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不是麻雀》 第1章 一,茶肆神谈惹风波 晨光初露时分,空气中还带着泥土的气味,燃羽指尖拂过凝露的草叶,略一探查,便知这片山林应是无人居住之地,灵气萦绕,着实是个绝佳的修炼场所。可当她四下张望,只见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形态各异的植被宛如静默的雕塑,安静得要命,莫说飞鸟,竟是半分活物的影子都瞧不见。 “也不知是此地灵气太过充沛,还是被人布下了禁制?” 她正歪头打量盘根错节的古树,头顶却传来一阵异响。燃羽急忙闪身避让,一柄灵剑“嗖”地坠落,斜插进泥土之中。紧接着,又传来树枝断裂之声,她刚旋身躲开横飞的枝桠,便见一道素白身影如断线风筝般直直坠落在跟前。 燃羽:“……?” 地上那人剧烈咳嗽几声,衣襟上还沾着草屑与点点血迹。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又透着几分青涩的面容。 竟是个十五六岁、身形瘦弱的少年。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他受了伤,二人对视间那少年怔愣了一瞬,有些呆。 “……姑娘!快走!此处的护林兽已然苏醒,正追着人跑呢!”少年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兽吼自地底轰然炸响,连脚边的碎石都被震得蹦跳乱滚。 无人问津的森林里,向来都有妖兽出没,这些妖兽不通灵智,却比寻常野兽凶猛数倍,难怪这林中没有凡人与活物,原是兽类的领地。 护林兽是妖兽中的首领,一身修为堪比元婴期修士,寻常修士见了,皆是绕道而行。这少年竟直接撞上了,当真是倒霉透顶…… 燃羽慢悠悠地拨开肩头落叶,目光落在少年握剑的白皙手背上,筑基后期的修为,在元婴期的兽王跟前,就跟萤火比皓月一般,连给兽王塞牙缝都不够。 她正要开口,后方忽地传来“咚!咚!咚!”的巨响,地面都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少年神色骤变,当即挡在她身前,手持灵剑,清润的嗓音里透着几分焦急:“姑娘当真不逃?这妖兽皮糙肉厚,姑娘若被波及……” 话未说完,一声轰然巨响截断话语,一个巨大黑影闯入视野 :兽足如通天巨柱般踏裂地面,灯笼大的赤红双目,倒映出燃羽火红的身影。那缺了翎毛的乌黑翅膀一挥,带着腥味的风扑面而来,模样竟与她在凡间集市见过的拔毛鸡有七分相似。 兽王怒吼一声,口水顺着兽牙滴落在燃羽脚边。 燃羽:……着实有些倒胃口,还有口臭。 “天呐!”她假意夸张地后退半步,在兽爪掀起的土浪里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这莫不是从哪座荒山里跑出来的上古妖兽?我好生害怕!” 少年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趁着他分神的刹那,燃羽右手轻轻一扬,原本轰向少年的兽爪陡然转向,打在空地上,直将整片山林震得地动山摇。随后她又悄然释放威压,那护林兽瞬间落荒而逃,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燃羽垂下眼眸掩住笑意,看着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又赶忙装出害怕的模样:“这怪物实在吓人,不过公子好生厉害,竟直接将它打退啦!” “是、是吗……哈哈……”总觉得是被旁的东西吓跑的吧。 少年深吸好几口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待调整好表情,他上前扶起燃羽,这会儿燃羽细看,才发现这少年生得颇为温润秀雅。 瞧着约莫十六岁上下,身量不算高,许是年纪尚小,身形略显单薄。一袭蓝领白衫,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马尾,虽说不算惊艳绝伦,却也挑不出半分毛病,越看越觉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温润澄澈,瞧着格外干净,只是眼神总感觉有些心事呢。 江月白行了一礼,开口道:“姑娘好,在下归一派弟子,江月白。” 归一派?燃羽观察凡间多年,自然听过这个门派。 那可是如今的第二大修仙门派,最初的修行者们开宗立派,其中以江阴派、归一派、尧光山和落阳派最为出众,世人将其并称为“四大正派”。 “哦,你唤我燃羽便是。” “燃羽燃羽,可是燃烧的羽毛之意?”