,迟来的锐痛感这才清晰地炸开。 “嘶……” “忍着。”江昼声声音很低。LED灯管冷白的光在透明的药液上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宋星意盯着对方低垂的眼睫,数着那细微的颤动。直到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指节——江昼声对着那片红肿,极轻地呵了口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瓷器。 宋星意喉头动了动,没出声。 江昼声又从那个仿佛百宝箱般的黑色书包里摸出一张防水创可贴。粉色的卡通图案,有点幼稚。 “你怎么……什么都有?”宋星意忍不住问。 “嗯,”江昼声撕开创可贴,动作小心地覆盖住那片红肿和水疱破后的湿痕,“有个人太能折腾。” “说我?” “有吗?”他抬眼,眸色深静。 宋星意:“……”又被绕进去了。 “还有块蓝莓慕斯,”江昼声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小盒子,“归你了。” “你中午不是说……就一块?”宋星意挑眉。 “我说有两块,”江昼声把蛋糕推到他面前,“你中午会好好吃饭吗?” “……谢了。”宋星意接过,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指节。空调重新启动的轰鸣声里,蓝莓的酸甜在舌尖化开。他悄悄用贴着创可贴的小指,蹭了蹭江昼声摊开的物理课本扉页上的签名。空气里,莫名缠绕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奶油甜香。 深夜。浴室蒸腾的水汽在瓷砖上凝成蜿蜒的水痕。宋星意陷在蓬松的被褥里,划亮手机屏幕。 杭城三中论坛的蓝色图标跳出来时,他才想起上次登录已是深秋。 指尖滑动,漫无目的地从一个月前的旧帖开始翻。 《校园惊现流浪猫!》 配图:一只三花猫,尾巴亲昵地圈着一个女生的脚踝。 评论: 〔打过疫苗了,大家可以放心投喂~〕 〔呜呜呜好乖,蹭手手!想亲亲!〕 〔眼角那块深色毛!像颗小心心!〕 …… 《六中那帮孙子又来约架了!》 评论: 〔还没被打服?六中人属沙包的?〕 〔这次又抢哪块风水宝地了?食堂后门垃圾桶?还是拿个公共厕所?〕 〔@九班星爷!星爷出征,寸草不生!〕 …… 宋星意指尖顿住。怪不得两星期前有人火急火燎地找他,说他猛得能把六中人揍成筛子。那天江昼声的钢笔尖正点着他月考卷的完形填空,吃着自己给他买都糖,薄荷味的气息拂过耳廓:“打架比定语从句重要?” “滚,不去。” 那他们……大概没戏了。 《圣诞苹果玄学大揭秘!》 楼主:平安夜一颗苹果,表白成功率UpUp! 〔真的假的?!我这就去给crush送!〕 〔亲测有效!和对象就是互送苹果后在一起的!〕 〔Crush桌上堆成山了TAT 没戏了〕 〔姐妹勇敢冲!我就是在他回送的苹果盒里发现小纸条的!〕 〔借楼上吉言!冲了!〕 …… 屏幕的光映着宋星意的脸,他盯着那句“亲测有效”,指尖悬停。半晌,他对着空气无声地辩解:“……我送的是糖。苹果糖。不一样。” 仿佛要说服自己。 他继续往下滑。 〔勇敢点!直接送苹果糖啊姐妹们!苹果糖就是表白糖!〕 指尖猛地顿住。 怎么会这样? 玩没有那个意思啊? 江昼声也没有那个意思的,对。 不看了。 屏幕骤然暗下去。 黑暗里,他翻了个身,对着衣柜模糊的轮廓,像是强调什么:“……我是宋星意。帅气的宋星意。” 被角不知何时被抓出细小的褶皱。 又翻回来,脸埋进枕头。 为什么要代入? ……神经病。 第17章 回忆 圣诞的脚步临近,欢快又轻松,客厅里还安静堆着父母和笔友寄来的礼物。 宋星意把电热毯的温度调低两度,闭上眼睛试图去让自己想别的事情。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窗外乌桕树的叶子已经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枝丫,急急的雨,深深的,深深的着陆在他内心的每一寸每一处,那个雨夜又开始在他脑海中渐渐浮现。 一年前。 “你们可以多待一会儿吗?” “我们工作忙,不能在国内待太久。”余向晚在玄关处穿外套。 “就两个小时,不行吗?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知道耽误两个小时,我们公司会亏损多少钱吗?”宋成轻轻推开堵在门口的宋星意。 “星意,在国内乖一点,下次犯事可不是一栋楼可以解决的。” 宋成:“你不是越长大越不听话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不是的。” 余向晚:“知道了,下次脾气收一收,年轻人脾气那么大干嘛?” 沉重的大门被用力关上,还是阻挡不住那些令人窒息的暴雨声。也好像盖住了宋星意的心跳声。 两个星期前,宋星意在周末借了陆辞树的私人飞机去法国找爸爸妈妈。 铁塔钢架在暮色里熔成赤金,多瑙河的游船拖着霓虹尾迹。陆氏集团分部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少年身影,手里还攥着前台小姐姐给他的600欧元。 鸽子群在圣米歇尔广场炸开白浪。宋星意穿行在松露香气与手风琴旋律里,亚麻色卷发的妇人忽然对他举起了相机。风衣下摆扫过长椅时,喂鸽子的少年抬起头,面包粒从指缝簌簌落下。 “Bonjour!(你好)” 他听不懂也不会说法语,愣了一会儿想出一个最佳解。 “Hi.” 那个少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拍拍手上的面包屑朝他走了过来。 “Is it Chinese?(是中国人吗?)” 这个初中就教过了,宋星意答:“yes.(是的)” “Good-looking boy, wee to France.(好看的男孩儿,欢迎来到法国。)” 这个应该也是句好听的话,“Thank you.(谢谢)” 他们俩就这样诡异地一起并排走,白人少年非常健谈,英语单词像塞纳河游船般密集驶过耳畔,他盯着对方翻飞的雀斑,恍惚看见数学课上跳动的粉笔灰。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已经快有两个小时了,愈近正午,自己额发正被汗水粘成乌亮的鸦羽,宋星意又补了很多防晒,还出了点汗,他拿手背擦了一下。 “Dear brother, where are you going?(小兄弟,你要到哪里去?)” 宋星意反应了一下没说话,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父母公司根本不了解具体位置,更是天方夜谭。只知道名字好像叫做, “linlie.”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发音。 那个少年可能是以为宋星意会报什么法国景点,可却突然爆出了一个金融公司的名字。他楞了一下,“oh,and what''s your name?哦(哦,请问你叫什么?)” 又是一道小学题。 “song xingyi.” 那人眼睛闪了闪。 “I see.I can take you there.(我知道了,我可以带你到那儿去。)” 死马当活马医,宋星意无所谓的跟了上去。 玻璃幕墙群在香榭丽舍大道投下几何阴影。每一秒都创造高昂的经济流动,连空气里都是金钱的味道。宋星意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前行,奢侈品橱窗模特苍白,当“Linlie”的金属花体字刺入视野时,旋转门刮起的风掀开他后颈汗湿的衣领。 他们走到一栋玻璃大厦前,玻璃光亮得可以反射出周围的一切景观,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大门是人脸识别,还有零星两个人走进去。 1楼是设有一个开放性的咖啡厅,宋星意打算到那里坐着,等一等爸爸妈妈下班就行。 那个白人少年居然有人脸识别,看见宋星意走开,他也不管已经开了的大门,跟了上去。 “Hey, guy.!” 对方没理,径直走向咖啡厅,打开门是扑面而来的咖啡豆的清香,里面有几个人抬头朝宋星意看过来,精致的华人面孔在这里确实少见。 他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那里刚刚好可以看到金融公司的大门,白人少年也进来了,里面应该都是他在这家公司的同事,他和几个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宋星意对面坐下。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递给宋星意,上面简直是如天书一般。 回想起自己和裴诵,徐骁行打斗地主的时候,来了一句, “卡不奇那。”宋星意觉得自己聪明坏了。 那个少年也说了一个名称,服务员便离开了。 “Are you here looking for someone?(来这是找人的吗?)” 宋星意点点头,“My mother.(我母亲)” “oh,You shouldn''te here.(哦,你不应该来这儿。)”声音很小,宋星意没有听清,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看着窗外。 热腾腾的饮品端上来,宋星意拿起杯子抿了口,烫的他差点吐出来,碍于人多,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食道要被烫穿了。 后面的少年望着自己笑,宋星意觉得有点诡异,感觉自己会被眼前这个人绑架,然后器官被贩卖。 门口此时驶来一辆黑色长款宾利商务车,司机下来为后面的人开门,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笔挺的西装,佩戴了一个蓝宝石胸针,女士身穿一件黑色风衣,化了淡妆,还戴了墨镜。即使裹得很严实,却可以看出女人白皙的皮肤。 宋星意快有半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几乎是冲出咖啡厅,希望像儿时一样投入母亲的怀抱。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射进瞳孔的阳光刺他皱眉,保镖注意到了他上前阻止。 宋星意看着又弱又小,但长期的运动让他也有了明显的肌肉用力的把保镖推开,然后把头埋到了妈妈的颈窝里。 180公分的肩背弓成归巢幼鸟的弧度。在喧闹繁华的商业中心,艳阳笼罩下的两人。 余向晚感觉到了耳根处的湿润,抬头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无名指上硕大的蓝宝石。钻戒和父亲宋成的胸针如出一辙,两簇幽蓝低调又张扬。 白人少年也追了出来,看到这样的情景明显愣了一下,站在一旁,手上还拿着刚刚在咖啡厅点了饮品。 几秒钟过去,余向晚推开他,动了动唇“带她上来。”奇怪的是没有一丝温度。 宋星意低头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丑,没有说话,跟着余向晚。 宋成跟在他们后面走着,助理与他并行,举着平板给他看今天要处理的公示和要开的会。 董事长办公室宽敞又明亮,阳光充满其间。 宋星意知道余向晚也对紫外线过敏,甚至比自己还严重,他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爸爸妈妈。 余向晚抽了张餐巾纸,熟练的覆在宋星意的鼻子上,“来,醒。” 宋星意听话的把鼻涕吹了出来,妈妈又拿了张新的纸,又帮他擦了一遍。 “怎么来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开会一样。 “陆辞树家的私人飞机。” “来干嘛?” “要开家长会了。” 宋成抿了口茶,额头上有很明显的皱纹,“就为这个事情。” 他把原本的反诘句改成了肯定的陈述句。 更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他只轻轻“嗯” 一声,还带了一丝哭腔,显得可怜极了。 “我给你订飞机票,赶紧回去。”声音大了起来,宋成将手指插入头发,手臂上青筋暴起。尾音被宋星意撞倒的绿植盆碎裂声斩断。陶片在地板弹跳着,棕榈土撒在余向晚的高跟鞋尖。 “我不回去!”少年喉间的哽咽像生锈齿轮转动,泪水在釉面地砖洇出深色圆斑。 “在我这没得商量!” “为什么?你们真的尽到过父母的职责吗?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不闻不问。”宋星意踩过狼藉的盆栽土,运动鞋底黏满潮湿的泥粒。 “我没给你打钱吗?一个月100万还不够你的?”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 宋成深吸一口气,“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 “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滴到了光滑的地板上。 宋星意转头看向余向晚,她手里还握着鼻涕纸,她无名指的蓝宝石正陷进纸巾褶皱,淡粉的唇微张。 “你先回去吧,听你爸爸的话吧。”声音轻得像咖啡勺碰杯壁的叮响。 宋星意大脑宕机,在那一瞬间他甚至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以后不要再来了。” “妈妈,我过得很不好。” 没人回应,像自己每次期待他们给自己打电话一样。 “Kris,把他带去机场。” “好,少爷这边请。”是刚刚那位助理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很有亲和力的笑。 宋星意长叹了一口气。Kris西装后领露出的衬衫商标像根苍白舌头,他盯着那截标签,突然用虎口压住自己喉结——烟草的幻象从记忆深处漫上来。 宋星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余向晚手机壳边缘磨白的星星挂件——七岁那年他在病床上摸索着缝的尼龙线,如今正勒进塑料星星的棱角里。 他不明白。 他明明那么聪明。 余向晚一直垂着眸子,办公室内的气压低到恐怖。 助理将门打开,宋星意低着头走了出去,撞到了人,那人大腹便便,也是华人面孔。看到宋星意明显愣了下。 “抱歉。” “没事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又转头看向里面的宋成,“宋总,这位是?长怪俊俏。” 宋星意听到这句话便放慢了脚步,从小到大,宋成从未带他参加过多人的聚会,从未在外人面前过介绍自己,宋星意甚至认为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这次做出过去父母房间找宋成头发去做DNA检测的荒唐事。 好奇大于期待。 “一个客户。”男人面不改色。 四个字如一记重锤,半干的泪水晾在双颊上,他突然觉得心脏麻麻的一呼一吸都好像千万根针刺如胸膛。 办公室的门彻底关上传出来的声音又闷又细,不知道是隔音太好了,还是自己耳鸣了。 他抬起手腕去擦拭泪水,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应该是倒下去了,应该是直接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应该是会很痛。 薄荷须后水的气味混着泪水的咸涩涌进鼻腔。 再次醒来,是在巴黎机场的候机大厅,他躺在酒红色的软皮沙发上,前面的小桌上是一张崭新的机票,自己的身份证和一杯可口可乐。 他试图站起来,之前应该是摔到屁股和手了,看见手臂上有一块淤青。他觉得自己要散架了,全身骨头都在痛,去到便利店买了一杯果汁和一包烟。 烟踹在口袋里,果汁打开刚喝下一口,浓郁的苦味放上来,这杯鲜榨果汁可能是没有去皮,他找了个就近垃圾桶全都吐了出来。 很烦,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宋星意把可乐打开,“呲~”欢快的气泡涌了上来,跳跃到瓶口时又安静下去,他淡淡的笑了。 这瓶可乐会是谁给自己买的呢? 宋星意并不喝碳酸饮料。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宋星意又回到了熟悉的别墅,依然是凌晨,他出发法国的时候也是在凌晨。 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垃圾袋也换了新的,窗外的乌桕树披着路灯暖黄的光映射在宋星意的眼里。 他还记得母亲和他一起种下小树苗的时候,但是在他获得光明后的第一年,自己出院后,母亲和父亲总是因工作事要出远门。 小宋星意懂事,只会在他们俩走后偷偷抹泪。 有一次是因为眼角膜移植的后遗症,眼睛控制不住的流泪,妈妈以为他是由于不舍而悲伤,那天余向晚的指腹温柔为她擦去眼泪,一起种下了这颗树。 “星意,乌桕的花语是守候。” “你等等妈妈,妈妈等你长大了多多陪你。” “好。” 没有哪个乖小孩不听妈妈的话。 他又犯困了,又到家的床上,浓郁的洗衣粉味伴它入眠。 我睡上一觉,说不定什么都变了。 明天肯定也是充满期待的一天。 我很擅长等待的。 朱ln你看了吗[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回忆 第18章 回忆2 过了一周,便是高一下学期的家长会。宋星意这次考得不错,除英语外都发挥稳定,年排十六。 “宋星意,这次考挺好,”华芳抬头,看见抱着物理作业进办公室的他,眼角弯了弯,“得在你爸妈面前好好夸你。”她手里批英语作业的笔没停,语气里带着点轻快的节奏感,“进步四十名呢,上高中以来最好的一次,对吧?” 宋星意觉得班主任在教室和办公室像是两个人。他垂下眼睫:“老师,我父母有事来不了。”声音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 华芳笔尖一顿,侧过身看他:“哦…这样啊。”她搁下笔,沉吟片刻,“那…方便让老师跟你爸妈通个电话吗?总得交代下在校情况。” 宋星意目光虚虚落在窗台一盆绿萝上。父母的电话,有时连他都打不通。“估计…也不行。” “行吧,”华芳从抽屉里摸出个巴掌大的记事本,清了清嗓子,“宋星意呢,是个挺活泼的孩子,校篮球队主力,杭城市篮球赛拿过冠军。对天文也上心,竞赛拿过参与奖。学习踏实,几次考试稳步提升,照这势头,不错的985有希望。乐于助人,有责任心,物理课代表当得不错。” “……呃。”宋星意耳根有点热。 “喏,这是写进家长手册里的,本该是你爸妈看的。”华芳点了点本子。 “老师,其实没这么好,”宋星意扯了下嘴角,掏出手机晃了晃,“那个参与奖改成一等奖,您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天天听。”笑容干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站好,没完呢。”华芳板起脸,眼里却没什么厉色,“宋星意同学,自控力差点意思,上课收收心,别总在底下跟人嘀咕。晚自习玩手机那茬儿也别再犯——检讨写得倒是诚恳,我都收着呢,毕业还你。” “嗯。” “少说点话听见没?话匣子转世似的。把你跟许淼分开,算我今年最英明的决定。”华芳顿了顿,语气软下来,“还有英语,多花点心思,偏科太拖后腿了。不懂的随时来办公室,我等你。脑子不笨,就是不肯使劲儿。” “最后,”她目光落在他单薄的校服外套上,“多吃点饭。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学。”阳光斜斜地漫进来,在她笑起的眼尾细纹里流淌,镀了层暖金色。“你在老师心里,是个有潜力的孩子。好好学,高考有戏。” “嗯,谢谢老师。” “对了,听爸妈的话,他们忙吧?自己心里得有数。”华芳边说边在办公桌抽屉里摸索。 “知道了。”宋星意应着。 她摸出一颗粉色包装的硬糖,“喏,吃颗糖,回去吧。” 糖被揣进口袋,道了谢,他转身离开。 上午三节课后便放了学。班长带着值日生开始为家长会挪桌椅,讲台两侧的“风水宝座”被郑重地请到第一组和第三组的最前排。这是华芳的“中策”——宋星意个子太高,放讲台边会挡视线,孤悬最后一排的效果倒也没预想的糟。 文艺委员顾沫白的彩色粉笔在黑板上滑出漂亮的花体“欢迎家长”。裴诵和陆辞树擦着窗台,拖把在另两个男生手里来回摆动。 宋星意收拾好书包,经过裴诵和陆辞树时,手飞快地掠过两人头顶,揉乱了发茬,随即在“宋星意你给我等着!”的喊声里笑着跑开。 一个人走在校园广场上。中央喷泉哗哗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水流里打着旋。三三两两的同学在周围说笑,扫帚刷过地面的声音单调而清晰,报告厅里模糊的演讲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冷空气钻进肺里,宋星意呼出一口白雾,剥开华芳给的糖塞进嘴里。草莓的甜腻瞬间在舌尖炸开。 他把糖推到腮帮子一侧,朝西门走去。和司机约了在西小门。 杭城三中建校早,地下车库逼仄,家长会的盛况常把南大门堵成车展。西小门只认刷脸机,没有保安,边上小树林的幽深,是校园情侣青睐的去处。 宋星意踩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林间小道。一声突兀的喊叫自身后响起。 “喂,宋星意?” 他循声回头。左后方一棵银杏树旁倚着个人。寸头,三枚唇钉在疏落的阳光下闪着冷光。一张标准“不好惹”的脸,偏偏套着熨帖平整的三中校服。 宋星意脑中检索出一个名字:金俊熙。三班的。这直觉来得突兀又笃定。 “有事?” “啧,”寸头男生不耐烦地咂嘴,踱步过来。宋星意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两人,穿着不同班的校服。“离林鹿远点儿。” 宋星意怀疑自己听岔了。林鹿?脑子里没半点印象。“谁?” 寸头像是听见了天大笑话,崭新的球鞋狠狠碾过脚边一颗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的、联、姻、对、象。”前两个字咬得极重。 旁边两个小弟眼珠子瞪圆了。“卧槽薛哥?鹿姐是你联姻对象?那你甩她?” “薛哥不喜欢不行?学校里甩过的女生能凑半个班了!” “那薛哥现在这算……” “闭嘴!”寸头低吼一声,拳头攥紧。两个小弟瞬间噤若寒蝉。 薛哥?宋星意默默修正了脑中的名字。嘴里的草莓糖不知不觉化尽了。 寸头——薛哥转回头,眼神钉子似的钉在宋星意脸上:“警告你,少到处勾搭。” 荒谬感涌上来。许淼自习课偷看的那种狗血小说情节活生生砸在眼前。宋星意扯了下嘴角,眼神冷下来:“关我屁事,你说的谁我都不认识。” “你再说一遍!”声音陡然拔高。 “滚开,别没事找事。”宋星意心底那点因无故被扰而生的邪火也蹿了起来。 “操!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妈死了?!”音量炸开,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宋星意深吸一口气,肩线绷紧。“滚开,我干什么,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声音意外地平静下去,眼神却淬了冰,“我妈妈干什么,跟你也没关系。” 旁边一个小弟嗤笑:“装什么装?背地里玩过几个女的自己清楚!在学校就安分点。那女孩不是你够得着的。” 宋星意盯着他,指关节捏得发白。 “盯什么盯?观察你很久了,”那人继续挑衅,“你爸妈不来开家长会吧?上次也没来?是不要你了,还是真死了?我看……” 话音未落,拳头裹着风声砸在他脸上。“嘴这么脏,老子教你洗洗。”宋星意膝盖同时顶向对方小腹。 “唔……”那人闷哼一声,蜷缩下去。 “金哥!”另一个小弟惊呼。金哥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 寸头薛敬野立刻上前想抓宋星意的手臂。宋星意早已暴起,手肘狠狠撞向他胸口。 “停!停手!我们错了!”剩下那个小弟尖叫起来,“金哥没过脑子乱说的!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薛敬野也慌了神。本意只是吓唬,没想真动手,更没想到眼前这人一点就炸,不知踩中了哪根要命的弦。 “拉住他!先停下!”薛敬野吼道。 宋星意一脚将地上的金哥踹到树根,鞋底碾上他的脸颊。血沫从金哥嘴角溢出,溅在宋星意雪白的LV鞋面上。 “金俊熙,是吧?”宋星意居高临下,声音冷得像冰。后面两人紧张地屏住呼吸。 金俊熙没吭声。 “说话。”鞋底又加了几分力,在沾血的皮肉上碾磨。 “是……是……”金俊熙惊恐地仰视着他。 “知道为什么我能叫出你名字吗?” 金俊熙飞快摇头。 “三班金俊熙,”宋星意一字一顿,“贱名远扬。” “同学消消气!都是胡说的!”另一个小弟扑上来想拉宋星意,“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兄弟!” “宋星意,抱歉,我玩过火了。”薛敬野低着头,宋星意这才看清他眉骨上还钉着两颗银钉。 宋星意没理,弯腰把地上的人拽起来。金俊熙软得像滩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带血的涎水眼看就要滴落他颈间。 “啧!”宋星意嫌恶地将他甩给旁边的人,“送医务室!” “薛敬野,搭把手!” “好。” 赶到医务室时,校医正要锁门下班。看见四个挂彩的学生,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下意识先检查看起来最“完好”的宋星意。 “名字?班级?” “高一9班,宋星意。”其余人也报了名。 “打架了?赶紧处理伤口!等会儿通知你们班主任。”校医语气严厉。 宋星意接过碘伏棉签,对着墙上的镜子擦拭嘴角的破口。以一敌三,拳头雨点般落下,他尽力护着脸,只有嘴角这点伤。小腿被石头划了道口子,深些。背上挨了几拳,青紫交错。肾上腺素退潮后,钝痛才丝丝缕缕泛上来,像被重物反复碾过。 “同学!醒醒!别睡!”校医陡然拔高的声音炸响在狭小的空间。她拍打着瘫在椅子上的金俊熙的肩膀。金俊熙自进门就萎顿在椅子里,此刻已没了声息。 “叫120!快!帮我抬到床上!”校医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玻璃。 宋星意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一片。比恐惧更先攫住他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担忧——担忧那人的命,更担忧随之而来的无数目光和议论。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顾不上对方手臂的汗湿黏腻,和薛敬野一起把人抬上诊床。 冲出医务室时,带起的风卷起环卫大爷刚聚拢的落叶堆。报告厅的讲座散了场,家长们鱼贯而出,车轮声刺耳,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打在他们身上。 120的鸣笛由远及近。只允许两人陪同。薛敬野率先钻了进去。宋星意和另一个男生扫了两辆共享单车,追着闪烁的蓝红灯。 金俊熙被推进抢救室。宋星意在医院门口撞见自己的主治医生朱军,刚吃完午饭回来。朱军看到他惨白的脸,只低声叮嘱了几句“别太紧张,有事找我”便匆匆离开。 宋星意坐在抢救室外的硬塑椅上,心跳快得擂鼓,胸口起伏着喘气。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解锁,屏幕上是司机李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李:“少爷,还没出来?需要我进来找吗?” 宋星意盯着那行字,一种迟来的、冰冷的钝痛猛地攫住心脏。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为什么父母让司机也尽量少联系他们——自己的一切,包括此刻的杳无音信,甚至可能卷入的麻烦,都是他们履历上不光彩的污点。他就是一个麻烦,一个巨大而不可理喻的麻烦。 “你先回。我去同学家。”他回信,手指僵硬。明知司机不会向父母透露半个字,这回复更像一种徒劳的自欺欺人。 心里某个地方彻底空了,连带着周围的筋肉都开始萎缩,孱弱地跳动,摇摇欲坠。 “妈……你快来一下,我闯祸了……在杭城一院……”旁边一同骑车来的男生正打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薛敬野靠在墙边抽烟,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微信里跳出几个小红点,是裴诵他们问“在哪?”“怎么样了?”。 宋星意没回。指尖无意识地向上滑动,清理后台,又点开手机管家清理缓存。新换的手机,1TB的空间空旷得能跑马,相册里只有零星几张自拍,几张猫的照片。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一个视频。镜头晃动,像素却很高,画面清晰。 是陈沁三年前拍的,他一直存着。 视频里,盛夏蝉鸣聒噪。陈沁举着一个粉色的信封,在坐在乌桕树下写信的宋星意眼前晃:“小女朋友又给你回信啦!”她夸张地嗅了嗅信封,“啧啧,这奶油味儿,齁甜!” “拿来!”少年耳尖泛红,伸手去夺。 “我给你找的笔友,靠谱吧?”陈沁笑嘻嘻躲开,“现在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儿了没?” 宋星意清了下嗓子,目光落在信纸上,字迹认真却依旧歪扭:“美好的东西……模糊点才像梦。” “以后你俩结婚,我得坐主桌!”陈沁揶揄道。 “别瞎说……”宋星意话音未落。 视频戛然而止。 宋星意闭上眼。记忆里的声音补全了画面: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蓝莓吃不吃?” “吃。”陈沁直接拿过整盒冰冻蓝莓,“这次来,是跟这蓝莓道别的。” “……什么?”宋星意从信纸上抬头,眼神带着困惑。 “嗯,爸妈定了,去美国读大学。雅思过了,手续也差不多了。”她含着一颗蓝莓,咬得很慢。 她知道自己是宋星意为数不多能袒露心迹的人,知道他精神世界布满裂痕,知道他一直在掩饰。 所以她选择沉默到最后,她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因为会让他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被纳入任何人的考量。 陈沁看着宋星意,目光扫过他信纸上用力刻下的笔画。“走多久?” “很久。” 宋星意抚摸着乌桕树粗糙的树干,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行吧。” “嗯,让你的笔友……好好陪你。” 夏风燥热,卷着丝丝缕缕的乌桕香,停在他肩上,沉甸甸的。 他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 旁边多了个人,是徐骁行。他坐下,手轻轻搭在宋星意肩上。 “你怎么来了?” “你干了什么?”徐骁行声音低沉。 宋星意低着头,没说话。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冲破喉咙。 “别哭。”徐骁行说。 “没哭。”声音闷闷的。 “擦擦。”徐骁行递过来一张纸巾。 宋星意接过,柔软的纸巾按在发烫的眼眶上。徐骁行侧头,目光落在他湿润的睫毛上,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 真的太像了。 后来,裴诵、陆辞树、许淼、顾沫白都来了。宋星意简单说了经过,隐去了那句点燃一切的话。 他们没像往常那样吵嚷,只是压低了声音围着他。 “小星牛逼。为民除害。早看那傻逼不顺眼了。” “林鹿?就前两天跟你表白那个!你记性不是超好么?” “没事儿,哥们儿都在呢。” …… 金俊熙断了一根肋骨。参与打架的几个都被叫了家长。余向晚和宋成匆匆回国处理。金家开了个小公司,宋成用几百万封了口,办了转学,又给学校捐了一栋楼,风波才平息。 从头到尾,父母没对他说过一句安慰的话。眉头永远是紧锁的,眼神里是压不住的疲惫和更深的东西——失望?厌烦?宋星意想解释,话堵在喉咙口,无论怎么组织语言,都像坏孩子在为自己的劣迹狡辩。 伤口还未结痂,他们又走了。 夜里,宋星意坠入一个冰冷的梦。 那扇沉重的家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融化。耳边反复回响的,只有父母临行前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这一次,他没有歇斯底里。 只有一句无声的低语,沉入粘稠的黑暗: “你们……可怜我一下也好啊。” 第19章 日出和未来 周六下午,莫香山脚下已经聚集了许多同学。 “老师,你把整个山包下来了?”一个男同学边吃着手里的薯片边问。 “没有,就是旅客限量了。你现在吃薯片到上面还吃得下烧烤吗?”华芳今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还带了一条黑色围巾,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声音闷闷的。 “不要担心我,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就是为了你这顿烧烤。” 华芳打了一下男生的肩,道:“早饭都没吃,等下晕在山上了,快快,包里还有酸奶和饼干。” “谢谢老师!” “老师我也要!” “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你们直接拿去分吧。”华芳指着旁边的一个包,几个同学像朝廷发赈灾粮一样冲了过去。 “班长,还要人没有到吗?现在要上去了,不然天黑就不好爬山了。” “嗯……还有裴诵和陆辞树没来。” “那我打电话问一下。” 华芳刚掏出手机,就有一辆黑色豪车入驶,里面的人慌忙冲出来。 “抱歉老师,我们来晚了。”裴诵跳下车看着华老师尴尬地笑。 后面还有一道顷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下来,陆辞树还打着哈切。 “老师,我们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 “什么,你们两个一起睡的?”旁边有两个女生在切切私语,眼睛亮亮的看向这边。 许淼直接走上前去,勾住裴诵的脖子,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小裴啊,那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没睡好,没有力气了啊。”裴诵半垂着眸子。 许淼在旁边打了个颤,心想直男起号就是快。班里几个原耽女孩一直往这里瞟。 “你在车上不也一直在睡?”陆辞树捏住裴诵的下巴。 许淼摇头,她恨自己在无数个日夜看了那么多“人类文学经典”。 “滚啊!” “是谁昨天晚上打元歌让我辅助跟你,然后不打赢就不睡觉的。” “是昨天的一个人。”裴诵完全迷糊了,整个人靠在许淼身上。 “那你们最后赢了吗?” “在第二十把的时候打一半昏睡在我的床上了,裴诵你知道你睡觉磨牙吗?” “别说了!” “两个人停下,我们要出发了。裴诵要不你和华老师一起坐车上去吧,在车上睡会。”许淼给裴诵一个怜爱的目光。 “OK,我跟华老师说一下。”裴诵环顾四周找老师。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真正补妆的许淼,“宋星意呢,他跟我说要来的啊?” “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的声声可是来了。” 江昼声在一颗树下安静地玩手机,时不时笑一下,远看十分诡异。 “江昼声,宋星意呢?” 江昼声立马息屏,道“他说他在上面等你。” “哦~” 裴诵在车上睡了半个小时,发现自己睡觉其实还流口水。 “舒服啊。”裴诵在山顶伸个大懒腰。 “他们走山路的还要一会。我们先准备一下食材。” “好!不过老师,宋星意呢?” “我也不知道啊。” “奇了怪了。” 正想着,天空飘来一阵风一样的声音。 “狗---裴---诵---,我---来---了---!” 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裴诵抬头,看见宋星意身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降落伞,身穿跳伞制服,还带了护目镜,虽然看不见全脸,但真的帅得十分有冲击力。 “我靠!”裴诵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先大笑还是先震惊一会。 远处的直升机还再旋转着翼片,宋星意直直地往自己这冲过来。 “裴---诵---!” 宋星意落地直接冲向了裴诵,他们俩直接抱了个满怀,宋星意然后又把手里的东西趁裴诵不注意全塞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 裴诵口腔里就这样突然像炸开一样,好像真应了那句“我要在你大笑的时候往你嘴里放鞭炮。” “跳跳糖,喜欢不?”宋星意取下头盔,甩了甩自己的短发,把护目镜镜下的好看杏眼也露了出来。 “裴诵宝宝,我实现你的愿望。”宋星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挤出了两个小梨涡。 “好了,衣服穿上。”江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宋星意后面,拿出那件熟悉的咖色大衣给宋星意批上。 “叫你给我带的衣服带了吗?” “带了。还有小蛋糕。” “我猜是蓝莓慕斯。” “不是。” “为什么?昨天我不是许愿了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 宋星意跟着江昼声走了,裴诵还是惊魂未定。 “等一下,我还一件事情忘了。”宋星意扯扯江昼声的衣袖。 “你里面都还没有穿衣服呢。等一下冻感冒了。” “反正等一下。”宋星意直接掉头跑了。 他找到许淼,拍拍她的肩“水姐,你的鞭炮呢?” “在这里。”许淼打开自己的书包,里面是几根窜天猴。 “绝了。你跟我一起吓他。” “没问题。” 裴诵和陆辞树正坐在一起分享零食,裴诵打开来一包芥末味的薯片。 “这个味道我还没有试过。” 有两个鬼鬼祟祟人悄悄走到裴诵后面,将两根窜天猴插到裴诵后面的草地上。 陆辞树向后瞥见两个人,看见宋星意双手合十,配合的没有出声。 宋星意比三二一倒计时手势。 三 二 一 点燃。 “什么声音。”裴诵一口咬下芥末味薯片。 揪! 锐利的鞭炮声划过天空,把裴诵吓得跳了起来,与此同时,刺激的芥末味在嘴里炸开。 “呕~” 双重刺激,裴诵眼眶都红了,还在不停咳嗽。 裴诵转头,两个人早就跑了。 “江昼声,你刚刚听到了吗?”宋星意看着正在仰望星空的江昼声。 对方没答,过了一会说:“帐篷搭好了,你去里面换衣服吧。” “紧身衣确实穿得不舒服。”宋星意低头看见自己的小腿已经被压出来红痕。 “嗯。” 他们同桌共用一个帐篷,里面被江昼声铺上了深蓝的厚垫子,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帐篷里还有一只暖黄的热灯,把里面的温度都调高,十分舒服。 宋星意进去打开自己的包,正要脱衣服才发现帐篷没有拉上,他爬过去将拉链向上提,在自己的视角可以看到江昼声的一只手,五指修长白皙,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青筋。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完全拉上拉链,反倒是留了一个小开口。 他背对着开口脱掉自己的连体紧身衣,动作很慢,光洁白皙的皮肤在温热灯光的照顾下,让宋星意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他把脱下来了衣服丢到一遍 ,套上了一件白色毛衣和一件米色外套。 “好了,里面好暖和。”他把帐篷拉开,江昼声还是那样地做在那。 “是吧,我家以前在冬天就用这个,比暖气热得快。”帐篷顶灯将两人影子投在草地上,随火光晃动成连山峦的形状。 “我之前也去过北城。”宋星意在江昼声旁边坐下。“不过不是去玩,而是去看病。” “说了也好笑,长这么大我就出过两次省,两次都不是去旅游。” “没人说过世界很大要去看看吗?。”江昼声膝上的绒毯滑向宋星意腿侧。 宋星意盯着灰暗中远处的篝火,“重要的不是看到什么风景,重要的陪你一起旅游的人。” “寒假带你去北城。” “去看正真的雪。” “嗯嗯。” 宋星意缓缓吁出一口气。记不清是第几次了,与身侧之人达成这些微小的约定,是在自己家中补习的灯火,是心念已久的蛋糕,以及那句“最特别”的认定。 一桩桩,一件件。宋星意撇了一眼江昼声------一个行事奇特的人。他将自认为的“好”倾囊相授,不问需否,试图以此构建一座通往他的桥。 然而,宋星意确实在渴求。渴求一只倾听的耳朵,一个能容纳他所有异想天开的容器,甚至,仅仅是那份质朴的蓝莓慕斯。 他仿佛洞悉他意识深处纷飞的蝶影,不动声色地,用最温柔的嘴梦幻花园将其供养。 空气里传来烤肉香,有几个同学给他们俩送了几串。 宋星意很少吃烧烤,浅尝辄止便搁下了竹签,嘴上还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调料。 “给小孩擦屁股。”江昼声抽了一张餐巾纸,细心地擦拭宋星意桃红的唇。 “唇色这么深?” “他们的烧烤太辣了。”他轻声道 “不是放的孜然粉吗?” “一定还有点辣椒粒在上面。不好吃。” “蓝莓慕斯,好吃吗?”语气中带了探寻的意味。 “如果是你给我的,那就很好吃。”宋星意咧开着笑,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宋星意,狼人杀还是看日出?选一个。”许淼穿着睡衣,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羽绒服。 “我可以两个都要吗?”宋星意的眼睛一直盯着江昼声身后的保温袋。 “不行,我们可能要晚到两点,肯定起不来。” “江昼声,你去不去?狼人杀还是看日出?”宋星意重复了一遍许淼的话。 “我看日出。” “那算了,我陪他一起看,这小孩怕黑。” “真的假的?”许淼看向后面的江昼声。 “嗯,是的没错。” “那好吧。” 宋星意脱了外套钻进帐篷里,在右边躺下,又撑着脑袋看着玩手机的江昼声。 “江昼声,我要吃蛋糕。” 对方还低着头,没有理他。宋星意也不气馁,就一直叫他。 “江昼声。” “江昼声。” “江同学。” “我的好同桌。” “声声。” 听到最后一个称呼的江昼声终于抬头,盯着宋星意看了几秒,又别过脸。 “自己来拿。” 宋星意乖乖地爬了过去,在经过“声声”的时候血液里的捣蛋基因突变强大,伸手去掐江昼声的腰。 江昼声居然还是在面无表情地看手机。 “不痒吗?” 他息屏,将手机缓缓放下,把宋星意按在柔软的垫子上。 “很痒。”暖黄色的光从侧面照到江昼声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还有他的额头,眼角不明显的胎记,鼻子,最后是他的唇瓣。 江昼声鼻息扫过他发顶,宋星意喉结滚动牵动颈侧血管。 “渴了?”江昼声用玩味的笑看着宋星意,他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捣蛋鬼。 “啊?”很轻很轻的一声。 “你应该怎么补偿我?” “那你掐回来喽。” 江昼声于是垂着眸子往下看,停在了宋星意腰侧,那里因为刚刚的打闹而睡衣向上卷起,露出白皙的腰肢。 宋星意看着眼前的江昼声,反感旁边的暖灯让帐篷变得过于闷热。 江昼声就轻轻掐了一下,对宋星意来说很痒,细腻的指腹碰到自己的肌肤时让自己心跳加速,那声音如擂鼓,感觉要把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泵到头部。 他害怕江昼声听到自己奇怪的心跳,却早已发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好了,你的蓝莓慕斯。” 宋星意立马起身,脸上的热来的快去的也快,“太好了。你不是说不是蓝莓慕斯吗?” “我会给你你不喜欢的吗?” “也对。” 宋星意吃完蛋糕就美滋滋地睡下,翻了几个身,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他看向自己左侧的江昼声。 江昼声正在整理被子,他把被子提起来一抖,抖出了一件黑色紧身衣。 他提起紧身衣看了看,转向旁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宋星意。 “你…” “我去,给我,实在抱歉。”宋星意一把抢过那件衣服。 虽然刚刚宋星意是在道歉没错,不过怎么感觉像是我做错了。 江昼声看了一眼背着自己塞衣服的宋星意,耳尖是不可名状的红。 现在又害羞了,刚刚换衣服甚至不拉好帐篷。 江昼声把灯关掉,睡了下去。迷糊间,他感觉好像有一只猫在自己身上乱蹭,他垂眼看去,是一颗毛茸茸的头。 他当然知道宋星意有睡觉抱安抚物的习惯,毕竟当宋星意的笔友那么多年,加上宋星意几乎什么事情都往信里写。他看宋星意没说话,便抱住他的腰,又掖了掖被子。 早上4点的闹钟响了,宋星意睡眠浅,从江昼声的怀里醒来,昨天忘记带自己的星星抱枕,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给自己搞生气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钻进江昼声的被窝里,江昼声是一个良好的热源,宋星意不自觉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本以为会被推开,没想到江昼声还抱住了他,甚至帮自己盖好了被子。 宋星意有点感动地看着旁边还再睡的江昼声,宽厚的肩膀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T恤领口处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现在有点理解之前裴诵说的最佳搭档的意思了,两个人相互扶持,相互包容,相处和睦。 那句话怎么说,真的太有cp感了。 坐了五分钟,宋星意轻轻拍拍江昼声的脸,浓密睫毛覆盖下的、深邃的眉眼间,几道褶皱倏然聚拢。 “起来,有日出。” “你这人怎么还赖床。” 江昼声微微睁开了眼睛,宋星意把旁边的灯打开,暖黄有笼罩了整个帐篷。 “宋星意,快出来,看日出了。”外面传来裴诵的兴奋的声音。 “等一下,马上出来。” 江昼声迷迷糊糊的帮低头玩手机的宋星意穿着外套,带上围巾。 “嗯,好了。” 宋星意拉开帐篷,凛冽空气裹着靛蓝色晨雾灌进来,宋星意打了个颤,肩头滑落的大衣被江昼声用膝头抵住。 他们就坐在帐篷外面椅子上,裴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紧张啊。” 江昼声似乎还没有睡醒,打了个哈欠,“你紧张什么?” “据说看见日出可以许愿。” “那确实很值得了。” 江昼声起身去帐篷里拿了一瓶防晒喷雾,给宋星意喷上,熟悉的乌桕香让宋星意想起来那个温暖的环抱。 4时21分,霞光刺破云层的瞬间,第一缕金线跳上宋星意的泪痣。宋星意蜷在围巾里的脑袋动了动。 “可以许愿了。”江昼声突然说。 宋星意转头看他被朝霞染红的耳骨:“我希望我们可以做很久很久的好朋友。” 他想一直和奇特的江昼声待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 “为什么。” “好神奇,跟你待在一起,我会很开心。” “我会帮你实现。”语气平静,同时江昼声颤抖着手去牵宋星意。 宋星意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还是看着前方的金日,和江昼声十指相扣。 两位嘉宾终于牵手成功。[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日出和未来 第20章 生如病1 周一宋星意来的特别早,教室里仅有几个学习非常刻苦的好学生,他们都在安静地刷题。 6:10分连天都还没有完全被点亮。 宋星意从未自诩勤勉。当周遭的同窗在高考的重压下日夜伏案,如同绷紧的弦,一种普遍的焦虑也曾如薄雾般掠过他心头。然而,那雾霭很快便消散了。 他清楚地知晓,那名为“奋斗”的河流,并非他必须涉足的航道。物质的洪流早已在他脚下铺就坦途——丰厚得无需计量心念的生活费,以及那庞大到足以遮蔽任何个人努力的家族产业。 世人常道金钱是万能的钥匙,于他而言,这钥匙轻巧得只需唇齿开合,父母便会将所求之物奉至眼前。 努力?努力难道不是为了那些物质,那更像是一种可供远观的姿态,一种与他无关的他者叙事。 他的存在,仿佛悬浮在喧嚣的努力之上,清醒,却也带着一种被金箔包裹的空洞。 直到江昼声的出现。 宋星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认认真真地听一节英语课了,是为了那一块朴素的蓝莓慕斯,而且还是许愿了才有的蓝莓慕斯? 是他擦拭他唇边赭痕时的专注,那种无关讨好,更像是对细节本身的尊重? 宋星意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里,周围的暗物质将他的血肉剥离,企图掀开自己的头颅,看看里面是鲜活的血液还是一摊朽烂的木泥。 他无法问出自己真相,因为早已心知肚明,逃避似的不敢揭开这最后一层遮羞布。 此时他会提笔写信,告诉自己的树洞笔友,不需要解决方法,不需要共情,她只要听听就好。 昨夜先是在影音室打游戏到3点,然后通宵给姐姐写信,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头都是晕晕的。 跟江昼声牵完手过后,自己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温暖的日出,然后就是莫名异样的情绪,根本睡不着。 他这次十分郑重的告诉姐姐,自己遇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人,从江昼声抢了自己蓝莓慕斯上的一颗蓝莓到美好的露营时光,就是一些很正常的事,但总觉得在脑袋里挥之不去的就是得写上。 宋星意放下书包,想到这两天会有姐姐的回信,嘴角就不自觉扬起。姐姐真的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对自己的每一件小事都会做出回应。 一定一定也是一个十分漂亮,十分温柔的大姐姐,姐姐上次写信说想和自己一起在杭城走走,也就是说面基了。自己可以牵着姐姐香香软软的手,看电影的时候可以靠在姐姐的小香肩上。 可以暂时放下蓝莓慕斯带来的困惑和烦恼。 话说自己还没有姐姐的联系方式,宋星意觉得这样意图太明显了,还是把主动权交给女生比较好。 “宋星意你在这里傻乐什么?”许淼批着头发,叼着一袋牛奶进了教室,看见教室最后一排的短发男生正对着空气傻笑。 “没什么,早上好啊,昨晚八连胜,有点兴奋。” 许淼在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就直接坐到了宋星意旁边,掏出了手机,手机壳上的亮片和钻闪了宋星意一脸。 “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个男的上来就要我微信,你觉得他靠不靠谱?” “咋了,不能上来就要你微信?” “重点是这个吗?反正我觉得这样的男生有80%都非常的花心,而且浮夸。” “这就是你常说的女人的第六感吗?” “其实我大抵也是病了,竟也学会以貌取人了,那个男生是一个黑皮体育生,穿着经典水果缤纷鞋,让我很难不这么认为。”许淼点开那个男生的朋友圈全是自拍和伤感语录。 “我懂,我懂,我们学校篮球队全是这些,我们队长都谈过不下10个女朋友了。” 宋星意瞥了一眼许淼的手机,“果然,这个人是我们队新来的替补啊,大概率不行,都进我们篮球队了,是好人的概率不大。” 一份三明治套餐降落到了宋星意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还勾着上面透明的袋子,“今天是培根三明治,里面没有沙拉酱和甘蓝。” 宋星意的眼睛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你怎么知道我不吃沙拉酱和甘蓝?我要再多教你两道物理大题报答你。” 自从和江昼声坐同桌之后,宋星意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早饭了,虽然每天做的早饭都不会重样。但是自己早上不吃油炸的,烤的也不能油多。煮面条不要青菜和葱,沙拉不要放沙拉酱和甘蓝,坚果只吃榛子,杏仁和松子,奶油只吃一点点。果汁,要颜色好看,里面不能有纤维被看见,但是必须是现榨的。餐后水果必须要是新鲜的,草莓被压坏了不吃,黄瓜放久了有一丝苦味不吃,橘子太酸不吃…… 这样看来,厨师每天都是在踩雷。宋星意之前跟厨师提过几次,厨师却说宋星意无法共情自己烹饪艺术,狠心拒绝自己。他似乎并不害怕被辞职,宋星意以为是余向晚嘱咐过他不要让自己挑食,因为厨师和阿姨都是余向晚特地给自己找的,并不让自己随意更换,十几年都是这样,确实还没有吃死。 宋星意其实也没有很大意见。 “沙拉酱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吃沙拉酱?”许淼看着宋星意,将后者的头发别到耳后,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宝宝,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咳咳。”江昼声把书包放到了桌上,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笔袋。 许淼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你要写作业了吗,抱歉江哥。” “没事,你做陆辞树位子上吧。” 许淼又一屁股坐到陆辞树座位上,转过头来说:“你知道啸哥那个游戏软件吗?就他自己做的那个。” 宋星意咬下一大口三明治说:“略有耳闻,怎么了吗?” “据说大概框架已经弄好,差不多一年可以完成高考后我们去他家闯荡一波。”许淼搓了搓手。 “什么类型的游戏?” “好像是情景模拟向的。” “那确实还挺有意思的,我愿意投资啊。” “他其实也不差钱,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让我们玩。” 宋星意:“……” “滚,那你说个屁,别浪费我时间。” “切。到时候我们偷偷玩的时候不叫你。”许淼甩者他的头走了。 教室里的人来了已有大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鑫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不知道是那一口三明治实在是太大导致自己有点晕碳,还是昨天熬夜熬太晚了。 宋星意把剩下半个三明治扔到抽屉里便趴到桌子上,然后拍拍江昼声的手臂,“我先睡一会儿。” 只是一下子就昏睡过去了,只觉得周围很吵,睡的近乎要窒息,自己的头怎样用力都抬不起来,鼻子也塞住了,眼皮也睁不开。 越睡越想睡,越睡越累。 “宋星意。”肩膀被轻轻摇了几下 “醒醒。” 感谢江昼声,让自己的□□终于清醒,宋星意深吸了一口气,闷闷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江昼声捋着宋星意额前微湿的黑发,“一节语文早读,一节自习课和一个下课。” “语文老师今天有教研活动,改自习了,下节是华老师的课。” “嗯,我好累啊。”说着宋星意又闭上了眼睛。 江昼声看着自己同桌发红的耳尖和脸颊,说到:“你发烧了。” “嗯嗯,是有点烫,你帮我冷却冷却。”宋星意自然地将滚烫的手指伸入江昼声的指缝,然后轻轻握紧,保证接触面积最大化,从物理上来讲确实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 “我带你去医务室,陆辞树你帮我和华老师请个假。”江昼声站起来踩了一下前面陆辞树的鞋。 现在收作业的陆辞树吃痛,很明显地皱眉。“滚,新买的,你们去吧。” 牵着的手一直没松,江昼声拉着宋星意走出教室,教室外面比室内温度要低上很多,南方冷湿的空气好像可以穿透身上的衣服,抵达脆弱的皮肤。 “好冷哦。”宋星意打了个寒颤。 已经烧的有点神志不清的人,今天其实穿了一件特别厚的羽绒衣,头上甚至都已经在冒汗。 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上还挺热闹。江昼声选择了人相对较少的东侧楼梯下去,只是去往医务室还要再穿过一幢实验楼。 两人一前一后,步履错落。江昼声忽觉后颈肌肤沁入一丝微凉。抬首,细密的雪籽正簌簌筛落。 雪于他并非罕物,只是在这杭城地界,确是一场迟来的赴约。几乎同时,教学楼方向漫过一阵喧腾的声浪,是少年人惊遇初雪的雀跃,毫无保留地漫过屋檐,撞入这明亮的晨色中。 只是细细小小的雪,一落下来便化了。静谧的,轻盈的。 又想起前日两个人的承诺,江昼声向后看了一眼宋星意,后者正盯着地面出神。 江昼声这喉结滚动:“要是和我去北城的时候生病怎么办?” 宋星意听到了,声音像细雪落在自己脸上一样清晰。他反应了一会儿,慢慢理解消化每个字的意思,又想了一会儿该怎么回应,过了很久,他们走到了医务室门口。 “你会照顾我的。” 看一下门把的手顿了一下,才将门缓缓打开,“那你要先给我名分。”医务室的门有些旧了,发出吱呀的响音,低沉的声音淹没其中。 宋星意只看到江昼声的唇动了动,对于没有耐心的宋星意,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扇门打开的时候这么烦。 心乱如麻,像一道解不开的物理题,明明知道该怎么写,却久久算不出正确答案。于是独自坐在座位上生闷气,烦天烦地烦空气。 宋星意鼓起腮帮子,却没有勇气再问一遍男生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比起烦闷,准确来说现在是一股躁动,没来由的。 脑子现在乱的像八宝粥,宋星意觉得得等自己病好了再好好想想。 “老师给她测一下体温,她好像发烧了。” 医务室的小姐姐认出了宋星意,当时这个瘦瘦弱弱还有过敏症的白净小男孩把人的肋骨打断一根,印象非常深刻,不过了解事情经过后发现人并不坏。 “小宋,来这。”宋星意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测温枪伸进耳道,发出刺耳的声音。 “38.7度。应该烧了挺久,你到这儿休息一会儿,叫司机送你去医院,我和你们班主任说一下。”医务室小姐姐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刚打了几个字便来了电话,他捂住话筒跟站着宋星意旁边的江昼声说:“同学你看好,他一定要去医院,我还有些事情。” “好的。”江昼声在宋星意旁边坐下,医务室的门又叫了两声,里面就剩下了两个人。 宋星意盯着地板发呆,呼吸有点急促。“我不想去医院,江昼声为什么不可以治病,他那么聪明。” “你不相信医生,就相信我吗?”江昼声从办公桌上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擦宋星意脸上的汗。 “不可以吗?” “可是我现在做的最好的科学实验是稀释浓硫酸。”猜到眼角的那颗泪痣时,宋星意垂下眼,细密的睫毛碰到的江昼声的手指。 “我中午回来找你的。” 浓硫酸加水会释放出大量的热,宋星意想。他掏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 以前生病都是去找妈妈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私人医生,最开始妈妈还会打电话来问自己身体怎么样,宋星意才知道医生会将自己的报告都传给母亲,于是他就维持着基本两周去一趟医生那里检查,无论康健与否,一场沉默的、关于“存在”的微弱提示。 到后来余向晚似乎发现了自己幼稚的把戏,没有再打来过电话。见好就收是宋星意从这里学会的。 他抬头和江昼声对视,眼前之人,其情感的阈限,仍是他持续探索与丈量的未知地带。宋星意深知自己的冒失与愚钝。那源于幼年人际的荒漠,在七岁之前,他从未真正踏出那间又小又暗的房子。 每一次靠近,都带着笨拙的贪心,如同孩童初次执笔,总难以勾勒人际分寸那微妙而游移的边界。 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投石,屏息凝神,等待回声的涟漪,借此一寸寸描摹对方心底的疆域。 在这漫长的测绘中,他唯一精通的功课,是耐心。 医院里还是那股令人厌烦的消毒水味,医生说打两袋吊瓶,连续打三天就可以基本康复了,宋星意要了两袋。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冰凉的铁质椅子上,他打开手机玩起了地铁跑酷,这个游戏无聊但不费脑子,还可以单手玩,同时可以随时死掉,有时候上课无聊的时候可以来一把,这样就可以发现老师讲的课是多么的有趣。 吸血鬼杰克第三次被警察成功逮捕,其实才过了10分钟。宋星意又想起了早上还没有吃完的三明治,肚子真的好饿好饿,一旁的悬挂式电视里还播放着《舌尖上的中国》栏目。 “西子湖畔,龙井与此盛传百世,清香又回甘,今日我们来到这家老字号来品尝他们的龙井糕点。” 宋星意狠心闭上眼,把脸埋在自己临走前江昼声给他套上的围巾里,又是那股熟悉的乌桕香。 乌桕,这名字缀着江南水汽的树种,在杭城城却成了稀客。除却自家门前那株寂然独立的,与校园小径旁疏落排开的六点胭脂色,宋星意再未于他处觅得它们的踪迹。 他笃信,若在街头随意叩问百人,那“乌桕”二字,于多数耳中,恐怕只是一串陌生的音节。 它们的静默存在,仿佛只烙印在他个人的认知版图之上。 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生如病1 第21章 生如病2 宋星意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将长出来的一节围巾轻轻盖在了挽起了袖子的手臂上,似乎这样会好的更快一些。 周遭的声音弱了下去,鼻子还是塞着的。宋星意微微张开嘴,呼吸均匀。 混沌间,他又做梦了,是十年前在北城二院。 “不用紧张,小星啊,放松放松。”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脸上传来微微的痒,应该是有一只手在碰自己的脸。 宋星意微微抬头想看看是谁,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脸上被敷了很多层纱布,甚至都没有光透进来。 不知道是室内没开灯,还是手术失败,那自己依旧是一个瞎子。 拥有敏感听觉的宋星意发现远处细小的震动声,过了一会儿震动声没了。 “喂?” 是余向晚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宋星意下意识想张开嘴喊一声妈妈。问问她自己为什么眼睛痒痒的,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妈妈会陪着他?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只传来一股血腥味不正常的刺痛。 “我早说过要签好协议的,现在反水我们没有任何余地。”余向晚深深叹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我待会儿会叫护工。麻烦你了。” “嗯,你去吧。” 之后是高跟鞋渐行渐远的声音。 “来,小尺,你过来牵着他的手。”宋星意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机出汗了,当干燥温热的手轻轻拉住自己时,他才稍微安心一点。 “先闭着眼睛,等我把纱布解开。”眼睛上的压力感渐渐弱了下去,宋星意很乖的闭着眼睛。 纱布全部退下,宋星意更加抓紧了那只在轻抠自己手心的手。很紧张,心跳的声音无比清晰。 “慢慢睁开眼睛。” 宋星意跟随着引导睁开了眼睛,有微弱的光被自己眼睛接收,5秒后,是眼前的两块模糊,一高一低,一后一前。 他习惯性的抬手去摸最前面的那个人,从从眼眶到鼻子,从脸颊到嘴唇。他把眼睛睁的更大,试图看的更清,是人的轮廓没错,但原来是这个颜色。 两个人都看着自己,默契地没有说话。宋星意看向周围,是一间很大的病房,墙壁上有着彩色的涂鸦,视线掠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着自己新奇的眼睛,看见生活的颜色。 实实在在的一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事物冲击着宋星意的大脑。 窗帘被拉上了,可最上端却露出一束光,落到了病床上,宋星意可以看见光的样子。 他看了整整五分钟,眼前的世界也越来越清晰。 “有什么不适感吗?”一个长头发的人在看着他,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宋星意摇摇头,目光却落到了前面一个比较小的人脸上,头发被自己揉乱神情,认真的看着自己眼角处还有一块很明显的红色。是在很久很久后,宋星意才知道那是他的胎记。 “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和我说,我现在要去看看其他病房。” “小尺,你怎么呆住了?你在这里看好,他要安静一点。” “好,那姐姐什么时候来啊。” “20分钟,爸爸今天送他过来。怎么了啊。”长头发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我想把我的蛋糕分享给他。”宋星意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叫“小尺”的人,那块红色随着说话微微起伏。 “只能吃一点点,他要多多休息。”长头发的人走了。 “你躺下吧,我不会吵你的。” 宋星意刚刚其实想开口说自己真的想吃蛋糕,但是自己的头好晕好晕,于是就扯开被子躺了进去,那个人就趴在自己脚边,还帮自己掖了掖被角。 宋星意哪里睡得着?彩色世界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他翻了几个身,头越来越沉,一种眩晕造成的反胃感也涌了上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的唱,被子上的手轻轻的拍。 当宇宙褶皱中那片星河漾出纯粹的童声,碎屑般的心点被那片经历过白昼、还余热未散的绵云全部拾起托举,让它可以在夜空中发光发亮,然后万众瞩目。 脚有一点麻了,稍微动了一下,便传来了刺痛感。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江昼声的那条围巾有半截已经堆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抬头想看看《舌尖上的中国》播到哪里了。 “今天我们邀请来了法国著名厨师,也同时是米其林四星大厨,亨利,欢迎,欢迎。”怎么从中餐过渡到西餐了,一觉醒来连频道都换了,不过电视的声音却莫名变得很小了。他伸手去拿手机,发现左边椅子上放着江昼声的黑色书包。 他有一些不可思议,屏幕亮起,已经12点了。 心脏里有一种鼓胀感觉越来越明显,每一次的呼吸脏器都触碰到敏感又薄如蝉翼的左心房壁,让它冲出滚烫的血液,带着兴奋,裹着一缕微妙的庆幸,奔涌向四肢百骸。当这股热流终于抵达大脑皮层,蛊惑着宋星意,像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感觉,他想要、迫切地想要拥抱江昼声,然后把他画到自己的地盘来。 高数的男孩在大门口出现,宋星意和他对视,由于被手上的针头和输液管牵制,他就露出了一个笑。 眼睛弯弯的,干净的笑颜不掺半点杂色。好像就是单纯因为看见那个人,发自内心的开心。 “怎么这么开心?” 宋星意没打反问。“你怎么来了?” “抱歉啊,路上下雨了,有点堵车,就晚了一点。” 江昼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先去洗个手。” 莫名其妙的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道歉,宋星意还没反应过来,江昼声就走到了洗手间。 他看向江昼声带来的东西,一眼便被一个熟悉粉红色的保温袋吸引。保温袋粘的很紧,宋星意仅靠一只手根本撕不开,心里却越来越期待。嘴里不断默念:“蓝莓慕斯,蓝莓慕斯,蓝莓慕斯。” “做好了。” 暂时与保温袋战败的宋星意又摊回位子上,发现那袋药水只剩下一点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 江昼声将里面的甜品先拿出来给宋星意看,确实是蓝莓慕斯。 “这次你不要抢我的蓝莓了好不好?” 江昼声盯着宋星意看了一会,“你很热吗?脸还是红红的。” “还有一点点。” “有点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熟透的苹果还被针管扎着,没有足够的力气和江昼声来一场真男人之间的掰手腕决战。宋星意分析青桔事后决定服软,因为现在自己更需要别人的照顾。 但其实说不定江昼声刚刚说的是:“哇咔咔,宋星意你就是上帝最欣赏的那颗苹果吧。” 不知道宋星意自己在一个人美什么,他拿出一小瓶水,拧开,“先喝口水吧。” 咕咚咕咚,半瓶水下肚,宋星意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意确实散去一点,但还是觉得把围巾脱下来,还给江昼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把蓝莓慕斯递给他。 宋星意十分愉快地接过,想到江昼声肯定是又去了他姐姐的甜品店给自己拿的,上次喝醉了的时候去过一次,离学校还挺近的,可是距离医院挺远的,而且外面下雨了,路上堵车,过来的时候一定很麻烦 。 他拿起小铁勺挖下一口,回了一句:“鼻子有的堵车了。” 宋星意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竟开始胡言乱语了,虽然他想服软,但就是感觉刚刚那句话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他用余光去打量身边的人,江昼声没动,也没说话,低头默默看着手机 ,太好了应该没有听见。 当蓝莓慕斯在嘴里化开的时候,宋星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男孩,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你一个人去荒岛求生,只能带一样东西,你会选择什么?要是选项里有蓝莓慕斯,宋星意简直闭眼选。 “我这里有纸。”江昼声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包粉红色的餐巾纸,他随意地抽出一张,递给宋星意。 他还是听到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感觉有点像森林国王突然降级吃了一只小猫咪,被别人无声嘲笑,尴尬地几乎不能呼吸。 宋星意接过纸巾,发现在那上面居然还印着Hello Kitty个猫猫头。 我去,还是联名款。 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我去,你用这么骚的纸巾。”语气尽量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对方没答。 宋星意自讨没趣,轻轻地擦鼻子,鼻子还是塞的,连鼻涕都没有,习惯性地将纸揉在手心里,环顾四周寻找垃圾桶。 “给我吧,等下我帮你丢。”江昼声接过纸团,也放在手心里。 “很可爱啊,Kitty猫。”继续刚刚的话题。 “有吗?”宋星意没有歧视的意思,确实在男生里比较少见,忽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是gay吧?” 问者无心,江昼声顿了一下,反问:“你觉得呢?” “什么叫……” “我觉得呢”四个字还没有说玩,被一阵来点铃声打断,来点人显示是“裴狗诵”。 宋星意在挂断和接通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干嘛?” “小星你死了吗?” “死了已经,在火化场呢现在。” 里面传来许淼的声音,“什么啊,你火葬不带我?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埋地里的吗?” “挡住我手机了,小星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没骚扰你真是太无聊了” “你去骚扰陆少啊。” “我还他吵架了。” “什么?” “你下午回来吗?说来话太长。” “神经病啊。”宋星意又抬头看自己已经见底的输液袋,“马上就出院了。” “等你,我的星。” 宋星意突然想犯个贱,道:“我现在觉得上次为你吃跳跳糖,还是太客气了。” “拉倒吧你,其实你跳伞技术也就一般,着装更是一坨。” “当时就应该在你嘴里面放原子弹的,你才是一坨!” “你!” “你!” “你!” …… 三十秒后,江昼声丢完垃圾回来,找准时机,在宋星意说完“你”的时候按下挂断键,让宋星意觉得自己赢了。 “气死我了,这人幼不幼稚?无不无聊?” 江昼声没顾宋星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去护士太找护士,护士姐姐帮宋星意拔了针,用一个小棉球压着,提醒道,“压好了。” “嗯嗯,谢谢。” 雨停了,两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的大花坛前,等司机来接。中午来医院的人很少,反正就现在这一会没有人要进医院大厅。 无聊。 不知道哪里养成的臭习惯,宋星意一低头就想去踢江昼声的鞋子,这次却被对方校服裤脚的湿润吸引了注意力。 “你裤子湿了。”宋星意还想加一句抱歉,毕竟麻烦别人这么久。 “来的时候是雨夹雪,没怎么注意。” “原来下雪了啊,太小了,一下就化了。”宋星意看向前面每一方湿润的叶片,曾经都有可能有雪驻足。 “很想看雪?”江昼声问。 对方不答,思维跳脱地问道:“什么时候去北城?” “你定,我听你的。” 雨后初霁,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泥土芬芳。屋檐上的雨滴不紧不慢地滴落,轻轻点在柏油路面的小水潭上,漾开一圈圈浅浅的、温柔的涟漪。 “江昼声,安慰你一下,我抱抱你。” 江昼声思考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宋星意应该是在说自己裤脚湿了的这件事情。 “你的手。” 宋星意语气里带着笑:“没事了,你看它已经不出血了。”又给江昼声展示自己的手臂,确实不流血了,白皙的皮肤上只有一小块的青色。 “谢谢你的安慰。”江昼声张开双臂。 宋星意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扑到了江昼声怀里,用脑袋蹭了蹭江昼声的脖颈,以表自己安慰同学的决心。 水面上相依的倒影,在这轻柔的荡漾里,模糊了轮廓。 他们的胸膛紧紧相贴,心里的那种鼓胀感爆炸式得升起,他们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来源不明。 “我会照顾好你的。”江昼声想。 可能下章,或者下下章掉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生如病2 第22章 恐怖片 两个人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了教室。 宋星意发现自己的两个前桌---陆辞树和裴诵,他们的桌子之间有一条类似三八线的红海。 上课时间过了将近三分钟,沈强还没有带着他的茶杯来上课,班长转过头对宋星意喊:“宋星意,去看看沈老师怎么还没有来?” 刚坐下来气都还没有喘匀,加上自己感冒,四肢无力,两眼发昏。宋星意实在是不想再到另一幢行政楼去找沈强。 他张开腿,用膝盖碰了一下江昼声的大腿。后者应了一声。 “行政楼三楼,最东边那间,你去找沈强。”有点命令的口吻,宋星意又斟酌了一下,想表现的温柔得体一些。 “不要。” 毕竟有求于人,宋星意长这么大还没怎么求过人,之前和许淼做同桌的时候,看过的那几个小说片段可谓是宝贵经验的来源。 “求求你了,哥哥。”只用了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宋星意脸颊还泛着微微的红,圆圆的杏眼认真的看着对方,显得十分真诚。 “你说什么?” 宋星意就知道这一招示弱法有效,江昼声估计是听爽了,还想再听一遍,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自己魅力如此之大。 于是又说了一遍:“哥哥,你去帮我找沈强呗。” “哪里。” “行政楼三楼,最东边那间,办公室上有铭牌会写的。” 江昼声起来走出了教室,当同学们都在为江同学体谅身体不适的同桌去帮大家找物理老师而唏嘘不已时,身体不适的同桌又趴到了桌上睡起来。 行政楼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连廊,两侧是干净大方的落地窗,中间的几根柱子上挂着学校荣誉,金灿灿的证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看到了一抹十分熟悉的身影,有点像刚刚有求于他的某人。 江昼声凑近了一点,是学校去年获得的“柏乐国际音乐艺术节高中组的金奖”。 航城三中派出了三名小提手,一名中提琴手,一名大提琴手,一名低音贝斯手,还有一位钢琴手。下面都标注了名字,江昼声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柔黄的灯光倾倒在男生的头上,又露出几缕到他放在琴键的细白手指上,笔挺的西装很好的贴合肌肉线条,仿佛可以真的听到三角钢琴发出的悦耳美音。 “报告。” “进。” 沈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一旁的水壶里的水已然沸开,发出“咕咕”的响声。 “沈老师,我们班这节是你的课。” “什么!”沈强抬起头,带着惊讶,又看了看贴在墙上的个人课表。“今天是周一,哎呀,我一下子忙忘掉了,我马上来。” “没事的,老师。” 沈强抓了几下自己稀疏的头发又道:“今年物理竞赛又是我和卢主任带队,但在制有些变动范围也扩大到了教授级,别说什么顺应国家选拔人才和政策战略趋势。我一直在做这个新教案,所有往年的题几乎都没必要再重刷了。” “宋星意没有去物理集训,反而还问题不大,那儿的训练考题和今年竞赛题目大相径庭。”沈强理好书,打开茶叶盒抓了一把绿茶,倒到了自己的保温杯里,然后浇下滚烫的开水。 “你看这是主任给我的茶,这茶好啊,提神。” 江昼声看着手忙脚乱却仍口若悬河的物理老师,关心道:“老师,我帮你拿着吧。” “好孩子 ,你拿着这叠书吧。”沈强一点高兴,毕竟自己的物理课代表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帮他拿书。 “没事的,老师,我们快走吧。” “待会儿占用一下下课时间就补回来了。”沈强笑了几声。 “哎,江昼声,你把这个填一下,是物理竞赛的报名表。” 江昼声有些疑惑:“我也要去吗?5个名额上周不就已经定好了?” “来,边走边说。” 两个人并排走着,沈强腰间的一串钥匙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伴随着嘴上的滔滔不绝。“他们5个去年也都去了,总体发挥一般,今年有个六班的男生上周他吃处分了,学校取消他竞赛资格了。” “而且你这几次大考都稳定在年级前五,我们讨论过后决定要你去参赛。” “而且我们学校向来十分重视物理竞赛,学你一定是对你十分有信心的。” 到了教室门口,江昼声才说:“好的,我知道了,老师。” “好孩子。” 江昼声把书放到讲台上,拿着报名单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抱歉,老师忙忘了,现在拿出昨天布置的试卷,我把选择题答案写在黑板上。” 江昼声把报名表迅速填好,然后拿起红笔认真听沈强讲评试卷。 旁边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宋星意经常把物理课当做休闲时间,裴诵戏称“狗仗人势”。沈强心情好的时候会提醒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越看宋星意越顺眼,让他尽管睡。 沈强真的拖了三分钟的堂,下课后江昼声上去交表,回来就看见已经苏醒了的同桌,正眉飞色舞的和裴诵聊天。 “真的吗?我还以为取消了呢,这么久都没有风声。” “宝子你上午没有来,有人问芳姐有没有元旦晚会了,芳姐说有。”裴诵把玩着宋星意桌上为了更好的睡觉被脱下来的表。 “又换新的了,哟,中间这颗还是粉钻,看着像女表吧。” “你懂什么?别给我碰脏了。” “宋哥真是低调,住着那么小的房子,放着可以买三套你那房子的表,这是你第十几块来着。”裴诵去过一次宋星意家,寥寥三层,可第二层全部放的是宋少爷喜欢的收藏品。 “呃,忘了第一个掌柜已经放满了,不打算再买了。” “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裴诵放下手表,看见江昼声正在刷题,便问宋星意:“他中午去医院找你了吧,本来中午午休的时候想去他寝室玩来着。” “对呀,他来陪我了。”宋星意瞟了一眼江昼声,注意到他刷的题。“我觉得这第三题你做错了,应该选c。” 江昼声顿了一下,回到第三题,准备重新做。“我看看。” “嗯。”宋星意又看向裴诵,“你找他干嘛?” “又有两个女孩儿问我江哥的微信,我发现了商机,要是我一个微信号卖60块的话……” “每个分我30块。”宋星意摊开手。 “去去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江哥合作,他要30块才正常吧。” 江昼声很淡地笑了一下说:“把我的30块记宋星意身上吧。” “那我现在要50块。”宋星意露出小人得志一般的笑容。 “你们两个简直是,简直是小团体孤立我们家裴诵。” “宋星意你过来,答案还真是c你这么做的” “你为什么开始做竞赛题了?” “觉得挺有意思的。” 奇怪。 宋星意秉持着尊重生物多样性的原则,靠了过去,讲起了题。 裴诵就被孤零零落在了那儿,“悲”诵转过头,下一次想找陆辞树哭诉,又想到是自己先说不理他的,于是只好打开一本练习册,认真学习起来。 今天下午有节班会课,华芳向同学们询问元旦晚会该出的节目。 “让宋星意去弹钢琴吧!” 华芳认真思考一下,否决:“还有集训要参加,没时间练习了,况且应该有很久没练了吧。”她笑着望向讲台下的宋星意。 其实昨天晚上还进行弹奏一曲的宋星意,他也觉得麻烦,于是乖巧地点头。 文艺委员顾沫白提议:“我们出个集体项目吧,也轻松一点。” 华芳说:“嗯……,大合唱吗?已经高二了,随便一点就好。” “好俗套啊!” “对啊。”有人发出异议。 “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办公室跟我说,这个话题先揭过,我觉得大合唱挺好的。” 又是被华老师独裁专治的一天。 “元旦晚会放在高三首考之后,那时同样还有我们的期末考试,别给我玩的太飘。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也得准备小高考了,弦一定得给我绷紧了。” 距离首考还有300多天,高二的同学们已经忍不住开始讨论起高三了。看着学长学姐们忙碌的身影,大家都知道那将是充满挑战的一年,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想到自己即将踏上这段旅程,大家心里都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未来的小小忐忑,也有对突破自我的隐隐期待,更有对未知的些许不安。这就像站在一扇厚重的大门前,既好奇门后的风景,又需要鼓起勇气去推开它。 夜幕低垂,宋星意回到家中。他轻轻翻出习题册,坐在书桌前。 想到即将步入高三,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紧迫感又清晰了几分。过去的一年多,时光似乎有些虚度,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悄悄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明白,是时候该努力一些了。 这份努力,不再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点的物质回报,更是为了追寻内心深处那束属于自己的光,一份让自我逐渐清晰、明朗的力量。这力量,远比周遭那些浮华耀眼的物质,更能照亮他前行的路。 小里同学的屏幕上出现了“有新到信件”的提示。小里同学作为爸妈送他的AI机器人,陪伴自己有近10个年头了,不仅性能下降,耗电也更快了,有一次甚至在遛狗的时候没电了,让宋星意找了大半个别墅区。 但自己又舍不得丢,里面所有自己的信息都是父母一个字一个字输入进去的,当时堪称是以自己灵魂最契合的东西,现在却又时不时会吵架,不过总是意义非凡,放在家里成废铁皮宋星意也愿意。 宋星意坐电梯下去拿信,姐姐又来回信了,信箱里都是浓郁的奶油味。 他把自己摔进沙发。 11:30,宋星意已经读了四遍这封奶油味的信件。 眼睛亮亮的。 “周末姐姐约我出去西子湖玩!” 那上面清晰的写着“周六上午10点,湖畔广场,我会带着一束玫瑰花等你。” 哈哈,玫瑰花,玫瑰花。 一种近乎“网恋奔现”的宿命感萦绕心头。宋星意笃信,他与那位“姐姐”的灵魂光谱,必然存在某种深切的共振。 在很久以前,他便察觉自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倾诉者,怀揣着异样的情愫。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冲动:渴望将生命轨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丝悸动,都悉数铺陈于她面前,只为换取她字里行间那份独特的嗔怪与关切。很久后他才知道,这应该是叫占有欲。 当她在信笺中描绘北城的霜雪与烟火,他仿佛获得了准入的密钥,得以短暂加入在她的生活,心绪随之雀跃,翻涌。 不过一想,最近姐姐很久没有分享她在北城的一些事情了。 理性上,他明晰彼此同龄的事实,甚至自己好像还大了对方几个月。然而,十年书信飞往,早已悄然重塑了关系的坐标,她在他精神的版图上,牢固占据着“姐姐”的象限,同时又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那些青涩的、未曾言明的情意,如同窖藏于墨痕深处的微光,随着时光的沉淀,终在心底酿成不可抑制的激流,奔突冲撞。 如果不是这样,当其他女孩递来表白信时,他又怎会着急地向江昼声剖白:“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宋星意每天开心得冒粉色泡泡,连周四的时候江昼声说要吃自己的蓝莓慕斯他都善良地喂了他一口。 周六早上,宋星意仔仔细细地把全身都洗了一遍,站在全身镜前,低头闻了闻自己,很好,是香香的沐浴露味道。 他坐在衣帽间里盯着手机时钟,和许淼约好了,7点钟准时给他打视频。 6点59分59秒,点击确定视频通话,对方过了两秒便乖巧地接了。 视频里许淼披着头发,手里好拿了一只粉红色的贝果。 “来啦,让我先看看你的脸。” 宋星意听话地把摄像头靠近自己的脸,“我检查过了,没有痘痘。” “皮肤很好嘛,还挺白的。下次这张脸皮撕下来借我一下。” 宋星意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给你免费看两眼,算便宜你了。” “也是,太厚了,撕不下来啊。” “其实你要的签名照我准备放碎纸机了。” “唉唉唉,停,我错了,不要冲动啊。”许淼擦了一下手,戴上眼镜。“脸是没问题,让我来看看你今天准备的穿搭。” “这件,我选了好久的。”宋星意后退一步展示自己挑选好的奶白色毛衣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我还打算再批一件银黄色的羽绒服。” 对面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哈哈哈,我想了一下你那个样子,有点像我爸吃的这个贝果。”说着许淼离开屏幕,应该是走到餐厅另一头,拿过来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黄色贝果。 “呵呵,好笑吗?” “好笑,真好笑。”许淼把贝果还回去,“爸爸你继续吃啊。” “哎呀,我没招了,那你们女生都会喜欢怎么样的。” “其实不需要那么在意,看着干净舒服就好了,至少不要像一只可怜的贝果。” “你什么都如实和我说,我来给你好好教导一下。”许淼喝了一口旁边的果汁。 “好。遵命。” “你先把头发扎起来,你这个齐肩短发显得有气无力的。” “好。” 宋星意照做。 “我靠,帅我一脸,小星我有点后悔校草排行榜那儿没有多投你几票,姐以前看人的眼光真是没的说。” 为了防止许淼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他出声道:“我给你拍一下我的衣柜。” 宋星意举起手机随便找了一排拍。 “停停停,中间那个偏灰的白色毛衣,绝对好看。” “啊?这件,这件我是挺喜欢它的图案的,但是买小了,有点短。” “你多高?” 对面很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179.12。” “呃,没事,绝对刚刚好。” “还是那条深黑色的牛仔裤,那再套一件亮面的外套,要宽松一点。” “里面几点家秋衣秋裤,如果你冷的话。”宋星意向来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敷衍的哦了一声。 “然后再带上你那个表,知道吗?稍微有点不一样的那种。” “再来一条正红色的那个丝巾系在你的裤子上,然后一双红色的小鞋子,完美。” 宋星意全副武装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真的可以吗?不需要带什么其他配饰?” “不用了,我觉得你那个奶油味姐姐肯定不会喜欢那种你那重金属风的配饰吧。” “也对。” “可以让我八卦一下吗?你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 “那长得太丑了,你会跑掉吗?”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们是灵魂的相吸。” “还有,她肯定长得一点都不丑。” 许淼不语,刷刷刷又发来了几张截屏教程,“来为师的约会话术教程和拍照技巧都发给你了,希望可以用上。” “Ok,我在车上的时候仔细看一下。” “拍照技巧很重要,去那么美的地方帮他拍出美美的照片肯定很加分。然后一举拿下她的芳心,让她沦陷其中。”十分之语重心长。 “嗯嗯。” “以后你们结婚了请我做主桌哈。” 宋星意笑了一下回道:“要随礼,没有2万不让进。” “好啊,我一定来黄色贝果的那份也给我随上。” “我挂了先,晚上好上给你汇报今日战绩。” “加油,加油!”对方发来几个小人加油的表情包。 从花店那儿订的花也到了是一束雏菊,玲珑的黄色花朵在彩纸的包装下显得可爱动人。昨天他在挑选花时 ,就莫名觉得姐姐和雏菊特别适配。 月月摇着尾巴朝宋星意跑了过来,前爪搭在后者的膝盖上,这是要抱抱的意思,宋星意抱起小狗在它毛茸茸头上亲了一口,小狗也伸出舌头去舔男生的脸。 “月月,哥哥要出去了,好好听阿姨的话啊。” 说完宋星意拿湿纸巾擦了一下自己被小狗舔过的那边脸,带上手机和花,还有许淼特地叮嘱过要带的小包,因为小包可以放女生的日常用品什么的。 打开门,阳光洒在身上,冰凉的风拂过脸颊,他坐上了去湖畔广场的车。 9点42分,宋星意戴那块星粉表盘的手表。冬季并不是西子湖的旅游旺季,广场上的人还挺少,所以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显得尤为明显。 作为宋星意的稀有同桌,江昼声的左半侧脸化成灰宋星意都认识,因为上课总会偷瞟几眼,看看他在干嘛,在写什么… 今天宋星意心情非常不错,抬手拍拍江昼声的肩说:“hi,江昼声你怎么在这里?” 江昼声盯着宋星意看了一会,不答反问:“你防晒涂了吗?中午太阳会有点大。” 宋星意啧了一声,明明新拆了一瓶防晒放在玄关,出门的时候还是忘了。