江月白轻声一笑,点点头,“这名字极好听!” 燃烧的羽毛?燃羽哪有这般深意,不过是随口胡诌的罢了,她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还不等江月白再多问,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江师弟——” “江师弟——” “抱歉,燃羽姑娘,是我师兄们寻来了。还望姑娘莫在此久留,尽早出了林子才好。后会有期。”说罢,他又行了一礼,面上满是担忧之色,随后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这归一派的礼数教得着实不错,单是这少年,便已行了两次礼,当真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 只是……他方才说自己叫什么来着?什么小白? 江月白走后,燃羽又觉无聊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林子,走了几里,寻了个废弃的茶馆坐下。这刚一落座,对面桌子便来了一群人。一男三女,皆是身着蓝衣,腰间各挂着一枚玉牌,上面刻着“江阴”二字。难不成是江阴派的人?不过短短半日,便遇上两大门派的弟子,她这运气也算是出奇了。 其中一名女子道:“这里已经暂时离开西溪林了,我们先歇息一下吧!” “凌恒凌恒!你再接着讲讲嘛!四大神兽究竟是如何来的?” “对啊,方才被落阳派的人打断了,凌恒师弟快接着说!” 四大神兽?这少年竟也知晓?好奇心起,燃羽便继续听了下去。 那唤作凌恒的少年饮了口水,随手撩了撩头发,这才开口:“既然诸位师姐想听,那师弟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据传说,许多年前,先人们发现天上的星星明暗不一,其中最为耀眼的共有二十八颗!” 他右手比出个“二”,左手比出个“八”,接着道:“于是便将其称作二十八宿,按方位与季节将这二十八宿分门别类,如此更便于记忆分辨。就好比咱们如今布阵练剑,也都得依照星宿方位来!” 燃羽听了,不禁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意,后生可畏啊! “古人们觉得,星宿之上住着守护他们的神灵。于是有人提议,将这二十八宿分成东、南、西、北四宫,每宫各辖七宿,作守护神的居所~ ” “哇……凌师弟懂得可真多!” “凌恒你好生厉害!” 凌恒摆了摆手,笑得灿烂:“哪里哪里,哪及得上师姐们厉害!我不过闲来无事,翻了翻古书罢了!” 众人笑闹一番,这才接着往下说:“整日喊‘守护神’太过麻烦,他们便将各宫所属的七宿连起来,依着连成的形状取了名。” “东边的星星连起来形似一条龙,故而称作青龙;南边的星星像只大鸟,便唤作朱雀;西方的像只大老虎,北方的则是玄武,合称为四大神兽,分占金木水火四行!” 他摇头晃脑,随手用灵力在空中勾勒出四大神兽的模样。 紧接着,他指着青龙道:“青龙掌控九天神雷之力,咱们修炼的进阶雷、飞升雷,皆与此有关。青龙属木,既能让万物复苏,更有起死回生之能,被尊为孟章神君,乃是掌管春天的神明!” “起死回生?这般厉害?” 凌恒点点头,又指着白虎道:“白虎掌控龙卷暴风之力,还能召唤万兽,象征着秋天,属金。据传是位极为厉害的战神,堪称天下无敌,世人称其为监兵神君!” “既是战神,那想必生得很高大威猛吧?” 燃羽脑海中浮现出监兵的模样,高大威猛?还真不沾边。 “朱雀掌控焚火烈焰之力,也就是天地三绝火,代表夏天,五行属火。主杀伐,其还能引领死者亡灵升天,被称作陵光神君。” “主杀伐?那应当很凶残!” “玄武掌控寒冰风雪,镇守北方,象征冬天,名为执明神君。” “于是,这四位便成了镇守天宫的天神,可辟邪恶、调阴阳,正所谓‘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这么说,四大神兽根本不是真的兽类?” “自然不是!它们不过是以兽形现世,本体实则是天上的神明!”凌恒随手一挥,四大神兽的虚影便消散不见,他又接着道,“听说啊,青龙化作人形是位青衣美男子,最爱摆弄花草,还有座大花园呢!” “玄武比较低调,凡间关于他的传说记录太少了,不过据说他看起来生人勿近,其实脾气好得很!再小的祈愿他都会放在心上!” 燃羽托着腮,好不惬意。 凌恒的指尖还在空中描绘着朱雀星象的轨迹:“至于朱雀,虽说不知朱雀本体究竟是何模样,但是鸟形……说不定就跟麻雀差不多!放大版!既主杀伐,肯定是个凶残的主!” 麻雀,凶残……?竟敢这般诋毁陵光神君的名声! 燃羽猛地捏碎手中瓷碗,瓷片飞溅间,她霍然起身。 凌恒那桌众人吓了一跳,旁边一名女弟子当即就沉了脸,撇嘴道:“喂!你这丫头作甚?没瞧见我们正在休息吗?!” 燃羽一脸正色道:“瞧见了啊!” 那女弟子一时语塞,气得直瞪着燃羽,瞧那架势,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凌恒赶忙站到两人中间劝道:“好啦,李师姐,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师姐消消气!” “喂!你便是凌恒?” 燃羽看向那少年,五官倒是周正明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眉眼弯弯,只是浑身上下透着股顽劣劲儿,脸上还挂着副痞笑。 她紧盯着凌恒带笑的眉眼,突然抬手虚抓,凌恒腰间玉牌应声碎裂,碎屑簌簌落入茶汤之中。 满堂哗然间,李师姐“腾”地站起身:“贱人!你可知凌师弟是何人?看看你对他做了何事!瞧见这玉牌了吗!” 她高举自己玉牌,气势汹汹。 燃羽慢条斯理地擦去指间碎玉:“瞧见什么?瞧见他方才说陵光神君像麻雀时,嘴角喷溅的茶沫子罢了。” “你竟敢……”李师姐突然拔剑抵住燃羽咽喉,燃羽勾唇一笑,悄悄屈指结印。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如流星般划破云霞,“砰”地砸在李师姐身上,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可怜李师姐,当场晕厥! 那白色身影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却因伤势过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待他抬起头,一张苍白染血的面容映入燃羽眼帘,两人皆是一愣。 燃羽:“……” 半晌,她试探着开口: “你又被兽王追着跑了?” 江月白:“……” 第2章 二,客栈门前事端生 燃羽将人搀起,江月白尚未开口,整个人忽地凌空而起,似被无形之手掐住脖颈,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燃羽眉头一蹙,抬目望去,只见天际飘来三人,皆是一身蓝黑法衣,踏着咒文凝成的锁链缓缓降下。为首之人腰间玉牌刻着 “江阴” 二字,下方小字 “江成文” 清晰可见。 又是江阴派!燃羽用神识一扫,三人皆是金丹中期修为,看来是内门弟子无疑。 对面几人见状,面露惊喜,纷纷抱拳行礼:“大师兄!” 江成文上前一步,神色阴鸷:“江月白啊江月白,方才逃得挺快啊?怎么,这么快就攀附上归一派这棵大树了?” 他似想起什么好笑之事,冷笑几声:“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收留的你!我们掌门……” 话未说完,便被江月白打断:“你们掌门?哈哈哈哈哈……若说老掌门,他的恩情我早还清了!至于现在这位?!那我姐姐呢?我姐姐……” “休得胡言!” 江成文手上发力,掐得江月白说不出话,江月白喉头一甜,喷出大口鲜血,终于昏死过去。 眼见江月白气息渐弱,燃羽暗中结印欲施救,一旁沉默的凌恒突然开口劝阻:“大师兄,我派与归一派向来交好,若贸然杀了他们的弟子……咳……依师弟看,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哦?”江成文果然迟疑,似乎觉得有理。 “那就暂且饶他性命,丢去西溪林便是!反正也是个将死之人,还能撇清我派的干系。”他指了指凌恒,“那此事便交由你处置罢!” 西溪林乃是附近有名的迷雾森林,入口处有灵河环绕。或许是因灵气浓郁,林中盘踞着诸多妖兽,随便一只都有金丹期修为,因此,这地方早已从人人争抢的修炼宝地,变成修真界谈之色变的险地。 想来之前燃羽待的林子,就是西溪林附近,里面的妖兽,估计也是从西溪林跑过去的。 江月白如今这副模样,被扔进妖兽遍地的西溪林,与送死何异?这是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害一个人。 凌恒愣了一瞬,方才应道:“是,师兄。” 江成文将半死不活的江月白甩在地上,看了燃羽一眼,大慨觉得她是个凡人,也没有多想,便御剑带着一众弟子离去,顺道带走了那两名女弟子,还有先前被砸晕的倒霉师姐。 凌恒扶起江月白,许是被伤势惊到,急忙摸出一颗回元丹喂入他口中,这二阶丹药虽保不住性命,好歹能先吊着一口气。 喂完丹药,凌恒搀起人准备离开,燃羽默默跟在后面。 凌恒不耐烦道:“姑娘,你到底想作什么?先前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燃羽并未回应,上前探了探江月白的经脉,面色微变 :筋脉尽断,灵田破碎,灵根也毁得七七八八,体内还被下了一道禁制。