“没有,我好像忘了。” 江昼声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他也带了一个小包,正在翻找。 宋星意这时瞪大的眼睛,因为刚刚还没有注意到。 我靠,江昼声刚刚拿的是一束玫瑰花。 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十点,广场,玫瑰花。 宋星意颗光滑的大脑几乎停止思考,眼前的世界好像要立刻断电了一样,待会儿自己会双眼一黑然后倒下去。 “你买玫瑰花干嘛?”宋星意试探性的问。 “那你买雏菊干什么?”江昼声回答,宋星意觉得这话冷冰冰的。 “我…送人的。” 江昼声把防晒霜上下摇了几下,均匀地喷在宋星意的脸和脖子上。“送女朋友?” 这句话很值得细品,江昼声既然说的是“女朋友”,那么就可以消除他其实就是自己通信近10年的笔友的嫌疑,那么玫瑰花什么的真的就是巧合,宋星意不禁嘲笑两分钟前还以为江昼声是奶油味“姐姐”的自己,真是云开雾散,重见天日,心底似被阳光重新普照。 “嗯,算是吧。”反正江昼声也不知道,再装个逼怎么了?何况姐姐肯定也很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主动约自己出来,为什么会说会带着玫瑰花的自己。 “她人呢?一定很好看吧。”江昼声平静地看着宋星意,后者总感觉对方好像在极力忍住什么。 “我给她打个电话,我们约的十点钟来着。”宋星意几乎是背下来了昨天那封信里留的一串电话。 他边说号码边说:“足以惊艳你了,她可喜欢我了。” “好。” 手机上显示对方已振铃,诡异的是江昼声口袋里传来了不怎么悦耳的铃声。宋星意又被吓到了,他甚至希望江昼声是在大街上把姐姐的手机抢了过来,这样自己还可以伸张正义,英雄救美。 江昼声缓缓地把手机掏出,笑着按下接听键。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昼声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清冷好听的男声带着电流传到了宋星意的手机里,再一次抚平了宋星意的大脑皮层。 他受惊一般的咳了几下,对方手机里也传来几声咳嗽声。 “我是一尺日。”冬日的阳光洒在江昼声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语气比平时更加温和。 宝宝,你要吓死我吗,把我的奶油味姐姐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恐怖片 第23章 小江掉马 “你…你是一尺日?”宋星意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仿佛在确认刚刚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真的是从身边这个朝夕相处的同桌嘴里说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嗯。”江昼声继续说:“这是承诺给你的玫瑰。” 双手接过玫瑰的时候宋星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低头看着那抹刺眼的红,眼神里充满了迷茫,还有一丝连江昼声都无法解读的、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是惊愕?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空气凝固了几秒。 “哦…,那这个雏菊是给你的。” 江昼声带着笑接过,他看着面前这个显然被自己身份“吓傻”、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有趣同桌,手故意往前伸了一点,碰到对方的指尖。 宋星意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延迟了几拍,待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微妙的接触时,宋星意缓缓蜷起手指,有躲避的意味,差点把刚接过来的玫瑰摔在地上。 “你把头发扎起来很好看。”江昼声的目光落在他精心打理的小辫子上,语气真诚,带着欣赏。 头发?!宋星意又想到今天为了“网恋奔现”而精心搞的造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嗯…谢谢。我就觉得…觉得头发太长太麻烦了。” 一旁的喷泉毫无预兆地“哗啦”一声喷涌而出!冰凉细密的水雾瞬间扑了宋星意一脸,他惊得缩了下脖子,冰凉的水雾蒙在脸上,才发现自己脸已经热了起来,并且热度正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耳根和脖颈蔓延! “走吧,随便逛逛,我还没有来过这呢。”江昼声抬手拍宋星意的肩,随带拭去他那件亮面外套上的小水珠,在宋星意看来,有点像在摸自己。 “那赶紧走吧。”看着宋星意同手同脚地启动自己的四肢,江昼声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宽阔干净的湖滨步道走着。路旁的矮冬青被水汽浸润得青翠欲滴,散发出清冽的草木香气,冲淡了冬日的萧瑟,散发着很清新的味道。 宋星意走在前面,半天才找到一小块石子,像是一个契机点,宋星意有力把它提飞,转头问:“你是男生?”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石头咕噜咕噜滚到草丛,宋星意不敢抬头看,就看着石头消失在草丛,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天哪,我刚刚在说什么? “很难看出来吗?”江昼声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看今天自己的穿搭,是姐姐精心搭配的,说什么绝对斩男,仔细检查了一遍,目光停在手臂衣服袋子上的一个Hello Kitty夹子上“这个是肯定我姐趁我不注意给我夹的。” 有台阶不下白不下,宋星意回:“挺好看的啊。”那个粉夹子和他印象中骚里骚气的江昼声还挺搭。 “你也很喜欢吗?”江心暖是江昼声见过最狂热的凯蒂猫爱好者,她觉得什么东西一旦有凯蒂猫的图案,就会很好看。 小时候宋星意也在家里受陈沁推荐看过几集三丽鸥,也是可爱无害,“嗯…还行,喜欢。”纯粹是为了缓解尴尬。 “那这个夹子送给你了。”江昼声说着取下夹子,微微倾身,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把这个粉粉的猫猫夹子轻轻别到了宋星意的头上,男生的头发很软,也很凉,发散着洗发水的味道,江昼声愈发觉得这个夹子十分适合宋星意。 “好吧。”宋星意见江昼声别好了,就用手去摸头上的那个夹子,别扭极了,夹子刚好别在自己的小辫子旁边。 宋星意看看周围光秃秃的树和零星的几对情侣,又紧张起来了。因为其实自己也没有出来玩过,活动范围小的可怜,本省去的最远的地方还是那个赛车俱乐部,谁会一个人跑到湖边广场来闲逛?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带江昼声去哪里玩。 “你们这的湖,冬天不会结冰,甚至还可以看到有鱼在下面游。”江昼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自然地打破了沉默。 “结了冰的湖会是什么样子?”宋星意的目光也投向湖水。 “很冷,很安静,但不无聊。会有小孩拿石头去砸冰面,好像也没有很安静,是热闹的。” 宋星意沉默地想着,想象冰面被砸开的瞬间,孩童们的惊喜与欢笑。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生机勃勃的寒冷。 “我可以你和你一起去看啊。” 明明自己才是本地人,该尽地主之谊带人家玩的,结果不仅没带好,反而被对方热情地邀请去他的家乡?这太不合常理了!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刚刚才揭露了双重身份,还对自己那么好…… “抱歉。” 宋星意终于抬头,看着江昼声,发现对方业主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是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我都不知道。” 宋星意觉得还不够,正准备再郑重地道一次歉时,“噗…”江昼声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这一句质问听起来弱弱的,没有平常恶搞裴诵那样的气势。 盯着江昼声的脸一秒后,宋星意顿感不对,说:“好吧,你要笑就笑吧。那你还是走在我后面,不要让我看见。” 于是支着两个红耳朵往前走,宋星意红色的鞋子在湿润的地面上擦出响声,头上的粉色发卡格外突兀,在冬日的湖边显得格外醒目又带着点滑稽的可爱。 “宋星意。”江昼声叫了一声。 “嗯?”宋星意脚步不停,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很喜欢吃甜品?”江昼声跟得近了一些。 “差不多。之前我妈会做给我吃,现在你姐姐做给我吃。”宋星意终于停下脚步,像是走累了,一屁股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江昼声在他左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其实,”他侧过头,看着宋星意的侧脸,“只要我有空,我就会给你做。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出来?” “没有,但你姐姐做的是杭城最好吃的甜品,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以前怎么没有看到过?”他拿膝盖点了点旁边的男生。 江昼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不安分、试图再次“挑衅”的膝盖。男生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裤子布料传来清晰的触感。“因为我和我姐才刚搬来这边没多久,” 他握着宋星意的膝盖没松手,目光带着点探究,“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我写的信?” 他微微倾身,又凑近了几分。 “怎么可能?!”宋星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膝盖还被对方握着,只能徒劳地梗着脖子反驳,“我每封信都认真看了的!”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心跳居然有点失控,“不信…不信你来我家看!我抽屉里都收得好好的!” “哎呀,不要靠那么近!”宋星意终于忍不住,抬手一把按在江昼声凑近的脸上,试图把他推开。掌心接触到对方温热光滑的皮肤,他才惊觉两人的距离其实并没有近到夸张的地步,只是江昼声身上那股强烈的存在感和笑意让他产生了错觉。对方那张被自己手掌按得有点变形的脸上,笑意更深了。 “好的呢,”江昼声从善如流地微微后撤,躲开了他推拒的手,但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那你现在饿了么?” 几乎是毫不犹豫,宋星意带着点委屈的控诉:“饿死我了。早上没有吃饭。” “为什么不吃,要我明天管着你才行?” 每天江昼声都会给自己带早饭,然后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适时地提醒一句,让人自然而然地接受,熨帖人心。“嗯…行啊。”宋星意有些痴迷这种感觉。 江昼声挑眉,有点意外这个回答,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开,带着点惊喜和玩味。 他站起身,“跟我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就是他带我来到一家餐厅,就是说招牌是龙井糕点,就是说江昼声提前一个星期预约好了。 “江先生,21号,跟我来吧。”服务员姐姐身穿笔挺的西服,比宋星意还高上一点,头发全都梳拢在脑后,十分干练。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丝绸面的椅子用手碰着凉凉的,空调打的很足,宋星意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面,那束玫瑰被放到了桌子上。 旁边是落地窗,景色澄澈干净,花朵明艳张扬。 菜是早就定好了的,宋星意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三语菜单,发现随便一个就要一百多,不过看图片感觉还挺不错。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家店。” “那味道怎么样?”江昼声把宋星意的餐具拿来过来,用开水烫。 “不知道,吃的有不是我,别人吃了说很好吃。”宋星意继续说:“不过看着不错。” “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边有哪些比较好的餐厅,我选择了一家评分最高的。到最后,你说好吃的话,那我就没有选错。” 宋星意深知自己的挑剔,眼睛转了转,道:“放心,你肯定不会选错的。” “那吃完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菜品陆陆续续的上来,江昼声点了很多甜品,自己不吃,像饲养员一样一直给宋星意投喂。 宋星意也没有反对,反正江昼声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每个糕点都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吃起来滑滑的,总体没有什么味道,但是给人一种很好吃的感觉。 看似在认真吃饭的宋星意其实早就陷入了头脑风暴,江昼声到底要跟他讲什么事情? 一个粉红色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咀嚼都忘记的,盯着盘子上了青绿色logo。 肯定是空调温度调得太高了。宋星意觉得空气有些凝滞,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胸腔里那颗心砰砰跳得异常清晰,鼓点般敲在耳膜上。这声音,江昼声当然听不见。可当那道目光无声地落在他身上时,宋星意的心虚便悄悄漫了上来。对方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轻轻颤动着,像蝶翼轻触花瓣。清澈的瞳孔里,映着细碎的光亮。 有点饱了,江昼声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停了下来。心跳声擂鼓般撞着耳膜,宋星意强迫自己不去想江昼声即将出口的话,可某种笃定的预感却像藤蔓缠绕,越勒越紧。 他知道不能再看江昼声了。之前的几次对视还能勉强归为“好奇”,此刻再看,尤其是不小心瞥见对方那微微开启、仿佛带着无声邀请的唇瓣——他仅存的那点摇摇欲坠的体面,恐怕会瞬间土崩瓦解。 “宋星意,”江昼声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清晰,“你有喜欢的人吗?” 嗡——宋星意只觉得脑袋里一片轰鸣。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身上那条精心挑选的牛仔裤,布料被掌心的薄汗浸得微潮。 该来的终究来了。其实他今天也鼓足了勇气想表白,甚至晚上偷偷打好了腹稿,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呃…有一些吧?”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微乎其微的距离,随即又像是要掩饰什么,扯出一个过分甜腻的笑容。 他混乱极了。 对江昼声到底是什么感情?那个在信纸上与自己灵魂共鸣、让他悄然心动的神秘笔友,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同桌。不可否认,江昼声俊朗外表下那个深邃有趣的灵魂,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可是…喜欢吗?是那种…喜欢吗?他急需一点空间,让这团乱麻暂时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他看见江昼声的唇线抿得更紧了些,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他的所有伪装。对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他心尖上:“我喜欢你。是想和你交往的那种喜欢。” 大脑彻底罢工了。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失控的心跳席卷而来,世界都仿佛在摇晃。 “那个…我…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宋星意懊恼地咬了下舌尖,恨自己脱口而出的又是这种黏黏糊糊、像撒娇一样的语气。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一点冷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防御:“我…我这人其实不怎么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是哪样?”江昼声追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闪躲的温柔固执。 是哪样?是那些深夜为他讲解的英语难题,是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桌上的温热早餐,是那份带着温度的、无声的“管束”和在意……一件件小事在宋星意脑海里飞速闪过,像一个个被吹起的、美丽剔透的彩色泡泡。泡泡越升越高,越来越大,折射出梦幻的光芒,却也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他害怕当它们升到最高点,被最炽热的阳光一照,就会“啪”地一声碎裂,徒留一地冰冷的水渍,什么也抓不住。 他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那些所谓的“喜欢”,像拂过面颊的微风,除了带来一丝无谓的痒意,便再无痕迹。他只需礼貌地摇头,生活便能瞬间恢复平静。可江昼声不一样。 他被迫再次迎上江昼声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光芒,是呼之欲出的渴望,是按捺已久的炽热,终于冲破了重重积压的云层,如同冬日里第一道毫无保留、足以融化冰雪的骄阳,直直地、只照耀着他一个人。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的目光?只是自己从未敢真正看清? 巨大的惶恐攫住了宋星意。这光芒太耀眼,太温暖,被他视为救赎般的关怀,此刻却像烫手的山芋。他甚至荒谬地希望对方能收回这光芒,让他继续躲回那个安全的、不被灼伤的角落,心安理得地接受“朋友”的界限。也许他本就该推开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江昼声只是一时兴起?也许过段时间,江昼声想通了,会后悔今天的冲动?那样…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同桌,多好。 “我对你做的所有事,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江昼声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坦诚得近乎残酷。 “……嗯。”宋星意垂下眼,喉咙发紧。 “因为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江昼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宋星意,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那直白的请求像一把锤子砸在心上。宋星意只觉得眼眶猛地一热,酸涩感汹涌而至,视线瞬间模糊了。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那点湿意滚落。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我…我还不能答应你。” “还”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他刚要慌乱地解释,却听到江昼声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宠溺的包容。他抬眼看去,只见江昼声眼角弯起,连带着那块淡淡的胎记也生动起来,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 “那是要我追你?”江昼声向前微微倾身,声音低沉而笃定,“可以。” 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白或许太过直接,可能吓到了眼前这只惊惶不安的小动物。语气里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宋星意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热度蔓延到耳根颈后,甚至带来一阵阵发麻的错觉。他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叮咚!猫猫电影提醒您,您订购的电影《告白》还有40分钟开场,30分钟后开始检票。”尖锐又甜腻的语音提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艹! 宋星意内心绝望地哀嚎。他昨天怎么就鬼迷心窍,一听姐姐约他,就兴冲冲买了票,还生怕忘了设了这该死的提示!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昼声,眼中那层刚被逼退的水汽又迅速弥漫上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那…那你现在…要去看电影吗?” 这句邀请在此刻听起来,简直像最拙劣的逃避借口。 “怎么这么爱哭?”江昼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宋星意微红的脸颊,带着室外沾染的微凉湿意,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蹭过他的眼下,仿佛真的在擦拭什么。 “哦。”宋星意几乎是本能地、仓促往后一仰头,试图避开这过于亲昵的触碰。 不能让他碰,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心里警铃大作。可这一退,反而让那柔软的、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干的唇瓣,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江昼声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温热掌心中央。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薄唇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肌肤的纹理,甚至那沉稳跳动的脉搏也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这触感…与其说是意外触碰,不如说更像一个模糊的、印在掌心的吻。滚烫的血液“轰”地一下涌上脸颊和耳尖,烧得他几乎要冒烟。 完了…这下更说不清了… 反正也解释不清了,自己也一直在已读乱回,直接装作不知道,有装作底气十足地说:“我们走吧。” “好,去看电影。”江昼声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稳,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他自然地拿起宋星意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流畅地搭在自己那只还残留着奇异触感的左臂上——那束被他一直小心握着的、带着露珠的白色小雏菊,恰好点缀在外套的臂弯处。 宋星意走在前面,只觉得好热好热,空气粘稠如蜂蜜,刚刚起来的时候还晕一下,他急需外面冰冷的空气来浇灭脸上和心里的燎原大火。 没注意,居然有一个小孩冲了过来,是和同伴在打闹,你追我赶的,根本无心顾忌前方,逼仄的走道,左右是干净整洁的餐桌餐椅,在宋星意还没有想好应对措施时,小孩的胳膊狠狠的撞到了宋星意的腿,哪曾想一个只有自己半高的小孩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宋星意就没有站稳,向后倒去。 “小心。”一只手扶了上了,冰凉的。让他全身都颤了一下。 嘶。 好像还有带点潮气的。 宋星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江昼声的手正在放在自己的腰上,都怪淼姐选的这件短一点的毛衣,害得人家一伸手就一不小心探了进去。 一截白得晃眼、线条紧致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那只手比他想象中更大,掌心带着薄茧,温度偏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在周围燥热的空气里,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非但不让人排斥,反而像沙漠中的甘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甚至想要沉溺的舒适,与他滚烫的皮肤形成了极致的对比。“抱歉!” 江昼声的声音比平时急促了几分。那只手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撤离。掌心先离开,接着是指尖,动作快得近乎仓促,只在宋星意敏感的腰侧皮肤上留下几道转瞬即逝、却令人心痒难耐的凉痕。 腰间的凉意消失,被触碰过的那一小片皮肤却仿佛被点燃,烧灼感更甚。 “没事,还是谢谢你啊,刚刚没反应过来。”宋星意僵硬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像要咽下所有翻涌的慌乱和羞赧,继续机械地向前迈步。 那两个闯祸的小孩已经跑远,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背景音乐若有似无的低吟浅唱。有人的心里早已惊涛拍岸,汹涌的潮水用力地撞击沿岸的礁石,一下又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第24章 我知道你知道 这大概是宋星意在江昼面前最安静乖巧的一次,依旧走在前面,用尽毕生所学,去思考应对这件事情的最优解。 方案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和小江同学作好朋友。 方案二:义正言辞的拒绝,告诉他自己其实不是gay。 方案三:答应他。 方案四:先找许淼商量一下。 宋星意停下来等红绿灯,江昼声在后面帮宋星意套上外套,嘴里在说:“外面有点冷。” “谢谢。”宋星意礼貌地回复着,大脑还在飞速地转。 方案一可行率为60%,但是根据宋星意对自己的精准评估,他大概率装不出来。方案二也不行,有点太伤同学的心了,毕竟江昼声也是没有恶意的,对吧。方案三略略略也不行。方案四可行率为100%,双重保险,许淼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完美应对。 “你要喝果汁吗?”宋星意看到一家店在卖鲜榨果汁,卖相还不错。 其实江昼声全程目睹。宋星意从同手同脚进化到了现在眼神明朗,馋果汁馋得不要不要的。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喜欢笨笨的漂亮的雪媚娘。 “你想喝就去买吧。” 宋星意拢了拢外套,“还有二十多分钟,肯定来得及,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向那家果汁店走去。 “嗯。” 店面不大,里面是卡通样式的装潢,有很多小孩过来光顾,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老板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笑着招待着客人。 排了30秒左右,轮到了宋星意。 “一杯桃汁,还有一杯橘子汁。” “好的,稍等2分钟就行。” 此时,忽然有一个小女孩儿过来抱住宋星意的腿,拿脸蹭了一下,说:“哥哥,你可以把花给我吗?” 有点惊讶,不过宋星意还是把手放在了那个小女孩儿的头上轻轻地揉:“不可以哦,你的爸爸妈妈呢?” 正在制作果汁的老板看到这个情景,连忙过来向宋星意道歉,解释说小女孩是自己妹妹,陪她一起来打工,最后小女孩被抱走,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宋星意手里的玫瑰。 老板把小女孩拉到旁边教育,声音不大,刚刚好传到宋星意的耳朵里。 “那肯定是哥哥要送给女朋友的,你是他女朋友吗?” 宋星意在心里说没事,老板说的有0%是正确的。 宋星意付完钱,拎着两杯沁着冰凉水珠的饮料转身走向江昼声。 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那光仿佛有魔力,将他本就深邃的眉骨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冷玉。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江昼声,你的。” 对方慢悠悠地放下手机,眼皮懒懒一掀,目光落在那杯橘黄色的液体上,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又迅速压平:“给我也买了?” 一句废话。 宋星意还是耐心回答,视线却飘向别处:“嗯嗯。” “我很喜欢橘子汁。”江昼声的声音低了些,像羽毛轻轻搔过耳廓。 “我知道。” 宋星意仰头喝了一口桃汁,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的确是现榨的,味道出奇的好,比以往喝的都要甜。又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你在信里不是写了嘛。” 语气刻意放得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这样之前江昼声诋毁自己没有认真看信的谣言就不攻自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江昼声不着痕迹地往宋星意这边靠了一点,肩膀几乎要挨上他的手臂。那点细微的热度和压迫感让宋星意下意识地想挪开,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如果可以,江昼声现在就想亲亲宋星意被冻红的耳朵。 “那你以后还会写信给我吗?” “写个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恼怒,“我老底全写那里面了,你还想怎么样。”宋星意继续道:“还有我警告你不要告诉别人。然后你也不能嘲笑我。” “好吧,” 江昼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遗憾?甚至带了点若有似无的委屈? “那你不想写就不用写了。” 宋星意瞥了一眼江昼声,江昼声垂下眼睫,抿着唇,连最爱的橘子汁都仿佛忘了它的存在,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冷凝水珠。 1秒。 2秒。 3秒。 像是败下阵来,极其不情愿地、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好,我写。” 又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不过要看你表现。” “表现?那现在是男朋友的试用期吗?”江昼声说完便吸下一大口果汁,喉结滚动,仿佛那味道此刻才真正尝出来。 不经意地被江昼声撩了一下,宋星意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又是脑子一片空白,道“你…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反正…反正你迟早会被淘汰的。” “那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江昼声的声音带着笑意,低沉又笃定,像承诺,又像宣告。 宋星意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油盐不进,根本就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或者说,精准地戳破他纸糊的防御。一股说不清是羞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上来,他干脆利落地扭过头,只留给对方一个“我很生气”的后脑勺和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他用力咬着吸管,仿佛那吸管就是某个讨厌鬼的手指。 实则不然,在宋星意看不见的角落,江昼声眼里早就写满了“迟早把你拿下”,又享受着这充满拉扯与试探的、令人着迷的“试用期”。 电影院内依旧打着超高的空调,宋星意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有点小幸运的,昨天买票的时候没有情侣连坐了,不然他真的会偷偷摸摸地购入2张,然后今天他和江昼声两个大男生就会坐在情侣专座。 这电影也是绝了。宋星意平时喜欢恐怖片,图的就是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的劲儿。可眼前这部倒好,男女主角前一秒还跟陌生人似的,后一秒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咔哒”就锁死了,接着毫无预兆地抱着啃了起来。宋星意看得一头雾水,心说这剧情跳得比恐怖片里的鬼还快? 更让他瞳孔地震的是,旁边几对小情侣仿佛受到了银幕感召,也“就地实践”了起来。一时间,黑暗中黏黏糊糊的声响此起彼伏,愣是给这劣质恐怖片配上了点……嗯,生动的背景音?在小情侣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宋星意默默吸了口果汁。 宋星意小心翼翼地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江昼声,在乖乖的喝果汁,看起来很平静,他的瞳孔上清晰地倒映着电影里男女主热吻的画面, 服了… 人怎么会命苦成这样? 宋星意现在更加后悔叫江昼声这厮来看这个电影了,被这人灼灼目光触及到的地方都会有异样的感觉,就是感觉对方会按住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亲吻自己,像电影里那样。 不过他觉得男主亲得好像有点太重了,女主的嘴唇又红又肿的,我靠,要是是自己的话,自己一拳头上去,打得对方叫爸爸。 电影结束,宋星意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基本上电影院里所有的女生的口红都花了。 有点夸张 “约会”算是顺利结束了,宋星意松了一口气,他想着要好好和许淼分析一下这件事情。 两个人站在广场一边等车子,江昼声眼尖,瞥见宋星意正偷偷用指关节互相蹭着,关节泛着不太正常的红。 啧,这位爷真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界的扛把子。江昼声盯着那只倔强挨冻的手看了几秒,默默把自己暖烘烘的手从口袋掏出来,不由分说就攥住了那只冰凉爪子。 “怎么了。”宋星意抬眼。 “我冷。”江昼声开口,忽略宋星意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 “真拿你没办法。” 宋星意嘴上嫌弃,手倒是没抽回来。这次不是十指紧扣,而是被对方整个手掌包裹着,暖意丝丝缕缕渗进来。宋星意舒服了,坏心眼也跟着冒头,指尖不老实地去抠江昼声的手心。 宋星意又有一个巨大的发现,就是江昼声好像不怕痒,那就说明以后不能靠挠痒让自己的同桌笑起来,那怎么办呢?真的每天都想搞恶作剧。 正琢磨着“作案新手法”,一辆粉红色的跑车停在了两个人前面,真的是在马路上十分显眼,不想注意都不行。 一个女人从驾驶座下来,宋星意注意到了那个有点夸张的hellokitty手机壳。是江昼声的姐姐,江心暖。 “昼声宝~姐姐来接驾啦!新换的车衣,闪不闪?靓不靓?” 江心暖踩着高跟鞋,声音带笑地走过来。 “我又没瞎。”江昼声平静地回答,又补了一句“挺好看的。” 注意到两个人牵住的手,江心暖的嘴角瞬间咧到了耳后根,得意洋洋:“哟~今天约会战况如何啊?” 她边说边极其自然地伸手帮宋星意理了理衣领,“宋星意是吧?好久不见啊!” 宋星意头皮一麻,赶紧澄清:“姐姐好!误会误会,纯纯好朋友,出来玩一下而已。” 反正我确实还没有答应江昼声的表白,就是好朋友。 “懂~都懂~” 江心暖眨眨眼,一副“我懂你害羞”的表情包真人版。下一秒,她的重点火速转移,捧着脸星星眼:“哎呀宝宝你这脸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小时候就可可爱爱的,简直就是一个小小雪媚娘!” 宋星意懵了:“……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 “这有啥不知道的!” 江心暖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你小时候不是寄了张照片过来嘛!啧啧,也不知道谁给你扎的小辫子,萌得人心肝颤~哈哈哈!” 照片?小辫子?宋星意大脑CPU瞬间过载,一片空白,记忆里根本没这茬! “姐。” 江昼声警告性地低咳一声。 可惜江心暖此刻处于【自动屏蔽弟弟信号·专注吃瓜第一线】模式,完全接收不到,反而凑近宋星意,压低声音爆料:“小星星我跟你说,这小子为了今天,紧张得跟要上考场似的,整整一礼拜!啧啧,他是真的真的超级——喜欢你哟!” “……” 江昼声这次只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恰在此时,宋星意家的车到了。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胡乱朝两人挥挥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动作太急,手里那捧玫瑰花跟着一抖,几片鲜红的花瓣簌簌飘落,最终被无情的车轮碾过。 车窗外的冬景飞速模糊。宋星意靠在座椅上,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锅爆米花。 所以…江昼声早就知道了? 从第一天见面起? 难怪他当时那么淡定!自己还傻乎乎以为他心理素质超群! 那他为什么要瞒着?为什么我说女朋友的时候都不反驳一下?为什么装得像个大姐姐一样让我误会?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好? 是想着…以后方便抽身走人吗? 江昼声… 你这个大骗子! 明明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有些时候挺想骂人的[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我知道你知道 第25章 左右脑互博 车窗外的街景在冬日的暮色中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蓝。宋星意靠在微凉的真皮座椅上,怀里那束失了些花瓣的玫瑰,香气似乎也变得有些呛人。 脑子里像有两支军队在激烈交战,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方姑且称为“理智小宋”,穿着法官袍,一脸严肃:“宋星意!清醒一点!江昼声他骗了你!他早就知道是你了!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他就带着这个秘密,像看戏一样看着你懵懵懂懂、忐忑不安地和他相处!什么神秘笔友‘一尺日’,根本就是他故意营造的假象!这是赤果果的欺骗!信任呢?说好的真诚呢?还谈什么喜欢?谁知道他以后还会瞒着你什么?这种不诚实的人,绝对不能接受!” 另一方暂且叫它“心动小宋”,抱着那捧有点蔫的玫瑰,眼睛亮晶晶的:“可是…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啊!他记得我喜欢什么,会给我送好多好多小蛋糕。他紧张了一个星期,是因为真的很在意今天的‘约会’吧?江姐姐说的‘超级喜欢’,听起来也不像是假的…而且,他装成‘小姐姐’的时候,那些信里的关心和分享,难道也是假的吗?那些让我感到温暖和开心的字句…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是我,还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写信,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很早就在意我了?只是用了一个笨拙的方式?” 理智小宋(用力敲法槌):“笨拙?这叫处心积虑!他瞒着你,就是没安好心!想想他装女生骗你写信,骗你分享心事,这行为本身就恶劣!谁知道是不是觉得耍你很好玩?或者像你想的,是为了以后好脱身?这种充满算计的开始,能有什么好结果?他现在对你好,也许只是还没玩够!” 心动小宋声音弱了点,但很坚持: “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跳是真的很快,看到他靠近会紧张,被他牵手会觉得温暖安心…这些感觉骗不了人啊。他今天在广场上,眼睛亮亮地说‘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样子…也很真诚。而且,他刚才是不是想阻止姐姐说照片的事?他是不是…也在害怕我知道真相?” 理智小宋(冷笑):“害怕?那是心虚!被拆穿后的本能反应!他要是真在乎你的感受,一开始就该坦白!而不是让你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你想想他姐爆料时他那副默认的样子,多可恶!他根本没考虑过你知道真相后会多难堪、多混乱!这种只顾自己、不考虑你感受的人,值得吗?” 心动小宋(小声嘟囔):“可是…他是江昼声啊…是那个会认真回我每一封信,会在我物理考砸时用信纸画离谱的受力分析图逗我笑,会在信里笨拙地安慰我说‘星星也有黯淡时,但总会再亮起来’的江昼声啊…和现在这个会因为我冻手而找借口牵我的人,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脑海里闪过江昼声低头认真包住他手的样子。 理智小宋(恨铁不成钢):“同一个人?那更可怕!说明他心思深沉,能完美扮演两种角色!今天他能瞒着你笔友的事,明天就能瞒着你出轨其他小男生!感情的基础是信任和坦诚,这两样他一开始就亲手砸碎了!你现在被他这点温柔迷了眼,以后有得你哭!绚烂的开始,惨烈的结束!”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疯狂拉扯,像两股相反方向的巨力,几乎要把宋星意撕裂。他烦躁地把脸埋进玫瑰花束里,试图用那浓郁的、带着一丝凋零气息的芬芳让自己冷静一点。 接受?想到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想到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他“观赏”了那么久,一股委屈和愤怒就涌上来,凭什么? 拒绝?想到他掌心的温度,想到他信纸上的笔迹,想到他专注看自己时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有那句“超级喜欢”…心尖又像被羽毛轻轻搔过,酸酸软软,带着无法忽视的悸动。 车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外面世界的轮廓,也像极了他此刻混乱不清的心绪。 他该怎么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宋星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是江昼声吗?他会说什么?解释?道歉?还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他把手机掏了出来,原来是许淼发来的。 水水水:“你们应该差不多了吧,跟我说说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你帅到?” sta_r:“等我到家打电话说。” 水水水:“OK!”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车道。宋星意几乎是飘着进的家门,怀里那束有点狼狈的玫瑰被他无意识地攥得更紧了些。 家里暖气开得足,瞬间驱散了外头的寒气,也让他冻得发麻的脑子稍微活络了一点——然后更乱了。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许淼大魔王”的名字。宋星意深吸一口气,把花暂时放在玄关柜上,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小星!”许淼元气十足的声音立刻炸响在耳边,“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奔现大作战成果汇报!速速道来!对方是人是鬼?有没有照片帅?有没有见光死?手牵了没?抱了没?亲…咳,这个可能有点快,但气氛到了也不是不行嘛!”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兴奋得仿佛是自己去约会。 宋星意一边听着,一边慢吞吞地换鞋,走到客厅,目光落在那几朵被挤得有点蔫吧的玫瑰上。他叹了口气,心想其实玫瑰是无辜的,去找了个干净的紫水晶花瓶,接上清水。电话那头许淼还在叽叽喳喳。 “喂?宋星意?你掉线了?还是乐傻了?”许淼狐疑地问。 “没掉线…”宋星意把两只手洗了,小心翼翼地将玫瑰从包装里解救出来,数了一下正好九朵,然后修剪掉花茎下端。 “就…见了个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见了个人!重点呢!好看不?高不高?声音苏不苏?跟你那‘知心姐姐’对得上号不?”许淼显然对“网恋奔现”这个剧本深信不疑。 宋星意一开始根本没告诉许淼对方是自己的十年的笔友,只说了是网上聊得比较好的一个姐姐,而且对那个姐姐很有好感。 宋星意把一支玫瑰插进花瓶,动作顿了顿。他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脑子里又闪过江昼声在广场上牵他手的样子,闪过江心暖爆料的“紧张了一星期”、“超级喜欢”,又闪过那个巨大的、关于“他早就知道”的真相。心口像堵了一团乱麻。 “帅…挺帅的。”他含糊地回答,又拿起另一支花,“也挺高的…声音…还行吧。” 他避开了“知心姐姐”这个关键点,现在提这个,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着电话咆哮出来。 “哇哦!听这描述,有戏啊星崽!”许淼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快说说细节!你们干嘛去了?看电影?吃饭?压马路?他有没有什么表示?比如…嗯哼?” 她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就…随便逛了逛,喝了点东西。”宋星意把最后一支玫瑰插好,调整了一下位置,看着瓶中几朵相依偎的红,在水里慢慢舒展开花瓣,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丁点。“然后…他姐来接他了。我的司机也到了。” “他姐?”许淼捕捉到了新信息,“哇,这么快就见家长了?不对,是见家长接你?这进展神速啊宋星意!深藏不露啊你!” “不是!你脑补什么啊!”宋星意脸有点热,赶紧打断她,“就是碰巧!他姐人挺好的,就是…有点过于热情。” 他想起了那个夸张的Hello Kitty手机壳和那句“宝宝你长得真好看”,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热情好啊!热情说明对你有好感!哎,真羡慕你们这种进展顺利的…”许淼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哪像我,当初眼瞎,看上个渣男,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宋星意正要去拿水杯的手停住了。他知道许淼那个前男友的事,伤她挺深的。“淼姐…” 他轻声叫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哎呀没事儿!都过去了!”许淼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大大咧咧的调调,仿佛刚才的低落只是错觉,“姐现在心如止水,一心搞学习!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过来人的神秘兮兮,“说到接吻这事儿啊,星崽,虽然你现在可能用不上,但姐可以传授点经验给你,免得你将来跟个愣头青似的。” 宋星意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许淼!我用这个干嘛?” “别害羞嘛!”许淼在电话那头笑得没心没肺,“我跟你说,好的亲亲啊,那感觉…啧啧,就像…嗯…怎么说呢…” 她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就像大冬天里突然喝到一口热乎乎的、甜度刚好的蜂蜜柚子茶!从嘴唇一路暖到心尖尖,还有点晕乎乎的,像踩在云朵上!当然,前提是对方技术好、你也喜欢他!要是碰上技术烂的或者不喜欢的,那感觉…啧,跟啃一块没味道的橡皮差不多,甚至还可能被口水糊一脸,恶心吧啦的!” 她显然想起了某个不愉快的回忆,语气充满了嫌弃。 “……”宋星意默默放下水杯,感觉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冲击。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江昼声抿着唇的样子,还有那句“迟早把你拿下”… 蜂蜜柚子茶?没味道的橡皮?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喂?小星?你还在听吗?是不是被姐姐我的经验之谈震撼到了?”许淼得意地问。 “震撼…太震撼了。”宋星意有气无力地回答,“淼淼,我…我有点困了,今天走了好多路。” 他找了个借口,实在没心力继续这个话题了,尤其是脑子里还在进行“审判江昼声”的大型辩论赛。 “啊?这就困了?年轻人你这体力不行啊!”许淼调侃道,“宋星意,不知道有句话当说不当说。” “有屁就放。” “我感觉跟你说话有一种和顾白白说话的感觉。” “转人工。” “有点闺蜜的感觉,就是你说话gay gay的。” “你TM滚。我是直男,我发现最近给脸给多了是吧。” “好吧好吧,放过你了。记得啊,要是真有什么突破性进展,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晚安啦我的星崽崽!” “嗯,晚安。” 挂了电话,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宋星意看着花瓶里那几朵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娇艳的玫瑰,又摸了摸自己似乎还残留着江昼声温度的左手。许淼关于“蜂蜜柚子茶”和“橡皮”的比喻还在脑子里乱窜,和“理智小宋”与“心动小宋”的辩论声混在一起,吵得他头更疼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卧室。床头柜上放着医生开的药。他倒出两颗,就着冷水吞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 躺进被窝,闭上眼,黑暗里全是江昼声的脸——笑着的,认真的,带着点痞气的,还有最后在广场上,那双写着“迟早把你拿下”的眼睛。 蜂蜜柚子茶…吗? 还是…没味道的橡皮? 或者…是别的什么? 药效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宋星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又无比混乱的念头: 江昼声,你这个骗子…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清晨,教室里还带着点未散尽的冷气。宋星意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挪到自己的靠窗座位前。他的同桌,兼“骗子嫌疑人”江昼声,已经坐在了靠走廊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什么,心情似乎很好,手上快速地转着笔。 宋星意脚步顿住,盯着江昼声的后脑勺。进座位需要江昼声起身让一下。 他不想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江昼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没等宋星意纠结完,就极其自然地站起身,侧过身体,给他让出通道。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前天广场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真相和混乱的心绪从未存在过。 “早。” 江昼声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目光落在宋星意脸上,坦荡得让宋星意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起来。 宋星意没理他,板着脸,目不斜视地从他让出的空间挤进去,动作幅度刻意大了点,书包带子还“不小心”蹭了江昼声的手臂一下。他重重地把自己摔进座位,掏出书本,动作带着明显的低气压。 江昼声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和被窗外晨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耳廓,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重新坐下。 宋星意刚把英语书摊开,一个熟悉的、印着某家高级甜品店Logo的保温袋就被轻轻推到了他桌面的边缘。 “早餐。” 江昼声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宋星意心里那点微弱的“算你还有点良心”的火苗刚燃起一点,视线往袋子里一扫,瞬间又熄灭了,还“滋啦”一声浇了盆冷水——袋子里躺着两块包装精致的蛋糕!一块是他喜欢的蓝莓慕斯,另一块是……芒果千层? 江昼声不是每次都只带一块给他的吗?这块是给谁的? 宋星意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见江昼声又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同样的保温袋。他侧过身,长臂一伸,精准地把那个小袋子放到了前面的裴诵的桌面上。 裴诵正叼着袋牛奶,和刚和好的陆辞树在手机上打字交流,大概是怕说话又吵起来,被突然降临的甜品袋吓了一跳,差点把牛奶喷出来。 “咳!江哥?” 裴诵一脸懵地拿起袋子,“这啥?给我的?” “嗯。” 江昼声言简意赅,“新品,尝尝。”不敢再说话了,因为裴诵同桌的脸有点黑黑的。 裴诵受宠若惊:“哇!谢谢江哥!江哥大气!” 宋星意觉得要是裴诵有尾巴,都可以摇成直升机了。裴诵美滋滋地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一块小巧精致的芒果千层。 宋星意:“……” 他看着自己面前袋子里那两块蛋糕,再看看裴诵手里那一模一样的芒果千层,一股极其陌生的、酸溜溜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堵得他胸口发闷。什么意思?给裴诵带不给我带?不对,也给我带了,但…但裴诵那份是单独给的!还特意说了“新品尝尝”!给我的呢?就一句“早餐”? 好吧,虽然我宋星意就不喜欢吃芒果。 不过,但是!为什么是芒果千层!裴诵那家伙明明更喜欢吃草莓的!他上次还跟自己抢草莓蛋糕来着!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宋星意盯着那块碍眼的芒果千层,感觉它比昨天的粉色跑车还刺眼。他抿紧唇,把装着一块块蛋糕的袋子往江昼声那边猛地一推,力道之大,袋子差点掉地上。 “吃不下。” 他硬邦邦地甩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江昼声眼疾手快地扶住袋子,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和一丝……玩味?他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英语老师华芳踩着高跟鞋准时踏入教室。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宋星意满脑子都是那芒果蛋糕和裴诵惊喜的脸,根本没心思听课。他烦躁地用笔划拉着试卷,视线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宋星意身体一僵,飞快地瞥了一眼讲台上正讲解语法的华芳,然后做贼似的把手伸进桌肚,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江昼声的消息: 江骗子:蓝莓是你的,芒果是新品,想着你可能也想尝尝,就多拿了一块。 江骗子:裴诵那份是谢礼。他帮我问了你上次提过的那本绝版漫画集在哪能买到。 宋星意看着屏幕上的解释,那股酸气稍微散了一点点,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委屈覆盖。就这?轻飘飘两句话就想揭过昨天那么大的欺骗?还特意给裴诵带谢礼?问个漫画集而已,至于买蛋糕感谢吗? 他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sta_r:哦。那你挺大方。 sta_r:还有,骗子没资格给我买早餐。 消息发出去,宋星意心里那点别扭的报复快感还没升起,就听到讲台上华芳老师清亮的声音: “宋星意同学,你上来把这个题写了,考察的是非限制性定语从句。” 宋星意头皮一炸,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华芳老师镜片后锐利的目光。他刚才光顾着跟“骗子”斗气,完全没听讲!他下意识地看向投影屏幕,上面那个句子对他来说如同天书。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宋星意感觉脸瞬间烧了起来,手心开始冒汗。完了,又要丢人了…他英语本来就差。 等一下,这个题型好像江昼声跟他讲过! 宋星意努力回忆,好在他记忆还不错,他好像有点知道怎么写了。 宋星意站起来,其实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有点得意,给了江昼声一个眼神,示意他起来一下,那样子好像再说“滚开,我要上去装13了。”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紧接着,江昼声站起来给他让座,然后偏过头动了动唇,那低沉又清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温热的气息,几乎是贴着宋星意的耳朵根响起,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最敏感的神经: “你知道。” 他的声音停顿了半秒,在宋星意因为那过分亲密的靠近而心跳失序的瞬间,又极其自然地、无比清晰地补了六个字,气息拂过耳廓: “我最喜欢你的。” 轰——! 宋星意整个人像被扔进了滚水里!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路蔓延到脖子根。江昼声这混蛋!他竟然…竟然在老师眼皮底下,在全班同学面前,假借提示答案的名义,又…又表白了一次?! “宋星意?”华芳老师催促道。 宋星意被那声“喜欢”炸得魂飞天外,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上讲台,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顶着快要冒烟的脸,飞快地写下正确答案。 华芳老师推了推眼镜,似乎有点意外宋星意居然答对了,点了点头:“嗯,正确。回去吧,看来现在是真的在努力学习英语了。有个好的学习搭档就是进步快。”眼神中充满欣慰。 宋星意如蒙大赦,腿软地坐回座位,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大概是奇怪江昼声提示得那么小声宋星意居然听清了?只有宋星意知道,他听到的根本不是答案,而是比答案更让他心神剧震的东西! 他刚坐下,桌肚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江骗子]:答对了。看来我讲题是真的有在认真听。 [江骗子]:另外,不是骗子,是预备役男友。试用期表现,请多指教。 宋星意:“……” 他简直想把手机砸到旁边那张可恶的脸上!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厚颜无耻又理直气壮! 他愤愤地打开自己桌角的甜品袋,在装着蓝莓慕斯的盒子旁边,静静躺着一把熟悉的、刻着小小字母“S”的银色小铁勺。而裴诵那边,正拿着江昼声给的塑料勺,一边挖着那昂贵的芒果千层,一边跟陆辞树小声吐槽: “靠,江哥真是壕无人性!这小蛋糕得小3百块吧?味道是不错…但给个塑料勺也太敷衍了吧!一点都不符合这蛋糕的身价!” 裴诵撇撇嘴,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啧,还是宋星意好,江哥给他带的蛋糕每次都配专属小铁勺,跟供着什么宝贝似的…” 宋星意捏着手里那把冰凉又带着点分量的专属小铁勺,听着裴诵的抱怨,再看看旁边江昼声那副气定神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混合着未消的委屈、酸涩、羞恼,还有一丝丝…被区别对待的、隐秘的甜。 他猛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手指用力地抠着那把铁勺光滑的柄。 江昼声…你完了! 这试用期…你休想过关!休想! 江昼声:易如反掌。 宋星意:给江昼声赶紧涂上缺考标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左右脑互博 第26章 江昼声你哪里学的? 下午的体育课,室内篮球场上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火药味。三对三的半场赛,宋星意、裴诵外加一个同学一组,对战隔壁班几个平时打球挺凶的家伙。 江昼声不见了。 从集合开始就没看到人影。 宋星意一边做着热身拉伸,一边眼神不受控制地在场边扫视。空荡荡的长椅,只有几件随意搭着的校服。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失落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比昨天知道真相时更让人憋闷。他用力压了压腿,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很好。 昨天刚“表白”完,今天就玩消失?果然是骗子!试用期?试用个鬼! “宋星意,发什么呆呢?开始了!”裴诵拍着球招呼他,旁边陆辞树抱着手臂在场边看着,一脸“你们别输太惨”的表情。 “来了!”宋星意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狠狠压下去,眼神瞬间变得又冷又利。他走到中圈,盯着对面跳球的对手,像一头被惹毛了的小豹子。 哨响! 比赛一开始,宋星意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他不再像平时那样追求配合和花哨的传球,而是化身成了纯粹的得分机器和防守尖兵。 中距离急停跳投,出手快如闪电,弧度精准,空心入网。 甚至在外线接到裴诵一个勉强的分球,在对方扑上来封盖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干拔三分!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唰”地一声,应声入网!场边响起一阵惊呼。 抢断快准狠,下手果断,好几次直接把对方手里的球硬生生拍掉,动作干净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卧槽…星哥今天吃炸药了?” 连裴诵都看得有点心惊肉跳,感觉宋星意不是在打球,是在拼命。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和里面的长袖,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喘着粗气,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某种宣泄般的锋利。 比分最终定格在15:1,一场碾压性的胜利。宋星意一个人就包揽了超过一半的分数。 哨声结束,宋星意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塑胶场地上。 赢了,但心里那股郁气似乎只散掉了一点点,更多的是一种疲惫的空茫。他抹了把脸,转身走向场边放着自己外套和书包的长椅。 脚步猛地顿住。 那个之前空着的位置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江昼声姿态放松地靠在那里,长腿随意伸展着。他手里拿着宋星意的校服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腿上。 而他身边,放着一瓶冒着冰凉水珠的苏打水,还有一包未拆封的纸巾。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直坐在这里看? 宋星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烈的、说不清是羞恼还是委屈的情绪淹没。他板着脸走过去,故意不去看江昼声。 “打得不错。” 江昼声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宋星意没吭声,伸手去拿那瓶苏打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确实解渴。他拧了一下瓶盖——已经被体贴地拧松了。他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冰凉微甜的气泡水滑过干渴的喉咙,瞬间抚平了身体的燥热。 刚放下瓶子,就听到江昼声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宋星意耳朵里: “好喝吗?我刚喝过一口。” “噗——咳咳咳!” 宋星意直接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爆红,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猛地扭头瞪着江昼声,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兔子,又带着被戏弄的愤怒:“江昼声!你…!” 看着他炸毛的样子,江昼声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促狭和愉悦:“骗你的。新的,没人喝过。” 他拿起旁边那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还在咳嗽的宋星意,“擦擦。” 宋星意:“……” 他一把夺过纸巾,胡乱擦着下巴和脖子上的汗,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混蛋!骗子!混蛋加骗子!他不仅骗自己,现在还学会耍自己玩了!什么试用期!这根本就是恶魔的陷阱!他刚刚那点因为对方出现而隐秘升起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松动,瞬间被这恶劣的玩笑击得粉碎。 江昼声看着他气鼓鼓擦汗的样子,红晕未褪的脸颊和湿漉漉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深了些。他拿起宋星意的校服外套,声音放软了一点:“穿上,刚出完汗,别着凉。” 宋星意没接,也没看他。他抓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就想走。他需要离开这里,离这个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人远一点。 他停下了脚步,手指用力抠紧了校服外套,指节泛白。 完了…又来了。 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毫无预兆地淹没了他。 许淼可以大大咧咧地投入一段感情,受伤了就骂骂咧咧地哭一场,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没心没肺地寻找下一份“蜂蜜柚子茶”。她似乎从不担心未来,或者说,她选择不去想。 可宋星意不行。 江昼声的欺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那扇名为“不安全感”和“焦虑”的沉重闸门。 刚才篮球场上拼尽全力的发泄,江昼声带着苏打水出现的瞬间温柔,那个恶劣玩笑带来的羞恼…所有这些强烈的情绪起伏之后,那深埋的恐惧终于挣脱束缚,狰狞地扑了上来。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在一起有多甜蜜,以后分开时就会有多痛苦。 江昼声现在对他好,是不是只是觉得新鲜?是不是像他当初隐瞒身份一样,带着某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和游戏心态? 他那么优秀,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吧?那时候,自己这个一般般的男友,是不是就变得可有可无,随时可以像那几片被车轮碾碎的花瓣一样丢弃? 如果…如果真的投入了感情,最后却要分开,那种痛苦…他承受得住吗?会不会像溺水一样,再也无法呼吸? 这些念头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球衣。他拼命想深呼吸,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热闹的篮球场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周围同学的欢呼、拍球声、裴诵和陆辞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濒临失控的心脏,和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冰冷恐惧。 他僵在原地,脸色苍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江昼声脸上的笑意和促狭瞬间消失殆尽。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星意的不对劲。那不仅仅是生气,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陷入巨大恐慌的状态。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宋星意面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 “宋星意?你怎么了?” 宋星意没有回答。他死死咬着下唇。 喜欢…原来真的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而此刻,这把刀落下的风声,已经让他无法呼吸。 江昼声那句带着紧绷的询问,像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宋星意只觉得眼前发黑,现在他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开这铺天盖地的恐慌。 “宋星意!” 江昼声的声音更近了,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清晰地看到了宋星意瞬间苍白的脸色,额角渗出的冷汗,以及那双漂亮眼睛里弥漫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助和恐惧。这绝不是简单的生气或害羞。 就在江昼声的手即将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宋星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从几乎无法开合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抱…抱一下…” 声音很轻,近乎气音,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江昼声心上。 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长臂一伸,瞬间将这个浑身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 宋星意几乎是撞进那个怀抱的。熟悉而清冽的乌桕香气瞬间包裹了他,像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兜住了他不断下坠的灵魂。江昼声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球衣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驱散着那刺骨的冰冷。 那宽阔的胸膛紧贴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骨骼和血肉传递过来,咚咚…咚咚…像一种原始而坚定的鼓点,奇异地开始对抗他胸腔里那匹失控的野马。 “没事了…宋星意,没事了…” 江昼声的声音低哑地响在宋星意耳畔,不再是刚才的促狭或调笑,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安抚力量,像羽毛轻轻拂过最脆弱的心弦。他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宋星意汗湿的后脑勺,手指穿过微凉的发丝,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仿佛在给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顺毛。 “呼吸,跟着我…吸气…对…慢一点…呼气…” 江昼声引导着,自己的呼吸放得又深又缓,胸膛规律地起伏,试图让怀里的人跟上节奏。 宋星意把脸深深埋进江昼声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乌桕香和他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 江昼声抱得太紧了,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勒得他有点疼,但这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真实感和安全感,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汹涌而来的冰冷潮水。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和头发上的汗水蹭到了江昼声干净的脖颈和衣领上,但对方毫不在意,只是更紧地拥抱着他,手掌依旧温柔地抚着他的后颈和头发。 “我在,别怕。” 江昼声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磐石,“看着我,宋星意。看着我。” 宋星意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把脸埋得更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江昼声后背的衣服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拥抱的力量,这熟悉安心的气息,这毫无保留的接纳,连他的汗水和狼狈都包容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星意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被巨大的安全感包裹着,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也许…也许可以相信他? 也许…试试看? 这个怀抱,这个人…感觉像是可以停泊的港湾。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紧随其后的、更深的恐惧狠狠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心软! 这安全感是假的,是暂时的!就像那天的温柔,今天的苏打水,都可能只是他“试用期表现”的一部分!他那么擅长伪装,连笔友的身份都能瞒那么久!现在的好,谁知道是不是另一种更深的陷阱?一旦他得到了,或者厌倦了… 他不能…不能把自己置于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身体里的颤抖在江昼声坚定的拥抱和安抚下,终于渐渐平息。呼吸虽然还有些急促,但不再是无法控制的窒息。 宋星意慢慢松开了攥着江昼声衣服的手,身体也微微放松了紧绷。他依旧埋在江昼声颈窝,闷闷地说:“…好了。” 江昼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放松,但环抱的手臂并没有立刻松开,只是力道稍微放轻了一点。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宋星意汗湿的额发,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晚上…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宋星意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力地从那个令人贪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看江昼声的眼睛,胡乱抓过自己的校服外套,哑着嗓子飞快地说:“…我先去教室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向了教室的方向。 江昼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眼神深邃复杂。怀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具身体的温度和颤抖,指尖仿佛还停留着那汗湿发丝的触感。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又松开。 或许是白天情绪消耗太大,或许是江昼声那句“好好睡一觉”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宋星意晚上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篮球场,没有冰冷的恐惧。只有一片温暖的、模糊的光晕。江昼声就在他面前,很近很近,近得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眼底细碎的笑意。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 江昼声微微低下头,凑近他。宋星意没有躲闪,甚至像被蛊惑般,微微仰起了脸。然后,一个温软的、带着清冽乌桕香气的吻,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很轻,像羽毛拂过。 很暖,像冬日的阳光。 很甜…宋星意脑子里瞬间炸开了许淼那句形容——蜂蜜柚子茶!清甜中带着一丝微酸,温热的液体滑过,从唇齿间一直暖到心尖尖,晕乎乎的,像踩在云端…比许淼描述的还要美妙千百倍! 他甚至在梦里,无意识地回应了一下那个吻。 “唔…” 宋星意猛地从梦中惊醒,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晨光。他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刚才…刚才那个梦?!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吻的触感,记得那蜂蜜柚子茶般的甜味,记得自己…居然还回应了?! “啊——!” 宋星意低叫一声,猛地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滚烫的脸,像只煮熟的虾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太羞耻了!太丢人了! 江昼声!都怪你!为什么要抱那么紧!为什么要用那种声音说话!为什么要…要长成那样!害得他做这种…这种…不知羞耻的梦!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在梦里感觉那么好?!吻技…吻技为什么会那么好?!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像许淼说的那样…经验丰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宋星意更羞愤欲绝了。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鸵鸟般埋了半天,直到快喘不过气才钻出来,顶着一头乱发,眼神迷蒙又懊恼地盯着天花板。 完了。 今天怎么去学校? 怎么面对江昼声?! 果然,整整一天,宋星意都像只受惊的兔子,恨不得离江昼声八丈远。 上课时,他死死盯着课本或黑板,视线绝不往旁边偏移一丝一毫。 下课时,只要江昼声一动,他就立刻弹起来,要么跑去接水,要么拉着裴诵讨论一道根本不需要讨论的数学题 裴诵:“???宋星意你这次数学不是满分吗。” “要你管。” 江昼声跟他说话,他要么含糊地“嗯嗯啊啊”,要么直接假装没听见,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肯与他对视。 他总觉得江昼声看他的眼神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探究,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梦到什么了。” 尤其是偶尔不小心瞥到对方形状漂亮的嘴唇时,梦里那蜂蜜柚子茶般的甜味和触感就会瞬间涌上来,烧得他耳根通红,心跳失速。 “小星,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裴诵课间凑过来,一脸疑惑地想去摸他额头。 “没、没有!热的!” 宋星意像被踩了尾巴,猛地拍开裴诵的手,抓起书本假装扇风,眼神却心虚地瞟向窗外。 江昼声坐在旁边,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宋星意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乱模样,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转着笔,目光落在宋星意红透的耳尖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宋星意用眼角余光捕捉到那个笑容,心里的小人又开始疯狂尖叫: 笑什么笑!不准笑!都怪你! 还有…那个吻技…到底哪里学的?! 江昼声:我不知道怎么啊,就是就是他就不理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江昼声你哪里学的? 第27章 通关 晚自习的灯光白晃晃的,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宋星意写完作业,准备拿出江昼声下午刚给他整理好的英语笔记冥思苦想。 宋星意习惯性地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他和江昼声之间的秘密,每次都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都会有一张荧黄色便利贴,这次写的是: Analyzing your mistakes is my favorite homework. But you, Song Xingyi, will always be my only ‘your mistake’ I never want to correct. 一开始没看懂,宋星意觉得又是什么土味情话。心跳快快的,打算回去再仔细看看。 不得不说,江昼声的笔记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还专门针对他容易错的语法点做了标注。 “呼…” 宋星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终于把大部分错题搞懂了。 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奖励自己休息十五分钟。 视线往旁边一瞟,就看到同桌裴诵正低着头,耳朵尖红得滴血,死死盯着桌肚里的一本书,表情…嗯,非常投入,甚至有点狰狞。 宋星意挑了挑眉,凑近一点,能听到裴诵压抑着的小声吸气。 哟?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脸都红成这样了? 宋星意坏笑一下,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 sta_r:裴大诵!晚自习看片儿?带我一个!好东西要分享!【坏笑.jpg】 裴诵放在桌肚里的手机屏幕一亮,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头,对上宋星意促狭的目光,脸“唰”地更红了,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飞快打字。 松:靠!宋星意你思想能不能健康点!谁看片儿了! 松:是小说!许淼借我的!说是什么绝世好文…坑死我了!根本不是我想的那种狗血言情!气死我了! 裴诵越说越气,仿佛被欺骗了感情。他一把将桌肚里那本封面花哨、纸质看起来有点劣质的小说抽出来,像丢烫手山芋一样,“啪”地扔到宋星意桌上。 “给你给你!你自己看!这都什么玩意儿!” 裴诵压低声音,气呼呼地,“许淼绝对是在整我!” 宋星意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好奇地拿起那本书。书名挺文艺,封面画着两个模糊的人物剪影,风格确实有点…廉价感。 他随手翻开第一页。 人物介绍: 林迟一 (攻) 乐因 (受) 宋星意眨眨眼。攻?受?什么功能?打游戏的吗?还是某种职业分工? 秉承着不懂就问加上有点想吐槽许淼的品味的精神,宋星意又拿起手机。 sta_r:淼淼,这小说里人物后面标的‘攻’‘受’啥意思?特殊技能?职业? 正在听歌的许淼看到消息,噗嗤一笑,耳机都差点掉了。她手指翻飞,带着点恶趣味回复: 水水水:噗!星崽,你好可爱!【摸头.jpg】 水水水 : 攻嘛…就是主动出击的!负责主导!力气大!懂了吧? 水水水:受呢…就是负责接收的!享受的!懂了吧? 水水水:功能嘛…嘿嘿,你往下看看就知道了!保证打开新世界大门!【奸笑.jpg】 宋星意看着许淼模棱两可、充满暗示的回答,更疑惑了。 主动?被动?主导?接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他挠挠头,心想反正休息时间还有,看看就看看呗,就当鉴赏一下许淼的“绝世好文”有多离谱。 于是,他翻开了正文。 故事开头挺沉重:主角乐因,一个坚韧又清冷的舞蹈老师,父母双亡,独自抚养弟弟。结果弟弟被有钱有势的人家诬陷杀人,眼看就要坐牢。走投无路之下,乐因找到了高中同学林迟一,一个能力超强但性格有点孤僻的私家侦探。 林迟一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忙,而且分文不取。在乐因的追问下,林迟一终于坦白,他暗恋乐因很多年了。而乐因也在相处中,被林迟一的可靠和深情感动,发现自己也早已心动。两个人在压抑又紧张的氛围中互相表白,确定了关系。 宋星意看得还挺投入,为乐因弟弟担心,又被林迟一的深情打动。看到两人终于克服困难在一起了,心里还小小地松了口气,觉得这故事虽然有点狗血,但感情线还挺真挚的。 宋星意粗粗地看着,到很后面才发现书上用的是两个“他”。 “嗯…虽然都是男的,但感情挺真的嘛…” 宋星意心里嘀咕着,顺手又翻了好几页。 然后——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刚才还温情脉脉、并肩作战的画风,陡然急转直下!文字变得极其…露骨。没有过渡,直接跳到了两人确认关系后,在狭窄公寓里的…亲密场景。 描写的尺度之大,细节之具体,完全超出了宋星意这个纯情直男(自认)的想象边界!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动作描写,露骨的肢体语言,灼热的喘息,甚至…身体部位的隐晦又直接的描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劈头盖脸地砸向他! 心想着准备关上书,但手却没动,宋星意又是惊鸿一瞥,“两个人一起s了”。 宋星意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张脸,连带着脖子、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他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座位上,手指死死捏着那劣质的书页,指尖都在发颤。 我艹! 他猛地合上书!动作大得差点把桌上的笔筒震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刚才书页上那些极具冲击力的、活色生香的文字在疯狂刷屏! 他像个被蒸熟的螃蟹,僵直地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几秒钟后,他“啪”地一声把滚烫的脸颊重重砸在冰凉的桌面上,试图用物理降温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莫名其妙的躁动。 要命!要命要命要命! 许淼!裴诵!你们看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就在宋星意趴在桌上装死,试图把自己埋进桌子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了。江昼声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卷子,刚回来。 他一眼就看到宋星意像只熟透的虾米一样趴在桌上,露出的耳尖红得惊人。 江昼声自然地伸出手,带着点凉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宋星意滚烫的耳廓,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和探究:“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 “!!!” 宋星意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弹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撞到江昼声的下巴。他手忙脚乱地把那本“罪恶之源”的小说一把塞回给旁边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裴诵,速度快得像在丢炸弹。 “没、没事!热的!对!就是热的!” 宋星意语无伦次,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江昼声的眼睛。 天啊!他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看到那些描写…他…他竟然…不受控制地…把里面的角色代入了自己和…和眼前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宋星意羞愤欲绝,恨不得原地消失!尤其是想到书里那些“攻”的描写…主导…主动…力气大…再看看江昼声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的脸和宽阔的肩膀…宋星意的脸更是红得要滴血,头顶都快冒烟了! 混蛋!骗子!都怪他!要不是他总在自己面前晃,总做些让人误会的事,自己怎么会…怎么会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 宋星意气鼓鼓地扭过头,抓起英语笔记假装认真看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别理我,我生气了”的低气压。 江昼声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那副明显在生闷气的样子,挑了挑眉。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会儿回来就这样了?他瞥了一眼旁边努力憋笑的裴诵和那本被迅速藏起来的、封面可疑的书,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他也没追问,只是坐下,拿出手机。 [江骗子]:真生气了? [江骗子]:脸这么红,真不是发烧? [江骗子]:笔记哪里看不懂?我教你。 手机屏幕在桌肚里亮起,宋星意瞄了一眼,更气了!哄人!又是哄人!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骗了自己那么久,现在又当没事人一样!他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sta_r:骗子没资格教! sta_r:明天物理集训,终于不用看到你了!再见! 发完信息,宋星意把手机塞进书包最底层,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对,物理集训!去外地!三天!终于可以暂时逃离这个让他心跳失序、面红耳赤、又气又恼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江昼声了! 在他身边,一点都不自在!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要爆炸了! 江昼声看着屏幕上那行带着明显赌气意味的“再见”,又看看旁边把自己缩成一只防备小刺猬的宋星意,眼神深了深。 而宋星意则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笔记上,试图把那些“林迟一”、“乐因”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片段,连同江昼声那张可恶的脸,一起从脑子里赶出去。 晚上,物理集训群 【卢老师】:@全体成员明早7:30校门口集合,大巴统一出发。带好身份证、洗漱用品、换洗衣物、文具。集训地点:云顶山庄酒店。房间抵达后分配。 【卢老师】:天气预报显示山区早晚温差大,务必带件厚外套! 宋星意扫了一眼,记下时间地点,把厚外套塞进背包,倒头就睡——昨天收拾东西确实熬晚了。 第二天清晨,校门口,宋星意打着哈欠从自家车上下来时,校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崭新的大巴,旁边站着卢老师和另外三个同学。他是第四个到的。 “宋星意,早啊。”卢老师点点头。 “老师早。”宋星意含糊应着,找了个花坛边坐下,将自己的短发别到耳后,掏出最新款的掌上游戏机,准备用激烈的战斗驱散困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游戏里的Boss刚被打掉半管血,大巴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宋星意收起游戏机,拎起包,准备上车抢占一个靠窗的好位置补觉。 他动作麻利地上了车,果然靠窗的位置还空着不少。他径直走向后排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刚把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准备落座时 一个身影比他更快一步,无比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的靠过道位置上,长腿一伸,恰好挡住了他往里坐的通道。 宋星意僵在原地,困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江昼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不参加物理集训的吗?!宋星意脑子嗡嗡作响,昨晚群里他根本没细看名单,就扫了一眼注意事项! 一股被欺骗的羞恼混合着昨晚梦境的余韵,让他脸腾地就红了。 “早。”江昼声侧过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在宋星意脸上逡巡,“昨晚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 他语气自然得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宋星意气结,憋了半天才硬邦邦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物理集训啊。”江昼声答得理所当然,“名单上有我。” “你…”宋星意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昨天他还因为能暂时摆脱这人而松了口气! “你没问啊。”江昼声挑眉,眼神无辜又带着点促狭,“而且,说了你岂不是更想躲?” 被戳中心事的宋星意:“……” 他不想理这个混蛋了!他用力把包往江昼声旁边的座位上一放,“里面有人了!” 说完就想越过江昼声去坐靠窗位。 江昼声却纹丝不动,长腿依旧挡着,反而伸手把宋星意的包拎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 宋星意气得想跺脚,但碍于车上已经有其他同学上来,他不想引人注目,只能气呼呼地、极其不情愿地在江昼声身边坐下,扭过头死死盯着窗外 大巴启动,先去接其他学校的同学。到了一个站点,几个学生上车。宋星意随意一瞥,眼睛一亮——是初中时玩得不错的老同学赵雷! “赵雷!”宋星意兴奋地挥手。 “宋星意!”赵雷也很惊喜,背着包走过来,“你也参加集训啊!好巧!” “是啊是啊!”宋星意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热情邀请,“来来来,坐我这儿!靠窗位置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起身,想把江昼声挤开。 然而,他刚有动作,肩膀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了。江昼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雷,那眼神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烈的压迫感。 “不好意思,”江昼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赵雷耳朵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想和他坐一起。” 赵雷:“……” 他看看一脸尴尬又隐含期待的宋星意,再看看那个虽然坐着但气场两米八、眼神写着“生人勿近”的江昼声,瞬间秒懂。 他干笑两声,拍了拍宋星意的肩膀:“咳,小星,我坐前面去,咱回头聊啊!” 说完溜得飞快。 宋星意:“……” 他绝望地看着赵雷的背影,感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愤愤地坐回去,用眼神控诉江昼声:强盗!土匪!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山路。宋星意昨晚确实没睡好,加上早起和生闷气,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靠着车窗,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时,肩膀忽然一沉。 江昼声竟然……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校服喷洒在颈侧,带着熟悉的乌桕淡香。 宋星意浑身一僵,睡意瞬间吓跑了一半!他下意识地想推开那颗沉重的脑袋,伸手去推江昼声的肩膀:“喂!你起来!” 江昼声纹丝不动,反而闭着眼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别动…困…” 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宋星意推了几下,对方像块磐石,根本推不动。他气鼓鼓地瞪着江昼声近在咫尺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呼吸均匀。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颈侧的温热和鼻尖萦绕的气息,让宋星意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脸上也阵阵发烫。 他最终放弃了抵抗,僵硬地坐着,任由那颗脑袋靠着自己,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温度,在颠簸的山路上,心绪复杂地熬到了目的目的地。 车一停稳,宋星意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脚狠狠踢了一下江昼声的小腿鞋面,趁对方吃痛皱眉的瞬间,飞快地抽身站起来,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只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江昼声揉了揉小腿,看着那个逃窜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卢老师开始分配房间。果然,同校同班的原则下,宋星意和江昼声的名字被分到了一起。 “老师!我申请换房间!”宋星意立刻举手。 “理由?”卢老师推了推眼镜。 “我…我睡觉打呼噜!怕影响江同学休息!”宋星意急中生智。 江昼声在一旁慢悠悠地开口:“老师,我不介意。而且,我睡觉沉,打雷都吵不醒。” 卢老师看了看两人,大手一挥:“行了,就这么定了,男生两人一间,别挑三拣四的,赶紧放行李,下午一点半开始集训!” 宋星意:“……” 他简直想仰天长啸!这该死的命运! 标准双人间,两张单人床。气氛有些凝滞。 宋星意板着脸,把自己的行李箱重重放在靠窗的床边,背对着江昼声开始收拾东西。 江昼声也没说话,安静地打开自己的包,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里面是两块宋星意最喜欢的蓝莓慕斯蛋糕。他把蛋糕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小圆桌上,推到了靠近宋星意的那边。 蛋糕的香气幽幽飘来。 宋星意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早上起得早,又生了一路气,确实饿了。 他内心天人交战:吃?太没骨气了!不吃?好饿…而且蛋糕是无辜的! 最终,口腹之欲战胜了愤怒。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板着脸,但动作迅速地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闷头开吃。 嗯…还是那么好吃。 江昼声看着他像只护食的小仓鼠一样快速消灭蛋糕,嘴角弯了弯。他走到宋星意床边,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坐在床沿、腮帮子鼓鼓的宋星意。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江昼声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最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了?” 宋星意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蛋糕,刚才被食物暂时压下去的委屈和酸涩又涌了上来。 “你…”他声音有点闷,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一直在骗我…从最开始…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还装得那么像…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好玩吗?” 他越说越委屈,眼眶迅速泛红,积聚起一层水光,“你一点都不诚实…我怎么知道你现在…现在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说的是“试用期表现”,是那些撩拨的话语,是此刻看似真诚的询问。 江昼声愣住了。他看着宋星意泛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没想到宋星意的心结埋得这么深。 “宋星意…”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擦去宋星意眼角快要掉下来的泪珠,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那么久。”江昼声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最开始…确实有点恶趣味,觉得你太可爱了,想看看你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怕你觉得我耍你,怕你生气,怕你…再也不理我了。”他顿了顿,看着宋星意的眼睛,“我承认,这很混蛋。我错了。” “至于现在…”江昼声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想对你好是真的,想追你是真的,”他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的磁性,“现在…想亲你,也是真的。” “你!”宋星意被他最后一句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疯狂加速,羞恼交加,抓起手边的枕头就砸向江昼声的脸,“江昼声!你流氓!” 江昼声轻松地接住枕头,看着宋星意又羞又怒、眼眶红红的样子,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看,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呢,占有欲就这么强,连我骗你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翻旧账翻得这么狠…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很在意我?”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抚上宋星意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微烫的皮肤,擦掉残余的泪痕。 宋星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拍开他的手,却又有点贪恋那温热的触感。 江昼声的道歉和解释,像一把钥匙,松动了他心里那堵厚厚的墙。那些委屈和愤怒,似乎随着眼泪流走了一些。 “那…那你以后还骗不骗我了?”他别开脸,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问。 “不骗了。”江昼声立刻保证,眼神无比郑重,“以后什么事都告诉你,绝对诚实。好不好?”他凑得更近,几乎是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融,“所以…宋星意,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愿意…给我一个正式转正的机会吗?” 宋星意的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他看着江昼声近在咫尺的、无比真诚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所有的顾虑、不安,似乎在这一刻被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暂时驱散了。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昼声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克制地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是用力握了握宋星意的手,笑容灿烂得晃眼:“好!说定了!” 下午,两人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了午饭,回到房间准备午休,养精蓄锐应对下午的集训。 宋星意躺到床上,习惯性地想抱住什么,手一摸旁边——空的! 他猛地坐起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糟了!忘了把家里的星星抱枕带来了!那个从小抱到大的安抚物,没有它,他总觉得空落落的,被子也捂不暖,很难入睡。 他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裹了又裹,还是觉得冷,心里也空荡荡的。 “怎么了?”旁边床上的江昼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宋星意有点难以启齿,总不能说自己没抱枕睡不着吧?太幼稚了!“没事…有点冷。”他含糊道,把自己裹得更像个蚕蛹。 江昼声看着他缩成一团的样子,若有所思。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虚弱:“星意…我这边好像空调风有点大,感觉有点冷…你…能不能过来挤挤?两个人暖和点。” 他甚至还象征性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宋星意:“……” 他狐疑地看向江昼声那边。空调风口明明在自己这边!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冷!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自己真的很冷,而且没有抱枕真的睡不着,下午集训没精神可不行…宋星意内心激烈斗争。 权衡利弊(主要是冷和困战胜了羞耻),他最终抱着自己的枕头,像只挪窝的小动物,慢吞吞地、别别扭扭地钻进了江昼声的被窝里。 江昼声的被窝果然很暖和,带着他身上特有的乌桕清香。 宋星意僵硬地躺在床边,尽量离江昼声远一点。 “睡吧。”江昼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自然地侧过身,手臂虚虚地环在宋星意腰侧,保持着一点距离,但又足够传递温暖。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这温暖和气息太过安心,宋星意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意识模糊间,他无意识地循着热源靠了过去,像寻求庇护的小兽,将脸埋进了江昼声温热的胸膛,手臂也自然地环住了对方的腰,紧紧抱住。 江昼声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缓缓放松。他低头,看着怀里呼吸逐渐平稳、睡颜恬静的宋星意,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收拢手臂,将这个毫无防备、主动投怀送抱的人更紧地拥在怀里。 明明知道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明明之前还气鼓鼓地指责他骗人,却还是毫无防备地钻进了他的被窝,甚至主动抱住了他… 江昼声眼底的笑意和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低下头,极其轻柔地在宋星意的发顶印下一个珍重的吻。 笨蛋。 你明明…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吧?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拥着怀里的珍宝,沉入了安稳的午睡。 两个小孩终于在一起了[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通关 第28章 不知道 下午的物理集训在酒店一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进行,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专注。带队老师沈强,一个头发微秃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 “都打起精神来!”沈老师敲了敲白板,“明天的物理抢答赛和后天的综合考试,就是我们这次集训的‘战场’!抢答赛,去年我们杭城三中靠宋星意一个人就拿了4分,今年,目标更高!压力不小!” 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这是题库,里面是我精心挑选和改编的题目,涵盖所有重点难点,一共1000道!宋星意,你依然是主力!其他人,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当好后盾,随时准备补位!这两天,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吃透它!” 任务艰巨,但宋星意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喜欢挑战,尤其喜欢这种需要快速反应和精准知识的抢答。 他接过沈老师递来的厚厚题库,二话不说,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直接在桌面上摊开,迅速进入状态。 笔尖在纸页上飞快地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宋星意的目光专注而锐利,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他并非死记硬背,而是快速浏览题干,圈画核心考点、关键词和易错陷阱。 遇到思路卡壳或者不确定的,他会在题目旁做个小小的标记,等积累几个再一起举手问沈老师。 他的效率高得惊人,思路清晰得仿佛题目答案早已印在脑中,只需要快速检索定位。旁边的同学还在艰难啃着前几十题,宋星意已经翻过了厚厚一沓,笔下的圈画快而不乱,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沉稳。 江昼声坐在他斜后方,没忍住瞥了一眼宋星意挺直的脊背,江昼声嘴角微扬,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骄傲——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在属于他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当然自己同样不能落下。 一个下午在高度集中的脑力劳动中飞逝。当沈老师宣布休息,招呼大家去吃晚饭时,宋星意才从题海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看了一眼自己完成的进度——题库的三分之一已经被他快速“扫描”并标记完毕,远超其他人。 “呼…” 他轻轻舒了口气,对自己的进度还算满意。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宋星意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发信人: Fix 这是他今天偷偷给江昼声改的备注。一个很小众的英文词,本意是“固定”、“修理”,但在某个特定的俚语圈里,它还有一层隐秘的含义——令人上瘾的东西。 就像江昼声之于他,明知危险,却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Fix]:出去吃?酒店旁边有条小吃街。 宋星意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侧头看向斜后方的江昼声。明明就在同一个教室,几步路的距离,干嘛还要发微信? 他手指动了动,回了过去: sta_r:嗯。 很快,江昼声就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牵住了宋星意放在桌下的手。“走吧。” 温热的触感传来,宋星意指尖微颤,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对方更紧地握住。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哦,这人现在…是自己男朋友了?!答应他表白仿佛还是今天那个混乱午睡后的玄幻决定,此刻牵手带来的真实触感却让他心跳微微加速,脸颊也有点发热。 两人走出酒店,傍晚的山风带着凉意。江昼声一直没松手,宋星意挣了两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他们沿着指示牌走向旁边的小吃街,最终在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上菜速度据说很快的西餐厅门口停下。 “就这家吧?”江昼声询问地看向宋星意。 “行。”宋星意点头。 落座点餐后,果然上菜很快。精致的意面和牛排香气扑鼻。江昼声把切好的牛排往宋星意那边推了推,看着他,眼神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一个下午题,辛苦了。明天抢答赛,我等着看你大杀四方。” 被男朋友这个称呼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有点晕,这样直白地期待和夸奖,宋星意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微红,低头戳着意面:“嗯…尽力。” “回去后,”江昼声喝了口柠檬水,语气自然,“再教我几道下午沈老师讲的那个电磁感应综合题?感觉你圈的重点特别清晰。” 宋星意抬头,笑着应下:“好啊。” 随即又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对了,你之前物理…怎么那么‘差’?” 他特意在“差”字上加了重音,想起那次宋星意拿起江昼声期末试卷,选择只对了两道的卷子。 江昼声闻言,放下水杯,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那个啊…那张卷子,根本不是我考的。” “啊?”宋星意愣住了。 “是我姐。”江昼声解释道,“当初确定要转学来杭城三中,我姐担心我进度跟不上,就托人找了份你们上一届的期末卷。我自己不想写,她自己非要试试高中物理的难度,坐在书房里冥思苦想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抓狂放弃,选择题就蒙对了两道。” 他耸耸肩,“结果那份‘战绩’就被当成我的了。” 宋星意想象了一下江心暖对着物理卷子抓狂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眉眼弯弯。 笑过之后,他忽然眯起眼睛,带着点审视看向江昼声:“所以…你物理其实根本不差?之前在我家‘请教’我题目,也是…故意的?” 江昼声被戳穿,丝毫没有窘迫,反而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容带着点狡黠和理直气壮:“嗯,故意的。想多跟你待会儿,想看你认真讲题时闪闪发亮的样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效果很好,下次还想去。” 宋星意被他直白的情话和“下次还想去”的无赖宣言弄得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江昼声!你又骗我!” “这是善意的‘接近’。”江昼声笑着纠正,眼神温柔,“而且,你不是欢迎我去吗?你说你家最近挺冷清的。” 提到家里,宋星意脸上的红晕褪去一些,点点头,语气带上点真实的抱怨:“嗯…阿姨和厨师现在有时候都无辜请假,我爸妈,你知道的常年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荡荡的。” 他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是挺冷清的。” 江昼声看着他微垂的睫毛和有点落寞的侧脸,心软了一下。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了握宋星意放在桌上的手:“下周我陪你。” 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嘴角重新扬起浅浅的笑意。 两人吃完晚餐,回到酒店房间。明天是重头戏,需要养精蓄锐。房间里的氛围比中午轻松了许多,但依然带着点刚确定关系的微妙甜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了一会儿,宋星意遇到一道力学综合题,卡壳了,宋星意知道自己在这一个板块比较薄弱,于是他习惯性地想叫江昼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叫“喂”好像不合适,直接叫名字又有点…太正式?叫“昼声”?好像更奇怪! 他正纠结着称呼,江昼声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怎么了?有题不会?” 宋星意松了口气,指了指题目:“嗯,这个受力分析,总觉得少考虑了一个力…” 江昼声放下书,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俯身凑近,手臂撑在书桌边缘,将宋星意半圈在怀里,低头看向题目。 熟悉的乌桕香气混合着刚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瞬间笼罩了宋星意。 “这里,”江昼声修长的手指点在题干的一个关键词上,声音低沉清晰地开始讲解,“这个‘光滑铰链连接’是关键,意味着这个点只传递力,不传递力矩,所以约束反力方向要这样画…” 他的思路清晰,讲解深入浅出,温热的气息拂过宋星意的耳廓。 宋星意努力集中精神在题目上,但江昼声靠得太近了,近得他能看清对方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线条,那低沉悦耳的嗓音仿佛带着电流,钻进耳朵里,让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其实只需要稍微点拨一下就好了,比如现在,自己其实又有了新思路,但他没喊停。 他感觉自己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所以,这里要加上这个方向的约束力,平衡方程就完整了。懂了吗?”江昼声讲完,侧过头看向宋星意。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宋星意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腾”地烧了起来,他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题目,胡乱点头:“懂…懂了!” 江昼声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维持着这个俯身环抱的姿势,目光在宋星意泛红的侧脸上流连,声音压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宋星意…你再这样…我可能没法专心当个好‘老师’了。” 宋星意:“!!!” 他猛地转过头,对上江昼声深邃得仿佛能吸人的眼神,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不知道 第29章 蜜蜜 江昼声那句沙哑的低语,羽毛般搔刮过宋星意的心尖。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紧接着,一个极轻的、带着微凉湿意的吻,落在他耳根薄薄的皮肤上。 宋星意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线缚住。他甚至恍惚觉得,那柔软的唇瓣似乎……若有似无地……蹭过他颈侧的脉搏?这个认知让头皮一阵发麻,灼热的潮气轰然从颈后漫上耳根、脸颊,皮肤烫得惊人。 他凝固在原地,连呼吸都屏息,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被触碰的一小片肌肤,像被点燃的引信,持续不断地向全身传递着滚烫的信号。 完了。题册上的字迹彻底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墨点。 他几乎是慌乱地合上书,指尖发颤地抓过手机,胡乱戳开手表,定了个五点半——必须早起!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在这无声的灼烧里化为灰烬。 心神不属地冲完澡,水汽氤氲,思绪却不受控地缠绕着江昼声靠近时的气息,和他那句“没法专心当老师”的蛊惑。 更难以忽视的是——怀里空荡荡的,没有星星抱枕的依托感再次袭来。然而,午后那场意外又沉酣的睡眠记忆也悄然浮现:江昼声温暖的怀抱,沉稳的心跳,还有那令人沉溺的乌桕香……似乎比任何抱枕都更能熨帖神经,让人沉入无梦的深眠? 这个念头让心跳又失序地撞了一下胸腔。他慢吞吞擦干头发,换上柔软的睡衣,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吞下了那粒助眠的药片。 然后,他抱起自己的枕头,像只小心翼翼搬运储备粮的小松鼠,一步一步,挪到了江昼声的床边。 江昼声正倚在床头看书,暖黄的灯光为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釉色。 看着宋星意抱着枕头站在床前,他放下书,眉梢微挑,眼底是了然的笑意。 宋星意站定,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显得严肃而郑重。但刚沐浴过的脸颊透着薄红,发梢还坠着细小的水珠,眼神虽然努力聚焦,却因紧张和羞赧而显得湿漉漉、亮得惊人,像误入猎人视线的小鹿。 他用一种近乎宣布要事的口吻,一字一顿地开口: “江昼声…那个…我…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声音越到后面越轻,几乎含混在唇齿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央求和羞怯。 那副模样,让人连拒绝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江昼声心底某个角落瞬间塌陷下去,眼底的笑意如同揉碎的星光,更深更亮。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慵懒的促狭:“今天宋同学这么主动啊……” 他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当然可以。不过——” 他刻意停顿,满意地看着宋星意瞬间绷紧的肩线,才慢悠悠补完,“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以后想对我‘干什么’,” 他刻意咬重了那三个字,尾音带着暧昧的钩子,“都可以,不用打报告。” “你——!” 宋星意被他直白又戏谑的话激得耳根通红,羞恼交加,想也没想,举起怀里的枕头就朝江昼声砸去。 枕头软软地撞在肩头。江昼声顺势扣住枕头,连同那截抱着枕头的手腕,轻轻一带。 宋星意低呼一声,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跌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唔…” 鼻尖瞬间被熟悉的乌桕香气淹没。他下意识地在江昼声颈窝蹭了蹭,像归巢的倦鸟找到栖息的枝桠,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让江昼声眸色骤然转深,环抱的手臂无声收紧。 “头发还是湿的。” 江昼声摸了摸他微潮的发尾,声音放得低柔,“会着凉。”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吹风机,“帮你吹干?” 宋星意被刚才那一撞弄得晕乎乎的,顺从地点点头,任由江昼声将他从怀里拉起坐好。 宋星意盘腿坐在床沿,江昼声站在他身前,插上电源。 暖风低鸣着流淌而出。江昼声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宋星意柔软的发间,耐心而细致地拨弄着。指腹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头皮,带起细小的、令人战栗的电流。 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低沉的嗡鸣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暖风熏人,药效也悄然上涌。宋星意舒服地半阖着眼,感受着指尖在发间游走的温柔,心里像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暖意融融,困意如潮水般缓缓漫上。 风声停了。江昼声的指尖轻轻拂过宋星意光洁的额角,忽然顿住。 “别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沾了根睫毛。” “嗯?” 宋星意迷迷糊糊地仰起脸,努力睁大困倦的眼睛,想看清那莫须有的睫毛,“哪里?帮我……” 他毫无防备地将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 刚洗过的脸颊白里透粉,眼睫湿漉漉地垂着,唇瓣微张,带着不自知的、纯净的诱惑。 江昼声的呼吸骤然一窒。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毫无防备又柔软得惊人的脸,所有引以为傲的克制在瞬间溃不成军。 什么睫毛,早已被抛诸脑后。 他俯下身,没有去碰那想象中的尘埃,而是将温热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滚烫的渴望,珍重地印在宋星意光洁饱满的额心。那是一个烙印般清晰、宣告意味十足的吻。 唇瓣离开的瞬间,江昼声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着宋星意的耳廓响起,灼热的呼吸烫着耳垂,像一句隐秘的誓言,又像一次迟来的确认: “之前说的……是真的。宋星意,我很想亲你。” 额心被吻过的地方滚烫一片,那触感仿佛烙铁般深刻。 江昼声低哑的嗓音和灼热的吐息更是像投入干草的火星!宋星意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艳丽的绯色。巨大的羞赧和一种灭顶的悸动席卷了他,身体发软,头晕目眩。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像寻求庇护的幼兽,一头扎回江昼声的怀里,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对方温热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细微的颤抖和浓重的困倦: “…我…我现在只想睡觉!” 江昼声稳稳接住这个主动撞进怀里的“小炮弹”,感受着怀中身体的轻颤和惊人的热度,满足地低笑出声。 他收紧手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顺势倒向柔软的床铺。 “好,睡觉。” 江昼声拉过被子盖住两人,调整成一个让宋星意可以安心蜷缩的姿势。他低头,看着怀里人紧闭着眼、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红晕未褪的侧脸,心底软成一片温热的沼泽,同时滋生出一种近乎恶劣的餍足感。 真是……让人忍不住,想一直这样“欺负”下去。 清晨五点三十,闹钟在寂静里“嘀嗒”一声,像颗小石子落入深潭。 宋星意眼皮一掀,醒了。那生物钟准得跟上了发条似的。他飞快摁掉闹铃,下意识侧头 旁边,江昼声还陷在枕头里,呼吸匀长,侧脸在窗帘缝漏进来的微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甚至有点孩子气的傻气。 宋星意弯了弯嘴角,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他知道江昼声有严重的起床困难症,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起床,所以根本没打算叫他。 他溜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水洗漱,门口就传来轻微的响动。 宋星意叼着牙刷回头,只见江昼声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上,眼皮沉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合上,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没睡醒的怨念。 “…早。” 江昼声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来的。 “…你怎么起来了?” 江昼声没回答,只是像梦游一样晃进来,拿起自己的牙刷,慢吞吞地挤牙膏。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宋星意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的动作,他直接把脑袋一歪,重重地、毫无征兆地靠在了宋星意的肩膀上!接着,他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机械地、缓慢地刷牙!那样子,仿佛刷牙这项活动只需要肌肉记忆,大脑完全可以继续关机休眠。 宋星意:“……” 他僵着身体,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和温热,以及耳边规律的、带着薄荷味的刷牙声,哭笑不得。 他真服了这个家伙!困成这样为什么还要硬爬起来? “喂…江昼声?” 宋星意小声叫他,肩膀轻轻动了动,“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 江昼声终于又挤出一个字,眼睛依旧闭着,刷牙的动作没停,含糊道,“生物钟…感应到你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 宋星意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有点痒,有点软。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安静得像只大型犬、闭眼刷牙的江昼声,清晨的困倦和对方无意识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鬼使神差地,一个念头冒了尖。他犹豫了零点几秒,脸上悄悄腾起一点热意。 “那…奖励你一个早安吻。”他飞快地侧过头,嘴唇在对方温热的、带着点牙膏薄荷清香的侧脸上,极其迅速地、轻轻地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然后,猛地推开江昼声,丢下一句“我去看题了!拜拜!”,宋星意就红着脸飞快地冲出了卫生间,逃回了书桌前。 江昼声被推得晃了晃,终于睁开了眼。他捂着被偷袭的脸颊,愣了几秒,混沌的大脑像是被那个轻柔的吻瞬间注入了强效开机程序。几秒后,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在他嘴角漾开,眼底的困倦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亮得惊人的光。 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脸上那点可疑的红晕,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憋笑憋的,心情指数瞬间飙升到满格。 嗯,这个早起,值了。 简单洗漱完毕,江昼声彻底清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摊开题库,开始奋笔疾书的宋星意。 小家伙坐得笔直,侧脸认真专注,只是耳根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尽的粉色。 “我下去买早餐,想吃什么发我手机上。”江昼声声音带着笑意,走到宋星意身边,自然地揉了揉他刚吹干、蓬松柔软的发顶。 “嗯…随便,你看着买吧。”宋星意头也不抬,笔尖唰唰地在纸上划过,圈点勾画,速度快得飞起。 刚才那个成功的“偷袭”让他心情大好,感觉扳回了一城,连带着看题的思路都格外顺畅。 江昼声下楼后,宋星意先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他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小瓶牛奶——一整瓶!——毫不犹豫地全倒了进去,原本深褐色的咖啡瞬间变成了温暖的浅咖色。 他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甜的奶香和微苦的咖啡融合,提神又慰藉。他重新投入题海,笔尖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不一会儿,江昼声拎着丰盛的早餐回来了。酒店餐厅的自助选择很多:热气腾腾的奶黄包、煎得金黄的太阳蛋、烤得酥脆的吐司配果酱、清爽的水果沙拉,还有宋星意喜欢的牛奶。没有宋星意讨厌的香菜、葱、或者任何奇怪的内脏,挑不出一点错处。 宋星意眼睛一亮,暂时放下笔,开开心心地和江昼声一起享用了早餐。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宁静而默契。 吃完早餐,两人迅速收拾好桌面,开始了真正的沉浸式学习。 宋星意继续攻克他那浩瀚的题库,笔走龙蛇,圈画重点,偶尔停下来快速演算。江昼声则拿出自己的物理资料和笔记,安静地复习着,偶尔抬眼看一眼旁边全神贯注的宋星意,眼神温柔。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互不干扰,却又彼此陪伴。 七点钟,门外传来敲门声和老师的喊声:“起床了!准备去阶梯教室集合了!” 两人迅速整理好东西,背上包。 走到门口,江昼声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宋星意的手。宋星意指尖一颤,下意识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小声嘟囔:“外面…会有人看到的…” 江昼声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微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明白了他那点“早恋”的背德感。 他思考了一秒,松开了手。在宋星意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江昼声的手臂却极其自然地抬起,绕过宋星意的后背,稳稳地、带着点哥们儿义气般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这样,”江昼声的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就不像‘那种’关系了吧?像好兄弟一起去学习。” 宋星意被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弄得哭笑不得,但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确实比牵手显得更“光明正大”一点。他抿了抿唇,最终没反驳,算是默许了这种“兄弟式”的亲密,任由江昼声揽着走向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宋星意和江昼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宋星意立刻又拿出题库争分夺秒。 没过一会儿,昨天那个被江昼声“劝退”的初中同学赵雷,拿着练习册和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态度很尊重:“星意,打扰一下,这道电磁感应的综合题,我卡在这个受力分析上了,能麻烦你帮我看看吗?” 宋星意抬头,被打断的思路让他有点烦躁,见是赵雷,还是放下笔接过来:“我看看。” 他接过赵雷递来的笔,低头仔细看题,眉头微蹙,很快找到了关键点。他一边指着题目,一边自然地想在自己的思路旁划一下示意:“你看这里,这个切割磁感线的有效长度变化你没考虑进去,应该这样…” 他说话间,拿着笔的手在赵雷的练习册上比划,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赵雷握着练习册边缘的手。 只是极其短暂、轻微的触碰。 宋星意完全没在意,心思都在题目上。 然而,旁边一直看似在低头看自己书、实则余光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江昼声,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一下指尖的接触,心里那坛陈年老醋瞬间被打翻,酸气直冲天灵盖。 教题目需要碰手吗? “哦~,这样啊,我先试试看这个方法,等一下问你。” “嗯。”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自己的书,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打断了赵雷的思考: “赵同学,这道题思路比较绕。星意现在要全力准备抢答赛,时间很紧。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雷练习册上那道题,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微妙的“劝退”感,“他讲题的方式比较…跳跃,不是一般人能立刻跟上的。要不,你问我?或者等老师来了再问?” 赵雷:“……” 他昨天就被江昼声的气场震慑过,此刻再被那双深邃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眼睛一看,再想想宋星意刚才确实只点了一句关键他就有点懵的状态,立刻怂了。他赶紧收回自己的练习册和笔,干笑两声: “啊…对对!宋星意你讲的太精辟了!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再回去琢磨琢磨!不打扰你了!加油啊!” 说完,抱着练习册迅速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星意看着赵雷仓惶的背影,又看看旁边一脸“我这是为团队效率着想”表情的江昼声,哪里还不明白这家伙又在乱吃飞醋。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小气鬼…” 江昼声听到了,非但不恼,反而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醋意和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我的男朋友,当然要小气一点。还有,他说得对,你讲题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有我这种天才,才能勉强跟上。” 宋星意被他这不要脸的自夸逗得差点笑出声,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闭嘴,看你的书去!” 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再次投入到眼前的题库中。 集训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蜜蜜 第30章 不要脸啊 酒店一楼的餐厅人声鼎沸,正是饭点。宋星意和江昼声埋着头,各自跟餐盘里的食物较劲。宋星意碗里堆了不少江昼声夹过来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星意!”物理老师沈强端着餐盘,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种“我藏着好东西”的兴奋劲儿。 他左右瞄了瞄,然后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的锦囊,样式活脱脱像古装剧里的道具! “题看得怎么样了?”沈强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点,“昨儿下午和今早问我的那几道难题,思路都顺了吧?” 宋星意嘴里正塞着一块糖醋排骨,腮帮子鼓鼓的,只能用力点头,发出含糊的“唔唔”声。 他使劲咽下去,才开口:“嗯,沈老师,题库基本都过了一遍,重点难点都标出来了,心里有数。”他眼神专注,带着点早起后的倦意,但更多的是那种临战前的锐利。 “好!这就好!”沈强满意地点头,脸上那点神秘劲儿更浓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从里面掏出两串东西——红绳串着几颗深褐色的木珠手链,看着平平无奇。“拿着!这可是为师压箱底的‘必杀技’!” 宋星意:“……” 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又来了”。沈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偶尔……嗯,有那么点玄学情结,特别是大赛前。 “灵尹寺求的!主持亲自开过光!能加持智慧,带来好运!”沈强郑重其事地把两串手链塞进宋星意手里,“你和江昼声一人一串!戴上!关键时刻顶用!” 宋星意虽然觉得有点想笑,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谢谢沈老师。”他顺手把其中一串搁在江昼声面前的桌上,自己则继续扒拉碗里的饭菜,江昼声刚给又他夹了个虾仁。 沈强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保持状态”、“别紧张”之类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去给其他学生分发他的“秘密武器”了。 江昼声倒是饶有兴致地拿起桌上那串手链,在掌心掂了掂。古朴的木珠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红绳看着很结实。似乎觉得这小小的“玄学”也挺有意思,然后很自然地把两串都攥在了自己手里。 吃完饭,宋星意扯了扯江昼声的衣角:“我去下洗手间。” “嗯。”江昼声应了声。 宋星意走到洗手间门口,还没推门,里面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就钻进了耳朵。那语气黏糊糊的,带着种让人不舒服的阴狠和算计。 “…记住了,等会儿后面考试赛开始前,趁乱,把这小纸条塞杭城三中那帮人身上,随便塞谁兜里都行!最好塞那个叫宋星意的!”一个沙哑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放心,哥!包在我身上!”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谄媚,“不过…哥,那说好的…你女朋友借我玩两天的事儿…” “啧!”沙哑声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行!事成之后!妈的,杭城三中那群人,尤其是那个宋星意,狂什么狂!我兄弟去年就是被他打进医院,腿都折了!结果这孙子屁事没有,转学来我们九中还得看他脸色?这次非得让他们栽个大跟头!” 宋星意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浑身的血像是瞬间冻住了。厕所里的话像冰锥子,狠狠扎进耳朵里。 那点尿意早跑没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后怕。他立刻想起了去年那个在小树林堵他、满嘴喷粪还先动手的家伙……他当时确实没收住力……但完全是对方自找的!他没想到那人会转学去九中,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种报复! 里面的脚步声似乎要出来了!宋星意脑子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低着头,快步往餐厅走。脸色有点发白,眉头紧紧锁着。 江昼声一直注意着洗手间的方向,看到宋星意这么快回来,脸色明显不对,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放下水杯,几步就迎了上去。 一回到房间,江昼声反手关上门,双手捧住宋星意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江昼声的眼底满是关切,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星意?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宋星意看着江昼声担忧的眼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点。他把在洗手间门口听到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声音压着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是我连累大家了。真没想到会这样。” 江昼声听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是结了层薄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双手依旧捧着宋星意的脸,拇指指腹在他微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动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而稳,有种让人安心的穿透力,“不怪你。是他们心思脏,手段下作。你当初动手,也是对方先撩者贱,自找的。” 他松开一只手,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放心,他们成不了。提醒下其他人。”他迅速在只有杭城三中参赛学生的微信小群里发了条消息,语气干脆利落: 【江昼声】:@全体成员紧急!考试赛上场前,互相仔细检查全身口袋、袖口、衣领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有外部人员可能栽赃!提高警惕!收到回复! 消息发出,很快刷出一排“收到!”“明白!”“卧槽这么阴?”“谢江哥提醒!” 做完这些,江昼声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宋星意身上。宋星意微微低着头,紧抿着唇,脸上带着愧疚和不安,像只担心闯了祸连累同伴的小动物。 江昼声心里某个地方软软地塌陷下去,无声地叹了口气,拉起了宋星意的左手。 宋星意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却被江昼声更温柔也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 江昼声小心翼翼地将他左手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 “傻子,”江昼声的声音低哑下来,带着一种能融化寒冰的温柔,羽毛般拂过宋星意的心尖,“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宋星意手腕上那串一直戴着、从未摘下的红色手链——那是今年他生日时,江昼声送的礼物。细细的红绳,串着一颗小小的、温润的金色牌匾。 此刻,那小小的金子正贴着宋星意的皮肤,汲取着他的体温,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 江昼声指腹捻过那颗沾着宋星意体温的金匾,低语如风,却字字落在她心尖:“‘幸运’一直在你手上,不是吗?” 他抬眸,看进宋星意怔忡的眼底,那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它暖着,像你一样。” 指尖感受着那点温热,他声音沉缓下来,“所以,别提连累。你就是颗星星,走哪儿都发光。”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眼眶甚至有点发热。 “我……”宋星意声音有点哽,看着江昼声深邃温柔的眼睛,轻声说,“有你这份‘幸运’……感觉就已经花光我所有运气了。” 江昼声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带着点满足的喟叹。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拿起桌上沈强给的那串开过光的木珠手链,动作轻柔地、稳稳地戴在了宋星意戴着金珠手链的同一只手腕上。 红绳叠着红绳,古朴的木珠依偎着温润的金匾。 江昼声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两颗紧挨着的珠子,然后抬起头,再次望进宋星意的眼底。这一次,他的眼神认真得近乎虔诚,带着一种直白得令人心跳加速的深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够。” “遇见你,大概是用光了我所有的运气。但守护你,”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也更坚定,“我乐意跟神明再借一辈子。” “所以,这两串‘运气’都归你。宋星意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好。” 他看着江昼声认真的眉眼,感觉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最温最甜的蜜糖里,又酸又软,几乎要化开。 所有的不安和愧疚,都在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眸和滚烫的承诺里,烟消云散。 随即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伸手把还捧着他手腕、眼神深邃得能溺死人的江昼声推开,力道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肉麻死了,好恶心,起开起开!别挡着我复习!” 江昼声被他推得后退了小半步,非但不恼,反而看着宋星意红透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带着点得寸进尺的痞气:“肉麻?那…肉麻的男朋友现在想要点实际的补偿。” 他微微倾身,凑近宋星意,压低声音,气息拂过对方敏感的耳垂,“比如…一个早安吻的回礼?” 宋星意被他这不要脸的索吻惊得差点跳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他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一点气势,眼神故意凶巴巴地瞪着江昼声,声音却因为害羞而有点发飘:“江昼声!你能不能要点脸!我…我真是怀念你刚开学那会儿,还有点…有点拘谨的样子!你现在脸呢?脸皮呢?!” “脸?” 江昼声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又迷人的弧度,他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宋星意的鼻尖,眼神里满是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我的脸不就在这儿吗?” 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要不…你亲亲看,找找它在哪儿?” “你…!” 宋星意被他这无赖行径气得语塞,脸更是红得要滴血。 他刚想再推开他,江昼声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轻柔,精准地印在了宋星意线条流畅的下巴上! 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一点微微的湿意,像羽毛拂过,又像电流窜过! “唔!” 宋星意浑身一颤,像被点了穴,瞬间僵在原地。 下巴被亲到的地方仿佛着了火,那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烧得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江昼声偷袭成功,看着宋星意石化般的呆滞模样和瞬间红透的脸颊,心满意足地低笑一声,终于稍微退开了一点距离,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宋星意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巨大的羞愤让他头顶都快冒烟了!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扑到书桌前,一把抓起厚重的题库,“哗啦”一声摊开,把滚烫的脸颊几乎要埋进书页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羞恼和控诉: “江昼声!你这个人…真的…真的太自私了!” “嗯?” 江昼声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明知故问,“我怎么自私了?” “你…你害得我都看不进去题目了!” 宋星意头也不抬,手指用力戳着书页,仿佛那纸页是江昼声的脸,“我生气了!很生气!” “哦?” 江昼声拖长了调子,眼底笑意更盛,声音却故意放得无辜又带着点委屈,“那怎么办?毕竟…对着我的宋星意,我好像…有点抑制不住。” 那“抑制不住”四个字,被他念得格外暧昧缠绵。 宋星意被他这直白的撩拨噎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好不容易降下去一点的热度又“噌”地冒了上来。他气呼呼地抓起书,猛地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江昼声,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决绝: “从现在开始!我背对着你!你!不准说话!不准靠近我三米之内!” 江昼声看着那个用倔强背影表达愤怒的小炸弹,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耸耸肩,配合地退后几步,走到窗边,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安静如鸡。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幸好空调还没开,山间清晨的凉意丝丝缕缕地从窗户缝隙渗入,吹拂在宋星意滚烫的脸颊和耳根上,带来一丝清凉。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胸腔里那只乱撞的小鹿,试图把注意力强行拉回眼前的物理世界。 下午两点,云顶山庄酒店最大的会议厅被临时改造成了物理抢答赛的赛场。 灯光聚焦在中央舞台,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杭城三中、九中、十四中、实验中学、师大附中等八所学校的代表队分列两侧,每队前方都摆放着一块实时显示题目的屏幕和一个带有绿色按钮的话筒。 规则清晰:屏幕亮题,选手心算/演算,按下按钮抢答权(按钮变绿,对应话筒通电),答对记0.5分。比赛分上、中、下三场,每场12题,中场可换人。最终按三场累计总分排名。 杭城三中的位置不算显眼。上半场,沈强老师派出了队里另一位物理尖子生和宋星意搭档。 宋星意坐在位置上,脊背挺得笔直,左手腕上,那串古朴的木珠手链和温润的金珠手链安静地叠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所有的杂念都被摒除,只剩下对题目和答案的绝对专注。 “上半场,第一题,开始!”主持人声音落下,大屏幕瞬间亮起第一道力学综合题。 题目出现的瞬间,宋星意的目光便如同扫描仪般飞速掠过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图示。 他不需要纸笔,大脑就是最高效的处理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快速划动,模拟着受力分析,指尖勾勒出无形的轨迹。有时遇到复杂模型,他的指尖会下意识地快速敲击桌面,仿佛在敲击思维的键盘。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题目吸进去。 “嘀——!” 杭城三中面前的绿色按钮几乎在宋星意指尖落下的瞬间亮起!同时,他们的话筒通电指示灯亮起! “选C,摩擦力方向判断错误,应为沿斜面向上。” 宋星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全场,清晰、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回答正确!杭城三中加0.5分!” 开场即得分!杭城三中士气一振。 上半场的竞争异常激烈。十四中的选手反应极快,实验中学基础扎实,九中则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宋星意展现了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他仿佛能预判题目的关键陷阱,抢答成功率极高。他独立抢答并正确回答了3道题! 然而,搭档的发挥有些失常,错失了两道关键抢答机会,杭城三中上半场结束时,积分排在第四,落后于十四中、实验和九中。 中场休息。 江昼声走到宋星意身边,递给他一瓶水,自然地用手背蹭了蹭他因高度集中而微微发烫的脸颊。“很棒。” 宋星意喝了一大口水,眼神依旧锐利,但带上了一丝不甘:“下半场,我们上。” “嗯。” 江昼声点头,眼神同样坚定。 下半场开始,杭城三中换上了江昼声和宋星意这对新组合。 两人一上场,气场瞬间不同。宋星意依旧是那个高速运转的解题机器,而江昼声则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他的思维同样敏捷,更难得的是拥有一种极其冷静的判断力,对宋星意偶尔过于激进的抢答能形成完美的补充和校准。 “本场第七题:涉及电磁感应与电容器充放电的综合分析…” 题目刚显示一半,宋星意的手指已经悬在按钮上方,大脑飞速计算着时间常数和感应电动势的关系。 “等等!”江昼声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题目最后一句隐藏的条件,“注意‘开关S在t=0时由a掷向b’的瞬间效应!” 宋星意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江昼声的提醒!他硬生生收住了按下的动作!几乎同时,九中的按钮亮了! “电流方向由M向N,大小为初始值E/R!” 九中选手自信满满。 “回答错误!”主持人无情宣判,“忽略开关切换瞬间电容器电压的保持性!正确答案应为电流为零,方向无法确定!” 全场哗然!九中痛失分数! 江昼声和宋星意对视一眼,默契尽在不言中。宋星意负责高速扫描和初步判断,江昼声负责最后的陷阱排查和策略制定。 “第十题(下半场第六题):量子物理基础,关于光电效应截止电压…” 这次是江昼声眼疾手快!“嘀——!” 按钮变绿! “根据爱因斯坦光电方程,截止电压Uc满足 eUc = hν - W0,所以与入射光频率ν成正比,与光强无关。选B。” “回答正确!” 分数在稳步追赶。宋星意专注解题时,会无意识地轻咬下唇,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划着公式,那认真的侧脸在舞台灯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江昼声则更像一个冷静的猎人,目光如炬,时刻警惕着陷阱,也时刻准备着雷霆一击。 下半场结束,杭城三中连追数题,积分飙升至第二,仅落后十四中1分!全场气氛被推向**! 关键的第三场开始!题目难度陡然提升,涉及前沿物理思想和复杂模型。 前十一题,各队有得有失,比分咬得极紧。杭城三中和十四中并列第一!最后一道压轴题,将决定冠军归属! 大屏幕亮起最终题,全场屏息! 题目描述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磁流体发电机的效率优化问题,涉及等离子体动力学、磁约束、能量转化效率等多重耦合,题干冗长,数据繁杂,模型抽象。 这赫然是一道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IPhO)级别的题目改编!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低鸣。许多选手眉头紧锁,陷入苦思,连十四中的王牌都面露难色,手指悬在按钮上迟迟不敢按下。 宋星意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飞速扫过每一个参数和条件。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复杂的物理图景拆解、重构。他左手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地画着磁感线轨迹,右手则快速模拟着带电粒子的偏转路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 就在主持人准备提醒倒计时的时候—— 江昼声的目光与宋星意瞬间交汇!宋星意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明悟,他用力地点了下头! 几乎是同时,江昼声修长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稳准狠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嘀——————!” 刺耳的提示音响彻全场!杭城三中的按钮亮起刺目的绿光!话筒通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昼声身上。 江昼声从容地拿起话筒,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全场的沉稳和绝对的自信,清晰地吐出那个经过宋星意高速心算和他冷静复核后得出的、石破天惊的答案: “最高能量转化效率η_max 的理论极限值为 1 - (1/(β^2 * M^2)),其中β为等离子体比压,M为马赫数。具体数值代入题干参数可得约为 63.7%。” 全场死寂! 评委席上的教授们飞快地验算着,几秒后,首席评委激动地拿起话筒: “回答——完全正确!理论依据充分,数值计算精准!杭城三中,最后一题加2分!” “哗——!!!” 掌声如同海啸般爆发! 杭城三中的学生们激动地跳了起来! “赢了!我们赢了!” “宋星意!江昼声!牛逼——!!!” 沈强老师在台下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拍着大腿,差点把那个宝贝锦囊给扯烂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宋星意猛地转头看向江昼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骄傲和如释重负! 江昼声也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和胜利的光芒。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江昼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宋星意放在桌面上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宋星意回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所有的紧张、压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胜利的喜悦和对身边人满满的信任与骄傲。后来宋星意又在雀跃中举起了两个人紧握的手。 然而,在欢呼的人群中,九中的方向,几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宋星意和江昼声相握的手,以及他们手腕上那两串叠戴的红绳手链。陷害的阴影,并未随着抢答赛的胜利而消散,反而在暗处悄然滋生,瞄准了即将到来的综合考试。 最终,杭城三中以1分的优势,力压十四中,夺得了物理抢答赛的冠军! “少年人意气风发,用智慧、勇气和无间的默契,在赛场上书写了属于他们的辉煌篇章!” “我宣布”主持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情,“以 12分的总分,1分分的微弱优势,力压群雄,勇夺本届物理抢答赛冠军的是——” 他手臂有力地指向聚光灯下的位置: “杭城三中代表队!!!” 江昼声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微微侧头,靠近宋星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低语:“看,我的‘幸运星’,我们赢了。” 主持人再次拿起话筒,声音充满了感慨和期许:“无论名次如何,每一位站在这里的同学,都是物理世界的勇敢探索者!希望这次比赛能成为你们求知路上的一段闪亮记忆,激励你们在未来攀登更高的科学高峰!” “我宣布,本届物理抢答赛,圆满结束!感谢各位老师、同学的热情参与!期待大家在接下来的综合考试中,再创佳绩!” 少年意气,锋芒初绽。 而属于他们的征途,还在继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不要脸啊 第31章 我娶你啊 抢答赛的荣耀尚未褪去,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教授在人群散去后,径直走向了被杭城三中学生簇拥着的江昼声。他是国内顶尖学府物理系的权威张教授。 “江昼声同学,对吧?”张教授笑容和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最后那道IPhO级别的压轴题,你的解答思路清晰,理论基础扎实,物理直觉非常敏锐!简直是天生学物理的料子!”他递上自己的名片,“我非常诚挚地邀请你报考我们华大的物理系,这是国内最好的平台之一。如果你有兴趣,随时欢迎你来参观,我可以亲自带你看看我们的实验室和项目。” 江昼声有些意外,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双手接过名片:“谢谢张教授赏识,我会认真考虑的。” 一旁的宋星意比自己得了夸奖还高兴,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插话道:“教授,他真的很厉害!不止是那道题,他平时思路就特别清晰,一点就透!” 语气里满是自豪。 张教授闻言,目光也转向宋星意,带着赞许:“宋星意同学,你也很棒!抢答赛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反应速度和解题能力都属顶尖。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考虑一下我们学校?物理系的大门,也为你敞开!” 宋星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和江昼声一起再次向教授道谢,表示会慎重考虑。 送走张教授,两人回到房间。抢答赛的胜利让宋星意对一天后的综合考试没那么紧张了。 晚上洗漱完,宋星意主动蹭到江昼声身边,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江昼声,”宋星意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你以后…想去哪个大学啊?” 江昼声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手掌温热的贴在他腰间:“大概率是杭大吧。离家近,专业也不错,我姐也一直希望我考那里。”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怎么问这个?” 宋星意在他怀里动了动,仰起脸,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那我们…以后还能在一个学校吗?如果不能…在一个城市也好啊?”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点不确定,“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分手啊?” 听到“分手”两个字,江昼声环在宋星意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惩罚性地在他腰侧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惹得宋星意轻哼一声。 随即,那力道又化作了温柔的、安抚性的轻抚。 “说什么傻话。”江昼声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考杭大,对我们两个来说,不是不可能。”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宋星意的额头,“你想走到我的未来里,我很高兴。我的未来,也早就预留了你的位置,谁也挤不走。” 宋星意的心被巨大的安心感填满,但随即又想到自己那拖后腿的英语成绩,眼神暗了暗。他用力回抱住江昼声,闷闷地说:“嗯!我会努力!努力走到你的未来里的!” 江昼声感受到怀中人突然的激动和决心,收紧了手臂,鼻尖萦绕着宋星意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无限宠溺,打断了他可能又要立下的“军令状”,声音低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宝…现在,先睡觉。未来很长,我们慢慢走。”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沉浸在复习和甜蜜的“腻歪”中。 在阶梯教室专注刷题,在房间里依偎着看书,偶尔一个眼神交汇,一个偷偷的亲昵小动作,都让宋星意觉得像在做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终于到了综合考试这天。 中午,江心暖特意送来了自己烤的蛋糕,打电话叫江昼声出去拿。两人复习得有点投入,出来晚了点。 宋星意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对江昼声说:“你先去拿蛋糕吧,我先去餐厅等你。” “好,我很快过来。”江昼声揉了揉他的头发。 宋星意独自来到酒店自助餐厅,转了一圈,先打了一杯冰凉的桃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清甜的桃汁,他眼睛一亮——之前被抢光的糖醋排骨居然补货了!他立刻起身去盛了满满一盘。 刚坐下吃了两块,江昼声就来了,手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桂花香气的甜品粥。 “给,”江昼声把粥放到宋星意面前,“我姐特意给你熬的,说养胃。趁热喝。” 他又转身去取餐区,熟练地挑了几样宋星意不讨厌的菜回来,摆在他面前,“多吃点,下午考试消耗大。” 宋星意心里暖暖的,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唔!好吃!姐姐手艺真好!” 他迫不及待地又舀了一勺,自然地送到江昼声嘴边,“你也尝尝!” 江昼声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微微蹙眉:“太甜了,有点腻。” 