更要命的是,他周身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分明是缚魂索留下的痕迹!这邪术能锁住魂魄,一旦发作,受术者就要承受魂灵被鞭笞之苦,也不知江月白得罪了何人,竟被下如此狠手。 “将他丢去西溪林,与杀他无异。” “谁说我要送他去那儿?我带他疗伤去!” 疗伤?这小子看着不靠谱,竟还有这份好心? 凌恒见她满脸怀疑,急得跳脚:“怎么?我瞧着像坏人吗?我自小就没做过亏心事!小时候还帮村头王大娘找回过走失的大黄!帮李大爷抓过逃走的鸡!再说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也是看他不似恶人,又同是修士,救他不是应当的?!” “行行行,知道你善心大发,消停会儿吧!” 感觉有点吵啊…… “你……!” 燃羽懒得听他啰嗦,摸出一颗续命丹塞进江月白口中,后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凌恒吓了一跳,慌忙将人平放在地,谁知江月白突然止住咳嗽,没了动静。 “你给他吃的什么?!莫不是把人治死了?!” 燃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无知小儿!这是续命丹,比你那回元丹强上百倍!等着吧,不出半个时辰,这小白花自会转醒。” 凌恒还在琢磨“小白花”这称呼,燃羽已开始为江月白疏通经脉。 “不好!咱们得赶紧走!此地离西溪林还是太近了!”凌恒有点慌,虽然这里不是西溪林地界,但万一蹦出个妖兽了就完蛋了! 燃羽白他一眼:“别哇哇叫!伤者需要静养!” 见江月白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燃羽握住他的手,分出一缕神识探入他识海。只见江月白依旧是晕厥状态,正被缚魂索死死缠住,腰间归一派图腾的玉佩渗出黑雾,渐渐出现裂痕。 燃羽抬手一挥,身后显现出一只火鸟的法相,燃烧的尾羽扫过之处,咒文锁链寸寸崩裂。 等她收回神识,正撞见凌恒盯着空中飘散的咒文碎片发愣:“这、这是啥玩意儿?!” 燃羽拍了拍手 :“不过是些邪术罢了,你家大师兄的手笔。” “啊?!他何时修了这等邪功?” “瞧你那表情,是打算修炼抽筋功法吗?”燃羽戳了戳凌恒抽搐的嘴角。 凌恒急得直跳脚:“我这是着急!这位江师弟若是醒不过来,我江阴派百年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燃羽嗤笑:“你们江阴派何时有这等好名声了?” 凌恒还打算说什么,燃羽突然道:“噤声!小白花醒了!” 江月白缓缓睁眼,天边晚霞的红光刚好掠过燃羽发间流苏,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身后凌恒还在举着之前断成两截的玉佩哀嚎:“我的百年清誉啊——!” “醒了?” 江月白眨了眨眼,虚弱道:“……燃羽姑娘?是你救了我?” 江月白刚撑着坐起,准备道谢,凌恒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大腿:“江师弟你可不能死啊!” 江月白看清凌恒手中的玉牌,脸色骤变,一把推开他,就要拔剑 :“你是江阴派的人……!” 凌恒被推得直踉跄,反应过来后又急又气:“喂!我不知道你和大师兄的恩怨,但我好心救你,你反倒要恩将仇报吗?!就因为我是江阴派弟子?不带这样的!上午可是我拦着大师兄没让他杀你啊!” 他语速极快,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声,江月白被吼得一愣,连剑招都忘了使,可怜巴巴地看向燃羽求助。 燃羽扶额:“小白花,确是他救了你。” 江月白闻言立即收剑,低头行礼:“方才是在下莽撞,误会了道友,还望海涵。在下归一派外门弟子江月白。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凌恒哼了一声,半晌才道:“……罢了!想来大师兄也不是什么善茬,你们之间定有误会!我叫凌恒!” “凌兄!今后唤我月白便是。” 二人相互行礼,一阵寒暄,倒像是结交了兄弟。 凌恒好奇心起,问道:“江兄,你与我们掌门……也就是江阴,究竟有何仇怨?他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实不相瞒,凌恒也看不惯江阴派的作风,外门弟子升内门必须改姓江,说是为了统一,实则莫名其妙,他虽不满却也不敢明言。 江月白神色一暗,似是忆起了伤心事。 燃羽见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愿说就不说吧。” 凌恒也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哈哈哈,不说也罢!我本就瞧不上那掌门,脾气暴躁蛮横无理!还尽搞些破规矩!” 江月白:…… 燃羽:…… “凌兄,不必为了我如此贬损自家掌门。” 凌恒摆摆手:“与你无关,我是真瞧不上他!走走走,此地不宜久留。” 远处传来妖兽低吼,奇怪的是,妖兽只在森林深处徘徊,始终不敢越过灵河半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凌恒摸着下巴道:“江兄既已醒来,咱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万一闯出只妖兽,咱三个可招架不住哇!” 江月白点头:“凌兄所言极是,燃羽姑娘,我们速速启程吧!” “嗯,你如今体虚,要找个地方好生调息才是。” 三人御剑而行,终于赶在暮色降临前抵达一座小镇,石板路上还留着白日的余温,可街道上却不见喧嚣,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檐下竹帘随风轻晃,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三位客官可是要投宿?”唯一开着门的客栈掌柜停下拨弄算盘的手,往柜台上一拍。 燃羽瞥见柜台后挂着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上房四间”。 江月白广袖一甩,躬身行礼:“劳驾安排三间上房,多谢掌柜!” 燃羽觉得这归一派真是不错,门中弟子礼数周全,再看凌恒,正百无聊赖地扯着剑穗,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燃羽:“……” “对不住客官……”掌柜擦着额头细汗,眼神躲闪,“只剩两间上房了,其余的都被……被人提前定下了。” 话音未落,凌恒噌地起身 :“什么意思!谁定的,他出多少钱?我也出!” 江月白眼疾手快按住他:“凌兄莫急!两间便两间,今夜你我同住便是。” 正说着,木窗突然被劲风撞开。一位身着浅蓝罗裙的女子踏门而入:“容家二位小姐要的房间,可都仔细打扫过三遍了?” 第3章 三,客栈除妖夜惊魂 掌柜满脸堆笑,忙将手中木牌递给江月白与燃羽,匆匆说道:“三位的房间在二楼最右侧,就劳烦几位自行上楼了!”言罢,拍了拍本就干净的衣襟,便出去迎接那容家二位小姐了。 “走吧,我们先上楼。”燃羽拿好木牌,招呼另外两人。 江月白点头,凌恒却不乐意,甩了甩刘海便要冲出去:“我倒要瞧瞧,这什么容家易家小姐是何等人物!竟敢抢本少爷的房!” “凌兄且慢!”江月白慢了一步,凌恒气势汹汹冲至门口,却猛地刹住脚步,只见两名女子款步而入,皆是一袭浅绿轻纱罗裙。 左边那女子肤若凝脂,眉眼纤长,眼尾微挑,当真是个绝色佳人;右边女子与她容貌相似,却更显娇憨稚气,想来,这便是先前那女子口中的容家小姐了。 凌恒看得发怔,心道不妙,竟是两位美人!燃羽也不禁一愣,虽说同为女子,可她向来就爱欣赏美人。 这时,左边女子开口了,声如山间清泉:“在下容清竹,这是舍妹清兰。” 那客栈掌柜简直要贴到地上讨好,与先前态度判若两人:“二位小姐放心,两间上房早就备好了,饭菜稍后便送上!” 容清竹点头,语气无奈:“我们是奉命除妖的,并非来游玩,李掌柜莫要特殊关照。”说罢,转头看向凌恒,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与舍妹同住一间,另一间便让与这位公子吧。” 凌恒还未开口,李掌柜却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容先生特意叮嘱,务必照拂好二位小姐,尤其是二小姐……” “我说一间就一间!”容清竹下颌微抬,语气冷了下来。 李掌柜还欲劝阻,凌恒已得意洋洋道:“人家姑娘都说让我住了,你啰嗦什么!还不带本公子上楼?” 李掌柜看看容清竹,又瞥了眼凌恒,无奈叹气,只好拿上木牌,引着容家姐妹上楼,燃羽三人也由店小二领进房间,她扫视屋内陈设,干净简单,倒还算合心意。 是夜 梆子敲过二更,燃羽稍作迟疑,还是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块灵石掷出。 只听“叮”的一声,灵石落地的瞬间,整条长街灯火如星河倾覆,次第熄灭,小镇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果然有蹊跷。”燃羽轻笑,转身推开江月白房门,却不巧撞见他正对镜梳妆,燃羽闪身而入带起的风,卷起他头上白色发带。 “燃羽姑娘!您这是……”江月白惊呼,慌忙拢紧衣领,“对不住,不知姑娘要来,是在下失礼了……” “无妨,小白花,镇上有妖。”燃羽收回目光,弹了弹窗框,“我方才用照影石探过,街上简直妖气冲天!” 说罢,不等江月白回话,拽着他就闯入凌恒房间,不巧,凌恒也正在梳头,冷不丁被吓得手一抖,扯下好几根碎发,疼得直叫:“哎哟!你们要谋财害命啊!可怜我英俊的脸……” 江月白忙上前:“凌兄当心啊!” “走!除妖去!”燃羽拉着头发乱糟糟的凌恒就要出门,可怜凌少爷发间还卡着半截断梳,一听“妖”字,他猛地跳起来:“什么?妖怪在哪?!” “住口!你想把妖怪吓跑不成?”燃羽反手扣住他手,拽着他就往外走。江月白跟在后面。 三人路过一间上房时,珠帘突然一掀,容清竹拉开房门,身后容清兰握着木剑紧跟而出,她见到三人一愣 :“是你们?” 凌恒忙道:“容小姐也要出门?哦!还未谢过小姐让房之恩!” 容清竹垂眸:“同为修士,不必客气。”她低声与妹妹交代几句,便从另一侧下楼了。 “别看了,快走!”燃羽拉着二人蹲在屋顶,凌恒的呆毛被夜风吹得乱晃:“妖怪在哪?哎我说我们不是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抓什么妖!这黑灯瞎火的,妖来了也看不见啊!” “聒噪!”燃羽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珠子,刹那间光华大盛,“这是东海鲛人泪所化夜明珠,刚好照明!” 凌恒吓得扒住瓦片:“姑奶奶!这得值多少灵石!您从哪得来的?” “之前在东海鲛人那抢……捡的!” “哪抢……捡的?我也去!话说你咋知道有妖?莫不是诓我?” 燃羽扭过头,懒得搭理他。 江月白忙打圆场:“方才镇民们还掌着灯,燃羽姑娘不过丢了块灵石,他们便吓得灭灯闭门,定是惧怕什么。” 凡人遇到妖怪无力抵抗,关紧门窗不出声,也算是求个心安。 “身为正派弟子,定要除了这害人的妖怪。” 燃羽看向江月白:“小白花,你伤还没好全呢。” 江月白尽量忽略这奇怪的称呼:“可是……” “放心!妖怪交给我!你就好好欣赏我的英姿吧!”凌恒拍着胸脯大笑。 “多谢凌兄关心,只是……”江月白看了看燃羽手上的珠子,迟疑道:“这鲛人珠这么亮,太明显了,妖怪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埋伏,燃羽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燃羽一愣:“是吗……?哈哈哈哈哎呀!我忘记了!收起来收起来!” 燃羽干笑两声,心道好险好险,差点露馅,她几乎没有亲自动手抓过妖怪,直接放出威严,不管什么妖怪都乖乖听话,哪还需要埋伏啊。 “嘘,有东西来了!” 话音刚落,前方出现两道熟悉身影,居然是容家姐妹 :“凌道友?又见面了。” 三人跳下房顶,凌恒道 : “容小姐也是来除妖的?” “正是。”容清竹看清两人腰间玉牌,“原来是江阴派和归一派的仙长!” 容家并非修仙世家,容清竹姐妹有些天赋又爱修道,便请仙师传授术法。因家中经商人脉广,才能提前订下客栈上房,可凌恒和江月白,却是实打实的大门派弟子。 江月白忙道:“仙长不敢当,在下只是归一派外门弟子。” 几人正客套,燃羽突然道:“嘘,妖来了!” 江月白立即摆出防御架势,凌恒还在张望:“哪呢?!” 只见小镇尽头腾起一团黑雾,似是察觉到众人,猛地扑了过来!燃羽不着痕迹后退半步,指尖掠过容清竹袖口,顺势探了探她修为,筑基后期,符丹双修。 她盯着黑雾看了眼,突然按住江月白:“等等!这是六阶铁背蟒,修为相当金丹,你们当真要硬拼?” “自然!不能让它害人!”江月白道。 凌恒首先挥出剑气,却被反弹回来,震得虎口发麻,仍咬牙横扫灵剑,剑锋划过黑雾时,居然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同时,那巨蟒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口中毒涎喷溅在石板上,滋滋冒出白烟。 江月白旋身喊道:“凌兄!用江阴派第一套剑术第三式!” 凌恒依言出招,逼得巨蟒后退,黑雾也散了几分,果然有用!他喊道 : “江兄,你怎会这招?你不是归一派的吗?” “此事日后再说。” 江月白身为剑修,唤出十二把灵剑,落地瞬间布下双重锁妖阵,燃羽暗自惊讶,筑基期便能施展此阵,这小子有些本事! 可到底修为不足,维持中阶阵法还是太过吃力,黑雾突然剧烈挣扎,阵法开始崩裂,众人皆被震退。 容清兰更是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她攥着木剑,脸色惨白:“姐姐!这阵法……”话音未落,黑雾凝成的蟒头猛地撞来,容清竹见状,只好咬破指尖,在阵眼画出血符加固。 