他看着宋星意满足的样子,语气有点酸溜溜的,“我姐可真偏心,就给你做了一碗,没我的份。” 宋星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谁让你不喜欢喝?干嘛浪费姐姐的心意!” 说完,开开心心地把一整碗粥都喝光了,又吃了不少菜和排骨。 饭后,两人准备去各自的考场。临分开前,宋星意突然拉住江昼声,神情严肃:“等等!再检查一遍!” 他像个警惕的小侦探,双手开始在江昼声身上仔细摸索起来——口袋、袖口、衣领内侧、甚至裤兜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那双手在身上游走,带着关切和紧张,摸得江昼声身体微微绷紧,眼神逐渐幽深,差点被撩拨得起了火。 “好了好了!”江昼声抓住他还在往下探的手,声音有点哑,“真的没有!放心!” 宋星意这才罢休,自己也反复检查了自己身上五六遍,确保每个口袋都空空如也。这几天他们除了教室就是房间,根本没给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考试铃声响起。 宋星意沉下心,专注答题。然而,开考仅仅五分钟,一阵尖锐的绞痛毫无预兆地从腹部传来!他眉头猛地一皱,笔尖顿住。 胃病犯了?他第一时间想到,但随即又否定。 他的胃病在江昼声和江昼声姐姐的调理下,已经很久没犯了。这痛感来得迅猛而陌生,像有刀子在胃里搅动!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强忍着,试图继续看题,但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阵阵发黑。他不得不放下笔,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桌面上,手臂紧紧压着胃部。 监考老师注意到他的异样,快步走过来,低声询问:“同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星意疼得声音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老师…我…我胃疼得厉害…能…能给我一杯热水吗?我…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下意识想找江昼声,但知道他在另一个考场。 监考老师看他情况确实不好,立刻示意另一位监考老师去倒热水。 宋星意趴在桌上,冷汗涔涔,大脑飞速运转:到底吃了什么?他回忆着午饭:排骨、青菜、甜品粥…还有那杯桃汁!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排一个九中的男生,正带着一种阴冷而幸灾乐祸的笑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恶意! 桃汁!是那杯桃汁! 宋星意瞬间明白了!那帮人竟然不讲武德到这种地步!在饮料里下药?!怒火夹杂着剧痛,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热水来了,他勉强喝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能放弃!他猛地低下头,对着自己左手小臂内侧的软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尖锐的痛感瞬间盖过了胃部的绞痛,让他混沌的大脑获得了片刻的清醒!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圈深紫色的牙印,甚至渗出了血丝。 宋星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双重疼痛,重新拿起笔。他不再追求完美的解题过程,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审题,确保思路正确后,用最简洁的方式写下答案。 他必须抢在药效彻底击垮他之前,完成这场考试! 笔尖在试卷上飞速移动,汗水滴落在纸面,手臂上的咬痕隐隐作痛,却成了支撑他清醒的锚点。 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宋星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第一个交了卷。 监考老师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欲言又止。 宋星意脚步虚浮地走出考场,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焦急等待的沈强老师。 “宋星意!你怎么提前这么久交卷?!太自大了你…” 沈强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样子,责备的话戛然而止。 “老师…” 宋星意刚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前栽倒! “星意!” 沈强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接住他。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子不矮,沈强被他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来人!快来人帮忙啊!叫救护车!” 沈强焦急地大喊起来。 周围瞬间乱成一团。有人赶紧拨打120,有人帮忙扶着宋星意。沈强看着怀里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学生,懊悔和担忧涌上心头。 救护车呼啸而至。车上,医生护士迅速进行初步检查和处理。宋星意在颠簸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沈强老师那张写满焦急和自责的脸。 “沈老师…” 宋星意用气声微弱地说,“我…试卷…都写完了…别担心…” 说完,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沈强眼眶一热,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别说话了孩子,好好休息!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和折腾。宋星意在厕所吐得天昏地暗,把中午吃的东西几乎吐了个干净,胆汁都呕了出来,整个人虚脱得站不稳。 最终诊断结果出来:急性胃炎发作。医生询问病史后分析,宋星意本身就有胃溃疡的旧伤底子,这次应该是服用了少量阿司匹林,诱发了急性炎症和痉挛。万幸的是,药量不大,没有引起胃出血。 江昼声是接到沈强电话后,火急火燎地冲进病房的。当他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臂上还带着一圈狰狞的紫红色牙印和血痕,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痛又怒。 宋星意睡了两个多小时,在药物的作用下,疼痛缓解了不少。一睁眼,就看到江昼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 “江昼声…”宋星意声音沙哑,带着委屈和后怕,“我肯定是被人下药了!那杯桃汁!一定是九中那帮人干的!太可恶了!你帮我干他们!” 他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怀疑和看到那个男生诡异笑容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昼声听着,眼神越来越冷,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强压下心头的暴戾和自责,动作却无比轻柔,用温热的毛巾给宋星意擦去额头的虚汗,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喂水。 “别怕,我在。”江昼声的声音低沉而压抑,“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安心养病。” 医生建议最好有家属陪同观察一晚。沈强尝试联系宋星意的父母,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学生,沈强叹了口气,对江昼声说:“小江,老师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今晚…辛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星意了。有什么事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沈强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点滴瓶里的液体无声滴落。 宋星意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你看…我爸妈,连沈老师都比他们关心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江昼声握紧了他的手,没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宋星意侧过头,看向江昼声,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带着点调皮和依赖的笑容,眼神却无比认真:“江昼声…要不,我‘娶’你吧?这样…你就是我的‘家属’了,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陪着我了,好不好?” 江昼声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脆弱的、带着希冀的笑容,心脏像是被狠狠揉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俯下身,在宋星意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珍重、带着承诺意味的吻,声音低沉而坚定:“好。一言为定。” 他直起身,看着宋星意渐渐安稳下来的睡颜,眼底最后一点温柔被冰冷的寒霜覆盖。他拿出手机,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小陈,…” 阿司匹林(一种常见的解热镇痛药,但对胃粘膜刺激极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我娶你啊 第32章 反面 江昼声在病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几乎没合眼。 宋星意半夜醒来几次,每次都能看到江昼声担忧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宋星意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他悄悄伸出手,握住江昼声放在床边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圈,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汲取力量。 江昼声俯身,指节抚过他苍白的脸颊:"醒了?还疼不疼?" “我没事了…真的…”宋星意声音还有些哑,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看,都能玩你的手了。” 江昼声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紧紧包裹在掌心,声音低沉:“嗯,我知道。” 但那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完全松开。 “你…一直没有睡呀。” 江昼声没回答,只是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宋星意感受到他下颌紧绷的肌肉和微微发烫的皮肤,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游刃有余的江昼声,此刻正在发抖。 第二天早上护士查房,护士推门进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苍白清瘦的少年半靠在床头,另一个俊挺如松的少年坐在床边陪护椅上,把他的手腕贴在心脏位置,两人交叠的衣袖下露出两串一模一样的红绳手链。小护士忍不住笑着感叹:“小伙子,你这陪护也太尽责了,一整夜没睡吧?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江昼声抬起头,看向护士,坦然而平静地纠正道:“不是兄弟,他是我男朋友。”指腹轻轻擦过宋星意手腕上结痂的咬痕。 护士惊讶地看了眼输液单上“18岁”的年龄备注,随即露出一个了然而友善的笑容:“啊,这样啊…难怪!感情真好!不过你也得注意休息啊。” 宋星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心里却像被暖流包裹着。 早上医生复查后,确认炎症控制住了,可以出院,但需要静养,饮食务必清淡。宋星意其实很想让江昼声背着自己走,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胃里也空空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他没好意思开口,只是蔫蔫地被江昼声扶着走出了医院。 回到酒店,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返程了。昨晚的庆功宴和狂欢似乎透支了大家的精力,不少人还带着宿醉的困倦。沈强老师又打来电话,语气关切:“星意啊,怎么样了?能行吗?不行我们再休息一天?” 宋星意打起精神,声音尽量显得轻快:“沈老师我没事啦!已经好了!活蹦乱跳的!您别担心!” 实际上,他靠在江昼声身上,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江昼声把宋星意小心安置在房间的床上,盖好被子。“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乖乖躺着,别乱动。” 他低声嘱咐。 宋星意点点头,没有多问。等江昼声出去后,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翻看起前两天物理抢答赛时摄影师抓拍的照片。一张张照片滑过,定格在那一张——他和江昼声在答对压轴题、宣布获胜的瞬间,激动地十指相扣,高高举起手臂! 照片里,他因为激动,稍长的头发都飞扬起来,脸上是纯粹、鲜活、灿烂到极致的笑容,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而旁边的江昼声,并没有看向镜头或欢呼的人群,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脸上,嘴角挂着那抹宋星意无比熟悉的、带着宠溺和骄傲的淡淡笑意。 宋星意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江昼声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我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宋星意以为是江昼声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是一个圆头圆脑的送餐机器人。机器人顶部的托盘上放着几个精致的保温食盒。 “客人您好,这是您的餐点。” 机器人发出电子音,屏幕上亮起一行字: 【宝宝,我给你点了一些吃的,你都好久没有吃饭了,吃一点点吧,注意身体。 —— 江】 宋星意看着那声“宝宝”和叮嘱,心里又甜又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把食盒端进房间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熬得软糯香浓的小米南瓜粥、清淡的虾仁蒸蛋、清炒时蔬,还有一小盅温热的猴头菇养胃汤。果然都是养胃又清淡的。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江昼声。 sta_r:怎么点了这么多!我要吃不下啦! 一会后江昼声还是没有回,于是宋星意又发出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妹子那里偷来的表情包。 sta_r:【小兔子亲亲mua.jpg】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一下。 [Fix]:那你要多吃一点。 云顶酒店顶楼,总经理办公室。 气氛与楼下病房的温馨截然不同,冰冷而压抑。 酒店陈经理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给坐在主位上的少年又续了一杯热茶,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江总,您看…还需要点什么吗?” 钢笔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文件上。他对上江昼声的眼睛,差点从真皮座椅上滑下去——这哪是十八岁学生的眼神?分明是浸淫商场多年的猎食者。 “我父亲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你跟着他打过江山。”江昼声突然微笑起来,这个笑容让陈经理毛骨悚然,"但现在那个人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而且你现在惹到的是我的人。" 陈经理后面的解释和道歉江昼声仿佛没听见,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宋星意发来的那个可爱到爆的兔子亲亲表情包,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压平,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两秒,最终只是回了个"多吃点",锁屏时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 手指在前面平板电脑上随意划了几下,点开一份简历,将屏幕转向陈经理。 “陈经理,”江昼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看履历,似乎比你会管理酒店?至少…不会纵容手下干些‘脏’事儿吧?” 陈经理脸色瞬间煞白,腿肚子都有点发软。他昨晚接到江昼声电话,要求彻查餐厅监控时,就预感不妙。 此刻听到“脏事儿”两个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江…江总!您听我解释!这次绝对是意外!是下面的人疏忽!我…我已经把那个片区的领班狠狠训斥过了!扣了奖金!保证不会再…” 江昼声看着对方瘫软的样子,想象起宋星意被推进急诊室时晃动的门灯。当时小孩疼得咬破了自己手臂,却还惦记着试卷写完了没有。这么干净的人,居然被这种肮脏手段伤害 “陈经理,”江昼声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酒店管理费年年上涨,可餐厅的服务质量…似乎不升反降啊?你说你不缺钱,那为什么不多雇几个眼睛亮一点的服务员?还是说…钱都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陈经理冷汗涔涔,后背瞬间湿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那些挪用公款的小动作…难道被发现了? “2019年3月,餐厅采购的澳洲龙虾少了80只。2020年春节,你收了海鲜供应商二十万回扣。”江昼声翻着财务报表,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需要我继续念吗?” “江、江总!”陈经理膝盖撞上桌角,“那些都是——” 江昼声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手表上,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十五分钟…星意应该吃入佳境了。 “保安部王主管是你表弟?”江昼声突然转了话题,指尖点着监控录像里模糊的人影,“让他去财务结账。”看到陈经理瞬间惨白的脸色,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放心,只是调去新开的温泉度假村当门童,毕竟...他女儿刚考上大学不是吗?” 他忽然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陈经理吓得也跟着站起来,腰弯得更低了。 “我叫财务再查查你。”江昼声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心,你很有‘诚意’,我会让他们…酌情处理的。” 他刻意加重了“诚意”二字,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陈经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但听到“酌情处理”四个字,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知道工作暂时保住了,只是要大出血填窟窿了。 他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谢谢江总!谢谢江总高抬贵手!我一定将功补过!绝不再犯!” 江昼声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门口。陈经理像条哈巴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江昼声又来到旁边的一间小型休息室,里面坐着九中的带队李老师和一个脸色惨白、坐立不安的男生。 江昼声单手插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六个黑衣保安——这阵容让原本吊儿郎当的涉事男生瞬间尿了裤子。 看到江昼声进来,李老师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着尴尬和歉意的笑容:“江同学!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学校没管教好学生!简直无法无天!给宋同学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们深感愧疚!同学,快!给江同学道歉!” “江同学!这完全是误会!”李老师拦住想逃跑的学生,“张浩已经知道错了!” "张浩?"江昼声轻笑一声,突然抓起男生衣领,“你给宋星意下药时,知道他有胃溃疡吗?” 那男生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站起来,对着江昼声深深鞠躬:“江…江同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我…” 江昼声看着对方□□渗出的水渍,想起宋星意蜷在病床上说“父母连老师都不如”时的表情。小孩总用玩笑掩饰伤口,但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就像记得那道IPhO压轴题的每个参数。 “我...我真的不知道...”男生哭得鼻涕糊了一脸。“是周岩让我干的!是他……” 江昼声面无表情地听着,其实他也找到了那个叫周岩的人,碍于没有理由把他交过来道歉,毕竟没有实质性证据但不过改还的总要还的。 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个男生,最后落在手表上——22分钟。宋星意应该吃得差不多了。 “真正需要道歉的不是我。”江昼声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下去。” 一行人沉默地跟在江昼声身后,气压低得吓人。那个男生更是大气不敢喘,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房间,宋星意果然吃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正靠在床头刷手机。 看到江昼声带着李老师和那个男生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那个男生的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宋同学!”李老师抢先开口,态度诚恳,“我带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来给你赔罪了!是我们学校管教无方!让你受苦了!” 那男生扑通一声,差点给宋星意跪下,声音带着哭腔,连连道歉:“宋星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是别人指使我干的!他给了我点钱…说只是让你肚子疼考不了试…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啊!求你原谅我!求你了!” 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就差磕头了。 宋星意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的愤怒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在对方第三次道歉时,他摆了摆手,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很清晰:“行了,我原谅你了。” 男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宋星意看着他,眼神平静:“但你要记住,也告诉指使你的那个人,竞争应该是光明正大的。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赢了也让人看不起。我们都是学生,应该团结友爱,共同进步。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谢谢!谢谢宋同学大人大量!我一定转告!一定!”男生如蒙大赦,连连保证。 李老师又说了许多感谢和保证加强管理的话,才带着千恩万谢的男生离开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宋星意用被子里的脚踢了踢江昼声,说:“其实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刚才在楼下..."宋星意戳了戳他紧绷的嘴角,“是不是吓唬人了?” 江昼声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宋星意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嗯,好多了。”宋星意点点头,随即好奇地看着江昼声,“你怎么知道是他?还把人叫来了?” 江昼声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我去查了酒店监控。” 宋星意眼睛转了转,忽然狡黠一笑,他撑着身体,像只灵活的小猫,一下子爬到了坐在床边的江昼声的两腿之间,双手撑在他大腿上,仰着脸,凑得极近,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探究:“真的吗?就…只是查了监控?这么简单就能让经理和老师都乖乖听话把人送来?” 他明显不信。 江昼声看着小孩狡黠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他的星星比想象中更了解自己。就像能一眼看穿物理题的陷阱,宋星意也读懂了他温柔表象下的阴暗面。 江昼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知道瞒不住了,低声坦白:“这家酒店…其实是我家的。” 宋星意瞬间瞪大了眼睛:“啊?!” “嗯,”江昼声伸手环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继续解释,“父母离婚后,我爸把他名下这家酒店管理公司90%的股份转给了我。所以…严格来说,我是这里的老板。” 宋星意消化着这个重磅消息,看着江昼声的眼神充满了惊讶,随即又化作满满的感动和依赖。 他主动凑上去,在江昼声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谢谢你!江昼声!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这个主动的吻,像点燃了引线。 江昼声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里面翻涌起宋星意熟悉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火焰。他扣在宋星意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声音沙哑:“谢我?这点诚意可不够…” 宋星意脸一红,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或嗔怪。他看着江昼声近在咫尺的唇,心跳加速,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豁出去的勇气,微微低下脸,主动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江昼声的嘴角。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江昼声低哼一声,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宋星意的后脑勺,阻止了他任何退开的可能。 他不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深深地吻了上去!炽热的唇瓣紧密地贴合,辗转厮磨,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 “唔…”宋星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卷入这汹涌的浪潮中。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被江昼声的气息完全包裹、掌控。 江昼声的吻技好得惊人,时而温柔地吮吸着他的下唇,时而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宋星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蜂蜜柚子茶的比喻,什么梦境,都化作了最真实的、令人沉沦的触感。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生涩地回应着,双手环上了江昼声的脖子,将自己更紧地贴向他。 感受到宋星意的顺从和回应,江昼声的攻势更加深入。他的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强势地撬开了宋星意微微颤抖的齿关,长驱直入,与他生涩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安静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的水声和两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宋星意完全沉醉了。 他不想结束这个吻,贪婪地汲取着江昼声的气息和温度。 可是肺里的空气很快被耗尽,他感觉快要窒息了。 江昼声似乎察觉到了,稍稍退开一点,给他喘息的空间。宋星意却像贪恋糖果的小孩,只是胡乱地、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又急切地追着江昼声的唇贴了上去。 几次下来,宋星意是真的要缺氧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双手抵在江昼声坚实的胸膛上,微微用力将他推开一点点,自己则像脱水的鱼一样,软软地倒回江昼声的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嘴唇更是被吻得嫣红水润,微微肿起。 “呼…呼…让我…歇会儿…”他声音又软又哑,带着情动的余韵。 江昼声看着身下眼神迷蒙、气息不稳、一副被自己亲得七荤八素的宋星意,眼神暗得吓人,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念。 他恋恋不舍地俯身,又在宋星意那诱人的下唇上重重地嘬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好,你休息。”江昼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明显的克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我…我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 浴室水声停止时,宋星意已经缩在被子里装睡。他听见江昼声轻手轻脚地走近,带着沐浴露的冷香俯身检查他的点滴。当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睫毛时,宋星意突然睁眼,看到对方湿润的发梢和骤然幽深的眼眸。 “没睡?”江昼声声音沙哑。 宋星意鼓起勇气伸手碰了碰他浴袍领口:“你...还难受吗?” 回答他的是骤然收紧的手臂和落在颈侧的叹息:“胃疼比它难熬一万倍。” 宋星意把发烫的脸埋进对方肩窝,突然明白许淼说的“蜂蜜柚子茶”是什么感觉——甜蜜里带着微微的酸涩,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 就像江昼声这个人,表面是令人胆寒的冰山,内里却藏着只为他沸腾的熔岩。 我就是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反面 第33章 蜜蜜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暧昧气氛。宋星意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江昼声,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揉皱的衣领,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 江昼声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在宋星意羞恼的眼神示意下走向门口。门一开,江心暖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精致的食盒。 “让开让开!”她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弟弟推开,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急促的声响,“星意宝贝!姐姐来看你了!” 江心暖夸张地扑到床边,把食盒往床头柜一放,双手捧着宋星意的脸左看右看:“听说你被人下药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还疼不疼?要不要姐姐叫私人医生再来看看?” 宋星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此刻被江心暖这样近距离端详,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姐、姐姐,我没事了,真的...” 江心暖突然转身,高跟鞋精准地踹在江昼声小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臭小子!你怎么照顾人的?让你男朋友被人下药?” “姐!”江昼声吃痛地皱眉,却还是好脾气地解释,“是我的疏忽,没看好他吃的东西。” 宋星意急忙摆手,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不是江昼声的错!是有人在我的饮料里偷偷倒的,江昼声当时都不在…” “啧啧啧,”江心暖打断他,眯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红唇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就护上了?感情真好啊~”她酸溜溜地戳了戳江昼声的胸口,“你小子命怎么这么好?找到这么乖的男朋友?” 宋星意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姐姐怎么知道我们...?” “这个没良心的,”江心暖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掏出手机晃了晃,“跟你在一起第一天就给我发消息炫耀了!”她划开屏幕,念道:“‘姐,我追到宋老师星了’。后面还跟着三个感叹号,幼稚死了!” 宋星意闻言,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羞恼地瞪了江昼声一眼。后者却只是温柔地笑着,目光里满是宠溺。 江心暖突然想起什么,拽着江昼声的胳膊往外拖:“你跟我出来,有事跟你说。”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宋星意:“宝贝你先吃点东西,姐姐特地从米其林餐厅给你带的养胃粥。” 房门关上后,江心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她带着江昼声穿过走廊,刷卡进入酒店的私人休息室。这个房间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装潢奢华而隐蔽,隔音效果极佳。 “你动作小一点。”江心暖优雅地坐在真皮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扔在茶几上,红唇勾起一抹冷笑,“东区那边怎么样了?” 江昼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领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就剩一点了,老头子到现在还没发现。”他拿起文件快速浏览,修长的手指在关键数据上轻轻敲击,“财务那边你处理干净了?” “当然,”江心暖轻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把玩,“我亲爱的父亲大人现在还以为他的二十八家公司运转良好呢。”她优雅地交叠双腿,“说起来,他还真是天真,以为给我们运营总监和财务总监的位置就能弥补这些年对妈妈的亏欠?” 江昼声冷笑一声,将文件放回茶几:“让他再得意几天。等最后三家公司的股权转移完成,他就能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了。” 江心暖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那个老狐狸最近在物色新的代孕母亲,”她镶着水钻的手指轻点太阳穴,“看来是发现现任妻子生不出孩子了。” 江昼声眼神一暗,声音冷得像冰:“让他找。等手续办完,他连代孕的钱都付不起。” “财务部的小张告诉我,”江心暖把玩着打火机,“他上周偷偷去见了瑞士银行的客户经理,估计是想转移资产。” “晚了,”江昼声从手机里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上周就已经冻结了他在海外的大部分账户。剩下的,就等你的财务签字了。” 江心暖赞赏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那个小男朋友知道你背地里这么心狠手辣吗?” 江昼声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眼神中的锋芒被温柔取代:“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永远不会对他用这些手段。” “啧啧,爱情的力量~”江心暖夸张地捂住胸口,随即正色道,“对了,下药的事查清楚了?” “九中一个叫周岩的指使的,”江昼声眼神再次变得阴鸷,“说是给兄弟报仇。” “需要我...” “不用,”江昼声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已经安排好了。他父亲在海关的那批‘特殊货物’,明天就会''意外''被抽查。”他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海关缉私局应该已经收到匿名举报了。” 江心暖红唇微扬:“干得漂亮。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弟弟,“你确定要为了这事动用老爷子在海关的关系?万一被他发现...” “值得。”江昼声简短地回答,眼神坚定。 江心暖耸耸肩,站起身整理了下裙摆:“走吧,别让你家小朋友等急了。记得提醒他喝粥,那家餐厅的老板特意调整了配方,对胃黏膜修复很有帮助。” 回到房间时,宋星意正乖乖坐在床上小口喝着粥,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一亮。江心暖又恢复了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才离开。 中午,众人集合准备返程。宋星意主动牵起江昼声的手走向大巴车,这个动作引来不少同学惊讶的目光。 赵雷热情地招呼他:“星意!来坐这儿!我们路上还能讨论下考题!” 宋星意尴尬地笑笑,晃了晃和江昼声交握的手:“呃...下次吧。”说完赶紧拉着江昼声往前排走,留下赵雷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坐定后,宋星意直接把一条腿搭在江昼声腿上,又拍拍自己的肩膀:“你睡会儿吧,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他心疼地摸了摸江昼声眼下的青黑,“昨晚一直守着我,都没好好休息吧?” 江昼声心头一暖,故意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廓上:“宝宝这么爱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星意耳根瞬间通红,羞恼地轻捶他一下:“爱睡不睡!” “爱睡,”江昼声坏笑着压低声音,唇瓣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最爱睡宋星意了。”说完还故意在他肩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江昼声!”宋星意气呼呼地推开他的脑袋,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被周围的同学听见:“不分场合!”他板起脸,做出生气的样子,“我要半个小时不理你!” 江昼声已经舒服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那你一定要记得原谅我~谢谢宝宝~” 宋星意说到做到,真的半小时没说话。 听着耳边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他悄悄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只拍下江昼声靠在自己肩上露出的一小撮头发。 照片里,那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看起来竟有几分像女孩子。 想到江心暖说“在一起第一天就告诉姐姐了”,宋星意心头涌上一阵甜蜜。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只有一个简单的心形符号。 “滴滴滴——”手机瞬间被消息轰炸。VVVVVIP会所群里炸开了锅。 松:【?】 树:【??】 幸存者:【???】 水水水:【????】 阿白阿白:【?????】 裴诵:【卧槽卧槽!兄弟们看见没!宋星意这崽子谈恋爱了!】 幸存者9327:【什么情况?物理集训还有这收获?】 陆辞树:【@宋星意真的吗真的吗?快交代!】 宋星意看着不断跳出的消息,抿嘴笑了笑,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 许淼:【!!!每天跟你待一起都没见你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啊!】 顾沫白:【就是!你女朋友谁啊?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裴诵:【@江昼声江哥你知道吗?快爆料!】 宋星意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犹豫了一下,回复道:【他在旁边睡觉】 群里瞬间又是一片问号刷屏。 宋星意莫名其妙:【怎么了?】 又补充道:【他昨晚没睡好】 群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然后突然爆发出一连串消息。 许淼私聊窗口突然弹出:【你那个网恋对象最近有联系吗?】 宋星意看了眼肩上熟睡的人,嘴角不自觉上扬:【天天聊,感情可好了】 许淼把朋友圈照片发回来:【看这发型是短发啊?】 宋星意:【对啊,之前不是说过很帅吗】 许淼:【这样靠着你,感觉比你高啊?】 宋星意发了个白眼表情:【那怎么了】 许淼:【是不是187cm左右?】 宋星意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不太清楚具体数字】 许淼沉默了一会,突然发来:【是江昼声吧?】 宋星意也没打算瞒:【嗯,网恋对象也是他】 许淼发来一连串震惊表情包:【明天中午吃饭!必须好好交代!这太劲爆了!】 sta_r:【行啊。】 水水水:【我要天天做你和江昼声的cp饭。呜呜呜呜呜,我磕cp磕到真的了。】 水水水:【你知道我多磕你和江昼声吗,我还怕你们都是直男,都没敢跟别人说,自己一个人偷偷磕。】 水水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sta_r:【什么?】 水水水:【你不是1吧?】 sta_r:【闭嘴。不可奉告。】 水水水:【好吧。】 宋星意笑着答应:【你别到处说】 许淼:【放心!不过...群里那些傻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哈哈哈】 放下手机,宋星意偏头轻轻吻了吻江昼声眼角的淡粉色胎记,觉得可爱极了。这个胎记形状像片小小的花瓣,平时被刘海遮住,只有凑得极近才能看见。他调整了下姿势,也靠着江昼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返程的高速公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宋星意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平静幸福的时刻,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岁月静好”吧。 宋星意那条朋友圈,已经在学校各个小群里引发了轩然大波,都想知道这个杭城三中一战而名的校霸,被那个人收服了呢? 哈哈,其实江昼声根本没有睡[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蜜蜜 第34章 蜜蜜 大巴车碾过减速带,轻微一颤,停在了杭城三中熟悉的大门前。暮色四合,夕阳熔金,泼洒在熙攘喧闹的人潮上,给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了层毛茸茸的光晕。宋星意整个人几乎是瘫在江昼声怀里,呼吸绵长均匀,睡颜安稳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江昼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宋星意,醒醒,到了。” 那气息拂过耳后敏感的皮肤,宋星意睫毛颤了颤,迷蒙地睁开眼。视线聚焦,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江昼声放大的、清晰得连睫毛都根根分明的俊脸,以及周遭几道来不及收回的、混杂着好奇与震惊的目光。 他瞬间清醒了大半,几乎是弹坐起来,耳根迅速漫上一层薄红,热度直冲脸颊。 “唔...到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两人下了车,宋星意感觉自己还有点脚软,习惯性地又往江昼声身边靠了靠,头抵着他的肩膀,眼睛又虚虚的盖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司机李叔的消息:【少爷,路上有点堵,还有10分钟到。】 “李叔还有十分钟。”宋星意把手机屏幕给江昼声看,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嗯,等等。”江昼声自然地伸手,帮他梳理在车上睡得有些乱翘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宋星意的额角和耳廓,带来细微的痒意和安心感。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是江家的司机。 江昼声搭在宋星意肩上的手微微收拢,带着他往车边走去。 “等等,”江昼声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神秘的笑意,“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宋星意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视线所及,呼吸猛地一窒。 只见宽敞的后座上,赫然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饱满,色泽浓郁,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在车内暖灯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宋星意瞬间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江昼声!你…你这是要干嘛?” 江昼声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庆祝一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又了然,“而且,算算日子,你房里窗台上那束,上周六我送的,这会儿花瓣边缘,该发黄卷边了吧?该换束新的了。” 宋星意喉头一哽,鼻尖泛起浓重的酸意:“你……你怎么知道它枯了?”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难以置信的震动。 “因为买那束花的时候,”江昼声抬手,轻轻拂去他眼角即将溢出的一点湿意,“我给自己也留了一朵。今天让家里阿姨看了,她说花瓣边缘已经有点发黄了。” 这份藏在琐碎日常里的、近乎固执的用心和惦念,精准地击中了宋星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猛地吸了吸鼻子,试图压下那股汹涌的泪意,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江昼声……你怎么能这么好……” 他看看那束灼灼燃烧般的玫瑰,又看看眼前这个眉眼温柔、将自己所有细微都刻进心里的人,只觉得胸腔被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幸福的暖流填满,满溢到几乎要炸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江昼声挑眉,故意逗他:“想为我做什么?” “什么都愿意!”宋星意脱口而出,眼神真诚而热烈。 “什么都愿意?”江昼声的眸光瞬间深了些,带着点危险的意味,他凑近宋星意耳边,压低声音,带着戏谑,“那…晚上来我家?让我好好想想怎么‘使唤’你?” 宋星意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羞恼地捶了他一下:“你…你又没正经!” 江昼声低笑出声,低沉悦耳的笑声让宋星意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但也知道适可而止。正想再说点什么,宋星意家的车也到了。 江昼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轻轻推向自家车的方向:“好了,快回去吧。别哭了,再哭就不帅了。” 他指腹温柔地擦过宋星意微红的眼角。 宋星意抱着那束沉甸甸的玫瑰,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车子启动,他隔着车窗,看着夕阳下江昼声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又甜又暖,还带着一丝离别的不舍。 车窗玻璃上,隐约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眼底尚未褪尽的湿意与光彩。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玄关的冷清。宋星意几乎是跑着上了楼,木质楼梯发出急促又沉闷的回响。他一把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目光径直投向窗边——那束被精心呵护过的玫瑰,终究敌不过时间。 果然。 花瓣边缘蜷曲着,褪去了饱满的血色,染上枯槁的黄褐,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蔫蔫地垂着头。 更刺眼的是,窗台边,竟蒙着一层薄薄的、均匀的灰。家里的阿姨,怕是有段时日未曾踏足这里,未曾留意过这束需要换水的花了。 一股混杂着失望和被怠慢的郁气倏地堵在胸口,沉甸甸的。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悬在父母的号码上方,片刻,又颓然放下。 烦躁像藤蔓缠上来。视线扫过,毛茸茸的一团正摇着尾巴蹭他的腿,是月月。 幸好……他俯身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心底漫开一丝庆幸,幸好还有“小里同学”的定时投喂和遛弯,否则这小东西……他不敢深想。 月月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单纯的依赖。 宋星意心头那点无名火被这眼神浇熄了大半,只剩下深沉的无奈和一丝对小狗的怜惜。他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算了……” 他转身,动作变得格外轻柔。小心翼翼地从那束热烈的新鲜玫瑰里,挑出九支最娇艳欲滴的。取过剪刀,仔细地修剪掉多余的枝叶,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旧水被倒掉,清水注入。他趴在书桌上,下巴枕着手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抹跳跃的、生机勃勃的红,嘴角不知不觉地,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熹微的晨光刚透过纱帘,宋星意就摸到了枕边的手机。视频请求拨出去,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屏幕亮起。江昼声的身影出现在那头,背景是卧室敞开的落地窗,清晨微蓝的天光流淌进来,勾勒出他略显凌乱的发梢和宽松家居服下流畅的肩线。 他似乎是刚醒,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慵懒,阳光吻在他侧脸上,有种漫不经心的俊朗。 “江昼声!早上好!”宋星意元气满满地打招呼,开始事无巨细地分享,“我跟你说,月月今天掉毛掉疯了!我沙发上全是它的毛!还有还有,花园里的喷泉早上喷水,正好太阳出来了,形成了一道超大的彩虹!可漂亮了!可惜你没看到!哦对了,今天早上厨师居然来了!做了虾饺和皮蛋瘦肉粥,味道还行吧,”他撇撇嘴,带着点小挑剔,“跟你姐店里的比,差那么一点点火候。”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镜头扫过自己堆满书本和试卷的书桌,特意停留在桌角——那里贴满了江昼声之前给他写的各种便利贴,有的写着一长串,有的画着搞笑小人,还有的只有一句简单的“加油”或者“想你”。 “看!你写的‘精神污染’我都留着呢!” 宋星意献宝似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和小骄傲。 屏幕那端,江昼声斜倚着阳台的栏杆,晨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耐心地听着那些琐碎又鲜活的日常,偶尔应和:“嗯,该给月月梳毛了。彩虹……下次补上。早餐合口味就好。” 当镜头定格在那片便利贴墙时,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声音低缓,“这些……倒是保存得挺用心。” 仿佛隔着屏幕,也能触摸到那些纸张承载的温度。 “对了,”江昼声忽然抬起左手,对着镜头晃了晃,“今天早上帮我姐试做新品,不小心被烤盘烫了一下。” 只见他左手食指指腹上有一小块明显的红痕。 “啊?”宋星意立刻紧张起来,凑近屏幕,“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擦药了吗?” 江昼声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没事,就红了一下,现在都不疼了。” 他话音刚落,屏幕外传来江心暖戏谑的声音: “哎哟喂,宋星意你再不来帮帮他,这点小伤都要愈合啦!” 宋星意也有一些无语:“活该!谁让你不小心!以后注意点!” “好,听你的。”江昼声从善如流,接着发出邀请,“等下要不要来店里玩?我姐又研究了几款新甜品。” 宋星意眼睛一亮:“好啊!不过…”他有点不好意思,“中午我和许淼约了饭,下午再过去找你。” “许淼?”江昼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为什么不请我?就请你一个人?”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少跟她讲话,她那个人……主意多。”最后三个字,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评价。 宋星意听着男朋友这莫名其妙的醋意,心里有点甜又有点好笑:“她早就知道了!昨天群里就猜到了,今天找我,八成就是来‘严刑逼供’的!” “哦?” 江昼声的语调瞬间拨云见日,明朗得如同窗外的阳光,“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诱哄和笃定,“那行,下午等你。” 中午,许淼选的地方是陆辞树家开的一家精致西餐厅。宋星意一坐下就调侃她:“陆少爷请客?这么大方?” 许淼立刻苦着脸:“别提了!上次被他坑去他家KTV,说打八折,结果所有东西价格都翻倍!害我痛失半个月零花钱!血泪教训啊!” 她夸张地捂住胸口,随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宋星意,“快!回归正题!我的八卦之魂已经饥渴难耐了!你和江昼声,从实招来!” 作为一个资深腐女兼BL小说爱好者(尤其偏好纯爱高黄),许淼的问题直击核心: “快说快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就一见如故?天雷勾动地火?” “第一次牵手什么时候?谁主动的?什么感觉?是不是手心全是汗?” “第一次拥抱呢?谁抱的谁?抱了多久?有没有心跳加速?” “第一次接吻!重点来了!在哪儿?谁主动的?什么感觉?伸舌头了吗?” “还有!第一次深度肢体交流呢?什么时候?什么感觉?痛不痛?爽不爽?,”许淼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你和男人做肯定很痛很痛。” 宋星意被她这一串直白露骨的问题砸得面红耳赤,耳根烫得快冒烟,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肠子都悔青了答应这顿饭。他只能红着脸,眼神飘忽,挑着相对“安全”的部分,磕磕绊绊挤出几句: “牵、牵手……是那次…我们一起看日出……” “拥抱……是我……生病那次……我看他有点可怜……” “接吻……”他声音更小了,“……在酒店房间……他……亲了额头……还有……下巴……” 许淼:“我!?去!为什么你说这些我好幸福啊!继续吧。” “深度肢体交流?没有!绝对没有!”宋星意斩钉截铁地否认,脸已经红得像要滴血。 “那接吻到底什么感觉嘛?”许淼锲而不舍,双眼放光,“是不是那种…很想要,很渴望,浑身发软,像过电一样的感觉?”她熟练地运用着小说里的描写词汇。 宋星意被她这直白的黄腔问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昨天在酒店房间里那个让他差点窒息的深吻,还有许淼之前说的“很痛很痛”…他恼羞成怒,抓起餐巾纸揉成团砸向许淼:“许淼!你个神经病!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笑闹着躲闪一阵。许淼托着腮,一脸唏嘘:“唉,可怜那些投票选江昼声当校草TOP1的女生们,做梦也想不到正主是个gay,还跟TOP2在一起了。”她促狭地看着宋星意,“你这魅力可以啊,把高岭之花都拿下了!” 许淼:“他怎么样,浪不浪漫啊?” 宋星意被夸得有点飘飘然,心里那点小得意却压不住,忍不住小小地“炫耀”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他……今早又送了新玫瑰,换掉了窗台上枯掉的那束。”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他这么会啊?你是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吗?我怎么……” 突然,许淼接到她妈妈的夺命连环call,说是要检查作业,许淼为了听这个八卦根本没有写完,她只好匆匆打包了没吃完的甜点,风风火火地跑了。 到了江昼声家的甜品店,宋星意脑子里还回荡着许淼的“好痛好痛”和关于接吻感觉的虎狼之词,晕乎乎地走到了江昼声家的甜品店“Sweet Time”。 刚到门口,风铃清脆地响起,门应声而开。 他穿着简单的白T,外面松松系着深色甜品师围裙,平日的锐气敛去,透出居家的柔和。 “来了?”他唇角微扬,手臂自然地张开。江昼声似乎一直在等着,闻声立刻从里面迎了出来。 宋星意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用力回抱,鼻尖埋进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清甜的烘焙香混着熟悉的乌桕气息,感觉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江昼声收紧手臂,低头,很自然地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思念和安抚。宋星意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被江昼声轻轻咬了下唇瓣才回过神来。 “专心点。”江昼声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满。 “咳…”店内传来江心暖的咳嗽声。她倚在柜台边,手里端着杯咖啡,一脸促狭地看着门口拥抱亲吻的两人,“友情提示一下,我们店门口这个风铃的间隙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看外面,可是一清二楚哦~” 宋星意“啊”了一声,瞬间从江昼声怀里弹开,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 江心暖看着弟弟瞬间黑下来的脸,心情大好,立刻转移话题:“星意宝贝来得正好!快来帮姐姐一个忙!”她指着操作台,“今天需要做一些纸杯蛋糕,要卖的那种,标价65一个的精装版!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本来打死都不肯帮忙,现在你来了,他肯定乐意了!” 她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围裙,扔到江昼声身上,“喏,围裙给你。小心点做,别砸了我招牌。姐姐我上楼补个美容觉,你俩慢慢玩~”说完,踩着高跟鞋施施然地上楼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昼声无奈地接住围裙,看向宋星意:“想试试吗?” 宋星意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想!” 江昼声拿起另一条干净的围裙,走到宋星意身后,双臂环过他,亲自为他系上带子。 系好后,他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宋星意纤细的腰线上流连了一下,低声感叹:“宝宝的腰…真的好细。” 宋星意被他弄得浑身发痒,红着脸拍开他作乱的手:“大色狼!快做蛋糕啦!” 操作台干净明亮,各种材料和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江昼声俨然是这里的主厨,动作熟练而优雅。 他一边介绍着低筋面粉、细砂糖、鸡蛋、牛奶、玉米油,一边精准称量。“比例是关键,差一点风味就不同。”他侧脸专注,灯光勾勒出利落的轮廓。宋星意在一旁安静递送所需,眼神专注,带着点学生观摩老师的认真。 江昼声示范如何干净利落地分离蛋黄蛋清。轮到宋星意,他动作稍显生疏谨慎,指尖用力恰到好处,虽慢却稳地将蛋黄完整分离出来。江昼声目光赞许:“可以。” 打发蛋白霜时,宋星意好奇地看着透明的蛋清在打蛋器下逐渐蓬松、挺立,形成洁白细腻的云朵状尖峰,忍不住轻叹:“真的像云朵!” 搅拌蛋黄糊时,宋星意起初搅拌的轨迹略显生涩。江昼声站到他身后,右手自然覆上他握着搅拌器的手背,左手虚扶在他腰侧,带着他手腕缓缓划出“Z”字轨迹。“动作要轻,这样搅,不能画圈,面粉会起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宋星意耳尖微热,心跳悄然加快,但努力集中精神感受着手上被引导的力道。 最关键的一步:将蛋白霜分三次拌入蛋黄糊。江昼声亲自示范如何用刮刀轻盈快速地翻拌,减少消泡。最后一次翻拌,他交给宋星意尝试。宋星意模仿着他的动作,虽不够纯熟,倒也像模像样。江昼声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将混合好的面糊装入裱花袋,再挤入精致的纸杯模具,七八分满。宋星意做得一丝不苟。 等待烘烤时,江昼声制作奶油霜。宋星意看着奶油逐渐蓬松雪白。江昼声挖了一小勺递到他唇边:“试试?”宋星意张口含住,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好香!”他也兴致勃勃挖了一小勺想喂江昼声,递过去时指尖微颤,一点奶油蹭到了对方鼻尖。两人同时一愣,随即相视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轻松甜香。 蛋糕出炉,香气诱人。放凉后,进入装饰环节。江昼声为裱花袋装上不同花嘴。 他让宋星意站在操作台前,自己则站到他身后,双臂环过他,双手分别覆在宋星意握着裱花袋的双手上。 “这是玫瑰花嘴,手腕这样用力,轻轻上提…” “这是星星嘴,轻轻一挤再收…” “这是贝壳嘴,要这样匀速移动…” 江昼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耐心指导,温热的气息撩拨着敏感的耳廓与颈侧。宋星意完全被包裹在他温暖踏实的怀抱里,后背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江昼声干燥有力的手掌带着他感受着力度与节奏的微妙变化。 这种亲昵无间的引导,让宋星意脸颊微微发烫,动作带着点初学者的紧绷。 江昼声似乎察觉了,低低笑了一声,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拢,传递着安抚。 在江昼声的“护航”下,宋星意最终完成了三个纸杯蛋糕的裱花:一个花瓣略显稚嫩但努力成型的玫瑰,一个圆润基底上点缀了几颗小巧星星的,还有一个挤了一圈努力均匀的贝壳纹。虽不完美,却透着用心和独特的可爱。 宋星意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点缀着小星星的蛋糕(他觉得最满意)单独取出。 拿起裱花袋,想了想,在蛋糕旁留白的纸托上,极其认真地挤了一个小小的字母:Z。他双手捧着这个独一无二的作品,转身,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江昼声,带着一丝羞涩和巨大的期待: “这个…送给你!我自己做的!” 江昼声看着眼前这个倾注了心意的、带着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小蛋糕,还有那个小小的“Z”,心口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瞬间化开一片暖洋。他接过蛋糕,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如同捧着世间至宝。 “谢谢宝宝,”声音低沉,饱含珍视,“这是我收到过,最特别的礼物。”他低头,在宋星意光洁的额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宋星意唇角弯起,拿出手机,对着自己亲手做的三个小蛋糕,尤其是那个写着“Z”的,找好角度,“咔嚓”定格。他点开微信朋友圈,指尖轻点: 【配图:三个稚拙却充满心意的纸杯蛋糕,中间那个特写,纸托上小小的“Z”清晰可见】 【配文:他说很好吃。】 这条没有@任何人的状态,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蜜蜜 第35章 第 35 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Sweet Time”明亮的橱窗,懒洋洋地铺满操作台。宋星意和江昼声亲手做的那几十个纸杯小蛋糕,早已被抢购一空。托了江心暖在标签上悄悄加的“老板与神秘男友倾情手作”的小字,加上造型确实讨喜,短短两三小时就售罄了。 宋星意看着又有顾客进店询问是否还有纸杯蛋糕,店员礼貌地告知售罄后对方失望的表情,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正在擦拭操作台的江昼声:“你看,这么好卖,下次可以多做一些嘛。” 江昼声放下抹布,转过身,背靠着操作台,长臂一伸将宋星意自然地圈在臂弯和台面之间,低头看着他,眼神带着笑意却坚持:“不行。” “嗯?为什么?”宋星意微微挑眉,带着点探究的好奇。 “因为‘Sweet Time’的理念之一就是‘限定’。”江昼声耐心解释,“每天的甜点种类和数量都是固定的,会在姐姐的官方公众号上提前公布。这样既能保证食材的新鲜度,也能维持一种…稀缺感和期待感。大部分情况下,当天准备的都能卖完。如果盲目增加,反而可能破坏平衡,也失去了‘特别’的味道。”他捏了捏宋星意微鼓的脸颊,“就像今天的纸杯蛋糕,因为是我们做的,数量又少,才显得珍贵,不是吗?” 宋星意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道理确实讲得通。他目光扫过店里雅致的装潢,又起了新的好奇:“那姐姐到底开了多少家店?看这生意红火的,规模不小吧?” 江昼声回忆了一下:“具体数字记不太准了,大概五六十家?主要铺在一线和几个核心的二线城市。杭城这边有十一家旗舰店,这家,”他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周围,“算是姐姐的大本营和研发中心,她待得最多。其他店她也会不定期去转转,盯新品研发或者指导。” “五六十家?”宋星意确实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大了眼,语气里是纯粹的赞叹,“这管理难度可不小,姐姐真是……太厉害了!”他由衷地说,目光亮亮的。 “她可不是一个人,”江昼声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赏,“姐姐是真正的行动派和完美主义者。她当年在法国蓝带学成归来,顶着家里巨大的压力而且家里生意还没现在这么大,拿着自己打工攒下的第一桶金和一小笔借款,在北城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开了第一家‘Sweet Time’。店面很小,可能就比我们现在这个操作间大一点。”他环视了一下宽敞明亮的后厨。 “你知道吗?”江昼声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她当时口袋里根本没多少钱,但为了她最喜欢的Hello Kitty主题装修,硬是咬牙花了很大一部分预算去谈授权。家里人都说她疯了,结果那个粉嫩嫩的、充满童趣的店面,反而成了最初的爆点,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和家庭顾客。口碑做起来后,生意才越来越好。” 宋星意听得专注,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那个年轻、倔强、眼里有光的江心暖,在那个小小的、承载着梦想的粉色空间里忙碌的身影,心底的敬佩油然而生。 “后来有了资金,她也没停下脚步,一边开分店,一边不断去世界各地进修,参加各种甜品大赛,把金奖银杯拿了个遍。我们家搬到杭城前,她就已经凭借实力在杭城站稳了脚跟,开了六家风格各异但品质都极高的分店了。”江昼声的语气里满是自豪,“她不是靠家里的资源,是真正靠自己的热爱和本事,把‘Sweet Time’做成了现在的规模。管理和团队建设方面,她更是有一套,所以才能支撑这么大的盘子。” 宋星意由衷地点头,目光扫过店里每一处精致的细节,声音里带着真诚的钦佩:“姐姐真是……太了不起了。绝对的榜样。” 物理集训回来后的第一天上学,恰好就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 早上,宋星意和江昼声才从许淼那里得知,他们班准备的节目是大合唱《星星泡饭》,这首歌是许淼和文艺委员顾沫□□心挑选的——来自她们初中时疯狂迷恋的一个青春偶像组合,旋律轻快,歌词充满希望,很适合全班参与。 为了提高效率和效果,歌曲进行了小小的改编,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几句独唱或对唱的歌词。而非常“巧合”的是,江昼声和宋星意的歌词是紧紧相连的两句: 江昼声:“如果有烦恼,就丢在路上。” 宋星意:“如果是风景,就让他难忘。” 课间,许淼拿着手机播放伴奏,拉着两人到走廊角落临时练习。 音乐响起,江昼声低沉悦耳的嗓音清晰地唱出第一句,目光自然地落在宋星意身上。宋星意心跳微微加速,无缝衔接地唱出下一句,声音清亮而带着笑意,眼神也回望着江昼声。两人声线和谐,节奏准确,更重要的是,那眼神交汇间流淌的情愫,浓得化不开。 许淼举着手机录像,看着镜头里两人旁若无人的“拉丝”眼神,感觉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吐槽:“我说你俩!眼神都能拉丝了!还练啥唱啊?干脆上台直接啵一个得了,保准轰动全场!”她故意揶揄地看向江昼声。 江昼声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挑眉,带着点询问和跃跃欲试的眼神看向宋星意,嘴角勾起:“要不…?” “江昼声!tm神经病啊你!想都别想!”宋星意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抬脚就虚虚踹向江昼声的小腿,与其说是踢,不如说是碰了一下。许淼笑得更欢,赶紧收起手机逃离这“虐狗”现场。 晚上,全校师生齐聚大礼堂。江昼声在晚会开始前去洗手间,宋星意便帮他占座。礼堂的座椅是那种翻开式的,不用手按住就会“啪”地一声弹回去,非常烦人。 宋星意一边用手死死压着江昼声的座位,一边在心里吐槽这设计简直反人类,恨不得给江昼声立个“此处有主”的牌子。 这时,徐骁行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宋星意旁边的空位:“宋星意,这里有人吗?” “有,”宋星意立刻回答,“江昼声的。” 徐骁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了然和探究,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靠在旁边的椅背上,语气带着点玩笑,却又似乎意有所指:“哦?江哥啊…你们俩…最近形影不离的?”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宋星意瞬间绷紧的侧脸,结合群里那些隐晦的讨论和宋星意那条充满暗示的朋友圈,一个猜测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 徐骁行是宋星意上高中才认识的朋友,虽然不如许淼、裴诵、陆辞树那些初中就玩在一起的铁,但也算是关系不错,一起打球、开黑、出去玩。 但宋星意总觉得徐骁行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不像江昼声那样直白炽热,而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沉淀了许多故事的伤感。 经历过江昼声的直球攻势后,宋星意对这种眼神变得异常敏感,心里警铃大作:这人该不会也喜欢我吧?不行不行!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绝不能当渣男! 于是,在徐骁行那句带着试探的“你们俩…”还没问完时,宋星意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眼神坦然而坚定地直视徐骁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对,江昼声是我男朋友。我特别喜欢他,现在就喜欢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这话够直白,够有杀伤力了,足以划清界限,劝退任何可能的暧昧。 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徐骁行脸上的表情从探究变成了错愕,随即又化为一种混合着释然、祝福和…一丝好笑的复杂情绪。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了许多:“好的好的,知道了。祝福你们。”他拍了拍宋星意的肩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又带着点调侃的眼神,转身走向了后排的座位。 宋星意刚松一口气,一回头,就看见江昼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显然将刚才那番“正房宣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昼声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愉悦和满足,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他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挨着宋星意坐下,然后,在座位下,宽厚温暖的手掌精准地覆盖住了宋星意放在腿上的手,十指紧扣。他的身体也微微倾向宋星意这边,肩膀紧贴着肩膀,嘴唇几乎要碰到宋星意的耳朵,压低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撩拨: “原来宝宝这么爱我啊…当众表白?嗯?”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刚才那番话…听得我心跳加速,恨不得现在就…”他的拇指在宋星意的手背上暧昧地摩挲着,话里的未尽之意让宋星意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闭嘴!看演出!”宋星意羞恼地想抽回手,却被江昼声握得更紧。他只能强装镇定,目光投向舞台,心脏却因为身边人的气息和动作而砰砰狂跳。 为了掩饰,也为了“反击”,宋星意干脆把自己的腿抬起来,搭在了江昼声的大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体瞬间的绷紧,宋星意心里有点小得意,又坏心眼地用穿着运动鞋的脚尖,轻轻蹭了蹭江昼声结实的小腿肚。 …… 两人就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进行着无声而火热的交流,台上的节目反倒成了背景音。 没过多久,班级群发来通知,九班准备候场,去后台化妆间集合换装。他们班统一的班服是简单的白色圆领T恤,胸前印着九班的班徽,下身则是五颜六色的工装裤——长裤短裤都有,抽到什么全凭缘分。 宋星意看着许淼一脸“你懂的”笑容递过来的东西,眼前一黑——一条荧光黄的、长度极其可疑的工装短裤!而旁边的江昼声,则有点“幸运”地抽到了一条荧光粉的长裤。 两人看着彼此手中那能闪瞎人眼的颜色,再看看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生无可恋”和“同病相怜”,忍不住同时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后台更衣室人满为患,隔间紧张。宋星意和江昼声很自然地挤进了同一个隔间。狭小的空间里,隔壁是裴诵和陆辞树打打闹闹的声音,裴诵似乎在给陆辞树挠痒痒,笑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 两人背对着背开始换衣服。脱下校服外套和T恤,露出少年精壮的上身。江昼声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宋星意则稍显清瘦,皮肤白皙。空间里一时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宋星意麻利地换好T恤,转头看到江昼声宽阔紧实的背脊,线条优美地没入裤腰,忽然起了坏心思。 他觉得江昼声一直不说话肯定是害羞了。于是,像只起了玩心的小猫,宋星意悄无声息地贴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江昼声的腰,脸颊蹭在他温热的后背上,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腹肌上轻轻戳了一下,调侃道:“哟,江哥,练得可以啊!” 他话音未落,就清晰地感觉到江昼声的身体瞬间僵硬,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环在腰间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却坚定地将他的手掰开。江昼声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克制:“别闹了,快换裤子。” 宋星意撇撇嘴,觉得没趣,但还是乖乖松开手,拿起那条刺眼的荧光黄短裤。他抖开裤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长度,顶多到大腿的二分之一!他严重怀疑这是女装部拿来的! “江昼声,你看这裤子…”宋星意一边抱怨,一边下意识地拍了下江昼声的肩膀,想让他回头看看这离谱的“短裤”。 他话还没说完,江昼声猛地转过身!宋星意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大力袭来,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整个人被带着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了隔间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唔…!”宋星意所有的惊呼都被堵了回去。江昼声滚烫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覆了上来!这不是温柔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压抑许久的热烈和一丝惩罚意味的深吻。他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宋星意的齿关,攻城略地,吮吸纠缠。 狭小空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灼热,宋星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潮,双手无措地抵在江昼声坚实的胸膛上。 “里面怎么了?”隔壁传来裴诵疑惑的询问,大概是听到了撞门声。 宋星意猛地惊醒,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江昼声推开一点,大口喘着气,声音带着情动的微颤和慌乱:“没…没事!不小心撞到门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江昼声一眼,眼神里满是控诉,嘴唇被吻得嫣红微肿。 江昼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神幽暗,像餍足的野兽,脸上却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他目光扫过宋星意笔直修长的腿,那条荧光黄短裤确实短得过分,将他的腿部线条展露无遗,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挺合身的,”江昼声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笑意,“不像女生,像…偷跑出来的精灵小王子。”他伸手帮宋星意理了理有些凌乱的T恤领口。 宋星意脸上热度未退,反唇相讥:“那你就是被小王子拯救的、可爱又善良的…荧光粉公主!”他指着江昼声那条同样扎眼的裤子。 两人看着对方身上那灾难性的荧光色,再想想彼此刚才的“指控”,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刚才隔间里的旖旎和尴尬被冲淡了不少。 换好衣服出来,两人凭借着优越的底子,直接跳过了繁琐的化妆环节,让负责化妆的女生们扼腕叹息。有女生不死心地拿着皮筋凑过来:“星意,要不要帮你把后面的头发扎起来?会显得更帅哦!我们有很多好看的皮筋!” 宋星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开学第一天被许淼套上的那个粉红色草莓发圈,再看看旁边江昼声看好戏似的笑容,头皮一阵发麻。 他赶紧摆手,露出一个礼貌又略带歉意的笑容:“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们化的妆才好看呢,特别精致!”成功把女生的注意力转移开。 趁着候场,宋星意还眼疾手快地用手机偷拍了一张裴诵被班主任华芳老师强行按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涂上烈焰大红唇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裴诵那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和自己荧光粉长裤配大红唇的“绝美”造型,宋星意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手机摔了。 终于轮到九班上场了。当一群穿着统一白色T恤,下身却搭配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荧光色工装裤的少年少女们活力四射地跑上舞台时,台下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和惊叹。 五彩缤纷,充满了青春的肆意和张扬,正如他们无限可能的未来。 舞台灯光暗下,只留几束追光。背景音乐《星星泡饭》的前奏轻柔响起。全班同学看似随意地散开站立,却又形成一种和谐的韵律。 灯光首先聚焦在开头那位平时戴着厚厚眼镜、此刻摘掉眼镜后显得格外清秀干净的男生身上,他声音干净地唱出第一句:“时光不用斟酌,在流淌,摩天轮慢慢地旋转,约定,留下搅拌地星光…” 接着是许淼、顾沫白和其他同学…每个人唱出自己的部分时,灯光都会如约而至,照亮他们年轻而认真的脸庞。 终于,轮到那两句相连的歌词。灯光师似乎也格外“懂行”,当江昼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如果有烦恼,就丢在路上。” 