凌恒见容清竹自顾不暇还护着妹妹,急道:“竹子姑娘!你先顾好自己!令妹交给我!”说罢,几招逼退妖怪,冲过去扶起容清兰,带她出了攻击圈,少女脸颊绯红,害羞地退到一旁。 容清竹见妹妹无恙,松了口气,只是,这“竹子姑娘”的称呼……麻烦不要乱起外号啊! 见他们不敌,燃羽悄然释放一丝威压,轻飘飘看了巨蟒一眼,那怪物顿时僵在原地,黑雾也消散许多。 “就现在!”江月白唤出数把灵剑,落在巨蟒四周,凌恒趁机一剑斩下雾中的蛇头,竟是半截枯骨所化,正往下淌着腥臭黏液。 黑雾如潮水般退去,容清竹甩出三张镇妖符,却在触及黑雾时化为灰烬:“为何没用?那它究竟在怕什么?” 燃羽望着消散的黑雾,暗自冷笑,她悄悄并指划过眉心,威压化作实质压向蛇妖。 江月白正要挥出最后一击,却见枯骨蛇头突然直立,猩红竖瞳盯着他,竟发出类似叩拜的声响,接着突然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江兄好手段!”凌恒抹去嘴角血迹,“可这蛇妖为何冲你叩拜?莫不是被你生生吓破了胆?” 江月白回头看了眼燃羽 :“……我也不知,许是认错人了。” 江月白望着地上扭曲的蛇形痕迹,低声道:“对不住,我本不愿伤你,奈何你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只望你来世能投个好胎。” 燃羽忍不住上前,将手放在他头顶 :“好啦,回去吧?” 众人回客栈时,凌恒还在抱怨肩头的剑伤,容清兰红着脸,从药囊里捻出止血散,默默为他敷药。 “明日再查探一番吧。”燃羽望着渐淡的月色,在凌恒的哀嚎声中回了房间。 第5章 五,红衣妖影祸镇急 次日清晨,一阵敲门声将燃羽从睡梦中惊醒。她翻身扯过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这扰人声响,谁知敲门声不停,愈发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江月白那张清秀面庞。 “燃羽姑娘……啊!!!” 江月白一见她,满脸惊惶地连退数步,重重撞在围栏上才堪堪停住,旋即捂着脸转过身去,耳尖通红。 “燃、燃羽姑娘……对不住!您这……” 燃羽一头雾水,低头扫了眼自身,虽只着中衣,却也裹得严实,并未有分毫不妥。见他这般局促模样,不禁暗叹,好个腼腆少年,倒真像朵娇弱小白花。 “行了,何事这么急?” 燃羽披上外衫,见他仍死死捂着脸,索性上前拉下他的手,逼他直视自己。指尖触及之处,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这小子脸怎烫得跟火烧似的? “又不是袒胸露臂,至于吓成这样?刚刚敲门时,怎么没这么胆小?” “我……我……”江月白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燃羽见状松开手,瞧他单纯胆小的模样,生怕真把人吓哭了。 好不容易等他平静下来,江月白红着脸,声如蚊蝇:“……燃羽姑娘,该用膳了……”话毕,便如受惊的兔子般,匆匆跑去唤凌恒了。 燃羽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 三人刚下楼,便又撞见容家姐妹,经昨夜除妖一战,容清竹面上总算多了几分笑意,她率先开口:“昨夜多谢三位道友相助。” “不辛苦!不过是降伏一只小妖,小菜一碟!”凌恒抢前一步,拍着胸脯大笑。 容清竹浅浅颔首,正要离去,却发现妹妹仍站在原地不动。 “清兰,时辰不早,下人已经先回去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你怎么……” 往常最听姐姐话的容清兰,此刻却红着脸,直直望向凌恒。容清竹话未说完,便见妹妹快步上前,将手中香包塞进凌恒掌心,而后拉着她的衣袖,羞赧地快步跑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给人时间反应。 凌恒握着香包,呆立当场,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 燃羽挑眉道:“哟,凌少~好姻缘啊!” 江月白轻咳一声,别开脸去。 好半晌,凌恒才回过神:“这、这唱的是哪出啊?!” 燃羽双臂抱胸,凑近打趣:“凌兄,这容二小姐是看上你了?才见三次面就送定情信物,看来你魅力无限啊!可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哦~” 江月白也正色道:“既然容二小姐相赠香包,想必是芳心暗许了,凌兄要负起责任才是。” 凌恒脸色瞬间煞白:“啥!?负,负责?!