时,一束温暖的追光精准地打在他身上。 他没有看台下,而是微微侧身,深邃的目光带着温柔的笑意,专注地凝视着几步之外的宋星意,仿佛歌词里所有的烦恼,都只为衬托他眼前这道风景。 紧接着,宋星意清亮悦耳的声音无缝衔接:“如果是风景,就让他难忘。” 另一束追光同时亮起,笼罩住他。他仰起脸,漂亮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回望着江昼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专注,仿佛在说:你就是我最难忘的风景。 两束追光交汇,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晕里。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歌声交织,眼神缠绵。台下瞬间爆发出比之前热烈数倍的掌声、口哨声和起哄声!可能是两个人在学校的人气都比较高,也可能是因为宋星意的那条暗示意味十足的朋友圈起了作用。 站在黑暗角落里的许淼,看着台上这堪比偶像剧的一幕,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嘴都要笑裂了,内心疯狂OS:“啊啊啊磕死我了!公开!这跟公开有什么区别!我的CP天下第一甜!” 只恨此刻无人能分享她内心的澎湃。 后面一段充满活力的rap由班里的两位艺术生完美演绎,将气氛推向**。 九班的表演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圆满结束。一群“彩色小人”在掌声中蹦蹦跳跳地下了台。班主任华芳老师在台下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连一向严肃的校长,也侧头对身边的主任笑着感慨:“青春啊…真好。” 徐骁行所在的班级表演的是改编话剧《森林奇遇记》,他扮演的是一棵…背景板大树,身上缠着绿色的布条,脸上还画着树皮纹路。宋星意毫不客气地举起手机,对着台上努力扮演一棵“深沉”大树的徐骁行,“咔嚓”又是一张纪念照,完全无视对方透过枝叶缝隙投来的无语眼神。 元旦晚会在一片欢腾中落下帷幕。校长最后的致辞重心回归学习,提醒大家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并宣布本次奖学金依旧丰厚。 散场时,宋星意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上那条江昼声送的“金榜题名”金匾编织手链。 想到集训时自己暗暗下定的决心,想到对江昼声承诺的“要走到他的未来里”,宋星意心中充满了斗志。 英语是短板?那就拼了命去补!奖学金?他志在必得! 回家路上,“接下来半个月,”宋星意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江昼声宣布,“我要摒弃一切杂念,专心备考!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慑力,“禁止一切亲亲抱抱的行为!直到考试结束!” “啊?”江昼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试图讨价还价,“宝宝,这…这太残忍了吧?亲一下又不会影响学习…说不定还能提神醒脑…” “不行!”宋星意板着小脸,态度坚决,“这是命令!反抗无效!”他学着江昼声平时强势的语气。 看着宋星意眼中闪烁的认真和决心,江昼声知道他是来真的。虽然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宋星意的头发:“好吧,宋老师说了算。” 宋星意说到做到,课间不再和江昼声腻歪,而是抓紧时间背单词、刷题。午休也常常留在教室复习。晚自习更是全神贯注,效率极高。每次找江昼声,几乎都是拿着错题本或者试卷,一脸认真地请教:“江老师,这道题为什么选C?” “这个语法点我还是有点懵…” 江昼声看着眼前这个心无旁骛、专注学习的宋星意,看着他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的样子,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骄傲。 他也想起了集训时宋星意靠在他怀里,说“想走到你未来里”时的神情。 没有亲亲抱抱的日子固然有点难熬,但此刻的宋星意,浑身散发着另一种动人的光芒——那是为梦想和目标全力以赴的光芒。 他耐心地解答每一个问题,细致地讲解每一个知识点,眼神温柔地落在宋星意时而蹙眉思考、时而恍然大悟的脸上。 在偶尔抬头的间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个鼓励的微笑,一个坚定的眼神,便是这备考时光里最默契的甜蜜。虽然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那份为了共同未来而努力的心意,却让彼此靠得更近。 手腕上的“金榜题名”手链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加油鼓劲。宋星意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坚定地,走向那个有江昼声的未来。而江昼声也深信,他的星星,一定会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锁]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第36章 口嗨 才半个月,宋星意就干掉了一整本英语习题册。他刚掏出第二本,裴诵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宋哥!手下留情!”裴诵一脸苦大仇深地展示自己那本才做了一半的书。 “你这速度,让我压力山大啊!咱以前可是英语难兄难弟!” 他最近是真急了,缠着华芳推荐了基础教辅,逮着陆辞树和老师就问,连江昼声都硬着头皮请教过(虽然完全没听懂),就为了跟上宋星意的魔鬼步伐。 宋星意甩开他的手,竖起一根中指:“别挡道,我要洗心革面考好大学。” “还有三天就考试了,”旁边的江昼声放下笔,声音温和,“别写了,看我给你整理的笔记足够了。”他推过来一本整洁的笔记本。 裴诵立刻酸溜溜地撇嘴:“啧啧,感天动地同窗情!陆辞树,咱俩十多年年交情,你咋不给我整理笔记?”他捅了捅旁边的陆辞树。 陆辞树头也不抬给了他一记爆栗:“我英语自己都半吊子,误导你怎么办?” “哎哟!”裴诵揉着脑袋反击,“打傻了谁负责?” 陆辞树瞥了眼宋星意和江昼声手腕上同款的编织手链,凉凉道:“本来就傻。” 裴诵回赠一个大白眼,又转向宋星意:“对了,宋星意,你这么拼命,你女朋友没意见?我看别人谈恋爱都黏在一起,你倒好,稳坐钓鱼台,我连嫂子真容都没见过!” 宋星意一听,乐了,把笔也放下了,面不改色开始胡诌:“他啊?黏人得要命,烦死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桌下极其自然地把腿搭在了江昼声的腿上,还晃了晃,“但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我靠!宋星意你这也太渣了吧!”裴诵震惊了,“真不要脸!追到手了就嫌弃?” 宋星意浑不在意,甚至朝江昼声挑了下眉。 “你这样人家肯定生气!不好哄的!”裴诵苦口婆心。 “哄?哄个屁。”宋星意语气散漫。 “那会分手的!痛失所爱懂不懂!” “分了就分了吧,”宋星意耸耸肩,搭在江昼声腿上的脚丫子又晃了晃,“太黏人太烦了,要不是有点姿色,我早分了。” “宋星意!你简直给我们男生丢脸!”裴诵一脸嫌恶,抽了张宋星意的纸用力擦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然后愤愤地转了回去。 宋星意正得意,江昼声轻轻叫了他一声:“宋星意。” “嗯?”宋星意转头。 “这道题,”江昼声把试卷推过来一点,指尖点着一处,“老毛病又犯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桌下的手却精准地掐住了宋星意大腿内侧的软肉,力道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嘶——”宋星意倒抽一口冷气,腰都挺直了,又痒又有点痛。 他赶紧凑过去看题,只见江昼声在试卷空白处,用笔写下一行小字: 今晚来我寝室。 后面还画了个委屈巴巴的哭脸小人。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刚才好像玩过火了。 他有点紧张地看向江昼声,想说点什么拒绝,比如重申一下“不许亲亲抱抱”的规定。结果江昼声看他没反应,那只手就从大腿移到了他腰侧,就轻轻地放在那。 “!”宋星意吓了一跳,压低声音:“你干嘛?” 江昼声没说话,只是用笔尖又点了点那句话和那个哭脸小人,眼神带着点无声的控诉。 宋星意挣扎了一下。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哭脸,再感受着腰上那只手的存在感,加上确实觉得自己刚才嘴欠了点……他撇撇嘴,终于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 “……行吧,知道了。” 住校是宋星意自己提的。理由冠冕堂皇:学习氛围更浓,能省下上下学通勤的时间。当然,还有一点点私心——家里司机小李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好几次把他忘在了学校门口,发消息催才姗姗来迟。那些浪费的时间,宋星意掰着指头算过,够他刷两篇阅读理解的了。 晚上,宋星意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抱着“赔罪”外加“掩饰”的心态,还是揣了本英语习题册溜达到了江昼声的寝室门口。 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昼声还没洗完。宋星意熟门熟路地往他床上一扑,熟悉的、带着点清冽草木气的乌桕香立刻包裹了他。最近为了贯彻“禁止亲亲抱抱”的临时禁令,他来找江昼声都是在门口速战速决,或者干脆打电话。 难得有机会进来,他忍不住四下打量。 寝室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书桌略显凌乱,堆着书本和笔记。床上随意丢着江昼声刚换下的衣服。 宋星意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透明玻璃瓶吸引住了。他凑近一看,瓶子里装着的,竟然是几颗已经风干好的乌桕果! 洁白、圆润,正是他家花园里那棵母亲亲手种下的、寓意着“守候”的乌桕树的果实。旁边还放着一个同色系的小香囊。宋星意恍然大悟,原来江昼声身上那股让他安心的淡淡乌桕香,是这么来的。 他正疑惑江昼声怎么会收集这个,身后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江昼声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肩背和腹肌滚落。宋星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看到宋星意正盯着桌上的乌桕瓶子,江昼声笑了笑,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过来。 “你还喜欢收集这个?”宋星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指着瓶子,“我家花园就有一颗乌桕树,我小时候在信里跟你提过的。” 他记得自己絮絮叨叨写过很多家里的事。 江昼声拿起瓶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果壳,眼神柔和:“嗯。是之前一个很珍贵的朋友留下的。”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蔫了。珍贵的朋友?除了他,江昼声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人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江昼声最好的朋友,然后顺理成章发展成恋人。 难道江昼声心里还装着别人? 毕竟在那些漫长的通信里,似乎总是他在分享,江昼声更像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江昼声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低落,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他放下瓶子,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坐在床边的宋星意,下巴轻轻蹭了蹭他半干的头发:“想什么呢?是我七岁那年,跟着妈妈在北城一家医院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孩,”江昼声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暖意,“每次他来复查,都会偷偷塞给我一颗这个。他说,等他来找我玩。” 他拿起一颗干乌桕果,放在宋星意掌心。 “北城…医院…复查…” 宋星意愣住了,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七岁那年,他因为眼睛的问题,在妈妈陪伴下去北城一家大医院看病。 他的主治医生姓陈,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医生。 陈医生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小男孩,很黏她,妈妈走到哪他跟到哪。 当大人们在诊室里讨论病情时,小小的宋星意就和那个小男孩在诊室附带的小隔间里玩。隔间里铺着地毯,他们在上面搭积木,看图画书,讲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故事……那是宋星意童年里短暂却珍贵的第一个朋友。每次分别都依依不舍,但记忆中那个小男孩的脸总是模糊的,只记得他脸颊上有一块挺明显的红色胎记。 他问过妈妈那个男孩是谁,妈妈笑着说:“星意想和他做朋友吗?你可以分享你最喜欢的东西给他呀。” 最喜欢的东西?小小的宋星意想了想,他只想到了最珍贵的,是妈妈每次出门前都会给他的一颗洁白的乌桕果。 因为妈妈说过,有了它,妈妈就一定会回来。 他把这份“守候”的信念,连同乌桕果,一起送给了那个小男孩。 宋星意捏着掌心的乌桕果,指尖有些发凉,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昼声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宋星意?” 宋星意猛地回过神,声音有些发紧:“你妈妈……是眼科医生吗?”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心头疯狂滋长。 “嗯,”江昼声肯定地回答,“她是那里最好的眼科医生。” “是……陈医生吗?” 宋星意的心跳得飞快。 “对。”江昼声看着他骤然亮起来的眼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男孩……是你?!”宋星意惊喜地转过身,捧住江昼声的脸,仔细寻找着,“可是……现在怎么这么淡了?” 那块记忆里鲜明的胎记,如今只剩下脸颊上极淡的一点粉痕,几乎看不出来。 “嗯,越长大就越淡了。”江昼声任由他捧着,眼底盛满了温柔的笑意,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还怕它淡了,你就认不出我了。” 宋星意立刻反驳:“怎么会呢!” 虽然心底有点虚,因为他确实没认出来。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他兴奋地扑进江昼声怀里,像只快乐的小狗,“你看吧!我没骗你!我是不是真的被你等到了?” 江昼声稳稳地接住他,低头,鼻尖几乎要擦到他的鼻尖,声音低沉好听:“嗯。幸好我有好好保存。” 他指的是那些乌桕果。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宋星意心头一热,下意识就凑了上去想亲他。 江昼声却微微偏头躲开了。 宋星意动作一僵,瞬间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才下达的“禁令”,脸上有点挂不住,撇撇嘴,悻悻地偏过头,试图转移话题掩饰尴尬:“那……那我记得后来我换医生了。我问过我妈妈,她说陈医生……辞职了?是真的吗?”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江昼声沉默了一会儿,松开环着他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毛巾继续擦头发。 宋星意也跟了过去,站在江昼声岔开的两腿之间,看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有点重,伸手把毛巾接了过来:“别那么用力。” 他动作轻柔地帮江昼声擦拭着湿发。 过了很久,久到宋星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江昼声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空洞: “不是辞职。” 他顿了顿,毛巾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我妈妈被开除……现在,去世了。” 宋星意完全僵住了,擦头发的手停在半空。他没想到随口一问,竟问出了这样沉重的答案。 震惊和懊悔交织着涌上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安慰人。 “是……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干涩地问。 “就在我转学来这里的前两个月。”江昼声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车祸。”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段时间我很久没给你回信,就是因为这个。但我记得在信里说过,如果你想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 他指的是那段沉默期后,他曾简短提及家中变故,但并未细说。 宋星意的手微微发抖。他刚才无意间碰触到了江昼声心底最深的伤疤。继续追问,无异于重新揭开那道伤口。可作为恋人,他又无比渴望了解江昼声的全部。 他小心翼翼地停下动作,蹲下身,仰头看着江昼声低垂的眼帘,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我想知道。你会……不高兴吗?” 江昼声轻轻拉住他的手,指尖微凉,眼神却很温和:“你想了解我,我很高兴。” 宋星意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握紧了他的手。 江昼声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调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埋的忧伤: “我父母是大学同学,感情很好,毕业就结了婚。我妈是北城最好的眼科医生之一。我爸那时没什么钱,选择了经商,去了机会多的杭城。他们开始了异地。” “最初,我爸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我们。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回来的次数就少了。我妈一直守着她的岗位和家。再后来……我爸出轨了。那个女人……发了很多挑衅的消息给我妈。” 江昼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我爸开始冷暴力。我妈……状态变得很差,工作也受了影响。一次手术失误……她被医院开除了。她觉得是异地的问题,掏空了所有积蓄,在杭城风景好的郊区买了套房子,想挽回。”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苦笑,“可我爸觉得她没了工作也没了钱,只是个累赘。争吵、打骂……成了家常便饭。直到两年前,他们才终于离婚。那套房子判给了我妈,外加我爸给的一些钱。” “去年,我爸和那个女人在杭城办了场特别盛大的婚礼。我妈和我爸结婚时……连婚礼都没有。那天晚上,我妈喝了酒……我从没见她喝过。” 江昼声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后来……她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被车撞了……没救回来。” 平淡的话语,却像沉重的石头一块块砸在宋星意心上。 他后悔极了,后悔自己非要追问。他笨拙地凑过去,在江昼声冰凉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带着点无措的鼓励:“……都过去了。江昼声,我们……我们会很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词穷,只能重复着苍白的承诺。 江昼声看着他心疼又焦急的样子,反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嗯。帮我吹干头发吧。” 宋星意立刻拿起吹风机,这次他吹得格外认真仔细,手指温柔地穿过江昼声微湿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风力和距离,生怕弄疼了他一丝一毫,完全没有上次那样胡乱吹炸毛的敷衍。 宿管阿姨的熄灯提醒在走廊响起。宋星意放下吹风机,看着江昼声安静的侧脸,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爬上了他的床。 江昼声有些意外地挑眉:“今天不回去了?” “嗯,”宋星意钻进被子里,挨着他躺好,语气带着点别扭的坚定,“今晚保护你。而且……”他顿了顿,小声嘟囔,“刚才亲都亲了……那命令……解除了。” 宋星意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暖烘烘的。 他躺在枕头上,呼吸均匀,嘴唇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张合,像一块散发着诱人甜香、等待被拆封的小蛋糕。 江昼声的眼神暗了暗,翻身压了上去。 先是温柔地吻过宋星意眼下的那颗小泪痣,然后便精准地捕获了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吻总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热度,仿佛要将人吞没。宋星意每次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沉溺。 …… 江昼声捏着他的下巴,吻得更深,舌尖强势地撬开齿关,攻城略地。 口腔里弥漫开清新的薄荷味,宋星意晕乎乎地想,下次要给他买蓝莓味的牙膏。 他抬手环住江昼声的脖子,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间,努力地、生涩地回应着。吻得太深太久,宋星意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窒息,终于忍不住偏过头,中断了这个绵长的吻。他大口喘息着,带着点歉意看向江昼声。 江昼声低笑一声,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决定暂时放过他。 吻转而落在宋星意的脸颊、耳根、敏感的颈侧,最后停留在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他用力吮吸了一下,留下一个明显的粉色印记,像是在盖章确认所有权。 宋星意被脖子上的触感惊得一个激灵,察觉到江昼声似乎有继续“种草莓”的趋势,连忙伸手推他:“不、不许亲了!很烦!我要睡觉了!” 江昼声最后在他已经红透发烫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他躺下来,长臂一伸,将宋星意紧紧箍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轻轻应了一声:“嗯,睡觉吧。” 宋星意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拱了拱,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很快便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想到那个梗,就是,不要口嗨,我也可以把你口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口嗨 第37章 嫂子不会生气吧 第二天清晨,宋星意是被嘴巴的干涩感弄醒的。 他刚想张嘴打个哈欠,唇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扭头看了眼身边还在熟睡的江昼声,心里暗骂一声,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 他做贼似的推开江昼声寝室的门,探出头心虚地左右张望。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他刚松一口气,一只脚迈出门槛,就和斜对面推门出来的裴诵撞了个正着。 裴诵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抬头看见宋星意从江昼声寝室出来,明显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宋星意一番,眼神有点懵。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速运转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还没等宋星意开口,裴诵自己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我就说嘛!这种鬼天气一个人睡肯定冷死了!昨天我想跟陆辞树挤挤暖和暖和,结果这家伙还想把我踢出去!哼,最后还不是抱着我睡得死沉,勒得我喘不过气!”他自顾自地抱怨完,才转向宋星意,一脸“我懂”的表情:“宋星意,你昨晚跟江昼声一起睡的啊?他会不会打呼噜吵死你?” 宋星意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赶紧顺着台阶下,尽量自然地回答:“哦,他不打呼噜的,睡相还行。” 话音刚落,江昼声就出现在了他身后,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还有点乱。 宋星意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就把江昼声往门里推了推,仿佛怕被裴诵看出什么端倪。 裴诵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宋星意的脖子上。那里赫然点缀着几个新鲜的、暧昧的红痕,甚至他的下唇还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微肿。 裴诵立刻夸张地叫起来:“我靠!兄弟!你脖子!你房间蚊子成精了吧?!感觉要把你吸干了都!我这儿有药膏和花露水,你要不要?”他说着就要去自己寝室拿。 这时,陆辞树也从裴诵身后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过宋星意颈间的“战况”,又掠过他微肿的唇,最后瞥了一眼门内神色自若的江昼声,心里默默给这位猛人点了个赞。 再看看自家这个缺根弦的竹马,陆辞树叹了口气,一把拉住咋咋呼呼的裴诵:“行了,人家不需要你的花露水。赶紧刷牙去,一会儿迟到了。” 裴诵一脸不解:“啊?为啥不需要?蚊子包不痒吗?” “让你去就去!”陆辞树懒得解释,半推半搡地把人弄回了寝室。 宋星意尴尬得脚趾抠地,赶紧溜回自己寝室。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看着脖子上那几个明晃晃的印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最终,他翻出一条厚厚的围巾严严实实围上,又戴了个口罩,才敢出门去教室。 一整天,宋星意都化身学习机器,埋头苦读,对江昼声采取“非必要不交流”政策。江昼声几次主动搭话,问他题或者递笔记,他都只得到极其简短甚至敷衍的回答。 江昼声心里也纳闷:昨晚禁令不是解除了吗?怎么还闹别扭? 晚自习时,江昼声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今天不开心?” 宋星意早上就把江昼声的备注改成了“自私鬼”,看到这条明知故问的消息,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飞快地打字回复:“神经病!嘴巴痛不想说话!” 发完还狠狠瞪了斜前方的江昼声一眼。 江昼声其实有点猜到原因了,看到这条回复,彻底确认。他在对话框里发了个委屈巴巴的哭泣颜文字:“(?﹏?)」”,后面又跟了一句:“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宋星意现在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罪魁祸首”,决定把冷战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再说。 考完再说! 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宋星意越考越顺。他惊喜地发现,考卷上出现的知识点,他基本都在江昼声的笔记里或者自己刷题时复习过一遍。 走出最后一场英语考场时,他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心里美滋滋的。 考完试回到教室收拾书包,班里洋溢着放寒假的轻松氛围。裴诵转过头,兴致勃勃地问:“小星,寒假有啥特别安排没?要不今天哥带你去网吧通宵庆祝一下?成年人的快乐!” 宋星意无语:“你成年了吗就去?” 裴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实不相瞒,我比你们都大两岁!上个月刚过的生日!”看着宋星意惊讶的表情,他解释道:“小时候死活不肯上学,我爸妈没办法,就带着我环游世界玩去了,两年跑了快一百个国家。玩够了才回来安心读书的。” 宋星意确实有点羡慕,但还是摇头:“那你自己去体验成年人的快乐吧。” “别啊!”裴诵凑近,“那你寒假到底有啥计划?” “我和江昼声要去北城旅行。”宋星意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北城?好地方啊!”裴诵一拍大腿,“那今晚必须一起吃顿饭!过年都见不着了!我多叫几个人,热闹热闹!”他看向江昼声,江昼声也点头应下。 宋星意爽快答应:“行啊。” 他拉着江昼声,“不过我俩得先回家一趟,晚点过去找你们。” 江昼声跟着宋星意上了宋家司机的车。司机小李看到江昼声,有点惊讶地笑着说:“少爷这是第一次带朋友上车回家啊。” 宋星意含糊地应了一声。 一上车,宋星意就卸下了在教室里的“高冷”,很自然地靠进江昼声怀里,像只找到窝的小动物,拱了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考试有多顺利,感觉能考年级第一。 江昼声手臂环着他,一句一句耐心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声。 车子很快驶入一片安静的别墅区,停在宋宅前。宋星意给江昼声拿了一双崭新的羊毛拖鞋,码数刚刚好。 走进门,小狗月月就欢快地扑了过来。宋星意心疼地摸摸它的头:“这几天辛苦小里同学照顾你了,饿坏了吧?” 他赶紧给月月换了干净的水,倒上新的狗粮,然后对江昼声说:“喏,看着点,下次你来喂它,让它记住你。” 江昼声蹲下,温和地应道:“好。” 伸出手指让月月嗅闻。 “那你先陪他玩一下吧。” 宋星意把自己扔进客厅宽大的沙发里,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考完试的放松感和困意一起涌上来。 江昼声安顿好小狗,走到沙发边,看着宋星意,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宝宝,你这三天都没怎么理我……” 宋星意半闭着眼,声音闷闷地从抱枕里传来:“现在不是让你陪着呢吗?……这不能怪我,谁叫你那天晚上下嘴没轻没重的。” 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下去,带着点亲昵的请求:“下次……轻一点,换气时间长一点……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几乎像撒娇。 江昼声看着他难得示弱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一只手撑着沙发沿,在宋星意嘴角轻轻印下一吻,低声道:“真想把你藏起来。” “想得美。”宋星意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靠背里。 或许是家里熟悉的环境,或许是江昼声在身边的气息让他无比安心,困意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冬日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月月偶尔舔水碗的轻响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江昼声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安静地翻着一本杂志,时光仿佛在此刻变得格外温柔绵长。 直到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许淼的催促电话。宋星意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睡了快半个小时。两人不敢再耽搁,赶紧出门。 推开KTV豪华包厢的门,震耳的音乐声浪和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 裴诵果然摇来了十几号人,包厢里已经玩开了,打牌、摇骰子、唱歌、打台球,热闹非凡。 “迟到!罚酒!一人一杯!”眼尖的同学立刻起哄,递过来两杯倒得满满当当、颜色鲜艳的果酒。 宋星意刚接过杯子,就听到身边的江昼声低声对自己说:“可以不喝酒吗?”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祈求。 许淼正拿着麦克风,闻言翻了个大白眼:“拜托!这果酒度数跟果汁差不多!醉不了人的!” 宋星意也觉得不喝实在说不过去,和江昼声对视一眼,两人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星意拉着江昼声找了个角落坐下,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醉意,直接歪头靠在了江昼声肩上,汲取着熟悉的气息。 包厢里群魔乱舞:打牌的战况激烈,摇骰子的吆五喝六,聊八卦的笑作一团,还有人跑去隔壁打台球。 喝得脸颊通红的裴诵拿着麦克风摇摇晃晃地冲过来:“小星!江哥!别坐着!来唱歌!朋友一生一起走啊!”他不由分说就把宋星意拽了起来。 宋星意觉得好笑又无语,只好跟着他对着屏幕吼得声嘶力竭,五音不全。 许淼忍无可忍,直接冲过去切了歌:“停停停!魔音灌耳!吵死啦!换人换人!”她抢过麦克风自己唱了起来。 裴诵唱得不过瘾,悻悻地坐回沙发,猛灌了几口冰水试图清醒。 宋星意也回到江昼声身边。这时,一个平时比较活跃的男生递过来两根烟:“江哥,星少,来一根?” 两人很自然地接过。宋星意拿起桌上的火机,“啪”地一声点燃自己的烟,深吸一口,然后凑过去,用自己的烟头帮江昼声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宋星意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江昼声,带着点调侃:“学坏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昼声轻笑,反问道:“你呢?” “一年了吧。”宋星意语气轻飘飘,又朝江昼声胸口缓缓吹了一口烟,指尖隔着衣服点了点他的胸膛,眼神带着点挑衅和好奇:“真想知道你现在嘴里是什么味儿。” 江昼声眸色微深,手臂揽上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道:“等着。” 玩闹了一阵,许淼拍拍手,提高音量压过音乐:“安静安静!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老规矩,我洗牌发牌,抽到Joker的是国王,可以指定任意花色牌的人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做不到就罚酒一杯!要是做到了,除了国王,其他所有人都罚酒一杯!开始咯!” 第一轮,一个文静的女生抽到了Joker牌。她有点害羞地环顾四周,最后选了黑桃三。陆辞树面无表情地亮出自己的牌——黑桃三。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国王问。 “真心话。”陆辞树干脆利落。 “嗯……最近干得最令你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陆辞树想了几秒,慢悠悠地说:“举报我淼姐没写完作业还偷偷跑出去玩。” “陆辞树!!!”许淼瞬间炸毛,抄起一个抱枕作势要砸,“原来是你告的密!我说我妈怎么知道的!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许淼自己也气笑了,骂骂咧咧地喊着开始下一轮。 第二轮,一个平时就爱闹腾的男生抽到了Joker牌,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还顺手打了旁边裴诵的头一下:“哈哈!风水轮流转!兄弟们,我可以一次指定两个人吗?”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可以可以!”“太会玩了!”“刺激!” “好!”Joker牌男生一脸坏笑,“我要让红桃A和黑桃六……亲一下对方!要嘴对嘴的那种哦!” 下面瞬间一片鬼哭狼嚎的起哄声: “哇哦——!” “玩这么大!” “亲一个!亲一个!” 裴诵捂着头,也跟着起哄:“靠!玩得真阴啊!我喜欢!”他笑嘻嘻地亮出自己的牌,“我是方块K,安全牌!”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认命地叹气,亮出自己的牌:“黑桃六是我。” “红桃A呢?哪位勇士?快出来!”大家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许淼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手里捏着的正是红桃A! 作为CP粉头子,她既激动又紧张,生怕暴露了影响两人。 电光火石间,她急中生智,“哎呀”一声,假装手机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的瞬间,飞快地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江昼声的腿,同时把自己的红桃A牌顺势丢到了江昼声脚边。 “谁什么玩不起啊,怎么把牌掉这里了。” 江昼声立刻会意,迅速把自己原本的牌塞进口袋,弯腰捡起许淼丢过来的红桃A牌,举了起来,语气平静:“红桃A在我这,刚手滑掉地上了。” 裴诵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拍手:“哇哦!星意!跟你‘嫂子’报备了吗?没带来?害羞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对啊对啊,嫂子呢?” “宋星意不怕嫂子吃醋啊?” “嫂子不会介意的吧?” Joker牌急不可耐:“别管嫂子了!先亲了再说!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江昼声站起身,在宋星意旁边坐下。 他一手轻轻扶上宋星意的脸颊,拇指的指腹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擦过他还有些微肿的下唇。 宋星意心跳如擂鼓,看着江昼声深邃的眼睛,已经做好了公开的准备。 江昼声却忽然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亲你一下,‘嫂子’不会介意吧?” 他特意加重了“嫂子”两个字。 宋星意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懵了:嫂子?哪门子的嫂子?他刚想质问,江昼声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切——!!!”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失望嘘声。 “就这啊!” “脸亲脸有什么意思!” “没劲没劲!” 裴诵大咧咧地喊道:“哎呀!嫂子肯定不会介意的!你们俩关系铁得穿一条裤子,谁不知道啊!就算脱光了放一个房间里睡一晚上也啥事儿没有!对吧陆辞树?” 他寻求同盟。 陆辞树正慢悠悠地嗑着瓜子,闻言头都没抬,极其敷衍地点了几下头:“嗯嗯嗯,对。” 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学也嘻嘻哈哈地附和:“就是就是!”“兄弟情深嘛!” 许淼在一旁激动得脸都红透了,内心疯狂尖叫:啊啊啊!太会了!昼神太会了!这招瞒天过海!这暗戳戳的占有欲!她偷偷举起手机,对准两人,“咔嚓”一声,拍下了这“纯洁”一吻的珍贵画面。 “神经病!宋星意红着脸骂了一句,看着江昼声眼中促狭的笑意,刚才的紧张和一点点气恼瞬间消散,反而涌上一股冲动。 他飞快地凑过去,也在江昼声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裴诵见好就收,看红着脸的宋星意似乎有点炸毛的迹象,赶紧招呼:“行了行了!亲也亲了!下一轮下一轮!今天值了值了!” 许淼美滋滋地抱着手机,把偷拍的照片分别发给了江昼声和宋星意,附言:“独家珍藏,不用谢![坏笑]” 江昼声很快回复了一个大拇指点赞的表情包。 宋星意则回敬了一个经典的中指表情包。 许淼抱着手机在座位激动地想:啊啊啊!这该死的默契!这完美的夫夫感!连表情包都这么配!太好磕了! 第38章 玩 几轮游戏加罚酒下来,宋星意喝得有点上头了。虽然江昼声默默替他挡了几杯,但架不住起哄的人多。 宋星意感觉胃里翻腾,脑袋发晕,赶紧举手示意:“不行了不行了,去趟厕所!”他脚步有点飘地走出包厢。 放完水,用冷水冲了把脸,稍微清醒了点。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间,一抬眼就看见江昼声斜倚在走廊墙上,正等着他。 “你怎么出来了?”宋星意有点意外。 “里面没你,不好玩了。”江昼声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扶了他一下。 宋星意顺势就环住了江昼声的腰,把发烫的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醉意:“嗯……” 江昼声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回去吧?” “嗯……”宋星意应了一声,却赖着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神有点迷蒙,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亲我一下……我们再回去。” 面对这样直白的邀请,江昼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嫂子”介不介意。 他低笑一声,捧起宋星意的脸,低头便含住了那片微肿却诱人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果酒的甜腻和烟草的微涩,在安静的走廊里温柔地纠缠。 亲够了,江昼声才松开他,给许淼发了条消息:“我们先走了。” 许淼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捧着手机笑得一脸猥琐,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各种不可描述的画面,一抬头,就看到神色凝重的裴诵付完款回来进入包厢。 走出KTV,凌晨一点的冷风一吹,宋星意打了个激灵,酒意和困倦一起涌上来。司机早就下班了。江昼声拿出手机,拨通了姐姐江心暖的电话。 “喂?姐……嗯,结束了,在际览 KTV门口……对,他喝多了点……麻烦你来接我们一下……好,等你。” 挂了电话,江昼声牵起宋星意的手,“走吧,我们慢慢往前走,姐姐开车过来。” 两人牵着手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慢走。宋星意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倒是很安静,没说什么醉话,就是脚步越来越不稳。江昼声停下来:“要抱吗?” 宋星意迷迷糊糊地以为江昼声想要抱抱,下意识就张开了手臂。 江昼声失笑,手臂穿过他的膝弯,稍一用力就把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 宋星意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这个姿势,但还是本能地环住江昼声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没过多久,一辆亮眼的粉色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江心暖带着点促狭笑意的脸:“哟,公主抱啊?” 江昼声没理会姐姐的调侃,小心地把已经半睡着的宋星意放进后座,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回我们家吧,他这个点回自己小区估计进不去了。”江昼声系好安全带说。 “行啊,”江心暖发动车子,“正好还有间客房空着。” “不用客房,”江昼声语气自然,“他跟我睡就行。” 江心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睡得正香的宋星意,翻了个白眼:“随便你,把人照顾好就行。” 粉色跑车汇入凌晨的车流。 裴诵听见许淼说江昼声他们说先走的消息,又想到刚才厕所门口看到的“吃嘴子”画面,越想越不对劲。 他立刻动手建了个新群聊,把包厢里除了江昼声和宋星意之外的所有人都拉了进来,群名就叫「VVVVVIP吃瓜小分队」。 裴诵:“兄弟们!我发现一件大事!你们千万别到处乱说!你们觉不觉得江昼声和宋星意他俩有事瞒着我们?” 包厢里,被拉进群的人手机纷纷震动,大家看着屏幕,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裴诵等不及,又飞快打字:“他们两个!肯定!绝对!百分之一万!他妈的!谈!恋!爱!了![震惊][震惊][震惊]” 裴诵:“消息绝对保真!我刚才出去上厕所!亲眼看见他俩在洗手间门口啃!嘴!子![抓狂][抓狂][抓狂]” 裴诵:“卧槽!!!!!的!!!!!!” 消息发出,群里一片死寂。 几秒后: 「“许淼”退出群聊」 「“陆辞树”退出群聊」 「“徐骁行”退出群聊」 只剩下一个老实巴交的同学顾沫白还在群里。 顾沫白慢吞吞地回复:“……我们……应该……早就知道了……[擦汗]」” 发完这句,顾沫白也默默退群了。 裴诵看着瞬间空荡荡只剩下他自己的群聊界面,又抬头看看包厢里那几个同样被拉进群、此刻正一脸茫然看手机的同学,一股被全世界欺骗的悲愤涌上心头。 他猛地站起来,对着空气悲愤大喊:“靠!你们都知道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旁边不明所以的同学问:“裴诵?知道什么啊?” 裴诵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摔,丢下一句:“一群蠢货!” 拉起旁边看戏看得正欢的陆辞树,气鼓鼓地冲出了包厢:“陆辞树!回家!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宋星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口干舌燥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房间布置。他懵了几秒,转头看见身边还在沉睡的江昼声,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江昼声家。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是江昼声的。 他下意识掀开被子看了看里面,还好,内裤还在。 这让他松了口气。这时,身边的江昼声动了一下,似乎要醒了。宋星意赶紧轻手轻脚下床。 走出房间,客厅里,江心暖正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茶几上摆着零食。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指了指左手边:“卫生间里有新的牙刷毛巾。饿了吧?吃的在厨房,我去给你热热?” 宋星意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姐姐,我自己来就行。” “别客气,”江心暖这才抬眼看他,笑了笑,“左边卫生间。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嫌弃地皱眉,“去把你屋里那头睡猪叫起来吃饭!都这个点了!我去叫他他肯定又要朝我发脾气!也就你能叫得动他!” 宋星意乖乖应下,又回到卧室。江昼声果然还闭着眼。宋星意坐到床边,轻轻推了推他:“江昼声?醒醒,该起床吃午饭了。” 江昼声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挣扎着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没睡醒的茫然。 宋星意看他这样子,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手感不错:“快起来啦!” 江昼声抓住他作乱的手,顺势弯腰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手臂收紧。宋星意被他抱得痒痒的,笑着推他:“喂!姐姐还在外面呢!赶紧起来!” 江昼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嘟囔了一句:“她怎么还在……” 带着点起床气,垮着脸下床去洗漱了。 宋星意跟在他后面解释:“姐姐给我们热饭呢。” 等两人洗漱完坐到餐桌旁,江心暖已经把热好的饭菜摆好了。三人安静地吃着迟来的午餐。 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消食。江心暖随口问:“不是要去北城玩吗?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走?现在好订机票了,记得赶在除夕前回来。” 江昼声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立刻问:“‘我们’?姐,你也去北城?” 江心暖翻了个白眼:“谁要去北城了?那地方有什么特别好玩似的?我甜品店忙得很!” 她纯粹是顺口提醒。 宋星意拿出手机:“我们明天就走吧?我看看机票。” 江昼声点头:“好。” 两人很快订好了第二天下午飞北城的机票。江心暖提醒:“北城可比这儿冷多了,带点厚衣服。” 宋星意答应着:“嗯,我待会儿回去收拾几件保暖的。” 属于两人的甜蜜旅程,即将开始。 飞机平稳降落在北城机场时,是下午四点。北方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 两人打车到了江昼声提前订好的酒店,放下行李稍作休整,江昼声就带着宋星意钻进了一条热闹的小巷。 “带你去吃一家我从小吃到大的云吞面,地道的北城味道。”江昼声熟门熟路地推开一家不起眼小店的门。店面不大,因为来得早,也没什么人,热气腾腾。 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大叔,一看到江昼声,眼睛就亮了:“哟!小江!好几年没见你来了!嚯!这次还带女朋友来了?”他打量着宋星意清秀的脸和略长的头发,笑呵呵地问。 宋星意有点尴尬,但也懒得反驳,只是笑了笑。 江昼声说了一句不是女朋友,老板以为江昼声在害羞,可刚寒暄了几句,有客人来了,江昼声点了两碗招牌云吞面。 面很快端上来,清汤白面,撒着翠绿的葱花,云吞皮薄馅大。宋星意尝了一口,汤头很鲜,面也劲道。 他想起江昼声在信里提过:“我记得你信里写过,你喜欢加两勺酱油一勺醋?”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调料瓶。 “哎!那个醋……”江昼声想阻止已经晚了。宋星意豪爽地往自己碗里倒了两勺酱油和一勺红彤彤的辣椒醋。 “嘶——!”一口下去,宋星意瞬间被辣得眼泪鼻涕齐流,猛灌了好几口冰水。 老板正好过来送小菜,看到宋星意辣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乐了:“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这辣椒醋是我们家自己熬的,劲儿可大!看你辣的,来来来,叔请你们喝牛奶解解辣!我跟小江都是老熟人了!”他热情地拿来两盒牛奶。 江昼声接过,拧开盖子递给宋星意。宋星意接过来“吨吨吨”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老板又问:“小江,你姐这次怎么没一起来玩?” “她店里忙。”江昼声简短回答。 宋星意觉得这面其实味道很好,就是太辣了,缓过劲来还想再吃几口。老板看他这样,又笑起来:“姑娘,别硬撑了!这辣椒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宋星意终于抬起头,看着老板,认真地说:“老板,我是男生。” 老板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宋星意,随即拍着脑门哈哈大笑:“哎哟喂!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小伙子长得太俊了,白白净净的,我还以为是姑娘呢!对不住对不住!小江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这顿算叔请你们的!赔罪赔罪!” 江昼声:“……” 宋星意摆摆手:“没事没事。”他看着自己那碗红彤彤的汤,再看看江昼声那碗清汤寡水的,灵机一动:“我们换一碗吧?你这碗还没加料。” 最终两人交换了碗,宋星意开开心心吃完了那碗“安全”的面。 吃完饭,两人在灯火初上的北城街头散步消食。走过一座古朴的石桥,叫做北浜桥,江昼声拉着宋星意停下,指着桥下靠近岸边一处黑黢黢、杂草稀疏的地方:“喏,看见那块地了吗?小时候我姐骗我说那里能钓到鱼,还给我买了根儿童钓鱼竿。我就傻乎乎地跟她在那儿蹲着,腿被蚊子咬得全是包。用的鱼饵还是在小商店买的劣质饵料。” 他笑了笑,继续道:“结果有一天,我还真钓上来一条小鱼,大概就巴掌大。我特兴奋,非缠着我姐要把鱼寄给你看看,结果第二天鱼就死了。我当时就认定是我姐故意弄死的,气得整整一天没理她。” 宋星意听得有趣:“那你最后怎么原谅她的?” 江昼声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跟你一样,一块小蛋糕就哄好了。” 宋星意笑着推了他一下:“去你的!” 这时,一个推着自行车、插满糖葫芦草把的大娘吆喝着经过:“冰糖葫芦——” 空气中弥漫开诱人的甜香。宋星意被吸引过去:“大娘,糖葫芦怎么卖?” “山楂的6块,水果的8块!”大娘热情地回答。 宋星意看着草把上晶莹剔透、个头饱满的糖葫芦,感叹道:“这么大一串,在杭城起码卖二三十!” 他转头问江昼声:“你要吗?” 江昼声摇头。 宋星意就买了一串山楂的,想起江昼声说过扁山楂更好吃,特意挑了一串扁山楂的。咬一口,糖壳脆甜,山楂微酸,口感很好。 两人继续走着,听着周围行人用听不懂的方言交谈。 宋星意吃了半串,觉得有点腻了,很自然地把剩下半串塞到江昼声手里:“不想吃了,给你。” 江昼声接过来,一路走一路吃,回到酒店时,刚好吃完。 回到房间,江昼声问:“明天想去哪儿玩?” 宋星意还没想好:“没想好呢。”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玩累了,宋星意刷着短视频,突然眼前一亮,举起手机给江昼声看:“我们去滑冰!或者滑雪!怎么样?” 视频里是北城著名的滑雪场和冰场。 江昼声笑着:“好。” 第二天,江昼声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亲了亲还在熟睡的宋星意的额头,然后出门打车直奔市中心的专业户外用品店。 他给两人各买了一套合身的滑雪服、手套、护目镜等装备,还特意挑了两双合适的冰刀鞋。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宋星意还没醒。 江昼声把东西放好,又回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宋星意的脸颊和嘴唇:“宋星意,起床了。” 宋星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问你个事,”江昼声轻声问,“你以前学过滑冰吗?” 宋星意闭着眼摇头:“没有……” “那好,”江昼声揉揉他的头发,“你再睡会儿,我们下午再去滑冰场。上午先休息。” 他体贴地让零基础的宋星意多睡会儿养足精神。 等宋星意再次沉沉睡去,江昼声走到房间的阳台,看着楼下清晨的街道。他习惯性地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雾升起,他目光随意地扫过楼下稀疏的行人车辆。 突然,他的视线和一个站在街角、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对上了。那人似乎一直在抬头看他们这个楼层。被发现后,对方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消失不见。 江昼声微微蹙眉,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弹了弹烟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晋晋现在连亲都不能写了吗,服了,每一章都是高审[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玩 第39章 第 39 章 下午,两人打车到了市郊一家颇有名气的滑冰场。推开厚重的保暖门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堪比学校操场的巨大冰场,光滑如镜,却空旷得惊人——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宋星意惊讶地环顾四周:“这么大地方,怎么人这么少?” 江昼声牵着他往里走,语气平淡:“下午这场我包了。” “包了?”宋星意更惊讶了,“为什么?” “人多,万一你摔了,被人撞到或者踩到会很危险。”江昼声一边帮他拿冰鞋一边解释。 宋星意不服气:“我为什么会摔倒?” 两个小时后,这个问题得到了充分且生动的解答。 冰面上,宋星意像只刚学走路的小企鹅,摇摇晃晃。他拒绝扶着场边那一圈扶手缓慢挪动,执意要追求“自由滑行”和“速度感”。 江昼声通常扶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护着。但宋星意要么是重心不稳毫无预兆地平地摔,要么就是试图加速时手忙脚乱,连带把扶着他的江昼声也拽倒在地。 冰面又冷又硬,摔得宋星意屁股生疼,龇牙咧嘴。 “头疼……”宋星意揉着摔疼的地方抱怨。 在江老师耐心又严格的指导下“膝盖微屈!重心压低!脚要这样蹬出去!”,宋星意终于掌握了基本滑行。 只是刹车还不太利索,常常需要江昼声充当人肉缓冲垫。 日近黄昏,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冰面上。 宋星意玩得兴起,用刚学会还不算熟练的技巧,努力滑出最快的速度,绕着冰场完成最后一圈。 然后,他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兴奋,加速直直地撞向场边等待的江昼声怀里! “砰!” 两人一起摔倒在冰场边缘厚厚的海绵防护垫上。宋星意趴在江昼声身上,笑得喘不过气,还不忘低头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才爬起来。 江昼声揉揉他被头盔压乱的头发:“玩累了?” 宋星意点头,脸颊红扑扑的,额头还带着汗珠:“嗯,饿了。”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江昼声把他拉起来。 两人找了一家当地特色的餐厅饱餐一顿。饭后,他们决定散步回酒店,享受北城冬夜的宁静。 路过一个商场门口的抓娃娃机时,江昼声停下了脚步。他指着里面一个圆滚滚、白白胖胖、脸上印着两团可爱红晕的玩偶团子:“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宋星意凑近玻璃看了看:“这什么啊?你先夹一个给我看看?” 江昼声挑眉,转身去旁边小卖部换了50个硬币。 然而,现实很骨感。江昼声技术欠佳,夹子晃晃悠悠,好几次都差一点。宋星意看得手痒:“我来试试!”结果他试了十几次,同样铩羽而归。 50个硬币很快见了底,两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出口和机器里那个纹丝不动的白团子,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夹了十几次都没夹到?”江昼声揶揄道。 “那你怎么夹了三十多次也没夹到?”宋星意立刻反击。 江昼声笑着又去换了50个硬币:“再试一次。” “对!必须抓到!”宋星意也燃起了斗志。 投币,音乐响起。夹爪落下,抓起,晃动……和之前的几十次似乎没什么不同。 “唉……”宋星意刚想叹气。 “咔哒!” 一声轻响,那个顽固的白团子竟然被夹了起来!稳稳当当地移向出口! “啊!出来了!”宋星意惊喜地叫出声,立刻弯腰去接。 玩偶有点大,卡在了出口边缘。宋星意用力一拔,终于把这个“战利品”抱在了怀里。他翻看着标签:“雪媚娘玩偶?草莓馅的?” 标签上写着“草莓雪媚娘”。 江昼声指指玩偶脸上那两团红晕:“喏,草莓馅在这儿,像你脸红的时候。” 宋星意抱着软乎乎的白团子,手感很好:“像我就送给我吧?” “好,”江昼声点头,“那你今晚可以抱着它睡。” 宋星意边走边思考了几秒,果断把雪媚娘塞回江昼声怀里:“不要,我想和你睡。” 江昼声眼底笑意更深,重新牵住他的手:“好。” 他忽然把身体重量往宋星意身上靠了靠,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我们走快一点吧,我好累啊。” 快到酒店楼下时,江昼声停下脚步,对宋星意说:“我姐在北城有家分店,下午有人投诉,我得过去看一眼,处理一下。” 宋星意正揉捏着雪媚娘玩偶软软的脸,闻言点点头,接过江昼声递回来的那49个硬币:“好,那我先回房间等你。” “嗯,我尽快回来。”江昼声目送着宋星意抱着雪媚娘走进酒店大堂,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直到确定宋星意看不见了,江昼声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他摸出烟盒,点了一支,转身走向旁边那条白天让他留意过的、狭窄幽暗的小巷。 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江昼声深吸一口烟,对着黑暗深处沉声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响。突然,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黑影猛地从角落里冲出来,似乎想夺路而逃! 江昼声反应极快,抬脚精准地踹在对方的小腿上! “啊!”黑影痛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江昼声看清了对方布满红血丝、充满惊恐和一丝狰狞的眼睛。 他蹲下身,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只眼睛在昏光下显得格外锐利:“谁派你来的?这么蠢的跟踪手法?” 地上的男人只是死死盯着他,不说话,身体因疼痛和恐惧微微发抖。 江昼声眼神一冷,伸手猛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对方瞬间呼吸困难。他另一只手夹着燃烧的烟,作势就要往那人被口罩捂住的嘴上按去! “唔!唔唔!”黑衣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起来,“放……放开……我、我就是路过!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江昼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烟头悬在对方眼前:“我待会儿还要去买蛋糕,别耽误我时间。我耐心有限。”他故意抖了抖烟灰,带着火星的烟灰簌簌落在黑衣男的脖颈里,烫得他一阵抽搐。 眼看逃跑无望,又打不过,黑衣男彻底崩溃了,嘶声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干了!不干了!” “江锦华派你来的?”江昼声手上力道又重了两分,对方的脸已经开始发紫。 “不……不是!我……我不干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就收了钱……”黑衣男语无伦次。 江昼声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冰冷:“回去告诉他,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一切,早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他松开手,将还在燃烧的烟头直接摁熄在对方裸露的手背上! “啊——!” 一声压抑的惨叫在小巷里响起。 江昼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仿佛掸掉什么灰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巷。他径直走向附近一家精致的甜品店,买了一块宋星意喜欢的蓝莓慕斯蛋糕,打包好,脸上的寒意早已消散,恢复成温和的模样,快步走回酒店。 宋星意已经洗好澡,穿着睡衣靠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回来啦?” 这一声简单的问候,像暖流瞬间融化了江昼声身上最后一丝从外面带回来的戾气。他把蛋糕递过去,带着点期待:“给你带了蓝莓慕斯。” 宋星意眼睛更亮了,但随即又皱起小脸,有点纠结:“可是……我已经刷过牙了……” “没事,”江昼声揉揉他的头发,“吃完再刷一遍就好。” 宋星意立刻开心起来,接过蛋糕,盘腿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满足得像只被投喂的小猫。 江昼声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宋星意吃完蛋糕,把盒子收拾好,看到江昼声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他走过去拿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准备挂到椅背上。 靠近时,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一点……说不清的、类似灰烬的味道钻入鼻腔。 等江昼声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宋星意看着他,直接问:“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江昼声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应道:“嗯,今天有点累,路上抽了一根。” 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坐在床边的宋星意,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点依赖的意味。 宋星意感受到他的疲惫,没再追问,只是侧过脸蹭了蹭他:“少抽点。” 其实宋星意自己对烟瘾不大,一周也就一两根,在南方潮湿的天气里,烟放久了还会潮掉,经常要重新买。 烟味本身他不讨厌,甚至觉得江昼声指间淡淡的烟草味有点特别,但他总觉得对身体不好,只当是偶尔的一点消遣。 这一晚,宋星意依旧是被江昼声缠着亲得晕晕乎乎、喘不过气,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的。 翌日清晨,宋星意是被嘴巴干裂的刺痛感弄醒的。他迷迷糊糊地下床想去喝水,刚张开嘴,唇瓣上细微的裂口就被牵扯得一阵刺痛。 “嘶……”他皱着眉,决定先去厕所放水。 他睡眼惺忪地拉开卧室门,径直走向卫生间。刚握住卫生间门把手,正对面的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江昼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全身**,□□!水珠顺着他精悍的肩背、紧窄的腰腹线条滚落。 宋星意瞬间石化!眼睛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大脑彻底宕机! 江昼声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跨过来,“砰”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并且“咔哒”一声反锁了!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宋星意甚至能感觉到从浴室里散逸出的、带着薄荷沐浴露香气的冰冷水汽江昼声刚才洗的是冷水澡! 门关上的巨响终于震醒了宋星意。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两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连原本汹涌的尿意都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吓得缩了回去。 他脚步虚浮地坐回床边,低着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身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江昼声……他还是人吗?!怎么可以……那么大?!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尺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靠好大…真的好大……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开了。江昼声穿着睡衣走出来,耳根也泛着明显的红晕。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的安静。 宋星意先开口,声音还有点飘忽:“那个……对不起啊……我刚起来脑子不清醒……没注意……”他都不敢看江昼声。 江昼声在他旁边坐下,声音还算平静:“没事。你去用厕所吧。” 宋星意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大清早洗冷水澡啊?会感冒的。” 他走回来,伸手捧住江昼声的脸,入手是冰凉的触感。 江昼声抬起眼,看着宋星意,眼神坦荡,语气平淡地吐出四个字:“早上ying了。” 宋星意:“……?”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理解了这个直白的答案。 脸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讶:“怎……怎么会这样?” “正常生理现象。”江昼声解释,顿了顿,目光落在宋星意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跟你肯定也有点关系。” 宋星意脸更热了,心跳加速,语无伦次地反驳:“你……你自己那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江昼声低笑一声,站起身,朝宋星意靠近一步。他比宋星意高一些,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和淡淡的压迫感,眼神深邃:“肯定有关系。” 他微微俯身,凑到宋星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而直白的声音说:“光看着你……我就兴奋。” 他顿了顿,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说得直白点,我想……”江昼声更加靠近了一点,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宋星意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推开江昼声,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砰”地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微凉的空气让他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周末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江昼声看着宋星意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卫生间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小孩儿真是太好玩了,稍微逗一下,反应就这么大,像只受惊后炸毛又慌不择路的小动物。 等宋星意磨磨蹭蹭、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地从卫生间出来时,江昼声已经神色如常地换好了衣服。 “去滑雪吗?”江昼声主动提议,打破了空气中残余的一丝尴尬。 果然,宋星意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点不自在被兴奋取代:“好啊!我们去滑雪!”他早就对滑雪心心念念了。 两人打车去了北城最大的滑雪场。 全副武装——滑雪服、护目镜、头盔、手套——穿戴整齐后,他们坐着缆车缓缓上山。越往山顶,视野越开阔,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空气冷冽而清新。 到了适合新手的坡顶,江昼声先做了示范。他选择了单板,毕竟单板对宋星意这种追求“帅”和“自由”的人来说,吸引力更大。 “看好了,”江昼声调整了一下护目镜,语气认真起来,“首先,重心要压低,膝盖弯曲,像这样。”他做出标准姿势。 “身体放松,但核心要稳。眼睛看着你要去的方向,不要低头看板。” 宋星意看得目不转睛,努力记下每一个细节。 “转弯的时候。” “肩膀和胯要带动板子转动,重心移到前脚掌或后脚跟来控制方向。记住,是用身体带动,不是只用脚踝蛮力。” “刹车呢?”宋星意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刹车最简单,”江昼声笑了笑,“板子横过来,与下滑方向垂直,用板刃卡住雪面。就像这样——”他流畅地做了一个横刹停稳。 “关键是速度控制和角度,角度太大容易摔,太小刹不住。多练练感觉就有了。” 他反复示范了三遍,每个动作细节都拆开讲得很仔细,又叮嘱了好多注意事项,比如如何安全摔倒、怎么上魔毯等等。 宋星意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点头,嘴里还默默重复着要领。 “我先滑下去,在下面等你。”江昼声最后检查了一下宋星意的装备,“别急,慢慢来,按照我刚才说的做。我就在下面看着你。” 他其实并不太相信宋星意第一次滑单板就能完美掌握,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救援的准备。 江昼声率先滑下,动作流畅而稳健,很快到了坡底。 他转过身,仰头望向山顶。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整个山坡都铺满了钻石。滑雪的人们像彩色的音符,在白色的五线谱上欢快地跳跃移动。 寒风刮过,卷起细微的雪沫,空气里弥漫着冰雪特有的清冽气息。江昼声的目光紧紧锁定山顶那个小小的、穿着亮色滑雪服的身影。 山顶上,宋星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忆了一遍江昼声教的要领。 他朝着坡下江昼声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身体前倾,雪板开始移动。 起步有些笨拙,雪板不太听使唤,扭动了几下,差点摔跤,但他很快稳住了。 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重心压低,身体放松,目光看向前方,雪板开始顺着坡道流畅地下滑。速度越来越快,风吹得护目镜呼呼作响,但他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刺激。 坡下的江昼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宋星意竟然滑得像模像样,虽然动作还略显生涩,但平衡感极好,胆子也大。 他灵活地避开了前面的几个游客,速度控制得居然不错。 最后一段陡坡,宋星意加速冲下,在接近坡底时,他回忆着江昼声的示范,身体带动雪板猛地一拧—— “唰!” 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刹!雪板精准地横在雪面上,激起一片漂亮的雪浪,稳稳地停在了江昼声面前几米处。 他一把摘下护目镜,汗湿的额发微乱地搭在眉骨,运动后的脸颊透着一层热血奔涌的绯红,被冷风一激更显生动。 他呼吸还未平稳,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明晃晃的得意看向江昼声:“怎么样?帅不帅?技术还不赖吧?” 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刃,浑身散发着张扬又耀眼的气场,与平时那个容易炸毛、耳根子软的他判若两人。 江昼声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额前湿发,指尖无意间擦过发烫的皮肤。 他眼底含笑,目光始终没离开对方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何止不赖?你过弯的那个瞬间,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略略倾身,将声线压得慵懒又认真,“宋星意,你这简直帅到犯规了,我刚才差点没缓过来。” 宋星意别过脸轻哼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两人玩得忘了时间,从单板到双板,从初级道到尝试中级道,甚至还去玩了雪地摩托和轮胎滑降。 直到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咕咕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雪场。 回酒店简单整理了一下,两人出门觅食。按照江昼声的记忆去找一家他小时候常去的餐厅。 人行道上,宋星意被江昼声牵着走。 江昼声似乎有点忙,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回消息。 宋星意则低着头,目光被路面上那一条条凸起的黄色盲道吸引。 看着那长长的、指引方向的盲道,宋星意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视力极差、几乎等同于盲童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爸妈担心他出事,很少允许他独自出门。 他只好闷在家里,问家里的智能机器人小里同学:“小里同学,盲人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随便出去玩呢?” 小里同学用机械音回答:“盲人可以外出,但他们主要依赖盲杖和盲道。盲道是他们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为他们留下的、最广泛也最深刻的印记,指引他们安全前行。” 正回忆着,他看见好几辆共享单车随意地停放在盲道上,彻底挡住了去路。 宋星意皱了皱眉,摇了摇江昼声的手:“江昼声,你看这些自行车,都把盲道挡住了。这样肯定会有人不小心绊倒的,太危险了。” 江昼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顺着宋星意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是不太好。”他收起手机,“那我们把它移开吧。” 两人一起动手,将整条人行道上占用盲道的自行车一辆辆搬到旁边不碍事的空地上,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黄色通道。 看着变得整洁的盲道,宋星意轻声说:“他们的世界真小,只有脚下这一条窄窄的盲道。而正常人,却可以在整个无限的世界里随意留下脚印。” 江昼声揉揉他的头发,声音温和却有力:“但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爱,可以成为他们感受这个大千世界的另一双眼睛。善意和帮助,同样能让他们‘看’到更多的风景,甚至重获新生。这条盲道,就是其中一种无声的关爱。” 宋星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晚上吃完饭,两人散步回酒店,路过灯火璀璨的中央公园。 宋星意指着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住宅小区:“你家以前就住这儿,对吧?你信里说过,从你家门口出来就是这个公园。你还说……”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还从那个蓝色的滑滑梯上摔下来过,哭得可惨了,信纸上还有泪痕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江昼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已经褪色的蓝色滑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现在那房子应该早就卖出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其实……当时不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 宋星意正舔着刚买的冰淇淋,闻言停下动作,好奇地看向他:“嗯?那是怎么摔的?” 江昼声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那时候……小区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觉得我脸上的胎记很恶心……经常欺负我。那天,他们把我骗到滑梯顶上,然后……把我推了下来。” 他收紧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和恐惧,“真的好痛……骨头像断了一样……” 宋星意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转过身,捧着江昼声的脸,认真地看着他那块如今已很淡的胎记,语气坚定:“他们胡说!胎记明明很好,很特别!像我就很喜欢!”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处皮肤,“那是他们不对,是他们坏。没关系,”他眼神澄澈而认真,带着一种纯粹的守护欲,“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昼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身后环住宋星意,低头将吻落在他后颈,像触碰一片温热的雪。 他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看怀里的少年对付那颗冰淇淋球,偶尔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一下,浓郁甜香混着十二月清冽的夜风,无声无息漫开——那是一种,让人心甘情愿沉溺的温暖。 如果您有其他风格或视角方面的偏好,我可以进一步为您调整。 他们在北城又痛快地玩了三天。准备回家的前一晚,江心暖打来了视频电话。 “喂?你们俩什么时候滚回来过年啊?”姐姐明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明天下午的飞机。”江昼声把手机递给凑过来的宋星意。 “姐姐!”宋星意开心地打招呼。 “星意玩得开心吗?”江心暖笑着问。 “特别开心!”宋星意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姐姐分享这几天的趣事,去了哪里,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江心暖也笑着分享自己当年在北城那些地方的见闻。 当宋星意提到中央公园和那个蓝色滑梯,说起江昼声摔下来的往事时,江心暖在屏幕那头嗤笑一声: “嗨!别提了!这小子后来憋着股劲,等伤好了,找准机会把那几个推他的小混蛋挨个揍了一顿,揍得人家哭爹喊娘的!结果人家家长找上门来理论,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就说了他两句,让他别老是打架。好嘛,他可委屈了,晚上躲房间里一边掉金豆豆一边给你写信诉苦呢!” 宋星意听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想到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江昼声,脸上有点发烫,原来他早就自己报仇了。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根本停不下来。 江昼声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揉捏着那个雪媚娘玩偶,看到时间已经跳到十点半,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姐姐发了条消息:“我们要睡了,明天赶飞机,你赶紧挂。” 视频里的江心暖低头看了眼手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对着宋星意笑着说:“哎呀,星意,我男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先挂了啊!明天机场见!” 宋星意乖乖答应:“姐姐拜拜!” 挂了电话,宋星意躺回江昼声怀里,好奇地问:“姐姐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好像有一个月了吧,”江昼声把玩着他的手指,“她发过朋友圈,你没看到?” 宋星意摇头,他确实不常看朋友圈。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江心暖的朋友圈,往下翻,果然找到一个多月前,姐姐发了几张和一個男生的合影,配文是“试试看”。 宋星意放大照片,仔细看着那个男生。男生长得挺帅,笑容阳光,最惹眼的是他有一头利落的短发,但耳后有一小缕非常醒目的蓝色挑染。 “哇,”宋星意感叹,“姐姐男朋友挺帅的啊!你看他这个挑染,好酷!” 江昼声连头都没抬,继续揉着雪媚娘,语气平淡:“这种搞挑染的,一般都不太靠谱。而且这颜色……也不怎么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宋星意坚持自己的审美,“我觉得挺有个性的,很好看啊!” 江昼声没再接话,直接把被子拉上来,蒙在宋星意头上,顺手关掉了灯:“快睡觉,明天要早起赶飞机。” 宋星意在黑暗中被被子裹住,愣了几秒,才手忙脚乱地钻出来。 他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捣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悄悄钻进了江昼声的怀里,抱住他的手臂,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黑暗中,江昼声没说话。宋星意以为他真生气了,想了想,摸索着凑近他的脸颊。 他想亲亲江昼声那块胎记的位置,但黑暗中看不确切,只能找了个大概的位置,轻轻地亲了一下。 “江昼声?”他又小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过了几秒,江昼声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没生气。” 宋星意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他接着说:“但是如果你再说话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宋星意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江昼声的手臂收紧,将他整个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清晰地传入宋星意耳中:“……我会把你衣服扒光,然后……”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暗示意味十足。 宋星意被他这直白又粗鲁的话吓到了,脸上“轰”地一下烧起来,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他妈神经病吧?!”他羞恼地骂了一句,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江昼声,但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 夜深了,旁边江昼声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宋星意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以为和江昼声睡在一起,就能摆脱安眠药了,虽然他确实带了一小瓶以备不时之需,但现在他脑子乱糟糟的,心跳快得离谱。 江昼声刚才那句话,还有之前那些亲密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这个姿势明明很舒服,怀抱也很温暖,可他却越来越清醒。 他在心里愤愤地想:江昼声,你这个人……真的很自私! 结果第二天,宋星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几乎是凭着本能被江昼声拖起来的。他瘫在床上,看江昼声一个人忙前忙后,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妥当,才勉强爬起来,匆匆刷了个牙洗了把脸,连羽绒服里面的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江昼声拉着,昏昏沉沉地赶往机场。 第41章 第 41 章 两人一路紧赶慢慢,终于在舱门关闭前最后一刻登上了飞机。 宋星意几乎是瘫倒在商务舱宽大的座椅里,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空乘送来柔软的毛毯,他把自己裹紧,侧身躺下,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商务舱的座位中间隔着过道,江昼声看着对面蜷缩着睡熟的宋星意,伸手想替他拢一拢毯子都有些不方便。 这种不便感让江昼声微微蹙眉。 他想起父亲江锦华名下其实就停着两架湾流G650ER,产权清晰。完全可以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尽快过户到自己控制的离岸公司名下。 比如利用之前掌握的、江锦华某些不为人知的财务漏洞施加压力,或者通过母亲生前留下的部分股权文件主张权利。 但一想到要动用那些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手段,哪怕目的是夺取本就该属于母亲和他们姐弟的东西,他还是觉得有些膈应和……恶心。 “还是自己买吧。”江昼声看着宋星意安静的睡颜,心里默默盘算。“庞巴迪环球7500或者湾流G700都不错,航程够远,客舱更安静舒适,内部空间也可以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定制……得加快那几家剩余公司的资产转移和变现速度了。”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几个正在进行的并购案和股权交割时间表。 三个半小时的航程在宋星意的沉睡中很快过去。 飞机平稳降落在杭城机场时,他也正好睡醒。充足的睡眠让他恢复了活力,下了飞机就变得生龙活虎。 取了行李后,他甚至调皮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让江昼声推着他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 在接机口,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江心暖。她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温和的男人。 “姐姐!”宋星意从行李箱上跳下来,开心地跑过去,甜甜地打招呼。 江心暖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的少年,再瞥一眼后面推着两个行李箱、面无表情慢慢走过来的自家弟弟,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极其强烈的对比感:自家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无趣、怎么……闷骚!甚至有种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旁边那头沉默寡言的……嗯……猪给拱了的离谱感觉! 她张开手臂,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宋星意:“哎呀!星意宝贝!想死姐姐了!” 她松开宋星意,指了指旁边的男人,“我男朋友,齐翊。车在外面等着呢。” 齐翊笑着朝宋星意伸出手,刚想自我介绍,宋星意一时嘴快,脱口而出:“姐夫好!我叫宋星意。” 齐翊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声音温和:“心暖常跟我提起你,果然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孩子。初次见面,我叫齐翊,这是见面礼,请多指教。”他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宋星意有些惊喜,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姐夫……” 江昼声在一旁淡淡补充:“他给我们都准备了礼物,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碰面,没来得及给你。” “谢谢齐翊哥。”宋星意再次道谢,抱着礼物坐进车的后座。 车里,江心暖和齐翊坐在前排,江昼声和宋星意坐在后座。 宋星意看着窗外熟悉的杭城景色,心里却泛起一丝细微的疑惑和暖流:为什么齐翊哥也会给我准备礼物呢?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我和江昼声他们是一家人,而这份礼物是自然而然的、给家里人的一份心意。 这种莫名的归属感,其来源远不止手中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它源于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分享生活琐碎时,江身边那几句简单却从不缺席的回应; 源于他偶尔流露出一点低落时,那条总能及时到达的、带着鼓励的私信; 甚至源于某次清晨偶遇,江昼声笑着递过来的、恰好是他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小蛋糕…… 宋星意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算好。 出身即伴随着失明和严重的先天紫外线过敏,仿佛被命运无形的手禁锢在四方天地里,除了家,哪里都去不了。 即便后来幸运地重获光明,那份对广阔世界的怯懦和长久以来的习惯,依然让他常常守着那方寸之地。 他似乎又什么都有。 父母在杭城打下偌大家业,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但那富丽堂皇的别墅,常常空荡得只有他和保姆、医生。 他知道父母并非不爱他,他们常年在外奔波,是为了给他创造更好的医疗条件和未来。他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一点小小的伤心。 这些小小的伤心像尘埃一样,慢慢堆积,但只要父母回来一次,见上一面,那些尘埃仿佛就能被一键清除。 然后,再次开始堆积,周而复始。他的情绪似乎总在负值区间徘徊。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一生或许就会这样,在寂静和等待的循环中缓缓度过。 直到江昼声的出现。 他像一道强光,突如其来地照进他规整却灰暗的世界。 作为笔友,他对他内心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那忙碌的父母。 他精准地懂得他的孤独、他的渴望、他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委屈与骄傲。 他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解药,将他从那长期徘徊的负值情绪中,猛地、坚定地拉到了明媚的正值。 他更像数学中的洛必达法则,当他迷茫困顿于近乎无穷的虚无与不确定时,江昼声用绝对的耐心、理解和爱,为他提供了那个可以“求导”的支点,让他得以突破枷锁,厘清混乱,重新定义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让他真正地重获新生,长出直面世界的血肉与勇气。 也正如同江昼声自己所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的爱,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大好世界,重获新生。” 江昼声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盲杖,引领他走出那条窄窄的“盲道”,真正踏入了广阔而鲜活的人间。 车子驶入江心暖家所在的别墅区。 这是姐弟俩母亲留下的房子,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平时显得有些冷清。 “好了,男人们,动起来!”江心暖指挥道,“新年新气象,把这些春联福字窗花都贴起来!贴完跟我包饺子!” “好!”三个男人异口同声。 江昼声直接拉着宋星意去负责大门口的对联。 对联是江心暖亲手写的,颜筋柳骨,苍劲有力,姐弟二人在书法上都深得母亲真传。 江昼声扶着梯子,宋星意爬上去。前者负责在下而看位置。 宋星意把对联最上面涂上胶水, “左边一点……再高一点点……” “好了吗?齐了吗?” “齐了。”江昼声确认后,宋星意才重重按下,把红底金字的对联稳稳贴上,手上不小心沾了些闪亮的金粉。 贴到最顶上的横批时,宋星意他站在高处,低头看着下面紧紧扶着梯子、眉头微蹙的江昼声,忍不住笑了。 无所不能的江昼声其实恐高!连贴个对联都不敢爬太高,刚才还硬要拉着他一起。 他笑着把横批贴好,下来时,故意在江昼声头发上揉了一把,把他梳得整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江昼声顶着一头乱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梯子搬到别墅其他地方。 落地八扇明亮的玻璃窗,每一扇都贴上了寓意吉祥的剪纸窗花;电视机背景墙上,挂起了两串小巧玲珑的红灯笼;每一扇房门,都倒贴上了饱满的“福”字。 原本略显冷清的房子,瞬间被这大片大片的中国红装点得喜庆洋洋,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和温馨的生活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热络起来。 贴完装饰,几人转移到开放厨房的中岛台。江心暖已经拌好了馅料,擀好了饺子皮,面前摆了半屉子元宝似的饺子。 “看好了啊,”她给三个人示范了一遍,“馅料别太多,边缘捏紧,不然一煮就破。”她动作麻利,一捏一个,看得人眼花缭乱。 示范完,她就坐到旁边的高脚椅上,优哉游哉地吃起葡萄:“哎呀,三个帅哥给我包饺子,我这命也太好了吧!” 宋星意学着样子,舀了一大勺馅放在皮上,结果根本捏不拢,只好用勺子一点点往回舀馅料,反复好几次才勉强合上。 好不容易包好一个,放在屉子上,那饺子却像个不服管的淘气孩子,软趴趴地瘫着,边缘还咧开了一条缝。 宋星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江心暖笑着走过来,喂了一颗剥好的葡萄到他嘴里:“心意到了就行!你们这边过年是不是不怎么兴吃饺子?” 宋星意哪里知道本地习俗,他长这么大,一直觉得过年似乎也就是一顿更丰盛的家宴而已,包饺子确实是头一遭。 他老实回答:“嗯…我没包过。”顿了顿又有点抱歉地看着那个破皮的饺子,“这个…要不我重包一个吧?” 江心暖立刻拦住他的手:“别!你包的,都给江昼声吃!他肯定爱吃!” 旁边正在认真包饺子的江昼声头也没抬,语气自然无比:“嗯,你包的,我都吃。” 宋星意的耳根又不争气地红了,心里却甜丝丝的,小声道:“……好吧。”于是继续埋头创造他那些形状独特的“专属饺子”。 齐翊在一旁看着,一边包着形状标准的饺子,一边笑着感叹:“你们俩感情真好,怎么看都像在热恋期。” 宋星意原本笑着,听到这话,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齐翊哥怎么会这么自然地说出“你们俩”、“热恋期”这种话?是姐姐告诉他了吗?可是……齐翊哥能如此坦然接受自己身边有一对同性恋人吗?他这话……是纯粹的调侃,还是带着别的意味? 宋星意越想越觉得有些忐忑和惭愧。 他和江昼声恋爱,并不惧怕外界任何异样的目光,但他很怕因为自己的关系,让身边亲近的人感到不适甚至被影响。 姐姐对他这么好,如果因为他们的关系让齐翊哥和姐姐之间产生什么隔阂……宋星意刚刚还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蔫了下去,手下包出的饺子更是丑得各具特色,他一共包了十一个,每一个都丑得“精辟无比”。 江心暖把包好的饺子分批放进冰箱冷冻,洗了手说:“我和齐翊去外面再置办点年货,晚饭你们自己解决哦。” 两人穿上外套出门。刚关上门没几秒,门又被推开一条缝,江心暖探进头来,笑着对宋星意说:“星意,门口袋子里还有一副对联和福字,是给你买的,记得带回你家贴上啊!” 齐翊在外面细心地替她整理好围巾,两人相视一笑。 隐约能听到齐翊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难怪你跟我交往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能接受他俩的关系……他们感情是真好。” 江心暖骄傲的声音飘进来:“那当然!一开始我就这一个弟弟,现在好了,有两个最好的弟弟了!” 门再次关上。 宋星意愣在原地,因为刚刚洗了手手还在滴水。 心里那片小小的阴霾,瞬间被姐姐和齐翊哥这几句简单自然的话驱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暖融融的感动。 原来,爱和接纳,可以如此简单而直接。 江昼声走过来,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现在累不累?累的话我们明天再去贴也行,反正除夕是明天。” 宋星意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真的像模像样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在测试自己的疲劳值,然后说:“我们走吧,我不累。”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月月也好久没喂了,有点担心。” 江昼声接过他擦手的毛巾:“我记得你不是请了上门喂狗的服务?” “嗯,”宋星意穿上外套,拿起自己的行李背包,“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可以在它活动区装个监控,” 江昼声提议,“这样你随时想看都能看到它。” 宋星意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先问问月月的意见。”他脸上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认真。 江昼声被他逗笑,眼神温柔:“好。” 两人打车回到宋宅。 走到家门口时,宋星意下意识地瞥向隔壁那栋一直黑着的别墅——那是陈沁的家,已经空置很久了。 然而此刻,那栋别墅的窗户竟然透出了温暖的灯光! 宋星意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把什么累不累、贴春联都抛在了脑后。 他几乎是跑着冲到了邻居家的铁艺大门前,踮着脚向里面望去。院子里,一个陌生的园丁正在修剪冬青,嘴里还悠闲地吹着口哨。 无数个问题瞬间涌上宋星意的心头,让他兴奋得脑子都有些发麻: 陈沁回来了?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在美国读书有意思吗?成绩怎么样?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会待多久?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她,她当年给自己找的这位“笔友”,根本不是什么女生,而是一个男生,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男生!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讲! 他激动地按下了门铃,心脏砰砰直跳。 园丁听到铃声,转过身,走到大门前,隔着栅栏温和地问:“您好,你找这家的主人吗?” 宋星意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园丁似乎看出了他的急切,笑了笑,轻声说:“他们现在都还没入住呢。里面是家政公司在做深度保洁,顺便搬些新家具进去,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差不多了。” 宋星意愣了一下,没完全听懂,但隐约意识到了一丝不对:“这房子……换主人了吗?” 园丁这才明白宋星意是来找前主人的,略带歉意地说:“是啊,这房子两个月前就卖出去了。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宋星意眼中的光瞬间黯了下去。他呆呆地往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又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哦。” 他转过身,慢慢走回等待他的江昼声身边,声音低低的:“我们回去吧。” 江昼声什么都没问,只是伸出手,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暖包裹住他瞬间低落的情绪。 他低声说:“明天……来我那儿过年吧。陪我过年。” 宋星意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但其实答案早已在心里清晰无比。 走到自家冰冷的防盗门前,他抬起头,看着江昼声,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江昼声输入密码,为他打开门。 奇怪的是,往常早就兴奋地冲出来扑到他腿上的月月,今天却没有动静。 宋星意心里一紧,赶紧小跑着去狗屋那边查看。 只见月月正蜷缩在自己柔软温暖的窝里,睡得四仰八叉,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宋星意在狗屋前蹲下,轻轻碰了碰月月湿漉漉的小鼻子,看着它毫无反应地继续酣睡,独自喃喃道:“看来……得等会儿再问它装监控的意见了。” 江昼声把柔软的羊毛拖鞋提过来,放在他脚边:“换上吧,地上凉。” 换上拖鞋,两人拿出江心暖给的那袋春联窗花。 偌大的宋宅,气派、整洁,却也冰冷得惊人。 在这里住了近十七年,除了狗屋上每年例行公事般贴上的 mini 对联,整个家几乎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新春装饰。 那种热闹的、鲜活的、属于“家”和“年”的气息,似乎从未真正浸染过这里的空气。 不需要撕掉旧联,因为根本没有旧联。 宋星意拿着一个写着“快乐美满”的精致剪纸窗花,在自己卧室纯白色的房门上比划着。 冰冷的白色门板与手中炽热的红色窗花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那红色仿佛带着温度,要努力驱散这一角长久以来的清冷。 他贴得很认真,很缓慢。仔仔细细地在窗花背面涂上点点胶水,对准位置,用手掌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个角落都抚平,压实,仿佛在进行一个郑重的仪式。 江昼声贴完了楼下的,走上来看他。 “下面我都贴好了,你看。”江昼声说。 宋星意转过头,顺着江昼声的身后,望向楼下的客厅、玄关、巨大的落地窗…… 他愣住了。 原本色调简洁、线条冷硬、肃静得甚至有些空旷的一楼空间,此刻却被各种样式的中国红悄然点缀:玄关镜子上倒贴的福字,落地玻璃窗上对称的吉祥窗花,客厅背景墙上垂下的红色流苏小挂饰……那些炽热而温暖的颜色,像跳跃的火焰,突兀却又无比执拗地嵌入了这片习惯了冷清的空间。 宋星意从未见过自己的家……是这个样子的。 “好的……”他下意识地回应,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慌忙偏过头,不想让江昼声看到自己突然失控的情绪。 可江昼声已经看到了。他上前一步,轻声问:“怎么了?”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宋星意想努力忍住,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肩膀止不住地轻轻颤抖,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又剧烈地跳动着,撞得他甚至有点站不稳。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直直摔落在脚上柔软的羊毛拖鞋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润的痕迹。 面前高大的身影靠近,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没…没事。” 宋星意再也支撑不住,将额头抵在了江昼声的肩上,仿佛那里是他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江昼声没有说话,没有追问。 他只是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环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了委屈终于回到家的小孩。 宋星意把脸深深埋进江昼声温暖的怀里,低低地抽噎起来。 声音闷在衣料里,很细很小,却承载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伸出手,紧紧回抱住江昼声,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重鼻音、哽咽得几乎破碎的声音说: “贴得很好,我很喜欢。” “谢…谢谢你……” 对啊,我有好多好多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耐心,谢谢你的懂得。 谢谢你记得我随口提过的喜好,谢谢你在每一个我需要,甚至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刻悄然出现。 谢谢你不厌其烦地教我英语,谢谢你陪我带我出去玩,谢谢你带我回家,谢谢你……让这个冰冷空旷的房子,第一次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充满烟火气和年味的“家”。 点点滴滴,桩桩件件,你对我那么好,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像一位不求回报、骤然降临在我灰白世界里的天使,用最温柔的手笔,为我重新涂抹上色彩。 江昼声却只是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最沉稳可靠的誓言,直接回应了他所有未竟的感激与依赖: “我爱你。” 宋星意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看向江昼声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震动——他没想到江昼声会在此刻,用这三个字来接住他所有的情绪。 他刚想张嘴说什么,江昼声却已经俯身,温柔地堵住了他的唇。 宋星意本来哭了就没什么力气,被江昼声这样突然袭击,更是瞬间软了身子。 但江昼夜的吻并不急躁,而是带着一种安抚的、吮吸的力度,轻易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宋星意很快就迷失在这个充满了怜惜与爱意的亲吻里,张开了嘴,身体也彻底软了下去,全靠江昼声手臂的力量支撑着。 江昼声一手牢牢压住他的后腰,另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可以轻松地站着承受这个吻。 两人就在宋星意卧室门口,贴着那扇刚刚变得“快乐美满”的房门,站着接了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空气中只剩下细微的水声和彼此交织的、渐渐平复的呼吸声。 第42章 第 42 章 脚踝处传来一阵湿漉漉、毛茸茸的痒意。趁着江昼声稍稍退开换气的间隙,宋星意迷迷糊糊地低头看去。 原来是月月睡醒了,正循着气味跑上楼来找他,此刻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枕在他的拖鞋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向上望着,仿佛在疑惑主人们在玩什么游戏。 宋星意像是找到了救星,赶紧趁机从那个令人晕眩的亲吻中脱身。 他弯腰一把将软乎乎的小狗抱进怀里,把发烫的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里吸了一口,掩饰着自己的脸红心跳,声音闷闷地对小狗说:“小孩子不许看。” 说完,抱着月月转身就噔噔噔跑下楼去了,留下江昼声一个人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那个抱着狗“逃窜”的背影,眼神深邃,最终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沙发上,宋星意拿着一个发声玩具逗弄着月月。 江昼声面无表情地走下楼,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那个霸占着宋星意怀抱的小毛团身上,开口问道:“它吃饭了没有?” “啊,还没有!”宋星意这才想起来,“现在可以吃了。你去那个柜子里给它拿点罐头吧。”他指了指厨房旁边一个巨大的储物柜。 江昼声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品牌的狗粮、零食、罐头,分类整齐。他对狗狗的饮食没什么研究,便扬声问:“给它拿几罐?哪种?” “拿三罐吧!” 江昼声的目光在五花八门的肉罐头上一掠而过,最终精准地锁定在几个包装绿油油、主打蔬菜和健康概念的罐头上。 他又顺手拿了一包狗狗蔬菜干,这才关上了柜门。 宋星意把月月带到它专属的小餐桌前。接过江昼声递来的罐头,他熟练地一个个打开,将里面内容物倒进月月的食盆里,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江昼声站在旁边,看着那盆“绿意盎然”的狗粮,嘴角极其轻微地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哪有小狗不爱吃肉?月月明显愣了一下,凑过去嗅了嗅,然后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呜咽,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宋星意听着那声呜咽,心软了,摸了摸它的头:“月月,今天是减脂餐哦,对身体好。” 但看着小狗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又妥协了,“好啦好啦,不要伤心了,我去冰箱给你拿几块牛肉加餐,好不好?” 江昼声提醒:“会不会吃太多?晚上可能睡不着。” 宋星意思考了几秒:“那就拿一小块!”说着起身去厨房。 宋星意一走,江昼声立刻拿起那包蔬菜干,抽出一根,递到眼巴巴望着厨房方向的小狗嘴边,语气平淡无波:“来,月月,吃这个,可好吃了。 晚饭是江昼声在宋星意家那个顶级配置却鲜少开火的厨房里做的。 宋星意本来想帮忙打下手,结果在洗菜时没控制好水龙头,水花四溅,把两人的衣服都弄湿了一片。 江昼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着抽过厨房纸帮他擦了几下,便把他轻轻推出厨房,让他等着。 宋星意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只好乖乖上楼换衣服。 换好衣服下来,他坐在沙发上等开饭,目光扫过茶几下方,又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家里的阿姨们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按照惯例,家里的三位阿姨,只有过年那五天是固定假期,其他时间的休假都是宋星意自己定的,只要提前说,他从来没有不答应的。 可现在,不仅是阿姨,连厨师和司机小李都处于一种“无故缺勤”的状态。 可是他又能问谁? 宋星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怀疑是不是母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这些人的工资都是由母亲的助理直接日结的,并不经过他的手。 而且,大概一个星期前,他发现自己名下几张不常用的卡里,被母亲陆陆续续转走了将近两千八百万。 这些年父母打给他的钱,他根本花不完,除了维持这座大房子的基本运转和日常开销,几乎没有大的支出。 唯一一笔称得上“大额”的消费,是前段时间他偷偷给江昼声准备生日礼物——一套不大但很精致的海景排屋。房子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带着一只狗住。因为他知道江昼声家乡在内陆,很少见到海,他觉得江昼声应该会喜欢。 想到这里,宋星意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挺拔背影,拿出手机,点开了和南斯的聊天框。 买房的事他是拜托这位信得过的画家姐姐帮忙看的,为了不让母亲察觉,他以购买南斯油画的名义,将房款全额打给了她,由她周末带着中介去看房、办理手续。今天,应该是新家具进场的日子。 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阿姐,那边怎么样了?明天上午我过来看看?” 南斯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铃声吓得宋星意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做贼似的看了一眼厨房方向,赶紧跑到阳台,关上玻璃门,才按下接听键。 屏幕那头画面有些晃动,背景音嘈杂,还能看到工人搬着家具走过的身影。 南斯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声音带着笑意:“差不多都搬好啦!就剩几个房间的WiFi明天师傅来装上就可以了。你这儿风景是真好啊!下次必须请我来做客!” “太好了,”宋星意松了口气,“明天早上我过来摆点我的东西,再调整一下家具摆放。” “嗯行,”南斯应着。 她有点好奇地问,“不过你怎么突然想着买房子了?还买两张这么大的床……”她顿了顿,开玩笑地说,“怎么,一天睡一张?还是说万一有客人呢?”她并没多想。 听到“两张床”的目的,宋星意的心跳猛地加速,脸上发烫,含糊地应道:“嗯……就……你说得对,万一有客人呢……” 他赶紧转移话题,“阿姐你过段时间把我买的那几幅油画送过来吧,挂在那里应该很配。” “那肯定!绝对配得上你这海景房!”南斯爽快答应。 沉默在电话两端弥漫了片刻,南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柔软:“小星,今年过年……还是一个人吗?如果不想一个人,阿姐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去年被拒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次,宋星意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厨房。“阿姐,不用了……我谈恋爱了。今年……有人陪我。” 视频那头的南斯明显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喜悦:“真的?太好了小星!终于等到了是不是?我就说你值得最好的!听你这语气,他一定非常非常爱你吧?” “嗯,”宋星意用力点头,仿佛对方能看见,声音里裹着蜜,“他正在给我做晚饭呢。” 他仰起头,冬夜稀疏的星子落在他清澈的眼底,语气恍惚得像在梦游:“阿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南斯被她话语里细微的颤抖触动,放低了声音,笑起来:“傻孩子,这有什么不真实的?难不成他还是天上掉下来,或者从哪个时空穿越过来专门爱你的?” 宋星意也被逗笑了,可笑意过后是更深的茫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太简单了,太顺了,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你明白吗?” 就是因为太美好,才像捧在手里的琉璃,怕一碰就碎。 “难道你喜欢跌宕起伏、虐恋情深,拍成剧能播八十集的那种?”南斯温柔地打趣。 “才不是,”宋星意急忙否定,声音低下去,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怯。 “是他太好了……好到我总觉得……我不配。”这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颤音。 “胡说,”南斯的语气立刻变得坚定而温柔,“你漂亮,善良,骨子里又有趣,是小太阳一样的人。你当然值得。” “我知道……可我就是……”宋星意顿了顿,寻找着准确的词句,“就是被爱得……不知所措了。” 太汹涌的温暖,会让习惯寒冷的人感到害怕。 “我懂了,”南斯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引导般的温和,“那你会主动抱他吗?会不会……忍不住想亲亲他?” 电话这头,宋星意的脸倏地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有的。” “那就对了,”南斯笑了,声音里充满了确凿的欣慰,“你的身体和心都在告诉你,你也在热烈地爱着他。小星,你们是互相吸引,彼此值得。勇敢一点,接住这份礼物,别怕。” 江昼声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但用的都是宋家厨房里顶级的新鲜食材,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健康又美味。宋星意落座,开心地吃了起来。 刚吃没几口,月月玩腻了玩具,又跑了过来。 这次它学乖了,没有去招惹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江昼声,而是把前爪搭在宋星意的腿上,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讨食的可怜相。 江昼声皱了皱眉:“它不是刚吃过吗?小狗吃盐会掉毛,严重了还会生病的。” 他的语气有点严肃。月月好像真的被吓到了,耳朵往后撇了撇。 宋星意看着小狗可怜的样子,对江昼声说:“你别吓唬它了,它胆子小。”他又摸摸月月的头,语气放软。 又对江昼声说:“别理它就好啦,它一会儿就自己玩了。” 小狗似乎能分辨语气,觉得宋星意这边更“安全”,便不再讨食,叼起一颗玩具球,乖乖趴在宋星意的拖鞋上自己啃着玩。 江昼声给宋星意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状似无意地问:“小狗屋那边,是不是也要装饰一下?我看好像贴过小对联。” 宋星意正嚼着牛肉,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筷子,跑到玄关处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礼品袋,放在桌上。 “我早就买好啦!”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纯粹的开心,从袋子里掏出三副特别迷你的春联和几个小小的红灯笼,献宝似的展示。 “你看,这小对联可以贴在狗屋的三层小门上!这个小灯笼可以挂在它屋顶的尖尖上,肯定特别好看!” 他的分享没有一点做作,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或许在别人看来,给狗屋如此兴师动众地装饰有些小题大做,甚至有点“小家子气”。 但对宋星意来说,那是他和月月在这个常常空荡的大房子里,相互陪伴的漫长时光里,为数不多的、充满烟火气的仪式感。 家里其他地方太大太空,装饰起来太麻烦,也觉得没必要,但他总会把小狗屋附近布置得喜气洋洋。 他会给月月穿上崭新的红色小棉袄,一人一狗窝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电视里播放热闹的春晚重播。 没有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没有喧闹团聚的家人,但有小狗开心地吃着碗里比平时多一点的狗粮加餐,有他自己面前那份精心制作并作为一顿奖励的六层牛肉汉堡。 然后,他们会一起到空旷的天台上,望着远方别人家绽放的绚烂烟花。 他早就想买一架无人机,甚至想过买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苦于自己不会开,更苦于母亲绝不允许他私下雇佣任何飞行员 连家里的厨师和阿姨,春节都必须放假五天,也是因为母亲总抱着“春节或许会回国陪他”的渺茫希望。 其实,父母前两年真的回来过,但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其实爸妈已经很爱我了” “给了我这么多钱,让我生活得这么好。” 宋星意曾经抱着月月,坐在狗屋旁柔软的地毯上,看着窗外冰冷的月光这样想。 只是那份爱,常常缺席。而那些小小的伤心,最终总会在他抱着小狗温暖的、打着小呼噜的身体时,慢慢消散。 江昼声静静地听着宋星意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小狗屋的装饰,他没有插话,但他已经从这只言片语和这栋房子过分的冷清中,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些宋星意未曾说出口的、只有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的除夕夜是怎样的光景。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大学时悄悄报考宋星意想去的大学,靠近他,慢慢来。 没想到因为家庭变故,他提前转学来了杭城,又私心地选择了这所宋星意所在的学校。 见面,追求,恋爱……每一步都顺利得像命运早已写好的剧本。 十七岁的江昼声,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视若瑰宝的少年。 他又往宋星意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声音低沉温和:“小狗被你养得很幸福。” 宋星意听到这话,眼睛弯了起来,带着点小骄傲:“它以前是别人不要的小狗,妈妈带它回来的时候,毛稀稀拉拉的,又瘦又小,可怜死了。现在嘛……是有一点点胖了,”“之前的宠物医生还让它减重来着。” “不过没关系,”他忽然挺直背,声音里漾开理直气壮的温柔,“它就是一只小狗,再重我也抱得动它。” 他说完便抬起头看向江昼声,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碎星星,无声地闪烁着那一句:“我厉害吧?” 江昼声笑了笑,伸手用指节很轻地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像触碰一颗沾了晨曦的露珠。 “嗯,”他声音里的笑意低低地荡开,眼底沉着温厚而透彻的光,“最厉害。” “不过,”他话音微微一转,指尖轻轻点向宋星意的碗,“先把这碗饭吃了,再抱小狗,不然,下次该抱不它动了。” “哦,好!” 第43章 第 43 章 吃饭的时候,江昼声的目光不时落在那个堪称豪华的狗屋上。 狗屋设计得极具巧思,整体呈阶梯式,底层最大,堪比一个舒适的婴儿浴缸,铺着柔软的垫子;二层稍小,带有透明的护栏;三层最小,像个瞭望台,放着月月最喜欢的几个玩具。每层之间都有小巧的楼梯连接。栏杆是透明的,四个角则立着米色的、毛茸茸的装饰柱,显得既高级又温馨。宋星意买的迷你对联背面带着魔术贴,刚好可以牢牢粘在那些毛茸茸的柱子上。 对联的角落还印着一串优雅的法文花体字,像是某个设计师的签名,无声彰显着其不菲的价格和独特品味。 江昼声看着那狗屋,忽然说:“我最近闲着没事,自学了一些做小狗点心,明天可以让月月来我那儿尝尝鲜。” 宋星意闻言笑起来:“我之前也试着给它做过,但它嘴可刁了,闻闻就走开了。不过我觉得主要原因是我技术问题,我尝了一口,是苦的。” “我对我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保证让它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宋星意眼睛弯弯的:“连小狗零食都会做?啧,又多了一个我喜欢你的理由。” 江昼声给他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油龙虾汤汤递过去,叮嘱道:“小心烫,吹一下再喝。”他看着宋星意低头小心吹气的样子,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还会更多。你会更爱我的。” “你还会什么?”宋星意的注意力大半在香浓的汤上,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江昼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赶紧吃饭,吃完我们把狗屋装饰一下。” 吃完饭,江昼声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对着那三副迷你对联研究怎么贴最工整。 宋星意则在一旁的储物篮里翻找,拿出好几件给月月买的小衣服,举起来比划:“江昼声,你看月月穿哪条小裙子好看?” 江昼声转过头,看着那几条精致的小裙子,有些诧异:“左边那条吧,月月还是只小母狗?” “不是,”宋星意把月月抱到怀里,挠着它的下巴,“它现在处于一个‘半公不母’的状态。我担心它出去祸害别家的小狗,早就带它做了绝育了。” 江昼声失笑,伸手摸了摸月月粉嫩的肉垫:“那为什么还要穿小裙子?” “穿裤子它走路不舒服,老是绊倒。只穿衣服我又怕它屁股着凉。”宋星意拿起一条红色格纹的厚棉裙,仔细地给乖乖吐着舌头的月月套上,整理好背后的蝴蝶结。 “这种小裙子又保暖又好看,多合适!” 月月穿上新裙子,似乎也很满意,在宋星意怀里扭了扭。 江昼声看着这一幕,眼神柔软:“它看起来还挺喜欢的。嗯,是条漂亮的小狗。” 宋星意很骄傲地扬起下巴:“对啊,谁说小公狗就不能穿裙子了?” 江昼声目光转向他,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那……你可以穿裙子吗?”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诱惑,“就穿给我看。” 宋星意下意识捂住了月月的耳朵,仿佛怕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他凑近江昼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喜欢我穿裙子?” 江昼声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又深情:“你穿什么我都喜欢。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他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宋星意穿上裙子的模样——白皙的皮肤或许会衬得裙子的颜色格外鲜亮,纤细的腰肢被布料勾勒,还有那裙子下细长的腿,那双总是带着点无辜和倔强的眼睛,在裙装的映衬下不知会是何种风情……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心跳加速。 宋星意也算是经历过江昼声无数次语言“袭击”的人了,虽然还是会害羞,但比以前冷静了不少,这次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如果只是穿给你一个人看的话,嗯…我会考虑一下。” 江昼声笑了,得寸进尺地靠近,几乎贴着他耳朵说:“那……如果我还要你穿其他更‘过分’的东西,也是只给我看……你会同意吗?” 他的气息灼热,话语里的暗示让宋星意心跳骤然失衡。 宋星意有些招架不住,脸上温度飙升,赶紧岔开话题,指着对联说:“……你看这个!你知道我这对联是哪里弄来的吗?” 江昼声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问:“哪里弄的?” 宋星意立刻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救星:“我是在网上找了一位非常权威的宠物大师!我把月月的生日、年龄、甚至平时在哪里上厕所都告诉他了!还有它爪垫的颜色!大师就给我批了这三副对联的内容,然后顺便在他家店里定做了出来!据说贴上之后,小狗会有无限好运,幸福狗生!”他说得一本正经。 江昼声一边听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狗屋柱子上旧的对联撕下来,随口问:“花了多少钱?” 宋星意:“大师平常批字都要一千多呢!” 江昼声:“所以?” 宋星意:“我买这三副对联,加上春节特价,仅需888元一副!一共2664元!还包了我的手工费呢!”他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捡了大便宜”的小得意。 江昼声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你以后迟早被人骗得连裤子都不剩。” 宋星意心里小声嘟囔:早就被你骗得裤子都不剩了,连一套海景房都要送出去了…… 他没好气地说:“那又怎样?买都买了!” 江昼声看着他微鼓的脸颊,心软成一滩水,语气纵容又无奈:“是是是,买了就好。我们月月值得最好的。下次想买什么,告诉我,我陪你一起‘被骗’,好不好?”他这话既是哄他,也是真心想参与他所有孩子气的、却充满爱意的举动。 “滚吧你!” 贴好对联,又陪着月月玩了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晚了。 江昼声起身,叫上宋星意准备一起回自己家。 宋星意却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我……明天中午再过去吧。今天……还是想待在自己家里。”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得到心爱糖果、却非要留到最后再吃的小孩,似乎觉得今天就和江昼声回去,那份属于“大年初一在江昼声家”的独特开心,就会被提前预支而变得不那么特别。 他需要这样一种仪式感来放大明天的幸福。 江昼声有些惊讶,但看着宋星意认真的表情,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一句:“好。那你自己好好休息,锁好门。” 说完,便离开了。 送走江昼声,宋星意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去给月月拿它最爱的冻干,作为今晚让它陪自己睡觉的“报酬”。 刚拿起冻干袋子,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看,是他的星标好友“自私鬼”发来的消息。还是一个委屈巴巴的哭哭表情包。 宋星意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江昼声耷拉着眼皮、故作可怜的模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心里一阵暗爽。 他回复:“怎么了?” 发出去又觉得有点太冷漠,赶紧追加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自私鬼”秒回:“我迷路了。你来送送我。” 宋星意一看,立刻套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刚推开别墅大门,就看到江昼声根本就没走远,就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路灯下。 看到宋星意跑出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宋星意跑了过去,夜风吹起他两边的头发发,在江昼声看来,像一只迫不及待奔向主人的小兔子。 “那我送你出去吧?”宋星意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气,“你家司机来接吗?” “嗯。”江昼声应了一声,趁其不备,偏头快速在他敏感的耳廓上亲了一下,得逞后语气自然地说:“好的。” 宋星意用手摸了摸被亲得发痒的耳朵,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伸手拉住了江昼声的手。 两人并肩往小区大门走去。 江昼声家的车果然安静地停在门口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下。热恋中的少年,连这短短几步路都舍不得分开。 快到车边时,宋星意松开手,说:“再见。路上小心。” 江昼声却还拉着他的手,过了几秒才松开,然后低声要求,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宝宝,你再抱我一下。” 宋星意拿他没办法,只好走过去,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很快松开:“好了好了,现在真的有点晚了。” 江昼声却顺势低下头,鼻尖几乎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嗅了一下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得寸进尺:“那你再亲我一下。” 宋星意耳根又红了,羞恼地叫他的全名:“江昼声!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他看了看周围,虽然夜深人静,但车还等着呢,“注意一点,旁边还有人呢!” 江昼声微微蹙眉,似乎对“旁边有人”这个理由很不满意。 他忽然手臂一伸,将宋星意轻轻推着抵在了身后粗糙的香樟树干上,一条腿强势地挤入他双腿之间,将他困在自己与树干之间。 宋星意紧张地抬头,心跳如擂鼓。 看着江昼声近在咫尺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眼神,他飞快地凑上去,在江昼声的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声音发颤:“……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不好。”江昼声声音沙哑,说完便不容拒绝地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和饥渴,力道大得让宋星意下意识地绷紧了腰肢,手指无助地抓住了江昼声腰侧的衣服。 他被动地承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已经环上了江昼声的脖子,生涩却又无法控制地开始回应。 在车辆和树影构成的隐秘角落里,两人仿佛要融化在彼此的气息里。 不知过了多久,江昼声才勉强放开他。 宋星意气息不稳,嘴唇被吻得红肿,眼里蒙着一层水汽。 江昼声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眼神深暗,声音低哑:“明天早点过来。” 宋星意胡乱地点点头,看着江昼声转身上车,车子驶离,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他捂着还在狂跳的心口,慢慢走回家。 回到空旷却不再冰冷的房子里,心脏依旧怦怦直跳,脸上烫得厉害。 他先去浴室用冷水冲了把脸,然后走到狗屋旁,打开了周围的地暖。 他躺到狗屋旁边那张矮矮的、铺着柔软毯子的沙发上,把已经在床上睡着的月月轻轻抱过来,搂进怀里,拉过温暖的羊毛毯盖住自己和狗狗。 他把月月软乎乎、带着肉垫清香的爪子轻轻放在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上,感受着那一点点凉意和真实的触感,低声喃喃,像是在对月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晚安。” 除夕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宋星意就醒了。心里惦记着要给新房子添置东西,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月月。 他提前收拾好了一个大纸箱,里面装了些他平时喜欢的摆件、几本常看的书、一套舒适的睡衣,还有特意为江昼声准备的一套新茶具——因为他发现江昼声似乎对喝茶有点研究。 箱子有点沉,他叫来了司机小李帮忙抬上车。车子驶向那套位于海边的排屋。 小区很新,环境幽静,采用的是电梯直接入户的设计,私密性极好。 站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里,宋星意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专属的门禁卡刷卡,按下了17层。 选择17层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是江昼声的17岁生日,二是因为自己的17岁遇见了他。 想到江昼声,宋星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嘀咕:这么说起来,江昼声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能长那么高,身材还那么……结实。 每次靠近他,似乎都能想象出衬衫下那轮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让人莫名就……想往他身上靠,好像有什么特殊癖好一样,渴望增加皮肤接触的面积,感受那份力量和温暖…… “少爷,到了,我们出去吧。”司机小李的声音打断了他有些旖旎的遐想。 小李提醒道,“您那边用力一点,箱子有点重,小心别倒了。” “哦,好。”宋星意回过神来,赶紧用力抬稳箱子,脸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吓人,竟然渴得喉咙发干。 两人把箱子抬进屋内。房子是精装修交付的,但因为新家具刚刚入场,还缺少些生活气息。 宋星意去开放式厨房的嵌入式净水器接了两杯水,递给小李一杯:“李叔,喝口水歇会儿。” “谢谢少爷。”小李接过水杯,有些局促地打量着这间宽敞明亮、视野极佳的海景房,“这房子真大,真好。” “是……朋友眼光好。”宋星意喝着水,重复着之前的借口,心里却有点虚。 他转移了话题,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李叔,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您最近……好像有时候会忘记来接我。” 他知道小李一向工作认真负责,这种情况以前几乎从未发生过。 小李放下水杯,双手搓了搓,脸上露出些为难和窘迫,酝酿了一下才开口:“少爷……不瞒您说,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妻子……她生病住院了,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宋星意的心揪了一下,立刻关心地问:“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他虽然从小生活优渥,但对身边人的疾苦并非毫无感知。 小李看着宋星意真诚关切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哽咽:“我一直很感激先生夫人,还有少爷您这些年的照顾……确实……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少爷帮帮忙……” “您说,只要我能帮上,我一定帮。”宋星意毫不犹豫地说。 小李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少爷……能不能……能不能拜托您跟夫人说说情,不要开除我?我……我真的快没钱了,这些年攒下的那点积蓄,都快花光了,全砸在医院里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无助。 宋星意愣住了,十分惊讶:“开除?李叔,您的工资不都是日结的吗?怎么会……我妈怎么会开除您呢?” 他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 小李叹了口气:“唉,大概是两三个月前开始吧,工资有时候就会晚发,或者偶尔漏掉一天。我想着夫人可能是太忙了,忘了,也没好意思天天催问。当年应聘的时候,我就是被日薪1500给吸引来的,投简历的人有几百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中了我。我高中文凭,什么也不会,就会开个车。第一次开您家那辆宾利的时候,我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得不得了……可是这个月,夫人一次工资都没给我打过……我实在是……我老婆那边等着钱用……我就怕……怕是不是夫人对我有什么不满意,要……要辞退我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慌。 宋星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的助理负责发放这些薪酬,他从不直接过问。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含糊地说:“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他看着小李焦急又期盼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了想,低头快速解下自己手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腕表,塞到小李手里:“李叔,这个您先拿去。应该能值些钱,就当是补上您这几个月的工资了。先给阿姨治病要紧。” 小李看着手里沉甸甸、明显价值不菲的手表,手都有些发抖,连声道谢,声音更加哽咽:“谢谢……谢谢您少爷!您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等我老婆好了,我……我给您开一辈子车!我不要钱!” 宋星意心里酸酸的,摆摆手:“没事的李叔,您先回去吧,好好照顾阿姨。工资的事……我会想办法问问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甚至隐隐有些不安,感觉司机口中的异常,或许和他之前察觉到的阿姨们“无故缺勤”、母亲转走大额资金等事情隐隐关联。 第44章 第 44 章 宋星意一个人倚在新家空旷客厅的沙发上,刚才和司机小李的对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心湖,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说不担心母亲是假的。 那笔两千八百万的转款,小李口中母亲开始拖欠工资、甚至可能想要辞退他的猜测……这些异常信号串联起来,指向一种他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性。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母亲在国外的事业真的遇到了大麻烦,待不下去了,是不是……就会回国了?然后……就能陪着我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酸涩的期盼。 他想象着父母风尘仆仆地归来,不再是电话里遥远的声音和银行卡上冰冷的数字。 他们能坐在这个新家的沙发上,和他一起聊天,听他讲讲这几年他们错过的生活,填补那些巨大的空白。 他们会不会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发现他其实有很多很多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介意他交了一个男朋友?会不会…… “叮铃铃——”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来电显示是“裴狗诵” 宋星意“啧”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按下接听键,语气尽量如常:“喂?” 对面立刻传来裴诵活力十足、带着调侃的声音:“喂!宋星意!蜜月度完了没有啊?我这几天都没敢打扰你!” 宋星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什么蜜月?” “啧,装傻?你和江昼声的北城甜蜜双人游啊!不是蜜月是什么?”裴诵在电话那头笑得贼兮兮的。 “哦……”宋星意这才明白过来,“回来都两天多了。” 裴诵的声音突然变得八卦起来,压低声音:“说真的,宋星意,你他妈居然是gay!我之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宋星意无语:“你为什么要看出来?谁家好人到处跟人说自己是gay啊?” 裴诵似乎接受了这个设定,又开始兴奋起来:“那我现在能不能搂你脖子了?能不能碰你了?能不能跟你共饮一瓶水了?”他问得理直气壮。 宋星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立刻拒绝:“不行。他可能会吃醋。” 裴诵立刻怂了:“……那你觉得我打得过江哥吗?” 宋星意没好气:“神经病啊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质问我是gay?” “当然不是!”裴诵这才想起正事,语气又变得急切起来,“我是问你,那个最新款的PS5限量主机 ,DualSense Edge精英手柄 ,索尼4K激光投影仪和无线全景声音响 ,你是不是买了?!全球限量1000套那个!” 宋星意想起来了,前几天确实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快递箱,他还没拆:“对啊,前几天刚到,我还没试呢。” “我靠!你真的有!”裴诵在电话那头哀嚎,“我在预售的时候蹲点都没抢到!星少!星哥!求求你了!让我到你家来玩玩吧!就玩一下下!” 宋星意被他逗笑了:“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来?我正好在家,可以开机等你。” “我大年初一早上就来!行吗?我真的迫不及待了!”裴诵的声音充满渴望。 宋星意骂了一句:“大年初一早上?你们家不用去拜年什么的吗?” 裴诵语气轻松:“嗨,他们大人的事儿,我懒得去掺和。红包直接打我账上就行了,我去不去没什么必要。主要是我这次期末考得特别好,我妈心情好,就答应了!” 宋星意提醒他:“那你来吧。不过我会和江昼声待在一起。而且,”他故意顿了顿,“家有恶犬,专咬你这种傻逼。” 他一碰到裴诵,就忍不住想怼他几句。 裴诵完全不在乎:“你家就算有恐龙我也去!对了,我把陆辞树也拉来,坚决不当电灯泡!” “随便你。”宋星意说,“还有,家里没阿姨,饿死不管哦。” 裴诵嘿嘿一笑:“没事!我带点我家年夜饭的剩菜剩饭来喂你!先挂了!拜拜!” 挂了电话,宋星意笑着摇了摇头,有点不甘心刚才没怼得更狠一点。 提到期末考试,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查成绩短信。这次他觉得自己发挥得前所未有地好,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他点开短信软件,找到那个熟悉的学校号码发来的消息,手指有点颤抖地点开那个小红点对话框。 他先是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目光直接投向最后一行——校排名:第11名。 “我靠!”宋星意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好的名次!他又赶紧看班级排名:第4名!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他开心地在空旷的客厅里原地转了两个圈,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连他最头疼的英语,都上了110分! 开心之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昼声。 他想知道江昼声考了多少,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立刻截图了自己的成绩单,给江昼声发了过去,配上文字:“看我!厉不厉害!你考了多少?” 江昼声几乎是秒回,也发来一张成绩截图,后面跟了一句:“很厉害。” 他的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定在顶尖。 紧接着,又一条语音消息发了过来。宋星意点开,手机里传出江昼声刚睡醒般有些低哑、带着慵懒磁性的声音:“宝宝,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好想你……” 宋星意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半。他心里一软,也按住语音键,声音里还带着雀跃:“我下午再过去陪你啊。” 发完,他不自觉地往上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满屏都是每天细碎的问候、分享,以及江昼声时不时发来的、让他脸红心跳的暧昧情话。 刚翻了几页,江昼声又发来一条文字消息:“你现在可以拍张自拍给我吗?最好露出手。” 宋星意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他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为江昼声准备的生日礼物——这套海景房里,于是找了一面干净的白墙靠在上面,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并伸出手指比了个“耶”,将手也拍进画面里,发了过去。 对方回了一个“好”字,就没声了。 宋星意终于开始专心整理自己的新房间。他把带来的小摆件一一拿出来,放在书架上、床头柜上:一个造型古怪但很有趣的宇航员手办,一套翻旧了的科幻小说,他和月月的合影相框,还有一个牙牙之前送他的、刻着他们名字缩写的小木雕……每放下一件,这个崭新冰冷的空间就多一分属于他的生活气息,渐渐变得温馨起来。 他仔细调整着角度,想象着以后和江昼声在这里生活的点滴,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期待。 大概忙活了三个小时,厚厚的毛衣下都出了一层薄汗。 这时,门口的可视门禁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柔和的铃声。屏幕上显示楼下大厅有人呼叫。 宋星意走过去按下接听键:“你好?” 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快递。” 宋星意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快递?我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啊……” 他盯着屏幕里那个穿着某国际快递公司制服的小哥,有些疑惑。 快递小哥确认了一下手中的单据,说:“是国际包裹,收件人宋星意,地址就是这里,1701。” 宋星意这才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拿起手机翻看短信。 果然,在一堆垃圾短信里躺着一条几天前的国际物流提醒!他当时忙着考试和准备旅行,完全忘了这回事! “啊!抱歉抱歉!是我的!我马上下来!”宋星意连忙道歉,挂了通话,匆匆乘电梯下楼。 签收完,他抱着一个不算太大但有些分量的纸箱上楼。 掂量着手上的重量,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一年多前,他在一个外网二手漫画交易平台上买的一套绝版漫画。 当时发货前,他鬼使神差地把收货地址改到了这个当时还没交付、只是提前预想的“新家”。没想到,它竟然真的漂洋过海送到了。 这套漫画是他偶然在手机上看了前十几章汉化版,觉得画风和故事都极其惊艳。 但这是部老漫画,市面上很难找到完整的版本,他又不想为了几本书特意出国。 其实他也不太懂日文,但他有个奇怪的爱好——热衷于购买日版原装漫画。他觉得光看画面和分镜就能猜个**不离十,享受那种“破译”的乐趣。 他通常会先在手机上找中文版的人物介绍和剧情梗概熟悉一下,再郑重地打开原汁原味的原版书,沉浸式体验。他尤其迷恋新书印刷的油墨味和纸张的触感。 当时他在网上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日本卖家挂出一套保存程度95新的。 宋星意也没仔细看价格和具体描述,用翻译软件简单交流了几句,就直接拍下了。要不是今天送上门,他早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拿了一把美工刀,坐在沙发上小心地划开纸箱。最上面躺着一封手写的日文信,下面是用泡沫袋仔细包装好的书籍。 第一次在这种平台交易还能收到手写信,宋星意有点惊喜。他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摆好,然后拿出手机,对着那封信拍了一张照片,打开翻译软件。 翻译出来的大意是:“你好啊,感谢购买。知道你也非常喜欢XX,我十分高兴。中国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我很向往。用粉色包装袋包裹的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喜欢。祝你开心。” “哇,遇到这么好的卖家了吗?”宋星意心情更好了,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粉色的包装袋。 袋子不大,里面是两本明显不是他购买的那套漫画的书。 封面风格迥异,色彩更鲜艳,上面画着一个脸颊红扑扑的男生,一只胳膊抬起来放在头顶,躺在一张凌乱的床上,眼神迷离,旁边还有“纯爱”、“禁断”之类的日文字样。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或许是因为他有拿到漫画就忍不住随手翻开的习惯,他鬼使神差地直接翻到了中间某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大特写:两个男生正在激烈地接吻,画面精细到甚至能看清唇舌交缠的细节。 宋星意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最近他确实被动地接触了不少这类东西,那些BL小黄文、小黄漫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推荐页。他也看到很多日本卖家在卖这类漫画时,都会特意标注“未删减”、“完全版”等字样。 他吐出一口气,推测这个好心的樱花妹卖家,大概是因为他买的那套正经漫画里有一对非常热门的BL副CP,所以她就好心地“附赠”了这两本……同人志?或者说是……成人向的衍生作品? 怀着一种“不看白不看”的好奇心,以及某种被悄悄勾起的、难以言喻的探索欲,宋星意悄无声息地翻开了下一页。 图片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比文字要直接和猛烈得多。 精致细腻的画风描绘着极其露骨的情节,宋星意几乎能在脑中模拟出画面中人物纠缠时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和喘息。他看得气息不自觉变得有些急促不稳。 画面一页页翻过,姿势不断变换,极具张力。直到最后一幕,是以承受方晕过去作为结束。 宋星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尽管剧情极具冲击力,但不得不承认,画风是出奇的好,线条流畅,人物美型,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艺术感……他觉得……似乎……还挺值得收藏的? 他做贼似的飞快将这两本“烫手山芋”塞进了茶几下层一个带锁的小储物柜里,然后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空气中那点暧昧燥热的气氛。 他猛地站起身,想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冷静一下。 然而起身太急,瞬间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袭来,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扶手——是低血糖犯了。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手指因为虚弱和慌乱而胡乱地在屏幕上滑动,不小心直接点进了刚刚和江昼声的聊天界面。大拇指无意识地按在了江昼声之前发来的那条语音消息上 “宝宝,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好想你……” 那条低哑、慵懒、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和浓浓思念的六秒语音,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播放出来。 尤其是最后那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叹息又仿佛压抑着什么的喘息,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刮在宋星意最敏感的心尖上。 恰好此时,视线慢慢恢复清晰,手机屏幕上江昼声的头像格外清晰。 宋星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和耳朵,整个人像被点着了一样烧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支棱起来的反应,又羞又恼,顶着一对红得滴血的耳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了卫生间。 站在洗手台前,他看着镜子里满面潮红、眼神湿润的自己,内心挣扎了一下——在给江昼声准备的生日礼物、他们的新家里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但身体里那股被漫画和语音双重刺激撩拨起来的、难以启齿的燥热和渴望,像潮水一样汹涌,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最终,他还是颤抖着手,锁上了卫生间的门,缓缓拉下了裤子的拉链…… 密闭的空间里,很快响起了压抑而低沉的喘息声,混杂着手机反复播放的那条六秒语音。 江昼声那句“我好想你……”和最后那声性感的叹息,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 他泄了两次。一次可能因为那些直白的画面冲击,一次,仅仅因为那条循环播放的、短短六秒的语音。 第45章 第 45 章 中午,宋星意匆匆赶到了江家,顺便把在家闷坏了的月月也接了过来。 午餐是四个人一起吃的,江心暖准备得异常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十道大菜,说是提前吃年夜饭,因为她晚上要去齐翊家。 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 餐桌正中间还特意放了一大饺子——有些造型很奇特,很明显是出自宋星意前一天的手笔,甚至有几个在煮的时候破了皮,露了馅,但反而显得格外亲切。 四个人吃得其乐融融。江昼声几乎没怎么顾自己吃,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给宋星意夹菜,剥虾,挑鱼刺。 他们聊着天,从南北方的物价差异,聊到江心暖甜品店年后要推出的新品,再到两个“小孩儿”期末那惊人的进步和成绩。 宋星意听着,时不时插几句,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江昼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吃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烘烘的。 饭后,江昼声拉着宋星意下楼散步消食。两人牵着手,在冬日午后的暖阳下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晃眼,竟快到晚饭时分两人才慢悠悠回来。 被问起去哪了,宋星意眼睛亮亮地说去西子广场提前看烟花秀预演去了。 宋星意靠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回味着刚才的烟花秀,翻看手机里拍的视频。 江昼声则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简单的晚餐。江心暖烤好了一盘香气四溢的爱心曲奇留给两人,又画了个精致的淡妆,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打了声招呼就和齐翊一起走了。 曲奇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宋星意欣赏完视频,侧头看向厨房里那个专注忙碌的背影,心里一动,悄悄脱下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江昼声的腰,把额头抵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 “好香啊。”宋星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江昼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头,声音带着笑意:“是谁很香?我吗?” 宋星意把脸埋在他背上蹭了蹭,闷声笑:“也可以是。” 江昼声几乎能感觉到宋星意高挺的鼻梁抵在自己背脊上,随着他说话轻轻动作,甚至可以想象到他长睫毛微微翕动的样子。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混合着烤箱里曲奇的甜,钻进鼻腔,诱人得要命。 江昼声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恰好被抬头想看锅里什么的宋星意捕捉到。 宋星意嬉皮笑脸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问:“想吃了?” 江昼声把灶火调小,转过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 他用旁边的筷子夹起一块刚炖好的、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放在自己唇边仔细吹了又吹,又用嘴唇碰了碰确认不烫了,才递到宋星意嘴边。 宋星意“啊”一口吃下去,满足地眯起眼。 “够不够咸?还要不要加盐?”江昼声问,目光温柔地落在他鼓起的脸颊上。 “不用了,好好吃,刚刚好。”宋星意咀嚼着,抬眼看向江昼声。 厨房暖黄的灯光勾勒着江昼声完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总是显得有点疏离的眼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一人。 因为刚刚试过菜,他那形状好看的薄唇上还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 宋星意心念一动,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江昼声的唇上亲了一口,还故意用舌尖舔掉了他唇上那点汤汁。 江昼声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宋星意的后脑勺,眼神宠溺:“去看着点曲奇,时间到了要翻面。” “好的!”宋星意得逞般地笑着跑开了。 晚餐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月月在自己专属的小碗里吃着江昼声特意为它做的、没有放任何调味料的小肉饼。 灯光柔和,氛围温馨,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节目作为背景音。 宋星意托着腮,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说:“氛围太好了,我想小酌一杯。” 江昼声知道宋星意其实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但偏偏又对“喝酒”这件事本身有点好奇和向往,而且酒量极差,基本一沾就倒。 但看着宋星意兴致勃勃、眼含期待的样子,他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好。” 他起身去酒柜拿了一瓶用玻璃瓶装着、外面没有任何标签的酒:“这是我姐自己酿的葡萄酒,度数应该不高。但只能喝一点点。” 他拿过一个漂亮的玻璃杯,只给宋星意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大概一两口的量。 然后又拿起旁边的桃子汁,把杯子斟满,递过去:“喝吧。” 宋星意看着那杯几乎看不出酒色的“桃子汁”,很高兴:“不急,慢慢来。” 然而饭毕,宋星意还是把那杯特调“饮料”一口气喝完了,然后坚持认为自己“神清气爽,提壶灌顶”。 江昼声邀请他去影音室玩游戏,一起等到零点跨年。 宋星意爽快同意。然而玩了没多久,宋星意就开始觉得头晕晕的,反应慢半拍,好几次操作失误,拖了江昼声的后腿。 他放下游戏手柄,揉着太阳穴:“不玩了……我想小憩一会儿,等跨年的时候你再叫我。” 这间影音室隔音极好,关上门几乎听不到外面电视的声音。 宋星意躺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又觉得有点热,把外套脱了。江昼声问他:“还洗澡吗?” 宋星意闭着眼睛想了一下,哼唧了一声,还是爬起来:“洗……” 江昼声看他脚步有点飘,忍不住问:“要不要我帮你?没想到这点酒你都能醉。” 宋星意过了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回了一句:“……与你无关。”然后坚持自己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江昼声还是有点不放心,就靠在浴室门口的墙上守着,顺便帮他把干净的睡衣放在门口的凳子上。 二十分钟后,宋星意洗得香喷喷地出来,头发吹得有点乱糟糟的,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眼神带着点迷蒙的水汽,看起来更加可口。 影音室的电视也被江昼声切回了春晚直播,里面更暖和。 宋星意把自己整个人摔进那张超大的、堪比一张小床的懒人沙发里,闭上眼睛。 头晕晕的,但并不是困倦的那种晕,反而有点莫名的兴奋。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玩了几把激烈的地铁跑酷,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机弹出低电量提示,他起身去江昼声的房间里找充电器。 他蹲下来打开床头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的不透明袋子。宋星意有点印象,这是他们下午看完烟花秀回来时,江昼声中途下车去超市买东西,出来时手里就提着这个袋子。 当时宋星意往里面瞟了一眼,好像看到是什么“蓝莓味”的…… 宋星意不是喜欢翻别人东西的人,即使对方是江昼声。他只是顿了顿,便拿出自己的充电器,关上了抽屉。 江昼声洗完澡出来,在他身边坐下,带来了一盘切好的水果递给他。 宋星意慢吞吞地咬着清甜多汁的蜜瓜,问:“姐姐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吗?” “嗯,她睡齐翊家。”江昼声回答。 “那我以后是不是很少才能见到她了?她会不会就不经常回这个家了?”宋星意语气里有点不舍。 “她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江昼声摸摸他的头,“齐翊对她很上心,我看得出来。” 宋星意点点头:“好吧。”他又想起什么,说:“我在鞋柜上看到我之前给你送的那双鞋了,你好像没怎么穿过。” 江昼声闻言低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脸:“宋星意,你真的好傻好傻。给我买42码的鞋,还深信不疑地认为我是女生,后来知道我是男生了,还跟我生了好久的气。” 宋星意有点羞恼,往他怀里拱了拱,嘴硬道:“难道女生就不能穿42码的鞋了?你再笑!再笑你完蛋了!”说完,他爬到江昼声腿上,捧着对方的脸,惩罚性地捏了两下,“我今天头好晕,但是我又睡不着,很兴奋。” 江昼声凑近,碰了碰他的唇,声音低沉:“怎么了?” 一只手自然地探进宋星意柔软的睡衣下摆,在他细腻的腰侧皮肤上暧昧地摩擦着。 宋星意把头趴在他胸口,手轻轻搭在江昼声摸自己腰的手上,声音软软的:“你和我一起跨年,我很开心……开心的睡不着了。” 江昼心软成一滩水,亲吻他的发顶:“以后每次过年,我都陪你过。” 宋星意听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这个承诺让他心里踏实又温暖。 电视里,新年倒计时一分钟准时开始,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房间,每一句贺词都熟悉得像旧年信笺上的字迹。 可今年,这些话落进宋星意的耳中,却像暖流漫过冻土,格外真挚、格外温热。 他侧过头,悄悄望了江昼声一眼。 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是如此真心地期盼新年的到来——不是因为旧年有多难,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让他想要一字一句、一分一秒地把未来过成值得珍藏的光阴。 从前的愿望总裹着一层孤勇,像在暴雨中撑伞,总盼着下一道闪电能照亮更远的路。可现在不同了。 江昼声的出现,仿佛是一整片星空忽然倾泻进他原本寂静的宇宙。他不再需要试探般许愿,因为光芒已经降临,昼夜有声,万物有星。 他于是明白,有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你点亮整片昼星交织的宇宙。而从此,每一年都值得期待,每一天都愿细数白头。 所以,就 长昼拥星,岁岁同辉。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宋星意。”江昼声率先在他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新年快乐!”宋星意也笑着回应。 两人的手机瞬间震动个不停,是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 “vvvvvv ip会所”群里,陆辞树发了一个两千多块的大红包。宋星意先把手机调成静音,才点进去抢,运气爆棚,一个人就抢了八百多,是手气最佳。裴诵在群里哇哇叫着让宋星意再发一个。 宋星意心情好,也发了一个两千块的红包。许淼手气最佳。 于是大家起哄,每个人轮流发红包,热闹非凡。最后裴诵又在鬼哭狼嚎,说自己抢得最少。 宋星意立刻开始了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什么人品不好是这样的~”、“什么天道好轮回~”,气得裴诵在群里刷屏。 闹腾间,江昼声轻轻叫了一声宋星意的名字。 宋星意抬头,发梢不小心擦过江昼声的下巴,两人身上同款的沐浴露清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江昼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丝绒质地的小盒子,方方正正,大小……有点像戒指盒。 宋星意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几秒,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怔怔地问:“你……你要向我求婚吗?” 江昼声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漾开温柔的涟漪:“那如果我是,你会同意吗?” 宋星意看着他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睛,脸更红了,小声说:“可是……我今天穿的是睡衣……你可以等到明天,我换身正式点的衣服,你再求婚吗?” 他的语气认真又带着点羞涩的期待。 江昼声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都在颤动。 宋星意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摇着他的肩膀:“听到了没有啊!” 江昼声止住笑,把盒子放到宋星意手上:“打开看看。” 宋星意觉得这盒子有点眼熟,仔细看了看上面的LOGO,脑子因为酒精和兴奋有点晕乎乎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平时很喜欢的那个手表品牌。 只是这个限量款的盒子颜色和他之前买的不太一样。 “手表啊……”宋星意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一点点隐秘的失落。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他觊觎已久但一直没舍得下手的腕表。暗紫色的表盘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奢华的光泽,设计简约又高级。 惊喜瞬间占据了他的心脏:“为什么送我这个?” “新年礼物。”江昼声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语气自然。 “为什么新年也会有礼物?”宋星意记得这块表价格不菲,接近一百八十万,“这个……很贵吧?” “喜欢吗?”江昼声不答反问。 “很喜欢!”宋星意用力点头,手指爱惜地抚过冰凉的表面。 “喜欢就不贵。”江昼声的语气平淡却坚定。 一股酸酸甜甜的热流猛地涌上宋星意的心头,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跪坐在江昼声的腿间,直起身,腰身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诱人的弧度。 他看着他,声音微微发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说完,他主动吻了上去。江昼声的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慢慢在他身上游移,抚摸过他清瘦的背脊,纤细的腰肢。 宋星意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手臂环住江昼声的脖子,手指插入他微湿的发间,生涩却又急切地吮吸着他的唇舌,口齿间全是对方清新又迷人的气息。 他时不时从喉咙里溢出几声细微的、无意识的哼唧,像小猫一样,彻底撩起了江昼声压制的邪火。 被酒精和**冲刷的大脑变得大胆起来,他想起今天早上在那本意外得来的漫画里看到的画面,红着脸,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小声说:“我……我帮你吧……” 江昼声呼吸一重,咬了一下他红肿的下唇,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确定?” 他的大拇指已经勾住了宋星意睡裤的松紧带边缘,无名指轻轻摸着凸起的内裤边,暗示意味十足。 宋星意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害羞地把发烫的脸埋进江昼声的颈窝,声音细若蚊呐:“不……不可以吗?” 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喜欢蓝莓味的……” 说完,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抬起头,轻轻亲吻了一下江昼声上下滚动的喉结,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我想。” 江昼声下颚线瞬间绷紧,眼神暗得吓人。他不再犹豫,一手护住宋星意的后脑勺,猛地将他压进柔软宽敞的沙发里,俯身重重地吻住了那双不断发出诱人邀请的唇。 影音室里,只剩下电视里春晚接近尾声的欢快乐曲,以及逐渐交织在一起的、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新年的第一个小时,被炙热的爱意和甜蜜的纠缠填满。 …… 第46章 第 46 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宋星意是被旁边床头柜上坚持不懈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极其困难地微微睁开眼,感觉全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软和疲惫,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只是伸手去拿手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出一股撕裂般的钝痛。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裴诵”,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按下接听键,声音是意料之外的沙哑干涩:“干嘛?大早上的……烦不烦……” 这破锣嗓子,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江昼声至少拉着他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饶,那人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他。 电话那头裴诵的声音活力十足,带着点疑惑:“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宋星意闭着眼,破罐子破摔地嘟囔:“嗯……被江昼声草狠了。” 对面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接上话:“哦……那什么,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来找你玩游戏了。” “这么早?”宋星意脑子还懵着。 “大哥,都下午一点半了!”裴诵嚷嚷起来。 宋星意愣了一下,居然睡了那么久,他揉了揉酸痛的腰,没好气地说 :“那你他妈急什么急?” “我都等一个多小时了!看你一直不接电话,就想问问江哥你人在哪儿……” “那你给他打电话啊,找我干嘛?” 宋星意下意识回嘴。 “……谁说我打的就是你的电话?” 宋星意:“……” 一般无名火“增”地就冒了上来。他对着电话那头咬牙切:“..….你先去旁边那个射击馆玩一会儿,报我的名字就好了。”说完也不等裴诵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他吃力的坐起身,把那只属于江昼声的手机狠狠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很不爽,非常不爽!一想到昨晚的自己的混乱和最后自己是怎么求饶的,还有今早这始作俑者的手机吵醒自己,他就又羞又恼,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想来想去,错的还是江昼声! 他赌气般地打算自己下床洗漱。刚一动作,就倒吸一口冷气,只能扭曲着身体,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歪七扭八,姿势怪异地向卫生间挪动。 刚挪到卫生间门口,江昼声就推门走了进来。他没穿上衣,只随意套了条休闲裤,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和人鱼线,看到宋星意这模样,眉头微蹙:“需要帮忙吗?要不……你再休息一下?” 他想到昨晚上自己的失控和眼前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愧疚,跟了上来。 宋星意正憋着火,看到他更来气,特别是这副“罪魁祸首还毫无自觉”的样子,立刻没好气地怼回去:“滚开!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痛!” 他刻意加重语气,甚至为了挽回点面子,开始口不择言地贬低对方:“你其实……真的很一般,你知道吗?” 江昼声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挑眉,慢条斯理地反问:“哦?你怎么确定我很一般?你和别人也试过?” 宋星意猛地偏过头,耳朵尖都气红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跟别人做过我会是那样?!……就是你很一般!我一点都不痛!江昼声你在装什么?!” 他抢过洗手台上江昼声已经给他挤好牙膏的牙刷,气呼呼地塞进嘴里,似乎这样可以增加一点攻击力。 江昼声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故作思考状,从善如流地点头:“嗯,也对。我反正……也不大。” “噗——咳咳!”宋星意刷牙的动作猛地停住,被牙膏沫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无辜的男人,气得脸都红了,“你……你去死吧!” 说完,“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甚至还反锁了。 即使是在刷牙,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也一直在隐隐作痛。 江昼声居然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承认”了?还一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态度?宋星意越想越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牙齿搓掉一层。 他对着镜子越想越季屈,刷牙的力不由得加重,镜子里的他,眼眶和鼻尖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泛起了红。 明明不是爱哭的性格,可刚才挪动时那清晰的痛楚和此刻的数屈混社一起,就是让他鼻头一酸。 江昼声被关在门外,他当然不能真的去死。显然,某只小猫炸毛了,得好好顺一顺。 他环顾卧室,发现宋星意的拖鞋还孤零零地躺在床边。他弯腰捡起那双毛茸茸的拖鞋,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声音放缓:“宝宝,你鞋没穿,地上凉。” 里面只有哗哗的水声作为回应。江昼声叹了口气,轻轻打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刚才还张牙舞爪骂他的人,此刻正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 听到开门声,宋星意慌忙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但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却掩饰不住。 刚刚还在嘴硬他的人,此刻鼻尖眼眶都在微微泛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兔子。 下一秒,他就被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江昼声的指尖插入他微湿的发间,轻轻按压着他的头皮,带着安抚的意味。宋星意的鼻子抵着对方温热的胸肌,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 “为什么哭?”江昼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别哭。” 宋星意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嘀咕:“……你欺负我。” “你指的是昨天晚上,”江昼声温柔地问,又好像带了一点蛊惑,手臂收得更紧,“还是今天早上?” “我小心眼,我不管!”宋星意把脸埋得更深,开始不讲道理。 江昼声想都没想,直接认错:“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抱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里是十足的诚恳和……一点点餍足后的心虚。 “他妈的……江昼声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啊!”宋星意老脸一红,感受着肌肤相贴的触感,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那你以后得听我的。” “好,听你的。”江昼声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美妙的回忆,声音压低,忍不住带着的笑意补充道,“可是宝宝……你昨天晚上叫得真好听,我就是……没忍住……” “滚吧!”宋星意耳根爆红,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他往外推,“我要洗脸了!” 江昼声低笑着,顺势被他推了出去,转身心情颇好地去给炸毛小猫准备吃的。 没过多久,江昼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和一杯鲜榨果汁进来。“吃点东西。”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宋星意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他没理江昼声,只是微微张开嘴,用眼神示意——要喂。 江昼声眼底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拿起勺子,吹凉了,小心地喂到他嘴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下去,忍不住说:“宝宝,你还要再吃胖一点,抱着更舒服。” 宋星意咽下馄饨,瞪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我恨你。” 江昼声从善如流地点头,语气诚恳地检讨:“你太可口了,我一时没把持住。不应该……在哪里待那么久……对不起啊。”他指的是某个让宋星意痛并快乐着的地方。 宋星意皱起眉,扭过头,不愿意再跟他说话,只是机械地张嘴接受投喂。 他才不要心疼这家伙现在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多心疼心疼自己饱受摧残的屁股才是正经! 一直到喝完果汁,宋星意都没再理江昼声。不过热食下肚,身上的疼痛感倒是减轻了不少。 他惦记着和裴诵的约定,打算回家去道歉。特地带上了江昼声昨天送的那块暗紫色手表,对着镜子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下,才和江昼声一起驱车过去。 车子开到一半,等红灯时,宋星意无意中瞥见窗户里自己脖子上那几个暧昧不堪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抬手摸了摸,又羞又恼,抬手就打了旁边的江昼声一下,瞪着他那张堪称完美的侧脸——那万恶之源的嘴唇,其实也被自己昨晚咬破了一点皮。 “……原谅你了。”他最终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算是为早上的发脾气和刚才那一巴掌找了个台阶下。 到了家门口,裴诵也刚到,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宋星意一下车就被他勾住了脖子:“哟!终于来了!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江昼声在一旁淡淡开口:“他还不舒服,你轻点。” 裴诵动作一僵,有点尴尬地松开手。 宋星意脸上挂不住,瞪了江昼声一眼:“我没事!”然后拉着裴诵走在前面,低声抱怨,“你别听他瞎说!” 陆辞树和江昼声跟在后面。陆辞树看了一眼宋星意略显别扭的走路姿势,又瞥了一眼旁边神清气爽的江昼声,低声问:“你昨天……怎么他了?” 江昼声面不改色,言简意赅:“浅尝了一下。” 陆辞树顿了一下,想起早上问裴诵宋星意为什么晚来,裴诵那支支吾吾、满脸通红的模样,了然地点点头:“这……那……你们真好。”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 江昼声嘴角微扬:“当然。” 他甚至颇为自然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递到陆辞树面前,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今晚吃什么”:“要不要看我和宋星的恋爱日记?” 陆辞树:“……抱歉,不是很想。” 他默默加快了脚步。 到了宋星意家的影音室,巨大的环形屏幕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宋星意和裴诵直接盘腿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江昼声却硬是要给他多加几个软垫,生怕他坐着不舒服。 宋星意被他的过度小心弄得有点烦,最后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摞起来的四个垫子上,几乎像个被供起来的小佛爷,才把喋喋不休的江昼声赶了出去:“去去去!给我弄点水果来!” 陆辞树对游戏不太感冒,跟裴诵说了一声,也跟着江昼声下了楼。 楼下开放式厨房的岛台旁,江昼声打开双开门冰箱,里面各种进口水果琳琅满目。他问陆辞树:“裴诵喜欢吃什么?” 陆辞树靠在岛台边,看着窗外:“来几颗草莓好了。他……其实什么都爱吃。” 江昼声应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草莓、蓝莓、哈密瓜、葡萄等七八种水果。水龙头流出细小的水流,两人站在水池前安静地清洗着。 陆辞树忽然开口:“想到你刚转来杭三中那会儿……你变化还挺大的。” 那时的江昼声有点冷漠疏离,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江昼声闻言笑了笑,手下动作没停,一颗饱满的蓝莓在他指尖转动:“可能……今天比较开心。” 陆辞树也笑了笑,意有所指:“宋星意要是以前,有人像你这样故意惹恼他,摇一面包车人来搞你都算是轻的了。” 水声潺潺,江昼声拿起一颗洗好的蓝莓丢进嘴里,酸甜的汁液爆开,他微微蹙眉,觉得有点酸,转身又去旁边的冷藏柜拿酸奶,打算等会儿拌着吃。他状似无意地接话:“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陆辞树冲洗草莓的动作顿了一下,水流冲在他的手背上:“什么我打算怎么办?” 江昼声靠着冰箱门,看着他。 陆辞树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部分眉眼,鼻梁高挺,嘴唇习惯性地微微抿着,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但此刻,那嘴角却绷得有些紧,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喜欢裴诵?”江昼声直接问道。 陆辞树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我和他……就是很好的朋友。” 他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江昼声看着他,没再追问,只是淡淡点头:“抱歉,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家下周要办慈善晚宴?我和我姐收到了邀请函。” 陆辞树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洗草莓,语气恢复了平常:“没什么好玩的,一堆人假笑应酬。要不……我给宋星意也发一张邀请函?不缺这一张。” 江昼声点头:“好啊。” 但他心里并不完全相信陆辞树刚才的话。那家伙看裴诵时,那专注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温柔眼神,和他自己看着宋星意时……太像了。那绝不仅仅是看“很好的朋友”的眼神。 两人洗好水果上楼,刚走到影音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宋星意和裴诵的大笑声。 “我靠!裴诵!你知道你走的像一只螃蟹吗?不知道的以为你缺了半个脑子!” “很蠢吗?那看起来很像你啊!对吧?哎呦,你等等我!我这个走法可以防攻击!你懂什么?!” 江昼声推门进去,在宋星意身边坐下,用叉子叉起一块清甜的哈密瓜喂到他嘴边:“好吃吗?” 宋星意眼睛还盯着屏幕,张嘴接了,含糊道:“还可以。” 另一边,裴诵正大叫着:“我要死了!救命!这怪怎么打不死啊!” 他的人物在屏幕上滑稽地乱窜。 陆辞树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颗沾着水珠的蓝莓,自然地递到裴诵嘴边。裴诵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看也没看就张开嘴去找,结果一下含住了陆辞树的手指,舌尖无意地舔过指尖,才抿走了那颗蓝莓。 刚咬下去,裴诵就皱着脸嘟囔:“唔……好酸……” 陆辞树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湿润和柔软的触感,他面无表情地说:“爱吃不吃。” 然后,他自己也拿起一颗蓝莓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弥漫开,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甚至极其自然地、状似无意地舔了一下刚才被裴诵含过的手指,嘴角极快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四个人玩到很晚,宋星意也被江昼声一口一口的水果酸奶喂得没什么饿意。送走裴诵和陆辞树,他打算直接睡觉了。 门刚关上,江昼声就迫不及待地将宋星意抱起来,放在玄关处的桌子上,仰头吻了上去。桌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激得宋星意轻轻颤了一下。 “宋星意,”江昼声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重,“你真好看。” 灯光下,宋星意因为玩闹而泛红的脸颊像染了胭脂,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慵懒和餍足,微微红肿的嘴唇像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撷。两人身上散发着同款沐浴露的清新香气,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宋星意想起昨晚,大抵也是这股味道弥漫在氤氲的浴室里,江昼声耐心地帮他在浴缸里清洗……想着想着,他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小声说:“今晚……你在我家睡吧。” 江昼声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做了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声音沙哑:“好。” 宋星意心跳加速,推开他,跳下桌子:“那……我去洗澡了!” 房间里,江昼声换上了宋星意给他拿的新睡衣。他走到露台,看见宋星意正背对着他,弯腰摆弄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玫瑰花。 他只穿了件宽大的睡衣,下身……竟然没穿裤子!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月光和室内光线的交织下,白得晃眼。 江昼声眸色一暗,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声音低沉:“快把裤子穿上,不然要着凉了。” 宋星意头也没回,专注于手里的玫瑰,随口答道:“刚刚给花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打湿了……没事,屋里空调很足。” 江昼声没再说话,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探进宋星意宽大的T恤下摆,掌心贴着他细腻温暖的皮肤,轻轻地揉着他的腰侧。 宋星意起初没当回事,还在嘟囔着:“我每天都会从那一大束玫瑰里挑出最好的九朵放这里……” 然而,江昼声的手却并没有停留在腰间,而是…… 宋星意身体猛地一僵。 “你……你干嘛?”宋星意的声音带上了颤音。 江昼声的脸贴在宋星意耳边,热气打在敏感的皮肤上,声音喑哑:“你说我想干嘛?” 宋星意动都不敢动,有点“害怕”地感受着。 江昼声俯身慢慢亲吻他的耳根和脖颈,随后缓缓抬头,对上了宋星意有点雾蒙蒙的眼睛。 “我……我不要……”宋星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里……还痛着……” 江昼声低低地笑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还体贴地帮他拉好了T恤下摆,语气恢复了正常,甚至带着点戏谑:“那还不赶紧去穿裤子?不然一律认为你是在勾引我。” 宋星意涨红了脸,羞恼地狠狠踩了他一脚,像只被惹恼的猫,飞快地跑回屋里找睡裤穿上了。 也许是玩累了,也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宋星意几乎是沾床就困。他习惯性地扒拉过江昼声的手臂,让他环抱住自己,又在怀里塞了那个软乎乎的雪媚娘团子抱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江昼声半夜起来了一次,去了很久的洗手间,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但困意如山倒,他翻了个身,又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国庆再更,最近太忙了,很感谢你的喜欢,筑波是高三学,真的有点忙。[奶茶] (没想到被锁了,国庆回来才看到,抱歉,国庆放三天,应该会有4到五章。) (本章因为有点暗示,被锁了七次)[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7章 第 47 章 初八到初十这几天,日子像是泡在蜜糖里,黏稠又甜腻。 宋星意和江昼声几乎长在了一起,在江家和宋家之间往返迁徙。江昼声变着法子给宋星意做饭,偶尔也牵着他出门,在杭城的大街小巷闲逛。 宋星意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短短几天去过的本地景点,比他过去十年加起来的还多。 只是走在外面时,江昼声毫不避讳,该牵手就十指相扣,该亲吻便低头印下一个短暂的吻,全然不顾周遭。 偶尔有异样的目光黏在身上,像细小的针尖,扎得宋星意心里发毛,无名火蹭地冒起来。他一生气,就甩开手,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过他也确实好哄,一个挣脱不开的、带着体温的拥抱,一个极具侵略性、足以夺走呼吸的深吻,或者仅仅是一块递到眼前的、缀着新鲜蓝莓的慕斯蛋糕,就能让他那点小小的不快烟消云散。 初六那天,宋星意刚到江家,还没换鞋,江心暖就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实得如同砖块的红包。 “小星,新年快乐!这是我和齐翊给你的。” 宋星意赶紧摆手,脸上堆着乖巧的笑:“姐姐,不用了不用了,心意我领了,红包真不能要,天天来麻烦你们……” “哪有!你来我不知多高兴!”江心暖不由分说地把红包塞进他手里,“过年我给弟媳妇包个红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弟媳妇”三个字砸得宋星意耳根发热,窘迫得不知该接还是该推,手指捏着红包边缘,进退两难。 江昼声从后面走上来,手臂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我姐都没给我包这么大红包。啧,连我们家谁管钱她都门儿清。收着吧?” 这话像一股暖流,悄悄淌进宋星意心里。 他最后红着脸,小声道了谢,把那个沉甸甸的红包揣进了兜里。 到了房间,宋星意盘腿坐在床上,小心地拆开红包,里面是厚厚两沓崭新的钞票。他低头数了数,整整两万。 那股属于小市民的、对于巨额现金的不安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他捏着钱,犹豫地看向江昼声:“要不……还是还给你姐吧?怎么这么多……” 江昼声心想,这大概是红包壳能装下的极限,绝非他老姐财力的极限。他坐到宋星意身边,揽住他:“这说明她特别喜欢你,认可你。” 宋星意又想起那声“弟媳”,感觉自己也像这红包一样,被钉上了某种标签,仿佛年纪轻轻就成了江家买来的童养媳。 他别扭地嘟囔:“下次不许要了,听到没有?” 过了一会,江昼声点头:“嗯,我姐姐确实说错了。” 宋星意以为他指的是“弟媳”这个称呼,其实他倒没为这个不高兴,叫什么他都无所谓。 他刚想开口说“没事”,就听江昼声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是你要娶我吗?” 江昼声又和自己和解:“其实也行,我嫁妆少给点。” 宋星意:“……” 他简直想撬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这他妈是重点吗?宋星意觉得江昼声那股不顾别人死活的自私劲儿又上来了,专挑这种时候语出惊人。 他感觉自己此刻一定愣得像只呆头鹅,脸上恐怕又红扑扑的了。 但他也懒得争论,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把红包仔细收好,心里那点不踏实,到底被“被认可”的暖意覆盖了过去。 初十,高二年级开学了。高三甚至比他们更早,校园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沉寂了一个寒假的校园被春光唤醒,中心湖畔的垂柳抽出嫩黄的芽苞,几株早樱试探性地绽开几簇淡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青草气息。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带着暖意的光斑。 宋星意撩了一把额前碎发,这个假期他终于把头发剪短了些,发尾刚好触及下巴,清爽又利落。 黑蓝色的校服套在身上,里面加了件同色的毛衣马甲,衬得他脖颈愈发修长。裤管绷直,随着他的步伐,隐约勾勒出腿部又长又直的线条。 他走过中心湖,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江昼声走在最前面,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身姿挺拔。 裴诵在他旁边手舞足蹈、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陆辞树则安静地跟在另一侧,手里还帮着裴诵拎着书包——那个挂在拉链上的紫色变形金刚挂件,宋星意绝对不会认错。 宋星意嘴角扬起,加快脚步跑过去,带起一阵微小的风。他笑着,几乎是跳起来扑到江昼声的背上。 江昼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稳稳地停下脚步,反手托住他的腿弯,将人背稳了,嘴上还在淡定地回应裴诵刚才的问题:“……你可以在制作馅料的时候,试着加一点蜂蜜进去。” 宋星意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江昼声的侧脸,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啊?” 陆辞树在一旁解释:“裴诵昨天心血来潮做了红豆酥饼,没人捧场,就拿来给我们几个试毒。” 裴诵立刻从手里的保鲜盒里叉起一小块,举到宋星意嘴边:“宋星意你这次得你信我,真的还可以!你男朋友刚才都点头了!” 宋星意故意做出一个十分嫌弃的表情:“裴诵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怎么样?”裴诵问,脸上是一种希望得到超级大夸奖表情,没有平时欠揍。 宋星意细细品味了一下,咽下去,给出评价:“还可以吧……处于没毒和有毒之间。” 裴诵垮下脸:“你舌头坏了吧?陆辞树刚才都说好吃!” 宋星意眨眨眼,改口道:“哦,那处于难吃和好难吃之间。” “你去死吧!根本不懂行!”裴诵气呼呼地收回盒子。 江昼声背着宋星意走到高二教学楼楼下,微微侧头问:“自己走,还是我背你上去?” 宋星意脸一热,反应过来江昼声已经背了自己一路,可别累坏了,于是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我自己走!” 开学伊始,班里弥漫着一股尚未消散的假期综合症气息。近三分之一的人一到下课就瘫在桌子上补眠,还有一些正疯狂补抄寒假作业。班主任华芳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景象,眉头紧锁,敲着讲台警告大家尽快调整状态,否则就要“请家长”了。 周二晚上,宋星意去办公室交物理小测试卷。一进去,就看到华芳老师办公桌前站着几位家长。 宋星意心里嘀咕:华老师来真的啊!还好我这几天英语课都没睡觉。 他放下试卷,对物理老师沈强说:“沈老师,还有两个同学没交。” 沈强呷了一口浓茶,笑容满面地叫住他:“宋星意啊,你来,猜猜你这次物理竞赛考得怎么样?” 宋星意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考场上那些波折,语气不太确定:“那天……发生了一点意外,发挥应该不算很好。” “哪里不好?!”沈强猛地提高音量,激动得手指把桌面敲得邦邦响,“第一名!你是全国第一!金牌!老师我也成了金牌教练了!哈哈哈!” 宋星意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的吗?我明明……骗人的吧……可……”他拿过不少物理第一,但这是全国级别的竞赛!上次他勉强挤进前五十,很多题都卡到交卷前才匆匆写完。而这次,答题过程却异常顺畅,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沈强满面红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你去问问华老师,有个很好的大学,想提前锁定你哦!前途无量啊,宋星意!” 他洪亮的声音引来了其他老师的注意。隔壁班的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笑着搭话:“老沈,这回可让你扬眉吐气了!宋星意,真是给我们学校长脸!” 另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也投来赞许的目光:“听说这次题目很难,能拿第一太不容易了!” 沈强背着手,挺直了腰板,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主要是孩子自己争气,我就是个引路人。” 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华芳听到动静,从家长堆里探出头,对宋星意说:“宋星意,你来这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好的华老师。”宋星意应道,又忍不住问沈强:“沈老师,江昼声这次考得怎么样?” “江昼声这个孩子,也很不错,全国25名,属于正常发挥了。” “哦,哦,好的,好的。”宋星意心情愈发雀跃,走到华芳办公桌旁等候。 华芳正在和三位家长谈话。宋星意一眼就被其中一位女士吸引了——她有一头浓密的咖色长卷发,手上拿着一个闪亮的Hello Kitty手机壳,下面还坠着毛茸茸的挂链。当那女人转过头,宋星意看清了她的脸——是江心暖! 宋星意眼睛一亮,小声打了个招呼:“姐姐。” 江心暖原本板着脸,表情有些严肃,看到宋星意,立刻冰雪消融般莞尔一笑。 宋星意也回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他心里猜测着江姐为什么会来学校,听说状态不好的学生都会被请家长。可江昼声这几天和上学期没什么区别,不是在“性骚扰”自己,就是沉着脸认真学习,状态正常得很啊。 他听见华芳对家长们说:“孩子们最近状态是有些下滑,而且我们老师也注意到了早恋的苗头……我们认为,这个情况家长有必要知道。学校向来不反对青春期纯洁的情感,但不能影响学习。因为恋爱导致成绩跳水,这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希望家长们能配合学校,和孩子好好沟通。这几个孩子本质都是很上进的,只要引导得当,回到原来的状态并不难。” 宋星意整个人瞬间石化。很明显吗?他和江昼声谈恋爱被发现了? 他们明明只在寝室里亲亲,在其他地方……都、都挺像普通同学的吧?! 先不纠结这个了。就算被发现,也不用太担心。 宋星意下意识地想,江昼声,我会为你扛下些战火的。 他看向江心暖,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表情,用口型无声地说:“对不起。” 江心暖接收到他的信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华芳对另外两位家长说:“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两位家长请先回,注意沟通方式。” 两位家长道了谢便离开了。 华芳转向江心暖:“江家长,关于周五的表彰大会……” 她刚开了个头,宋星意喉咙里的“对不起”差点又要冲口而出。 他赶紧悬崖勒马,听见华芳继续说: “您有15分钟左右的发言时间。我之前看过您发来的演讲稿初稿,稍微做了点修改,您看看这样是否合适。” 太险了!宋星意心里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没太冲动,差点就自爆了! 原来姐姐是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家长发言的! 优秀学生代表是江昼声,他的男朋友! 宋星意立刻兴奋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江心暖:“姐姐你要来做演讲?太厉害了!到时候我给你录视频,或者……我跑上去给你献束花怎么样?” 江心暖被他逗笑了。 宋星意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角细密的纹路,岁月在这张与江昼声有八分相似的脸上,留下了温柔又坚韧的痕迹。 他记得江昼声说过,姐姐比他大八岁。八岁,确实足以担起“家长”的角色了。他亲昵地叫她姐姐,仔细端详那张脸——鼻梁很高,五官立体分明,最像的还是那双眼睛。只是,江昼声的眼神常常是沉静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深邃和偶尔的偏执;而江心暖的眼里,则蕴藏着更丰富的内容。那里面有经过世事打磨后的自信与一种不动声色的“势在必得”,仿佛一切干扰都不过是浮云,唯有她认定的目标清晰无比。 然而平日里,这双眼睛往往只给人一个淡淡的、似乎什么都不太在乎的眼色,只有在特定时刻,比如现在看着他时,那眼波流转间,才会泄露出一点内里的锋芒与温度,像藏在丝绸下的暖玉,不经易示人,却自有光华。 宋星意看着看着,不由得走了神。八年后,江昼声也会是这般模样吗?成熟,稳重,眼里藏着故事与力量。那到时候,自己还会站在他身边吗?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华芳看着两人互动,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在学校里,宋星意和江昼声关系也挺好的,两个孩子经常形影不离的。这样很好,互相促进,共同进步,争取一起考个好大学。” 江心暖接过话,语气自然:“宋星意经常来家里玩,是个很好的孩子。” 宋星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 华芳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对宋星意说:“Z大向你抛出了橄榄枝。Z大你知道吧?全国顶尖的学府,常年稳居前五。他们拥有全国最顶尖的物理系,你可以直接进入该系,并且是本硕博连读项目,学费全免。之后如果想去他们的海外合作院校,比如麻省理工、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进行联合培养或者交换,机会也非常多。我记得你父母不是常年在国外吗?这个路径对你未来的发展应该很有好处。” 宋星意点了点头,轻声说:“其实……我不太想出国。” 华芳表示理解:“问题不大,Z大本身平台足够高。不过,这个保送名额有一个附加条件,”她顿了顿,看着宋星意,“本学期期末考试的英语成绩,必须达到125分以上。” “什么?125?!”宋星意失声惊呼,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这分数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他觉得自己就算把自己榨干了也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江心暖在一旁温和地开口:“让昼声再多费心帮帮你,他英语还可以。” 宋星意蔫蔫地低下头:“好吧,我知道了。” 华芳鼓励地拍拍他的肩:“不会的题随时来问我,办公室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好的,华老师,我会尽量努力的。”宋星意深吸一口气说道。 “嗯,那你先回去吧。” 宋星意转身,郑重地说:“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脸上些许的热度。Z大的橄榄枝像一道遥远却耀眼的光,而125分的英语成绩,则像横亘在眼前的一道天堑。 他捏了捏拳头,心里五味杂陈,既有被认可的狂喜,又有面对挑战的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推着向前、不得不成长的坚定。那只名叫未来的蝴蝶,似乎正试图撞破厚重的茧,而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颗为此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 第48章 第 48 章 回教室的路上,宋星意刚好碰见一个同班男生来交物理小测验卷。宋星意指了指沈强老师的办公桌:“直接放那儿就行。” 那男生放好卷子,快走几步追上宋星意,语气带着点兴奋:“宋星意,听说你这次物理竞赛拿了全国第一?太牛了!我是校报社的社长,想给你做个专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宋星意心情正好,爽快点头:“当然可以。” 男生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安排在明天中午,在学校电视台,就是静雅楼校史馆旁边那间,你知道吧?” “我知道那儿。”宋星意点头,两人并肩往教室走,随口闲聊起来,“我听说咱们学校游泳馆要扩建了?” “对啊!”男生接过话头,“不光游泳馆,壁球馆也要扩建。” 杭城三中的健身馆本来就是对外的,需要会员卡或者刷校园卡才能进,设施都是按那些‘少爷小姐’们看中的标准配的。 宋还见过江昼声去那儿几次,都是晚上学习压力不大的时候去跑步。 宋星意笑了笑,说:“我们这马上都要毕业了,学校倒开始大兴土木了。” 男生也感慨:“是啊,还有一年多咱们也走了。不过你这成绩,肯定会在杭三中的荣誉榜上‘永垂不朽’了!” 宋星意被他逗乐了:“那你们可得好好写,你们的报道也会跟着‘流芳百世’的。” “必须的!”男生拍胸脯保证,随即拿出手机,“宋同学,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采访细节。” “好。”宋星意掏出手机,让他扫了码。 刚好走到教室门口,宋星意一抬头,就看见江昼声正望着自己。 他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加快脚步朝江昼声走去,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分享:“你猜怎么着?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谁了——” 江昼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他,然后趁他说话的空隙,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宋星意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但这次他没有紧张地左右张望。 对于在学校里和江昼声的恋情,他目前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既有点想炫耀,又觉得太张扬会不好意思。 他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江昼声开口说:“头发怎么有点乱?” 下课时间,教室里吵吵嚷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聊天,暂时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 江昼声抬眼,目光越过宋星意的肩膀,与刚刚那个和宋星意加微信的男生对上了视线。那男生一脸震惊,嘴巴微张。 江昼声面色不变,甚至很有礼貌地回了一个浅淡却含义明确的笑容。 “嗯?你说什么?”宋星意没太听清江昼声的话,教室里太吵了。 他下意识地把脸凑近了些,仰头看着江昼声,眼睛里满是分享欲的真诚光芒。 江昼声甚至能在那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小小倒影,就好像对方的满心满眼,都被自己占据。 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像宋星意这样,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送上门”。 明明知道对方有时怀着“坏心思”,却还是带着毫无防备的真诚,像只懵懂的小羊主动踏入狼穴,不仅不害怕,还想和穴里的野兽分享自己的食物,甚至会掏出兜里的零食问:“你要吃吗?” 江昼声有时真的分不清,这到底是宋星意天性使然的单纯,还是某种无意识的、专门针对他的诱惑。 他会不会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江昼声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愣了几秒。 宋星意的嘴唇还在张合,脸上是因兴奋而泛起的红晕。 江昼声放弃了追问头发是被谁揉乱的,他抬手,指尖温柔地穿过宋星意微凉柔软的发丝,慢慢将那些不听话的碎发抚平,然后稍稍用力,将他的额发向后梳去,完整地露出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蛋。 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毛,挺翘的鼻尖,还有那双总是湿漉漉、带着点无辜又勾人的眼睛,此刻毫无遮掩,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猜猜我在办公室里碰到谁了?”宋星意还在执着地分享。 “谁呀?”江昼声配合地问,手指仍留恋地停留在他耳后的发丝间。 “我看到你姐了!她是作为优秀学生家长代表来的!”宋星意声音里带着雀跃。 两人举止过于亲密,挨得极近,终于引来了旁边同学的侧目。有人偷偷看过来,只觉得江昼声看着宋星意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一百只苍蝇。 “这么开心啊?”江昼声低声问,气息拂过宋星意的耳廓。 “当然了,”宋星意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也希望你开心。” 这话说得又轻又软,像羽毛搔在江昼声心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江昼声现在觉得宋星意是有点像一只刚发现狼穴的小松鼠,抱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珍贵坚果,小心翼翼地送给里面的狼,希望它能开心,甚至还怯生生地问,自己能不能在狼窝里借宿一晚。这种纯粹的、带着点傻气的真诚,让江昼声心软得一塌糊涂。 周五的表彰大会,宋星意才惊奇地发现,裴诵这学期居然报了甜品社。 这家伙还特地做了两个雪媚娘团子给他,说是为了“庆祝考出好成绩”,很假,超级假。 宋星意拿着那两个卖相略显抽象的团子,心里更加怀疑,这多半是裴诵试验失败的产物,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垃圾桶。 他打算带到大会底下“品味”一下,作为交换,他支使裴诵去学校超市给他买两瓶桃子果汁。裴诵爽快答应。 这次大会学校还请了一些校外记者,架着长枪短炮对着舞台中央,几个负责人拿着对讲机忙碌地协调。 宋星意依旧和江昼声坐在一起,因为他们都要上台领奖,位置比较靠前。 宋星意拿着手机,看家里刚装好的狗狗监控——他某天真的蹲在月月面前,举着摄像头很认真地问了句“可不可以装监控?”,月月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在他眼里这就是高兴地答应了。 江昼声则拿着他的另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宋星意的手生得极好,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白皙细腻,骨节分明又带着点柔软的肉感,让江昼声爱不释手。 十五分钟后,裴诵回来了,手里拿着四瓶桃子饮料:“宋星意,你挑两瓶!这饮料有‘再来一瓶’的活动!” 宋星意放下手机,觉得挺有意思:“那我得好好挑挑。” 他仔细看了看,选了两瓶。饮料是冰镇的,瓶身凝结着冰凉的水珠。他拧开其中一瓶,往瓶盖里一看,赫然写着“再来一瓶”! “哇!中了!” 他有些惊喜,立刻又拧开第二瓶——又中了! “这中奖率这么高吗?”宋星意难以置信。 裴诵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刚刚在超市,我看到有人买了十瓶都没中!” 他说着,也拧开自己那两瓶——全是“谢谢惠顾”。 “我服了!宋星意,你把我那两瓶带奖的挑走了!”裴诵哀嚎。 宋星意得意地笑着,顺手把额前碎发往后捋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语气欠揍:“可能是我日行一善,人品积累到位。你呢,是日行万恶,遭报应了。” “我操你大爷的!你怎么这么幸运?” “没办法,小裴裴,我就是如此幸运。”宋星意挑眉,开始胡诌,“上辈子我拯救了一整个M78星云。” 裴诵笑骂:“神经病吧!我上辈子还是迪迦奥特曼呢,怎么不知道你?” “王者不露江湖姓名,你一边玩去吧,小孩儿。”宋星意挥挥手。 “有病吧你!那你赶紧把我给你的雪媚娘吃了!我和陆辞树一块坐去了!”裴诵气呼呼地拿着他那两瓶“谢谢惠顾”走了。 “OK。”宋星意应着,话还没说完,就懒洋洋地靠到了江昼声身上。 “怎么了?”江昼声侧脸蹭过他发顶,“中两瓶不够,还想要我?” 宋星意看着江昼声近在咫尺的俊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突然有点想抽烟了。 他摸了摸口袋,那包新买的烟还在。“我有点累了,想出去抽根烟,你来不来?” “走。”江昼声二话不说,牵着他起身。 两人溜达到一个僻静的大露台。 这里空无一人,视野开阔,可以眺望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和更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微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喧嚣。 宋星意掏出烟盒,递到江昼声面前:“新买的,听说有点奶油味。” 江昼声看了一眼,没接:“这个我试过,挺好抽的。你抽吧,我陪着你。” “真不要?”宋星意挑眉。 “算了,”江昼声看着他,“有人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宋星意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那句随口叮嘱,心里一暖,嘴上却道:“随便你。” 他熟练地弹出一支,低头点燃,淡淡的奶油甜香混合着烟草气息弥漫开来。 他靠在栏杆上,一边抽一边和江昼声闲聊。 一支烟很快燃尽,但宋星意觉得还没过瘾,那奶油味确实不错。 他又点了一支,中间还凑过去,带着满嘴的甜腻烟草味,和江昼声接了个短暂的吻,美其名曰“让你尝尝什么味儿”。 第二支烟刚抽到一半,有个学生干部模样的人找来:“宋星意同学,马上要颁奖了,请准备一下!” 宋星意当时正随意地站在江昼声岔开的两腿之间,笑着吞云吐雾,而江昼声则微微颔首,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那氛围怎么都不像普通的同窗关系。好在来人似乎并没在意,传完话就匆匆走了。 “我得走了哦。”宋星意把抽了一半的烟取下,直接塞到江昼声嘴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唇,“你先帮我拿着。” 江昼声眯起眼睛,衔住那支还带着宋星意温度和唾液湿润的烟,望着那道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露台入口,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 唇间残留着奶油与烟草交织的甜涩气息。烟蒂上若隐若现的齿痕,是独属于他们的隐秘印记。 来了来了,还有两章应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第 48 章 第49章 第 49 章 也不知道学校从何处变出这许多奖杯、奖牌与奖状。 原本仅一个物理竞赛的奖杯,此刻脖颈上却沉甸甸挂了三四块奖牌,手中的奖状多到几乎拿不住。 奖杯又凭空多出两座——“三好学生”、“致雅之星”——想来是期末成绩与竞赛殊荣叠加的嘉奖。 听着台上主持人一唱一和念出他获得的每一项荣誉,聚光灯打在身上,身后大屏幕映出他清晰的脸庞,连校门口的巨幕也滚动着他的照片……宋星意听着那些过于辉煌的头衔,心头掠过一丝不真实的眩晕。 闪光灯刺得他眼眶发酸,泛起生理性的不适,兼有一丝被过度关注的无所适从。 百无聊赖中,他偏头望向礼堂巨大的窗户——远处露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依旧倚着栏杆,暮色模糊了细节,看不清他唇间是否还衔着那支烟。 宋星意却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弯起嘴角,一个极轻极快的笑,像蜻蜓点过水面,涟漪只在自己心底荡漾。看见了最好,若没看见……他抿了抿唇,那点被骄纵出的小任性悄然探头——正好寻个由头,等他来哄。 一下台,他便被守候的记者拉住采访。表彰大会仍在继续,人声嘈杂中,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星意,妈妈回来了。你回家妈妈有事和你说。”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乱了。 一年多,整整四百多个日夜……他甚至不敢细想。指尖不受控地发颤,连带着怀中的奖杯都微微晃动。 他几乎是机械地回答完记者的问题,随即不管不顾地冲出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或许是场骗局——即便是,他也认了。 二十分钟车程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熟悉的警卫室旁多了几名黑衣保镖,与记忆中父母归来的场景重合。 胸腔里的鼓噪愈发急促,他推开车门,几乎是奔跑着冲向那栋灯火通明的宅邸。暖黄光线从一楼窗户流淌出来,像指引迷航船只的灯塔。 客厅里,父母端坐的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低气压,却被他重逢的狂喜瞬间冲散。他像归巢的雏鸟,毫不犹豫地扑进母亲怀中,将脸深深埋入那带着熟悉馨香与旅途微尘的颈窝。 “星意呀,我们回来了。”余向晚的声音裹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手掌轻柔地拍抚他的背脊。 他完全将这疲惫归因于长途跋涉与公务繁忙,像只终于归巢的雏鸟,贪婪汲取着羽翼下的温暖与安全感,闷声喊了句:“妈妈。” 这声呼唤里,藏着十年分离的委屈,藏着无数个黑夜里的期盼,更藏着一个孩子对血缘羁绊最本能的信赖。他曾在无数个夜里告诉自己,他们是分不开的,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理应获得他们全部的爱——哪怕这爱曾长期缺席。 “妈妈,这次回来多久?”他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旁边的宋成开口,声音比记忆里沙哑了些:“不回去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轰然撞碎心防。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真的吗?” 那些深夜里不敢细想的奢望,此刻竟以最圆满的姿态降临,美好得如同易碎的幻梦。 余向晚捧起他的脸,用指腹温柔拭去滚烫的泪珠,她的眼眶也泛着红:“宝贝不要哭。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这声道歉反而决了堤。他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余向晚耐心擦拭着他狼狈的涕泪,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试图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 待他稍稍平复,余向晚拉他坐下,自己又拖过一张椅子。宋星意仍在控制不住地吸气,鼻尖通红。 宋成难得放软了语气,尽管依旧严肃:“男孩子哭什么哭?你饿不饿?我和你妈妈给你做点吃的。” “快饿死了。”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找回一点镇定。 “好,那你把桌子整理一下。” 他用力点头,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内心仍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着,如同在举行一个神圣而温馨的仪式。宽敞的餐厅流淌着暖黄的灯光,三副碗筷静静摆放,勾勒出久违的团圆轮廓。 这时,家用机器人“小里同学”牵着月月遛弯回来。毛发蓬松的博美一见小主人,立刻兴奋地扑上来,尾巴摇成了旋涡。 他笑着替它取下项圈,指尖感受到小狗温暖急促的呼吸,眼前却又一次模糊。 他索性抱起这团温暖的重量,坐在餐椅里,静静看着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天际线,泼洒出漫天橘红与紫灰交织的油彩,暖光为这幕场景镀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连空气都变得柔软。 三十分钟后,四道家常菜上桌。宋星意主动为父母拉开椅子,迫不及待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糊又带着点生疏地赞美:“爸爸,这个很好吃。” “爸爸”这个称呼出口时,后半句都带了不自然的停顿。他晃着腿,努力掩饰内心的激动。 宋成明显愣了一下,松了松领带,拿起筷子,夹菜的动作略显迟缓,仿佛才消化掉那声呼唤,低声道:“好吃就多吃点。” “我这段时间都有好好吃饭,”宋星意语气带着点汇报成绩的意味,“上次体检比一年前重了快十斤呢。” 体检时还是去年那位夸他漂亮的医生,对方一边在体重栏敲下“126”,一边随口说:“上次好像才120不到?不错,之前是有点营养不良。” 这话听在宋成和余向晚耳中,却化作更深的酸楚与愧疚。缺席孩子大半成长,未尽父母之责,如今见他将自己照顾得这样好,既欣慰,又让那份悬着的心提得更高——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就能翻篇。 余向晚状似无意地问:“经常有朋友来家里玩吗?我看鞋柜里有双不是你码数的羊毛拖鞋。” 宋星意扒饭的动作停了一瞬,还是坚持把饭咽下才开口。 父母的目光从吃饭起便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不只是朋友。” 两道目光带着询问投来。他鼓足勇气,像要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我正在和一个男生交往。” 宋成吃饭的动作彻底停下,沉默弥漫开来。余向晚苦笑了一下,眼中却无半分责备,只有更深的愧疚:“宝贝,你喜欢他吗?” “当然!”宋星意毫不犹豫,仿佛迟疑一秒都是对江昼声的亵渎,“我很喜欢他。” “你喜欢男人……妈妈都不知道。哎。”她轻叹,声音里满是错过他成长的遗憾。 “我也是遇到他之后才知道的,”他认真纠正,眼神清澈而坚定,“嗯…准确说,我喜欢他,而不是因为我喜欢男生。” 见父母沉默,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倾诉欲如泉水涌出,语速渐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真的很神奇。他转来我们班,成了我同桌,几乎每天都给我带各种小蛋糕,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起初我只当是同学间的关心,感激他,也帮他尽快融入班级。后来……就不一样了。” 他眼神放空,陷入回忆,“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缺,不会被一点甜食收买。可我却开始偷偷期待他明天的蛋糕,忍不住去猜会是什么口味。但我肯定不是被蛋糕收买的!”他急急补充,脸颊泛起微红,“他会耐心辅导我学习,我这次英语考了116,比上次高了快40分。他帮我整理的笔记密密麻麻,错题本比教科书还厚。我说话时,他总是看着我的眼睛,我说的每一句废话,他都认真听,认真回应。”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染上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依赖,“后来…他还和我表白,我才发现,他竟然是和我通了十年信的笔友。那个知道我所有秘密,陪我度过最难熬日子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依赖:“他真的记住了我所有细小的习惯和零零碎碎的事。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到……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其实真的离不开他。”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长篇倾诉。 他心想,江昼声就像一束毫无预兆照进生命的光,不偏不倚,驱散了所有灰蒙的孤寂,让原本黑白的世界,陡然变得鲜活明亮。 餐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挂钟滴答。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知道可能有点……”见父母没有说话,宋星意有点失落。 宋成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我想见见他家长。” 宋星意急了,误以为父亲不能接受:“他家长那边是同意的!我不希望因为我去打扰他们……” “他是你男朋友,我见他家长怎么了?”宋成继续说。 余向晚轻声说:“看起来他把照顾你得很好。你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上次见他,孩子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寂寞,被她从办公室赶出去后,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彻夜难眠,反复咀嚼那份为人母的挫败与心痛 她曾在那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踽踽独行,权衡利弊,如今才明白,世间事哪来那么多非黑即白的准则? 走上去了,撞了南墙,流了血,回头路早已被时光淹没,亦或是,根本不愿回头。 她还想问对方家世背景,却深感自己早已失了置喙的资格,转而问:“他叫什么名字?成绩怎么样?” “他叫江昼声,成绩很好。”他乖乖回答,又小声嘟囔,“我刚刚不是说了他会教我做题嘛……” “哦,是吗?成绩优秀,很好啊,我很满意。”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将她那曾经有点孤僻冷漠的儿子,浇灌得如此生动鲜活。 宋成沉吟片刻,问题更加直接:“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他在海外多年,对此并不陌生。 宋星意没料到父亲如此单刀直入,耳根瞬间烧起来,低头猛扒了几口饭,仿佛饭菜能堵住汹涌的羞意。许久,他才闷闷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该做的……都做了。” 空气凝滞片刻。他有些后悔提起江昼声,或许该随便搪塞过去的。他试图解释:“可能确实有点快……但我都是想清楚了的。” 余向晚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力量:“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其实都一样。皮囊之下,真心才是唯一度量。只要他用心待你,尊重你,你们能相互扶持着走到最后,获得俗世的幸福,我们怎么会不开心?我看重的不是性别,是这茫茫人海里,又多了一个真心爱你、疼惜你的人。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感情。” 宋成依旧沉默,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过了一会儿说:“我得见见他。就今天晚上吧,我们想见见他。” 宋星意怔了怔,出人意料的顺利让他有些恍惚,也未及深想这急切背后的缘由。“我得先问问他。” 宋成催促:“尽快。我要好好和他聊聊。” “这么急吗?那我现在打。”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第一个名字。 铃声在寂静的餐厅响了二十秒,无人接听。“他从来不这样的……可能有事。”他放下手机,“先吃饭吧。” 余向晚也笑了笑,对宋星意说:“我还烤了一炉巧克力蛋挞,闻到香味了吗?”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浓郁的甜香瞬间充盈肺腑,“闻到了,好香!谢谢妈妈。” “我在国外都不怎么做甜品,你爸爸也总念叨。这回也是托你的福。”她笑着,“我去拿出来。” “我去拿!”宋星意自告奋勇,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仿佛又变回那个眼巴巴等着点心、容易满足的小男孩。 刚出炉的蛋挞冒着丝丝甜暖的白气。余向晚给每人盘里放了一个。这时,手机响了,是江昼声的回电。 “他打来了。”他按下接听和免提。 宋成放下筷子,余向晚摘下手套,两人神情专注。 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出水的微喘和低沉的笑意,电流细微的杂音非但没有折损那份温柔,反而添了几分真实的质感:“宝宝,怎么了?” 宋星意瞬间低下头,脖颈都染上绯色,第一次觉得这个亲昵到骨子里的称呼如此羞耻,尤其是在父母洞察一切的目光下。 他又开始疯狂后悔答应这场突如其来的见家长,此刻只想化作一缕青烟,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再偷偷地、甜蜜地和他讲电话。 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竟被喜悦冲昏头,忘了第一时间与他分享这惊天好消息——往常任何一点值得开心的小事,他都会在五分钟内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 因他久未出声,江昼声低低笑了一声,气息通过电流传来,带着撩人的磁性,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餐厅里却格外清晰。宋星意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向了头部,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是打错了?”对方又问了一句,语调带着惯有的纵容,却也没挂断,耐心等待着。 三秒后,宋星意才张嘴,声音有点干:“江昼声,你在干嘛?” “刚在游泳,没接到电话。下次你来学校健身房跟我一起游,就能随时找到我了。” 余向晚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欣慰笑容,眼角细细的纹路里都盛满了柔和的光,仔细看去,眼底似乎还有水光闪动。 宋星意硬着头皮,继续艰难的任务:“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有事,还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想让我亲亲你?” 宋星意羞得简直要冒出水蒸气,脑袋嗡嗡作响,像一辆奔驰的小火车。 他清咳一声,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这么容易脸红。“哦,我爸妈回来了,就在旁边。”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端正而礼貌:“叔叔阿姨好,我是江昼声。” 余向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矜持温柔:“小江啊,你好。” “嗯,抱歉,今晚恐怕没法过去拜访了。这次邀约太惊喜,我……”他措辞谨慎,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尊重,“我还没准备好。明天晚上可以吗?我想正式请你们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 余向晚脸上挂着得体微笑:“好的,不用太隆重。我还要感谢你把星意照顾得这么好。他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们也很放心。” “阿姨言重了。宋星意他也对我很好,帮助我很多。”江昼声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笑意,“明天或许可以跟你们讲讲他在学校里的趣事?他很有趣。” 宋星意在旁边认真听着,心跳刚平复一些,又因这话提了起来。开始紧张地思考两人在学校里能有什么“趣事”?一起学习,偷偷分享一支奶油味的烟,在无人的角落短暂拥抱,交换带着彼此气息的亲吻,抑或是更隐秘的、未曾宣之于口的悸动与探索?最后一项虽未在学校里实施过,但前几项……也实在算不上能端到父母面前的“趣事”。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江昼声!” 语气里糅杂了羞恼与嗔怪。 江昼声低笑起来,用一种仿佛诉说秘密、实则音量清晰到足以让桌上每个人都听清的语调,又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放心,我就告诉他们……一点点。” 宋星意觉得这样更没面子了,飞快说了句“我挂了拜拜”,掐断电话。 抬头悄悄看妈妈,她在笑;再看爸爸,破天荒地,他也在笑。他低头猛扒几口饭,等待脸上的热度消退。余向晚柔声道:“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孩子,星意不用那么紧张。” 他不知该说什么,缓缓憋出一句:“没有很紧张吧?” 宋成笑了,笑声爽朗:“挺好。也怪我们,经常没时间陪你。” 余向晚也感慨:“难得的校园爱情还是很珍贵的。我和你爸爸也是大学时认识的。你们俩要好好的。” 窗外,暮色已彻底沉入地平线,墨蓝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晚风拂过庭院里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屋内灯火通明,暖光流淌在每一张带笑或含泪的脸上,餐桌上的家常菜氤氲着温暖的气息。这一刻,隔阂似乎在消融,理解在滋生。这条刚刚得到至亲祝福的情感之路,仿佛在星月微光与室内暖灯的交替映照下,缓缓铺陈开去,通往一个被允诺了幸福的、可期的未来。 应该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第 49 章 第50章 第 50 章 宋星意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了”,心底却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世上最受眷顾的人——有理解支持他的父母,有将他视若珍宝的恋人,有失而复得的温馨家庭。 过往那些浸着泪水与孤寂的日夜,似乎真的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封存。 他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圆满,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学校里没有烦忧,在家中充满欢愉。 这愿景太过美好,近乎虚幻,像一件精雕细琢的琉璃艺术品,流光溢彩,却脆弱得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他忍不住一次次在心里确认,甚至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指尖,清晰的痛感传来,反而让他安心。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这样反复确认千万遍,也不算过分吧?幸福得太过浓烈,反而生出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需要些微的痛楚来锚定这美妙的现实。 饭后,他偎在母亲身边闲聊,父亲则在厨房坚持亲手洗碗,无视了那台昂贵的洗碗机。宋星意忍不住又问:“妈妈,你们这次……还会回去吗?”话一出口便觉失言,饭前明明已得到答案。 他讪讪一笑,试图掩饰尴尬。 然而,就在那一瞬,他捕捉到余向晚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僵硬,快得如同错觉,下一刻便被她温柔的笑意取代。 一定是看错了,他告诉自己,心头那点莫名的疑虑被母亲春风般和煦的声音驱散。 这感觉如同回到幼时,母亲靠在床边,带着些许不耐却又坚持地为他讲着睡前故事,哼唱着走调的摇篮曲,直至他沉入梦乡。 她说:“我们想陪着你。” 宋星意吸了吸鼻子,笑着开始讲述这些年的点滴。他特意留了许多照片,就盼着这一天。后来父亲也加入进来,三人围着一本厚重的相册,笑声持续了整个夜晚。 其实照片远不够承载他的思念,最后还是被母亲强行催促去洗澡睡觉。 他洗完澡,偷偷望向父母房间,见灯还亮着,便蹑手脚走进去。 余向晚看到他,柔声问:“怎么还不睡?很晚了。” “你们回来,我太兴奋,睡不着。” 余向晚笑了,对丈夫说:“你看他,还是个孩子。” 她起身,牵着宋星意回房,替他仔细掖好被角,动作认真专注,眼中盈满近乎宠溺的笑意。 关灯后,黑暗中传来轻柔的歌声,是那首《小星星》。 母亲的嗓音不再年轻,略带沙哑,却像一条温暖的河流,缓缓流淌,串联起破碎的童年、挣扎的过往,与眼前这弥足珍贵的安宁。 歌声绵长,带着抚平一切褶皱的温柔力量,填满他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他回家了,真的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醒来,打算去为江昼声准备的生日礼物房里添些东西——是昨天刚拿到的一批相片。 出门前,他看了眼仍在熟睡的父母,心情愉悦地打开冰箱,抱出一整盒蓝莓当早餐。他没叫司机,自己打了车。 路上看见月月正在草坪上嬉戏,干净的晨光为小狗蓬松的毛发镀上一层金边,它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像朵快乐的蒲公英。机器人“小里同学”静立一旁,屏幕上的计时数字无声跳动。 车窗玻璃映出他自己带笑的倒影,他顺手将头发向后梳去,嘴里不自觉地哼起轻快的调子。 到了那间充满心意的房子,他独自将一个大箱子搬上楼。 打开玄关的灯,左侧是他特意为江昼声设计的展示盒,内设阶梯,四角安装了感应灯,人一靠近便会自动亮起,这是他准备的第二个小惊喜。 他从前并非热衷记录的人,但和江昼声在一起后,点点滴滴都变得珍贵。 他将精心挑选、用相框装裱好的照片一一摆放上去: 第一张,是他们重逢后不久,他被许淼恶作剧扎了两个小辫子,照片被不知名同学偷拍放上校园网。照片里,他正手忙脚乱地拉扯头发上的草莓发圈,江昼声站在他右后方,刘海略长,因照片模糊看不清视线焦点,但宋星意固执地认为,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第二张,是江昼声第一次来他家,他偷拍下的黑巧意大利面,以及对方在他家卫生间刷牙时被抓个正着的瞬间——因为忘记关快门声音,他被江昼声顺势按在墙上,心跳如擂鼓。那时他们脸颊都红透了吧?原来江昼声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真正的“直男”。 第三和第四章张是一张拼图,他和江昼声的学生照被校园里嗑CP的同学疯狂拼接,发布在论坛上。拼图大胆而炽烈,他嘴上说着“疯狂”,心里却隐秘地欢喜着,听说还有人写了他们的同人文章,想着有空要去看看。 第五张,是两人并肩站在领奖台上,他悄悄P掉了中间的沈强老师,只留下他们和红色背景。选图时他就觉得,这构图莫名像某种宣誓的照片。把这张照片郑重摆好时,心跳都不由加快。结婚?男人和男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些满怀憧憬、带着点“小家子气”的恋人了,这与他从前的认知大相径庭。算了,他转念一想,带着点赌气的娇嗔: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为什么不能是结婚?我偏要放在这里!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最终还是将这张照片摆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带着点硬气的宣告意味。 第六张,是在莫香山第一次看日出时他拍下的朝阳。就在太阳跃出地平线的前几分钟或后几分钟,江昼声牵住了他的手。当时他只以为是晨间寒冷,对方需要他暖手,甚至感觉到江昼声冷得微微发颤。现在回想,那时氤氲着朝霞与清冷空气的氛围,其实更适合接吻……他甩甩头,暗自唾弃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又忍不住继续回味。 第七张,是物理竞赛折桂后,两人激动欢呼的瞬间,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冲破相纸。那是他们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江昼声看他的眼神,比任何间接接吻都更缱绻撩人。 第八张,同样源自校园论坛,感谢那些捕捉美好的同学。那是极其平常的一天,江昼声拉他去食堂,他在背后搞小动作,往对方背上贴便利贴。江昼声回头捏他的脸,指关节泛着淡淡的粉,照片定格了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 第九张,第十张……一共十七张,对应江昼声的十七岁生辰。 他还准备了两瓶花点缀一旁。 一盆是洁白的乌桕树枝,象征守护与等待,这个小家会永远等待它的另一位主人归来。 另一盆是玫瑰干花,直到现在,江昼声仍坚持每隔几日便送他一束鲜玫瑰,以各种浪漫的方式。 而他定制的这束干花,名字叫“永不枯萎的爱”。这名字让他的中二之魂再次燃烧,土潮中带着直白的浪漫,他几乎是立刻下单。 布置好展柜,摆好花瓶,再打开上方的射灯。 暖白的光线温柔洒落,照片、乌桕与干玫瑰交织出温馨而精致的角落,无声诉说着浓烈爱意。 他细心打扫完整个房间,在下午两点返回家中。 刚进门,便接到江昼声的来电,他以为是商量晚上吃饭的事,愉悦接起,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江心暖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小星!你快来市第二人民医院!江昼声他……” 对方气息不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宋星意心头猛地一沉:“江昼声他怎么了?!”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狗窝方向有一滩有些刺目的红色。 他一边举着电话,一边下意识走过去,脑子里飞速掠过月月的玩具、毯子……没有一样是这个颜色。 电话那头传来江心暖与医生焦急的交谈声,似乎涉及到手术同意书。“他受伤了,刚刚昏过去了……” 宋星意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厚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然而,眼前的一幕将他的恐惧推向了更深的地狱——他看见月月倒在血泊里,原本雪白的毛发被恐怖粘稠的红色浸透,头顶处血肉模糊,裂开一个狰狞的伤口。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他双唇瞬间失去血色,大口喘息着,喉咙像是被扼住般疼痛。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着冲进洗手间,膝盖重重撞在马桶边缘,胸腔里的空气被猛地挤出。 他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舌尖尝到一丝腥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极度的惊惧中咬破了舌头。 泪水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江昼声在抢救室……他还没回复姐姐…… 他挣扎着想说我马上就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着走回狗窝旁。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滩猩红。他伸出手,颤抖着想去触碰,想确认那是不是他的月月。 指尖刚碰到那只熟悉的爪子,整条狗腿竟被轻易地扯了下来……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也被同样残忍地撕扯开来。手僵在半空,感受到那原本柔软温热的爪垫,此刻只剩下冰凉的僵硬。 明明不久前,这双小爪子还会欢快地扑到他的腿上,短短的尾巴像小马达一样摇动,欢迎他回家。 眼泪汹涌决堤,他死死攥着那条断腿,仿佛这样就能让它重新温暖起来。 他将那冰冷的爪子紧紧按在自己腿上,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去细想任何细节。 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要通过□□的疼痛来压制那灭顶的绝望与心碎。 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猛地炸开!有人将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狗窝旁的落地窗!宋星意惊恐地抬头,只见坚固的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可怖的裂痕。 不到两秒,一个更大的、沉甸甸的物块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砸来! “哗啦——!!!” 本就布满裂痕的玻璃应声彻底碎裂!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朝宋星意飞溅而来! 他下意识抱头俯身,脖子上、手背上瞬间传来几道冰凉的刺痛感。 他甩了甩刺疼的手,不敢停留,连滚爬爬地冲向电梯——他要找爸爸妈妈,他需要他们! 电梯门光可鉴人的金属表面映出他模糊扭曲的身影,那双手上淋漓的鲜血却异常刺眼鲜明。 他猛地想起,刚才投进来的第二样东西,像极了化学实验室里那种沉重的铅块。这是故意的,有人想……甚至想让他死! 可是,为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踉跄着走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伫立在走廊阴影里的高大黑影。那人有些驼背,轮廓陌生。 宋星意不认识他。 后面要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 第51章 第 51 章 极致的恐惧与无助攫住了他每一根神经。 在思维空白的一瞬,宋星意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躲到了客厅那个早已废弃的巨大鱼缸后面。 空荡的玻璃缸体根本藏不住一个成年人,他此刻的行为更像是受惊过度后的徒劳挣扎,连他自己都在心底认命地想:真是吓傻了,脑子都不听使唤了。 “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直接踩在他脆弱的心脏上,挤压出濒死的窒息感。杀人犯?小偷?强盗?还是……□□?无数可怕的猜测在脑中疯狂掠过。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摸索到身后装饰柜上的一个厚重陶瓷花瓶。 手上未干的血迹让花瓶变得湿滑,他几乎抓不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指甲死死抠进冰凉的釉面,仿佛要嵌入其中。 鲜血顺着瓶身静静滑落,在地毯上晕开几个刺目的红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牙齿深深陷入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脚步声在拐角处停顿。 就是现在! 宋星意用尽全身力气,将花瓶朝着人影出现的方位狠狠砸去! “砰——!” 陶瓷碎裂的巨响在空间中炸开,碎片四溅。他因用力过猛,碎裂的瓷片深深扎进紧握的掌心,剧痛迟一步传来,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几秒后,才清晰地听到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一个又黑又矮的男人抱着脑袋倒在地上,污言秽语不断从口中冒出。 宋星意甩了甩刺痛麻木、鲜血淋漓的手,血珠飞溅到旁边空鱼缸的玻璃上,划出几道狰狞的痕迹。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直到这时,那个一直静立一旁的驼背男人才不紧不慢地闯入他的视线。 宋星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这个危险的存在始终冷眼旁观,他甚至不敢去想,这房子里究竟潜入了多少不速之客。 没有更多的武器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散发出阴冷气息的驼背男,重复道:“你是谁?滚出我的家!” 驼背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用脚尖漫不经心地踢了踢地上哀嚎的手下,语气轻飘飘,眼神却漆黑得深不见底:“没听到吗?人家叫你滚开。” 他再次抬眸,视线像冰冷的蛇信缠上宋星意。 宋星意这才看清他脸上浓重得化不开的黑眼圈,透着股腐朽的气息。 “那是你的爸爸妈妈?” 驼背男抱起手臂,缓缓逼近,目光紧紧锁住宋星意苍白的脸,“原来 Eric 没说错。” “不过你这张脸,和你母亲真像。” 宋星意脑中一片混乱,无法理解他的话。 驼背男身后又无声地出现两个黑衣人,像两道沉默的阴影。 驼背男身材很高,宋星意必须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他咬着下唇,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对方再靠近,就拼死挥拳。 那人在他身前极近处停下,突然抬手,冰冷粗糙的手指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骼。 声音从上方压下:“长得还挺漂亮。” 宋星意屈辱地抓住那人的手臂试图挣脱,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扳机扣动的轻响传入耳中——是枪!他身体瞬间僵住,只能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瞪着对方。 猝不及防地,那张带着血腥气的嘴猛地俯身贴上了他的唇! 粗暴而令人作呕的触感让宋星意胃里翻江倒海,当那恶心的舌头试图强行侵入时,他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对方吃痛,却并未退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压制过来,一只手贪婪地揉捏着他的臀部。 宋星意感到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几乎冲破喉咙。 最初的顾忌被滔天的怒火烧尽,他忍无可忍,猛地抬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对方的□□! “呃!” 驼背男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激烈反抗,痛呼一声,夹着腿踉跄后退。 宋星意趁机上前,一拳狠狠砸在对方脸上!“操!你他妈恶不恶心?!”他朝地上连呸了几口,用力用手臂擦拭嘴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旁边的保镖立刻冲上来,死死按住了他。驼背男双目充血,一手捂着脸,嘴角渗血,夹着腿的姿态狼狈不堪,眼神却愈发阴毒。 宋星意整个人因脱力和激动微微颤抖,几缕汗湿的黑发黏在脸颊,发尾吃到嘴里,更衬得肤色惨白。 保镖粗暴地将他的手臂反拧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同时狠狠压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低下头。 然而,即使处于绝对的劣势,他依旧奋力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燃着冰冷的火焰,像淬了毒的星辰,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滔天的恨意与不屈。 他甚至啐了一口,骂了句:“废物!” 他死死盯着那个缓过劲来的男人,不相信月月的惨死与这个人无关。 那只一直被他紧攥的、月月的断腿早已掉落在脚边,此刻正被一个保镖随意踩着。 宋星意疯了一样去踹那个保镖,换来的却是脖子上几乎要掐断他呼吸的更重力道。 驼背男掏出方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的血迹,虚伪地维持着可笑的体面。“把他带过来。”他冷冷吩咐。 “放开我!”宋星意嘶吼着挣扎,但无济于事,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拧断,他咬紧牙关,齿间几乎要迸出血来。 他被粗暴地拖拽到旁边的小客厅,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知是来自他自己,还是……他不敢细想,心脏疯狂地祈祷着一万遍:爸爸妈妈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你把他们怎么了?!”他几乎是用生命在尖叫。 驼背男阴恻恻地笑了:“你会知道的,而且……你会喜欢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宋星意仅存的理智,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撕碎对方! 然而,他被狠狠掼在一张椅子上,后脑勺重重撞上硬木靠背,眼前一黑,一股温热的暖流立刻从鼻腔涌出,滴落在早已血迹斑驳的裤子上。 驼背男对着卧室方向扬了扬下巴:“拿出来吧。” 两个保镖应声而出,每人拖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身体。 是宋成和余向晚。 宋星意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心跳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无法言喻的悲痛如同山洪海啸般爆发,泪水决堤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具再无声息的躯体。 “喊喊他们,”驼背男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看他们还会不会答应你。” “爸……妈……” 声音先是哽咽在喉咙里,随即猛地爆发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被汗与泪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妈……” 嘶吼声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面越来越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底气,只剩下喉间破碎的呜咽和风干在脸上的泪痕。 他看到驼背男带着伤的脸上,嘴角竟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啊——!” 宋星意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连保镖都一时没能按住他,“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妈的!你个畜生!!!” 他在碰到驼背男之前被保镖再次死死抓住,随即脸上挨了沉重的一拳,颧骨瞬间青紫,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嘶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被更加粗暴地按回椅子,这次用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 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摩擦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苦,远不及他内心万分之一的绝望。 爸爸妈妈……就在眼前……没了?生命……如此轻易地,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绝望感吞噬了他,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沉重。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玩偶,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两具再也不会回应他的躯体。 手臂被人粗暴地拉起,驼背男不知从哪掏出一支注射剂,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用平静到冷酷的语调说:“你看起来很天真。你爸妈在我这儿拿货,干了很久了,知道吗?然后想用更高的价格倒卖出去。” 他抓起宋星意的手臂,在他细腻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按着,寻找血管,“表面是光鲜亮丽的金融巨鳄,背地里……什么都干。” 他推了一下注射器,冰凉的液体从针尖溢出,滴在宋星意的手上。 宋星意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用力挣扎,绳索几乎要勒断他的手臂。 “你爸妈倒是‘洁身自好’,自己不碰,全卖给那些瘾君子。” 驼背男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嘲弄。 宋星意双目猩红,嘴里被塞进了一条柔软的丝巾——那是妈妈的丝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惯用的香水味! 愤怒、恐惧、哀伤、绝望……所有情绪溃不成军,化作滚烫的泪痕不断流淌。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泪水彻底打湿,沉重地垂着。 他一直不知道父母具体是做什么的。老师问起,他只说是商人。 原来……是毒品贩卖。 那么庞大的家业,那么多他习以为常的优渥生活……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和家破人亡之上?他居然还曾为自己缺少陪伴而悲伤抑郁?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他是毒贩的孩子……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的目光掠过驼背男,再次望向无声无息的父母。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起伏。 有一瞬间,他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毒品是恶魔,害人害己,触犯法律,罪大恶极。那他们在国外……也是这样吗?想起之前擅自去法国找他们,他们那副急于打发他走,甚至对外宣称没有他这个孩子的样子……他曾经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真是可笑至极。 他缓缓垂下头,不再挣扎,等待着那即将刺入皮肤的针尖。 脸上是一种期望被碾碎一万次后,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寂与释然。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近十年的漠视,早已将他锤炼得善于接受最坏的结果。 或许这样……也好。 可以去陪爸爸妈妈了。他们做错了事,得到了惩罚。他爱他们,无论天堂地狱,他都可以去陪他们。 没有现实的顾虑,只有灵魂纯粹的相拥,就像他梦中无数次渴望的那样…… 驼背男看着他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心如死灰的样子,顿时失了兴致,语气变得更加阴冷:“后来他们被盯上,竟然想把所有脏水都泼给我,自己洗白上岸?是不是很自私?很恶心?很他妈的畜生?!” 他猛地揪住宋星意的衣领,强迫他抬头,“那他们想不想看到,他们藏了这么多年、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变得和他们那些客户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宋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和那支注射器,似乎是累了,眼神空洞无物。 说着,冰凉的针头猛地刺破手臂皮肤,透明的液体被快速推入,在皮下鼓起一个包,甚至还有少许液体因他的挣扎而溢出。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怪异兴奋和剧烈痛苦的极致感受,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而浅薄,视野开始扭曲、晃动,耳边响起诡异的嗡鸣。 那液体里似乎还掺了别的什么东西,十几秒后,一股沉重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模糊地感觉到嘴里的丝巾被抽走,但他已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的感觉,是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混沌中漂浮。 还是下午,但天色阴沉得如同黄昏。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一滴,两滴……很快,雨水便连绵成片,在窗玻璃上蜿蜒滑落,模糊了窗外世界的轮廓,也模糊了玻璃上映出的、他自己苍白失神的倒影。 他怔怔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 那首温柔的歌谣,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母亲残留的体温和昨夜暖黄的灯光。 好像……又回到了昨天。 是为了给宋星意一个蜕变,希望他可以独立强大[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 51 章 第52章 第 52 章 周三,杭城第二人民医院的单人病房。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鲜明的刻度,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切割着凝固的空气。一束苍白的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挤入,斜斜打在苍白的地面上,映出浮尘缓慢舞动的轨迹。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渗入每一次呼吸。 江昼声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砂砾。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在昏暗中模糊地聚焦,落在陪护椅上蜷缩的身影上。 “姐……” 声音嘶哑干涩,穿过氧气面罩,在上面呵出一小片转瞬即逝的白雾。 椅上的女人动了一下,像是从极浅而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江心暖抬起头,周遭光线太暗,看不清她具体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带着疲惫的、立刻强打精神的声音:“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把窗帘……拉开吧。” 江昼声的声音很轻。 江心暖应了一声“好”,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扯开了厚重的遮光帘。 清澈到近乎残酷的阳光瞬间涌入,驱散了病房的昏暗,也毫无保留地照出了江心暖此刻的模样。 她披散着头发,平日打理得柔顺的发丝此刻毛躁地翘起几缕,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整张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气,垮了下来,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干裂起皮。 她身上还穿着三天前天那件皱巴巴的毛衣,整个人像一朵被骤然风干、失了水分的花。 江昼声心脏微微一抽。他从未见过姐姐如此憔悴不堪的样子。 记忆碎片缓慢回笼,想起自己昏迷前经历的一切,深知这次又让姐姐承受了太多。 “我感觉好多了。”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些。 江心暖转回头,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在强光下无处遁形:“那就好。” 那笑容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她出去没多久便带着医生返回。医生简单检查后,指了指床头的呼叫按钮:“以后有情况按这个就行。” 江心暖连连点头。 量体温、查看指标、在平板上记录…… 医生最后说道:“恢复得不错,就是醒得稍晚了些。今天可以摘氧气面罩了,观察两天没问题就能出院。” 医生离开后,江心暖又追了出去,低声交谈着什么。 江昼声知道,是为了那天在公司发生的事。 那天,他接到姐姐紧急消息——父亲似乎察觉到了账户的异常流动。 尽管他们一直极为小心,通过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和复杂的海外路径转移资产,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动作太快,又或许是天意弄人,江锦华在审阅一份看似无关紧要的部门报表时,偶然注意到了几笔无法解释的、流向一个陌生账户的小额资金。 那是江心暖早年用过、早已废弃的一个账户,不知为何未被彻底注销,成了千里之堤的蚁穴。 财务总监在江昼声的授意下,试图以“员工操作失误”和“系统临时故障”搪塞过去。江锦华当时未置可否,但以他纵横商场多年的敏锐和多疑,绝不可能轻易打消疑虑。 他必然已经暗中下令彻查所有财务流水。 江昼声必须赶在全面审计开始前,处理掉最后几处关键痕迹。 他头上还缠着临时包扎的纱布,是因为来时因心神不宁,在车库不慎撞到了消防箱。 强忍着阵阵眩晕和恶心,飞快地翻阅姐姐送来的紧急文件。 秘书在一旁焦急地汇报:“董事长已经冻结了几个可疑的对公账户,他……他正往公司来,情绪很不对。” 江昼声指尖冰凉。 他安排在江锦华车上的定位器显示,那个代表他父亲的红点,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逼近。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嘭”地一声巨响撞开。 江锦华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了进来,眼底赤红,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狠戾的耳光! “孽障!好大的狗胆!敢偷到你老子头上!” 怒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江昼声被打得头偏向一侧,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渗出纱布,眩晕和恶心感更重了。 但他缓缓转过头,直视着父亲,眼神里是冰冷的嘲讽和平静下的疯狂:“你都发现了。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江锦华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试图讲理的虚伪疲惫:“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你们姐弟俩拿着该得的那份,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何必来招惹我?” 江昼声向前逼近一步。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已比父亲更高挑挺拔,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江锦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今日来得冲动,此刻面对儿子狼崽子般狠绝的眼神,心底竟生出一丝迟来的寒意。 “放过你?” 江昼声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我永远不会放过你。母亲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江锦华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但他强撑着厉内荏:“胡说什么!明明是司机酒驾失控,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 江昼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悲凉和恨意,“和你那个小老婆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脑子都钝了?谁告诉你母亲是被车撞死的?。” “她死在一个连监控都没有的废弃工厂后院,现场只有一个路过的流浪汉帮她叫了救护车。” “警方最初的现场勘查报告,因为角度和血迹形态,更倾向于坠亡!而且,那个所谓的‘酒驾司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完美避开了所有主干道的监控。” “这些细节,除了家属和真正的凶手,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你是怎么如此笃定,并且精准定性为‘酒驾’的?” 江锦华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从额角滑落。事实如同冰冷的潮水,拍碎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 江昼声步步紧逼,将他心中最肮脏的角落彻底掀开:“你早就开始秘密转移财产,不就是怕母亲离婚时分走太多吗?” “结果呢?母亲无意中发现了你利用公司渠道,进行非法跨境洗钱的证据!她拿着证据到公司楼下找你,要你收手,否则就向经侦部门举报。” “你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新欢慌了,整天在你耳边吹风,怕事情败露,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你为了保全你的财富、你的地位、你的新家庭,就对我母亲下了杀手!找个亡命徒伪造一场意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你……你血口喷人!” 江锦华声音发抖,眼神慌乱地扫视四周,仿佛怕被什么听见。 “血口喷人?” 江昼声的眼神像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都有疯子的基因。所以,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他顿了顿,语气诡异地平静下来,“我从你这里‘拿’的钱,大部分给母亲买了一座清净的山头,她的骨灰就安葬在那里,俯瞰着你这片用肮脏手段建立起来的王国。” “剩下的,我会一点一点,把你最看重的东西全部毁掉。” “你这是犯法的!” 江锦华色厉内荏地吼道。 “犯法?” 江昼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买凶杀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犯法?”“我转移的每一笔钱,都有‘正规’的合同和你们公司的公章背书——哦,忘了告诉你,你的电子签章和物理印章的模具,我早就拿到了。” “而你,现在除了在这里无能狂怒,还能做什么?” 江昼声其实并未掌握所有实证,他是在赌,赌父亲做贼心虚,赌他不敢深究。 果然,他在江锦华眼中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惊慌和恐惧。 他继续用那种讲述故事般的平静语气说:“剩下的钱,我不会动。我要看着你的公司,你这几十年的心血,慢慢垮掉。” “我不会要,就是毁掉。”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锦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恐惧转化为穷途末路的疯狂。 所有阻碍他、威胁他的人都必须消失!既然敢做第一次,就不差这第二次!他猛地抓起旁边装饰柜上一个沉重的紫水晶花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江昼声的头狠狠砸去! “砰——!” 水晶花瓶在江昼声头顶轰然炸开,晶莹的碎片如同绝望的泪四散飞溅。 江昼声踉跄着后退,温热的血液瞬间从发间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额角传来钻心的剧痛,意识迅速抽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指纹识别错误的提示音,以及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最终,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未能看清来者是谁。 江心暖从门外进来,不知是否又和医生交谈过,还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脸上挂着未干的水珠,试图冲淡那份憔悴。“吃不吃点东西?我给你洗点水果,饭马上就到。” 江昼声压下心头翻涌的回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谢谢。我要吃苹果,那种把皮削好,切成一长条一长条的。” 江心暖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终于有了点往日的鲜活:“要求这么多?我是不是还得拿尺子量着,给你切成精确到毫米的苹果条?”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笑。 江昼声的本意正是缓和气氛,见姐姐笑了,心下稍安。 这次确实太险,但即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激怒父亲,捅破那层窗户纸。 每次去祭拜母亲,他都在心中默念无数话语,有对母亲的忏悔与思念,也有对父亲刻骨的恨意。 晚上,医生来摘掉了他的氧气面罩。 江昼声靠在床头,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心情稍微松快了些,但某个身影迟迟未现,让他心底隐隐有些空落。 他扭头,状似随意地问:“宋星意呢?” 江心暖的动作明显顿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紧:“他……他现在不在杭城了。” 江昼声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他……退学了。”江心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哎呀,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你昏迷这么久,我怕影响你恢复……”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开始发颤,“唉,算了,你自己看吧。动作轻点,别扯到伤口。”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聊天界面停留在与宋星意的对话。信息寥寥无几,最新几条是: 【姐姐,如果他醒了,好了,跟我说一声。这个邮箱:×××】 【我要走了,不在杭城了。】 【我过得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 下面,是江心暖接连发去的近十条追问和关心,石沉大海,再无回复。 江心暖放下手机,语无伦次地说:“我还打电话问了班主任华老师,证实了他真的办理了退学手续……那孩子还那么小,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们家不是经常只有他一个人吗?怎么会突然要走?一定是遇到天大的难处了!” 她抓住江昼声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哎呀,他成绩那么好,有那么好的前途,之前Z大都要提前录取他,他为什么就突然不要了呀?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不让我省心!现在怎么办?宋星意是多好的一个小孩啊……” 她哭得像个无助的母亲。江昼声知道,姐姐这些年太苦了。 母亲失业后,失去稳定收入,成绩优异的她被迫放弃学业,混迹于各种甜品店、酒吧、咖啡馆打工,靠着顽强的韧劲自学,一点点攒钱开了自己的店。 赚到的钱几乎都花在了他的学费、资料费上,叮嘱他一定要好好读书。 每天下班,无论多晚,总会给他带一块店里卖剩的或者特意留下的小蛋糕。 她是这个破碎家庭真正的顶梁柱,身上的坚韧常常让江昼声忘记,她也只比自己大八岁而已。 江昼声抽出几张纸巾,默默为姐姐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别多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安慰着,“他或许……是被爸妈接出国了,会有更好的生活……” 连他自己都用的是“或许”。 这消息太突然,像一记闷棍,把他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混沌意识,再次砸向更深的茫然与无措,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某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江心暖哭着哭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疲惫地趴在床边,没了声响。 江昼心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动作极轻地躺好,拿起自己的手机。刚好齐翊发来消息,说可以让姐姐回去休息,他来照顾。 江昼声简单回复了几句,核心是希望姐姐能回家好好睡一觉。 退出与齐翊的聊天框,他看到了那个星标好友——【Fix】。 旁边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冰冷的消毒水味,耳边是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屏幕的光冷冷地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光滑的地砖倒映出屏幕上代表他心率、正在微微加速跳动的数字。他犹豫了一下,指尖还是点了上去。 第一条是:“江昼声”。 这是他的名字,是来自“Fix”的呼唤。 他打开输入框,下意识地回了一个:“我在。” 下面空空如也,只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我会听着的。 他无意识地按下发送键。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像一道骤然斩断联系的伤口。 光标还在对话框里孤独地闪烁着,他却再也无法揣测,那条被撤回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只能在心底,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那个可能永远无法传递的答案: 我在。 我明明在。 过渡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第 52 章 第53章 第 53 章 手机的铃声突兀地炸响,尖锐地刺破狭小房间内凝滞的空气。 宋星意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搂着一只洗得有些发白、依稀能辨出原是雪媚娘形状的抱枕,半张脸深深埋进另一个星星形状的抱枕里。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指尖碰到冰凉的机身,凭感觉划了一下接通键。 “宋星意!” 同事钟琦琦的声音带着近乎爆鸣的尖锐穿透听筒,“你早上怎么跟我保证的?‘再睡半小时就起’?!你的半小时是穿越到异次元了吗?” 宋星意费力地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昏黄,厚重的三层窗帘将外界光线彻底隔绝,让人无从分辨是晨曦还是午后。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和旧物气息的空气,仿佛需要积蓄所有力量才能支撑起这具身体。 “对呀……半小时。”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半小时个鬼!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四点就要彩排!而且你肯定没吃午饭,甚至连早饭都没碰吧?你这样怎么上台?”钟琦琦的语气又急又气,“刚才负责人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只好说你蹲厕所去了!你快点!” 宋星意努力从柔软的床铺里挣脱,坐起身,胡乱抓了抓自己汗湿的头发,含糊地回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掐断了通话。 这个租来的房间唯一的优点,就是带一个独立的狭小卫生间。 这也是当初和小琦合租时,他执意选择这间朝北、终年难得见光的小屋的原因,反正他好像不太需要阳光。 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脸上,暂时驱散了部分混沌。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 昨天又没能睡好。 他走到那个简易布衣柜前,在一堆散落的空药瓶中间,摸索出一瓶未开封的,熟练地拧开,倒出四颗白色药片,和水吞下。 下午三点二十分,宋星意从地铁站拥挤的人流中挤出。 他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为了在地铁上补觉,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只露出几缕染得异常火红的发丝,在灰暗的人群中像几簇跳动的火焰。 剧院很老了,老板当年似乎倾慕西欧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只是岁月侵蚀,多次修补后,墙壁上白垩斑驳,透着一股美人迟暮的沧桑。 剧院后面有两座早已干涸的小喷泉,只有正门口那座大的,还在不知疲倦地喷涌着水花。 已经太迟了,宋星意从侧面的员工通道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古典风格的候场大厅里一片忙乱。 钟琦琦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埋头修理一个罢工的音箱,零件散了一地。 有人拿着名单清点人数,有人抱着体积夸张的礼服匆匆赶往更衣室,还有人捏着乐谱,在一旁低声反复吟唱。 宋星意和几个面熟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到钟琦琦旁边。 “哟,‘厕所’上完了?”钟琦琦头也不抬,拿着螺丝刀用力拧着固定零件的螺丝,又抄起剪刀去剪那一大堆色彩斑斓的细线,“这破音箱怎么又坏了!” 宋星意靠在旁边的墙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你不是考了电工证吗?怎么感觉工具都拿不稳,手还在抖?” 钟琦琦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急出的细汗,语气紧张:“别提了,临时换的节目要用这个,韩老板让我十五分钟内必须修好!要是搞不定,等下就让你上去弹钢琴伴奏救场!” “行啊,”宋星意无所谓地应道,“刚好我会。”他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瞬间暴露在灯光下,衬得他缺乏血色的脸近乎透明。 他转身推开了二号化妆间的门。 化妆师Lisa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她穿着一件极其贴身的墨绿色包臀裙,后背是深V设计,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光滑的波浪卷披散下来。 每次见到Lisa,宋星意都觉得她那头卷发像是有生命的海浪,随时会朝自己涌动过来。“波浪……不对,Lisa姐,我来了。”他及时改口。 Lisa放下手机,优雅地站起身,走到化妆镜前的椅子旁,示意他坐下。 “没事,你底子好,化妆用不了多久。上次给你的那套水乳,用了没?” “用了,挺好用的,谢谢Lisa姐。”宋星意顺从地坐下,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上。 顶光打下,那头红发像一捧燃烧的火焰,愈发显得他脸部轮廓精致,皮肤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易碎的白皙,下颌线条清瘦利落。 Lisa笑着,用手随意抓了抓他柔软的发丝,“客气什么,我朋友做代购的,顺手多给我带了一套。”她开始为他上妆,指尖带着凉意,“嗯,这个红色比之前那个暗红更适合你,显得精神,没那么阴郁。” “我也喜欢这个颜色,”宋星意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轻声说,“看起来不好惹。” Lisa熟练地用遮瑕膏盖住他眼底浓重的青黑,感叹:“你这张脸长得可真嫩,跟高中生似的。我都想让我男朋友照着你这模样整了。” 宋星意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Lisa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就一般人长相。姐夫真要被你逼着这样,也太惨了。” Lisa打开散粉盒,噗嗤一笑:“逗你的!他那个大方脸,得把骨头全敲碎了重造才行,我可没那么多钱砸进去。”两人闲聊间,妆容和发型都已打理妥当。 定型喷雾让每一根发丝都乖乖待在原位,两鬓的刘海被利落地梳到后面,完整地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眼睛,整个人显得干净又精神。 “今天是彩排,你胳膊上那大片纹身我就不费劲遮了,”Lisa拍了拍他的肩,“别浪费我那八百块一盒的遮瑕膏了。” 宋星意笑了笑:“好。”起身走出化妆间。 钟琦琦已经拿着他的演出礼服和一杯温牛奶等在门口,催促道:“快点祖宗!” 宋星意接过牛奶,仰头一饮而尽,胃里立刻泛起一阵不适的翻涌。 钟琦琦对他这副样子早已见怪不怪。“晚上回去给你做点人吃的东西。蓝莓味的卖完了,你将就喝这个吧。” “太好了,小琦,”宋星意努力压下那阵恶心,真诚地说,“我要给你加五十块钱工资。” “得了吧你,”钟琦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你那点演出费,还是我施舍给你口饭吃比较现实。”钟琦琦是公司配给他的助理,工资虽由公司统一发放,但宋星意总会下意识地想补偿这个照顾他生活的女孩。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宋星意随意走进一个隔间,脱下身上的黑色卫衣。 瞬间,从锁骨蔓延至指尖的大片纹身暴露在空气中,色彩浓烈,线条带着些张牙舞爪的意味,乍看有些狰狞。 他的目光在布满图案的指尖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即迅速套上了挺括的白色礼服衬衫。只剩下领带,他笨拙地尝试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始终学不会这个。 他拿着领带走出来,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音箱零件,“小琦,领带。” 钟琦琦抬起头,看到他那副样子,认命地叹了口气:“我钟琦琦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天天就跟你这破领带过不去!” 宋星意带着点歉意:“手比较笨。” 钟琦琦拿纸巾擦掉手上的灰,接过领带,绕到他颈间,嘴里嘟囔着:“你管钢琴专业十级叫手笨?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帮你系,暗恋我吧?” 宋星意刚想解释自己绝无此意,钟琦琦就抢先道:“不过我可不喜欢你这款的,太瘦了,一点男友力都没有。” “男友力?”宋星意挑眉,扯了扯自己火红的头发,又示意了一下手臂上的纹身,“这还不够有‘威力’,显得有‘力量’?” “力量个头!你就是看着唬人,实际上蔫了吧唧的,害得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母爱泛滥。”钟琦琦说着,还炫耀似的展示了一下自己带点肌肉线条的手臂,“你说你练的那散打是正经学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一拳就能把你撂倒?” “不服来战?现在就有空。”宋星意故意摆出架势。 这时,负责人的催促声从舞台方向传来。宋星意果然被临时拉去充当“救火队员”,在幕后弹奏钢琴,替代那个时好时坏的音箱。他拍了拍钟琦琦的肩膀,走向幕后。 四十五分钟的模演,宋星意和搭档的小提琴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精准而富有情感。负责人满意地拍手示意结束后,宋星意站起身,安静地收拾琴谱。 搭档是一位性格活泼的小提琴手姑娘,她一边给琴弓擦拭松香,一边笑着凑过来:“小红毛,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不了,”宋星意婉拒,合上琴盖,“今天有事。” 女生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笑容:“行吧,那下次再约。你今天弹得真不错,很喜欢和你合作。” “我也是,期待下次合作。”宋星意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女生目送他离开,她和这位钢琴手在这个剧院合作快五年了,但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最初系统自动生成的好友验证通过提示。 他有几次甚至不得不发短信联系他,而他居然回复了。 他顶着一头时髦耀眼的红发,却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社交圈小得可怜。除了钟琦琦,他似乎与整个剧院的人都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表面上温和得体,实则不回消息,性情难以捉摸,像个藏着许多心事的、古怪的人。 钟琦琦看见他出来,赶紧上前帮他整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宋星意正望着某处出神,被她一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蹲下来点,”钟琦琦命令道,“刚才忙中出错,给你系了人家吹小号的领带颜色!幸好剧院的领带都是统一送洗的。” 宋星意顺从地弯腰,心想,这倒省事了。 钟琦琦一边重新系着领带,一边打量他:“长得跟个竹节虫成精似的。你到底多高?” “净身高一米八一。”宋星意回答。 “嗯,倒是标准。晚上回去多吃点,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钟琦琦叮嘱。 宋星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已是初秋,窗外树木被风一吹,叶片便簌簌落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打着旋,带着几分萧瑟的破败感,最终归于地面,被环卫工人扫起,再次隐匿于同类之中。 Lisa没有给他补妆,他需要保持这个状态参加下一个节目的彩排——一首名为《太阳》的曲子。 巧合的是,他此刻的火红发色,与曲名意外地相配。 他再次坐到钢琴前,调整好呼吸。当第一个音符从他指尖迸发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有些萎靡、疏离的青年。 他的背脊挺直,肩颈线条流畅而稳定。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地跳跃、抚触,仿佛不是敲击,而是与它们进行一场亲密无间的共舞。 旋律时而如晨曦微露,温柔缱绻;时而如烈日当空,炽热奔放。 他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起伏自然而然地微微晃动,沉浸在音符构筑的世界里,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与那首《太阳》融为了一体。 原本两个小时的曲目,负责人为了节省彩排时间,只要求演奏了第一部分。 曲子停下,余音仿佛还在空旷的剧场内缭绕。负责人拿着喇叭在台下喊:“宋星意,三天后的正式演出,就保持这个状态,非常出色!”宋星意对他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符合职业要求的微笑,点了点头。 负责人又开始指挥工作人员调整钢琴位置。宋星意默默走下台。 彩排全部结束,已是华灯初上。 宋星意和钟琦琦打了辆车,回到他们位于城市一角的合租房。 下车时,一阵凛冽的秋风猛地灌来,那件薄薄的黑色卫衣根本无法抵御这份寒意,宋星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忽然想起,当初租下这个房子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初秋。 那时,他刚从戒毒所出来。 八年前,那管注入他体内的透明液体,像一道恶毒的诅咒,瞬间改写了他人生的轨迹。醒来时,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抽走,只剩下无处着力的绵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名状的痛苦与焦渴,像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啃噬、爬行。 世界变得扭曲而嘈杂,又时而陷入死寂,只有对那极致虚妄快感的渴望,如同最灼热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理智与尊严。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踉跄着走进卫生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试图唤醒麻木的神经。 他换上一件能遮盖住手臂血迹和可能出现的狼狈痕迹的长款大衣,然后,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他去找了南斯——他曾经的、也是唯一信得过的心理医生。 那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他不能以一个“瘾君子”的形象出现在公共视野,那会引来无法控制的骚动和关注,将他和他可能牵连的人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一见到南斯,所有强撑的壁垒瞬间崩塌。父母的惨死、月月被虐杀的景象、自己被强行注射毒品的恐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语无伦次,泪水混着绝望倾泻而下,反复喃喃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要……不能再这样……” 南斯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崩溃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慌了手脚。 她尽力安抚他,为他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紧急的心理疏导。 宋星意毫无保留地诉说了刚刚经历的一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南斯听着,只有无边的心痛。 她看到宋星意那双曾经弹奏出美妙乐章、如今却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手,让助手阿牙递给他一杯热水。 他却连杯子都握不稳,滚烫的水尽数泼洒在裤子上,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那点皮肉之苦,与内心和身体正在承受的炼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目光空洞地站起来,眨了眨眼,试图甩掉睫毛上凝挂的泪珠,却只是徒劳。 身体内部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只有腿上被烫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传递着真实的、滚烫的痛感。 这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维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南斯,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泪水和绝望的空气。 窗外,黄昏的落日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孤寂的影子。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仔细涂抹防晒霜,这点光线,与他正坠入的深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那一刻,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在他破碎的心底悄然滋生。 手机屏幕显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他转过身,声音嘶哑而决绝:“我得去戒毒所。” “戒毒所”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里汇聚着被毒品摧毁的灵魂,是常人避之不及的所在。 南斯看着他单薄而决绝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朵骤然开在悬崖边缘的花,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破碎的过往,而他,选择迎着呼啸的、足以将他撕碎的风,艰难地、也要向着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新生,探出枝叶。 这不是简单的逃避,而是一场向死而生的自我审判与救赎。 他知道,踏进那里,意味着将与过去的一切——荣耀、痛苦、依赖、乃至那个他深爱也深爱他的人——做一次彻底的切割。 他将独自面对生理上的剥离之苦与心理上的巨大空洞,那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但他更知道,如果沉沦,便真的万劫不复,对不起惨死的父母,对不起无辜丧命的小狗,也对不起……那个曾在他生命中投下最温暖光亮的少年。 他必须实现这场自我治疗,哪怕过程如同刮骨疗毒。 他张口,还想对南斯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已被情绪堵死。很久,他才听到南斯轻柔而坚定的声音:“我送你。” 宋星意从喉间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声音轻飘,带着耗尽全部力气的虚弱。从那个噩梦般的清晨到现在,他只机械地吞下过一盒蓝莓。 南斯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惜与担忧:“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她拿起车钥匙,声音放得极柔。 宋星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坐进了汽车后座。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他想了想,轻声说:“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南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所指何人——是那些制造了这场悲剧的、身份不明的威胁者?还是他那些关心他的朋友,比如那位姓江的少年?或者,两者皆是。 她应承下来。 车内,手机导航开启,冰冷的电子女声报出目的地——“前往市强制隔离戒毒所”。 “不要连累他们了……”宋星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阿姐。” 这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对可能因他而陷入危险的所有人,对无法继续的未来,对不得不斩断的羁绊。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绪飘远,到最后,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样颤抖着手,将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一个一个、决绝地删除;也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在警察面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复述那场惨剧的经过。 他只是想着,他必须学会冷静地处理事情了。 不能再是那个被惹毛了就冲动挥拳、不管不顾的少年;不能再是那个心情低落,就敢跨越万里、只为一刻温存的任性小孩了。 过去的宋星意,仿佛已经随着那个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黄昏,一同死去了。 出租车在合租房的楼下停稳。 宋星意推开车门,初秋的凉风再次扑面而来,他裹紧了单薄的卫衣,与钟琦琦一同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灭,映照着他沉默的侧脸和那头依旧耀眼的红发。 这里,是他选择的新起点。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但他知道,活下去,并且努力活得像个人样,是他对自己,也是对那些逝去之人的,唯一交代。 好了,很可怜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第 53 章 第54章 第 54 章 钟琦琦的催促声还在耳边,宋星意只是极短暂地顿了一下,便跟上她的步伐,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可以暂时隔绝外界的出租屋。 “门口有你的快递,我记得我没买。你自己拿进房间吧。”钟琦琦弯腰将一个小纸盒递给他。 宋星意接过,扯出一个浅淡的笑:“谢谢小琦厨师长。” “少贫,先去琴房练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钟琦琦挥挥手,钻进了厨房。 宋星意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他拆开快递,里面是他常备的胃药,整整八瓶。 他将它们悉数放进衣柜里,与那些空药瓶作伴。 然后,他从床头柜的深处,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张边缘磨损、明显被反复展开又揉皱的纸,大约有十几页。 他动作轻柔地将它们一一抚平,指腹近乎珍重地摩挲过纸上那些熟悉的痕迹,随后带着这几张承载着无数心事的纸,走进了琴房。 琴房很小,几乎只是刚好能塞下那架立式钢琴,四壁贴满了暗色的隔音棉。他无需担心扰民,这个小区入住率本就低,况且钟琦琦的房间与琴房还隔着一个客厅和餐厅,而她拥有着雷打不动的优质睡眠。 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 宋星意先是用指尖敲下两个清脆的试音,然后才将那份手稿在谱架上郑重摊开。 那是他自己谱写的曲子,取名《乌桕果的花语》。 纸张是最普通的五线谱本,上面布满了用黑色钢笔写下的音符,最质朴的G大调骨架之上,是无数次修改的痕迹——这里添上一串琶音,那里划掉一个和弦,大块的墨迹晕染开,像是作曲者内心挣扎外化的印记。 笔迹时而凌乱狂放,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书写时急促的呼吸和紧绷的手腕;时而又变得小心翼翼,笔画轻细,带着某种不敢惊扰的珍视。 整份手稿,就像他内心的地图,记录着一段无法言说、却从未真正遗忘的过往。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将杂念摒除。当他的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时,神情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虔诚。 那首在血脉里流淌过千遍的旋律苏醒过来,每一个音符都挣脱了乐谱的束缚,在暮色里舒展成具象的时光…… 他把自己揉碎了化在旋律里,任那些说不出口的往事在黑白琴键上开成一片寂静的花海。 三四十分钟后,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钟琦琦探进头来:“吃饭了。” 饭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烦死了,我妈又在催我相亲。”钟琦琦扒拉着碗里的饭,眉头紧锁,“真不想结婚。” 宋星意抬眼看了看她:“你才多大,怎么总被催这个?” “不小了,都二十八了。”钟琦琦叹了口气,反过来打量他,“你才二十五,正是年轻气盛的好时候,不懂我们‘老人家’的烦恼。” 宋星意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千万别再找上次那种找到家里来的了。” 他想起之前钟琦琦相亲遇到的一个暴发户,看中她漂亮,死缠烂打要包养,被多次拒绝后,竟趁着酒劲摸到了他们的住处。 那天宋星意本就睡得浅,心情郁躁,听到门外纠缠不休的污言秽语和钟琦琦惊恐的声音,直接冲出去给了那人一拳,随后果断报警。最终他的行为被认定为正当防卫,而那个骚扰者则被拘留了三个月。 “别提了!”钟琦琦心有余悸地摆摆手,“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幸好那天你在,不然就那头猪的块头,我根本打不过。” “他活该。”宋星意声音冷淡,“怎么会有这种烂人。” “唉,先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钟琦琦转移了话题,“对了,南姐明天让你去她那儿一趟,所以你不能陪我去逛街了。” “嗯,知道。昨天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我只是在痛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免费的拎包工具。”钟琦琦故作哀怨。 宋星意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你好狠的心,居然让我这双弹钢琴的手去给你当苦力。” “弹钢琴的‘金贵’小手,居然连根领带都系不好?”钟琦琦立刻反击。 宋星意夹了一筷子菜,笑着反驳:“你就没想过,可能是领带本身的问题吗?” “你还真别说,”钟琦琦被带偏了思路,“剧院那些领带质量是挺一般的。其实何止是领带,咱们那个老剧院,感觉哪儿哪儿都透着股……陈旧气。” “地段偏,交通不便,周围也没什么商业区,观众是越来越少了。”宋星意客观地分析。 “但架不住韩老板宝贝它呀,这可是百年老剧院。”钟琦琦喝了口水,压低了些声音,“听说这次要搞个商业演出拉投资,邀请了不少商界精英呢。韩老板现在在艺术圈也算半个泰斗了,人脉广,自家其他产业也风生水起,谁敢不给他面子?我估计来的都是重量级人物。” “这么隆重?什么时候?”宋星意有些讶异。 “就四天后,就是我们这次演出。”钟琦琦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生日不也在四天后吗?” 宋星意怔了一下,轻声应道:“对。”他自己几乎都快忘了。 “那就提前祝你那天‘捞’投资‘捞’得盆满钵满,然后记得请我吃饭!”钟琦琦笑嘻嘻地说。 宋星意被她逗乐,配合地耸耸肩:“当然。我现在仿佛已经嗅到了那些有钱人身上……金钱的‘酸臭味’了。” 第二日,宋星意来到了与南斯约定见面的地方——一间由阿牙经营的木雕工作室,楼上有一个安静的小房间可供交谈。 南斯倒了三杯清茶,一杯放在宋星意面前,一杯给阿牙,自己留了一杯。 宋星意捧起温热的茶杯,听南斯关切地问:“这几天降温了,多穿点衣服。钱要是不够用,一定跟我说。” 宋星意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起了毛球、因过于陈旧而显得有些透光的灰色毛衣上,能隐约看见里面打底长袖的轮廓。“不用了,阿姐,”他声音很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南斯确实帮了他太多。 当年他决意离开杭城时,身上只带了两万块现金。 家里那些价值不菲的奢侈品、玩物,他一件未取。 潜意识里,他觉得那些都是用不干净的钱换来的,沾染着罪恶。 他不能带走它们,仿佛要将十七岁前那个被蒙在鼓里、享受着优渥生活的自己,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家族秘密,一同埋葬。 是南斯替他疏通了关系,离开戒毒所后,又帮他在这家剧院找到了安身之所。 起初剧院景况尚可,他只是个给正式演奏者翻谱、偶尔打杂的“工具人”,即便他事先声明自己会弹钢琴。 一个高中退学、没有任何专业证书的年轻人,谁会相信他的水平? 宋星意确实没考过级,从前都是请家教上门授课,到了初三便停止,只剩自己偶尔弹弹。 这履历毫无说服力。 于是他一边在剧院打工,用微薄的收入支付房租水电,省吃俭用攒下考级费用,用了三年时间,直接跳级考取了钢琴十级证书,这才终于在剧院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钢琴演奏员。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南斯看着他,眼神温和,“韩老板那样说一不二、眼光挑剔的人,都没少在我面前夸你。”她的语气带着点打趣老友的亲昵。 宋星意笑了笑:“韩老板最近好像都没来剧院。我听小琦说,最近有个拉投资的商业演出?” “消息还挺灵通。”南斯点点头,“韩老板会来的。这次场面不小,邀请了不少人。他前阵子跑去美国了……追对象去了。” 在宋星意的印象里,韩老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艺术世家出身,高知分子,带着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头发总是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对待剧院所有人都很严肃。宋星意曾偶然见过他拉中提琴,那低沉醇厚的音色,在他手中别具一番沉静悠远的韵味,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氛围感。这样一个人,竟会为了追对象远渡重洋,实在与他内心的形象有些出入。 “韩老板……没有结婚吗?”宋星意忍不住好奇。 “结什么婚?他才三十岁。”南斯失笑,“而且,他应该也不会结婚。” 或许今天心情不错,宋星意开了个玩笑:“他才三十?看着确实比较……成熟稳重。” 但仔细回想,韩老板其实有一头浓密的乌发,脸上似乎也没什么皱纹,或许只是“成功人士”自带的气场让人产生了年龄错觉。他又问:“那他为什么不结婚?难道有什么……恐怖的家族传统?” 南斯被逗乐了,毫不客气地揭老友的底:“他是同性恋。他那位‘男老婆’跟他闹脾气,跑美国去了。” 南斯笑着看向宋星意,清晰地看到对方拿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茶水险些漾出。 宋星意整个人明显顿住了,脑海里像是瞬间被按下了快进键,无数关于过去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眉眼冷峻却唯独对他露出温柔的少年;那个在物理竞赛夺冠后,于无人角落紧紧拥抱他、气息灼热的少年;那个在小露台上,陪他抽着奶油味香烟,然后在缭绕烟雾里低头吻住他、唇齿间带着乌桕清香的少年;那个在无数个夜晚,耐心辅导他功课时,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专注好看的少年……每一个片段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那些被他强行尘封、以为早已模糊的青春印记,原来依旧如此清晰,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是江昼声的脸。 那个在他整个青春乃至童年时期,都留下了最浓墨重彩一笔的人。 他已经强迫自己,很久很久不去想他了。 宋星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是……这样吗?那……祝他们幸福。”说完,他像是急于摆脱这个话题,又或许是猛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忐忑:“阿姐,我爸妈……有消息了吗?” 南斯沉默了片刻。 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这答案或许宽泛,但绝不会是好答案——可能是很坏的结果,也可能是更坏的结果。 餐桌上的空气凝滞了,只剩下阿牙手中刻刀与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哒、哒……”,木屑轻轻落在工作台上,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极了泪水滴落的声音。 宋星意低下头,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后悔把气氛搞僵。 父母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与南姐和阿牙无关。 她们已经帮他太多,而他现在……明明已经很好。 可以站在舞台上,以并不讨厌的事情为工作,收入足以养活自己,偶尔还能帮助别人。他轻声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专注于手中木雕的阿牙,难得地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他们还活着。”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随即,八年前与父母最后相见的那模糊到几乎记不清的画面,又猛地闪过脑海。 他一直以为他们在那场变故中已经离世……没想到,他们还“好好的”。 “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这世上,大抵没有多少人会希望他们还能活着。 宋星意心中怀着那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那一点点隐秘的希冀,曾无数次偷偷为父母的平安祈祷。 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庆幸。“谢谢……谢谢你们。”他声音哽咽,重复着这苍白的感谢。 南斯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语气轻快而充满力量:“好了,向前看。” 宋星意抬起头,顺着南斯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块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几家餐厅的界面。“想吃哪家?我请你。”南斯说。 宋星意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些花哨的店名和高得吓人的标价,垂下眼睫:“随便,都可以。” 他们最终随意选定了一家。 南斯开车,二十分钟后抵达。 下车时,宋星意抬头看了一眼那装修考究的门面,是家明显很高端的餐厅。 他下意识地将布满纹身的右手往衣袖深处缩了缩,低着头走进去,精致却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疏离哀怨,实则内心正被汹涌的思绪占据——自从南斯说出韩老板是同性恋之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江昼声”,就像是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自以为拥有良好的自控力,几年前或许还会时常想起,但最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去触碰那些记忆了。 可一旦想起来,便如野草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年少时幼稚的悸动、害臊的情愫、刻骨的眷恋,在脑海里沉沉浮浮。他想过江昼声过得怎么样?考上了哪所大学?现在从事什么工作?有没有新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用木质移门隔开的包间。 虽说是独立空间,但仍能隐约听到旁边包厢的动静。 南斯点好菜,便和阿牙讨论起计划新开一家木雕工作室的选址与装修。阿牙也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宋星意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里的单机游戏,并没有投入,思绪依旧缠绕在关于江昼声的种种猜测上。 只有当南斯和阿牙遇到分歧,偶尔询问他的意见时,他才会简短地回应几句。 菜品陆续上桌。南斯给他夹菜:“多吃点。” “不用给我夹,你们吃吧,我不是很饿。”宋星意轻声推拒。 南斯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给阿牙剥虾,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几个菜都是我以前尝过觉得不错的。小星,你今天是谈恋爱了吗?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 宋星意立刻摆手,脸上挤出笑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怎么可能?就是昨天没休息好。” 南斯放慢了剥虾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语气温和地建议:“其实……你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别人,谈段恋爱也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总活在过去,你会被它牵着鼻子走。要拥抱你现在的新生活。你看,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宋星意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和阿姐相识太久,差点忘了她曾是自己的心理医生,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只是他的心事远不止这一件,还有另一个更深的秘密,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不见天日。他低声回应:“我知道的。” 南斯其实都看在眼里。 宋星意有了新的生活,收入不菲,远胜常人,但他身上那种曾经鲜活的生命力,却黯淡了许多。 出事之前,他似乎总对明天怀有某种期待,无论内里是乐观还是悲观,或是缺乏安全感,但至少表象是生动的。 而现在,他变得沉默,并非生理上的不言不语,而是心理上的封闭。 他不再愿意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状况,更倾向于将自己藏起来,回避敞开心扉,哪怕是对她这个心理医生。 这主要表现在他对物质**的锐减,很少添置东西,不像从前,那个从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自己的宋星意。 那种对物质的追求,曾是他弥补内心空缺、获取表面安全感的一种方式,一种变相的自救动力。 可现在,这种动力似乎消失了,没有明确**的生活,反倒像一种温和的、杀人不见血的慢性消耗。 南斯明白,这定是这些年接连变故的后遗症。 宋星意放不下,也实在太难放下。 他急需一个真正能让他感到安全的精神港湾。 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或许是个办法,但风险也高,感情充满不确定性。 而且以南斯的观察,目前似乎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走进宋星意层层设防的内心。 宋星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又觉得南斯这话像极了电视剧里催婚的长辈,有点哭笑不得,补充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南斯不再勉强,温声道:“没事就多来我这儿坐坐,聊聊天,也可以叫上小琦一起。” 宋星意用力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晚餐继续。没过多久,旁边的包厢传来一阵响动,有人来了,能听到拉椅子的声音,和隐约的寒暄。 宋星意他们这边三人话不多,专注于消灭南斯点的一大桌食物。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包厢的门再次被拉开,一个清晰而独特的脚步声踏入,伴随着木质移门滚轮滑动的声响,一个成熟中带着疏离感的清冷声音响起: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 包厢里原本有些喧闹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随即响起更加热络,甚至带着几分恭维的回应: “江总您太客气了,我们也刚到没多久,正好看看菜单。” “是啊是啊,江总时间宝贵,能赏光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久闻江总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昼声资本最近在新能源领域的布局又是大手笔,真是后生可畏啊!” “江总,快请上座。服务员,先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沏一壶上来。” 那个被称作“江总”的人似乎并没有过多回应这些奉承,宋星意只听到一声极其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过奖。” 以及一句:“各位久等。” 接下来便是些程式化的商业互吹和场面话,宋星意觉得没什么意思,正准备收回注意力,却听到隔壁有人似乎为了拉近关系,笑着调侃:“江总如今事业做得这么大,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佳人才能入得了您的眼?”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短暂的沉默后,才响起那把冷淡的声音:“个人私事,不劳各位费心。” 宋星意听着,觉得自己像个偷听者,有些变态,于是收敛心神,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餐盘。 他舀了一碗刚上的热汤,没注意温度,直接喝了一口,瞬间被烫到。 他强忍着没有失态,硬生生咽了下去,随即吐出一小截被烫红的舌尖,微微吸气,试图缓解那灼痛感。 就在此时,他身后那扇作为隔断的木质移门,被人从旁边包厢轻轻拉开了一道缝隙。宋星意的座位恰好就在门缝边上,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股极淡的、与他预想中商人身上常有的烟酒气截然不同的气息飘了过来——没有令人不适的异味,只有干净的、像是刚洗过的衣物上残留的淡雅洗衣粉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熟悉的冷冽气息,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无数次萦绕在他身边。 一个声音从他斜上方传来,礼貌而疏离:“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包厢还有多余的醒酒器吗?” 是那个清冷低沉的嗓音,此刻离得近了,愈发显得质感独特,敲在耳膜上,让他心尖都跟着微微一颤。 他觉得这声音特别好听,刚想转头去看看来人的模样,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块表。 光洁的表盘在灯光下,恰好成了一面微小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站在他侧后方那人的半张脸—— 宋星意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心跳失控般疯狂加速,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巨响。 那张侧脸的轮廓,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曾日思夜想,刻入骨髓的脸。 是江昼声。 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动弹不得。 直到南斯叫了他第二遍:“小星?小星!醒酒器不就在你左手边那个架子上吗?” 南斯这才转向门口,对那人说:“我们不喝酒,你们拿去用吧。” 宋星意的头垂得更低了。 但他吃饭时习惯把过长的头发别到耳后,此刻虽然有几缕鲜艳的红发垂落下来,却根本不足以遮住他的整张脸。 他伸出那只布满纹身图案的左手,缓慢地伸向旁边的醒酒器。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他想紧紧抓住,掌心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渗出冷汗,让他几乎握不稳。 他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那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抬起手,将醒酒器默默向后递去。 江昼声的目光落在宋星意柔软的红发发顶,停留了片刻。 然后,宋星意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轻轻碰了碰他早已变得通红的耳垂。 皮肤接触的瞬间,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战栗。 随即,那把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亲昵的熟稔: “谢谢你,小星。” 说完,移门被轻轻拉上,隔绝了两个空间。但那瞬间靠近时带来的、夹杂着干净皂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记忆深处乌桕果独有的清苦气息,却猛烈地冲入宋星意的鼻腔。 这一次,他确认了。是乌桕果的味道。 不行了……脑子像要炸开一样混乱。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向洗手间。 南斯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疑惑地问:“这么热吗?脸这么红。要不要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宋星意深深吸了口气,庆幸南斯刚才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剧烈反应。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有点热……我去下洗手间。” 餐厅的卫生间设计得曲径通幽,他绕了好几个弯才找到。 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不断拍打脸颊。 水珠顺着鼻尖、下颌滴落。被他用力搓洗过的皮肤,从脖颈开始,蔓延开一大片绯红,连带着嘴唇也变得异常殷红。 他抬起头,看着镜中自己那红得最不正常的耳朵,迟疑地抬起食指,轻轻碰了碰刚才被江昼声指尖擦过的地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南斯发了条信息:【阿姐,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然后,他拉起卫衣的帽子,将自己罩在一片阴影里,像个透明人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厅。 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他打开车窗,让晚风猛烈地吹散脸上的燥热。 内心一片混乱:江昼声……认出他了吗?他没有回头,还染了这么扎眼的红发,纹了满臂的图案,气质也大变……应该没有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碰他的耳朵?还用那种……近乎撩拨的语气叫他那声久违的“小星”? 他现在……对别的陌生男孩子,也这样吗? 一股莫名的、带着酸涩的不高兴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产生如此鲜明的情绪起伏,只是他自己并未立刻察觉。 回到出租屋,钟琦琦还没回来。宋星意草草冲了个澡,把自己摔进床铺。 他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界面,输入那个他烂熟于心、却从未敢拨出的号码——母亲以前常用的那个。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只输入了一行字: 【后天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 按下发送键后,他将手机丢到一边,仰面躺在床上。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父母尚在人世的消息,与江昼声猝不及防的重逢……这一切,都不可抑制地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八年前,那个春天还未彻底落幕、却已然蒙上永恒阴影的时刻。 父母给予他的最后一个、充满温暖与爱意的日子,清晰得如同昨日。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天仇家找上门来的血腥与恐怖——小狗月月被残忍虐杀,父母被绑架,那个注射器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的触感……以及,在最后的意识模糊前,母亲那句夹杂着无尽愧疚、后悔与深爱的“我们想陪着你”…… 那样的刻骨铭心,如同最深的烙印,烫在他的灵魂上,永不磨灭。 现在知道他们还活着,尽管无法联系,尽管可能永不再见,但知道他们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宋星意内心深处,竟偷偷地、为他们感到一丝高兴。这高兴里,混杂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但庆幸终究多过其他。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余额,默默地通过网上银行,向国家禁毒基金会转账了二十万元。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他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因为尺寸打印错误而多出来的照片——是当年他为江昼声布置那个秘密小家时留下的。 照片被他一直揣在兜里,带离了杭城,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变得皱巴巴。但照片上,那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笑容却依旧清晰灿烂,洋溢着那个年纪独有的、仿佛能照亮一切阴霾的光芒。 后来,为了不拖累江昼声,不让他和他所在乎的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他选择了彻底消失,离开了熟悉的杭城,来到这座偏远的昭城。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已经很久不再去刻意想起那个人。 可今天,那熟悉的气息,那一声“小星”,那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让他所有辛苦筑起的堤坝,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身体内部,那股被他强行压抑的热意,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他走到狭小的阳台,摸出一包烟,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沉沉的夜色里明明灭灭,陪伴了他整整一夜。 他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吹了一夜的冷风,喉咙开始隐隐作痛。 罕见地,胃病没有在夜里折磨他,但感冒症状却加重了。 第二天他去找钟琦琦要感冒药时,正在追剧的钟琦琦一靠近他就皱起了鼻子:“你又抽你那破烟了?一股味儿!感冒药在左边柜子第二个抽屉,自己找。” 宋星意哑着嗓子:“好的,谢谢。”为了尽快压下症状,他一次性吞了两颗药片,但似乎效果不大。 接下来两天,他待在家里,思绪依旧不受控制地围绕着“江昼声”这三个字打转。 直到演出当天,感冒不仅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出门前,他戴上了口罩。 钟琦琦跟在他后面数落:“生日当天感冒,也是没谁了。我看明晚剧院的庆功宴,你估计也去不成了。” 宋星意闷闷的声音从口罩里传来:“那你帮我请个假。”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会影响今天演出的。” “最好不影响,不然连我的工资都要被扣。”钟琦琦哼道。 “扣了多少,我给你补上。”宋星意说,“但肯定不会扣的。” “省省吧你,嗓子都成这样了。”钟琦琦看着他,语气软了下来,“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楼道,拦了辆出租车。宋星意因为无法集中注意力,直到车开出去一段,才反应过来回答钟琦琦之前的问题,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随便……都行。” 困死了,爆肝9000字[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