我……我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呢……” “我见你与师姐们相谈甚欢啊,应当很擅长与女子相处才是,而且那小兰花姑娘挺可爱的啊!”燃羽推了他一下:“凌少可要好好把握哦!” “那,那不一样!我……” 凌恒话未说完,客栈门外匆匆闯入两道身影。只见容清竹搀扶着面色惨白的容清兰,后者整条右臂已被鲜血浸透,指缝间不断滴落鲜血。 “不是才刚离开吗?这是怎么回事?”燃羽神色一凛,快步上前,江月白与凌恒也收起玩笑,神情凝重。 “我们行至小镇东头,撞见个蒙着面的红衣人……”容清竹扶妹妹坐下,指尖凝出灵力输入她体内,声音发颤,“见那人来意不善,我们出手阻拦,谁知兰儿一个疏忽,就……” “红衣蒙面人……凌兄,你可曾听闻此人?”江月白转头问道。 “我这是初次下山历练,并不知晓。但容小姐莫要忧心,我与江兄这便去查探!”凌恒拍着胸脯保证。 容清竹急忙阻拦:“不可!那人修为高深莫测,我们姐妹只交手一招,便已……还望几位道友莫要涉险!” 凌恒蹲下与她平视:“管他是谁,小爷我绝不退缩!清竹姑娘,你且稍等片刻!” 容清竹凝视他片刻,终是松口:“那……几位务必小心。” 出了客栈,燃羽忍不住问道:“你们当真要插手此事?” “自然!身为正派弟子,除魔卫道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容小姐昨夜还助过我们!”凌恒义正言辞。 江月白握紧剑柄,沉声道:“凌兄所言极是。无论如何,也要查明此人底细,绝不能让他伤害无辜凡人。” 燃羽见状,不禁露出欣慰笑意:“嗯,果然后生可畏,只是那红衣人实力非凡,凭你们恐怕难以抗衡。”她刚刚观清兰姑娘伤口,残留着仙力波动,对方要么是仙人,要么持有仙器,绝非等闲之辈,不是普通凡人修士可以对抗的。 “那便先拖住他,待许师兄赶来,或许还有胜算!”江月白言罢,取出腰间玉牌,划破指尖,将一滴血点在刻有“归”字之处。刹那间,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 凌恒突然凑上前来,一脸兴奋:“许师兄?莫不是归一派那位天才弟子许飞云?十六岁结丹,三夺玄灵大会魁首的那位?” 江月白点头:“正是。许师兄乃掌门亲传大弟子,也是此次我们历练的领队。只是前些天我与他失散了。” “太好了!早就听闻许师兄修为卓绝,为人谦和,仪表堂堂,多少女子都对他倾心!连我们门派长老都赞不绝口!”凌恒手舞足蹈,差点将右手伸到江月白跟前,“江兄,这传言可属实啊!” 江月白无奈一笑:“许师兄确实非常人可比。” 三人说说笑笑间,已至容清竹所言之处。燃羽神识刚一探出,便察觉大量残留仙气,浓郁得如同置身灵脉之上。 “小心!有异动!”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四周树木被震得簌簌作响。江月白与凌恒顿时脸色惨白,捂着丹田跪倒在地。凌恒更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衣襟。 “什么人……有本事躲在暗处来阴的,不如出来和小爷痛快一战!!”凌恒强撑着起身。 他每说一句话就多吐一口血,再这样下去,燃羽真害怕他失血过多而亡:“行了行了,伤成这样就不要说话了! “你……为何没事?”凌恒转头,见燃羽竟安然无恙,满脸震惊。 江月白亦是惊愕不已,试图起身护在她身前。燃羽心中一暖,面上却强装痛苦,蹲下身道:“我自幼耐痛,只是……咳,也快撑不住了。” 正说话间,那股威压骤然消散,一名戴着面纱的红衣男子自空中徐徐降落,周身萦绕着霞光,华服上符文闪烁,一双细长的金色凤目冷若冰霜。 江月白强忍剧痛,执剑挡在燃羽身前,凌恒也挣扎着爬起,挡在她身前,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哼,下界蝼蚁……”红衣人冷笑一声,随意弹了弹指尖,凌恒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狂涌。 “凌兄!”江月白咬牙问道:“敢问上仙,为何要伤我同伴?” “就凭你,也配知晓本尊名号?杀几个凡人而已,莫要多管闲事!”说罢,又是一股威压袭来,江月白再次瘫倒在地,凌恒直接昏厥过去。 燃羽本欲出手教训,转念一想,还是按捺住冲动,若暴露身份,后续麻烦不断。于是一边佯装痛苦,一边暗中护住二人经脉。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江月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四道身影御剑而来。为首之人身着江月白同款白衣,只是衣领绣着金线暗纹,腰间玉牌亦镶金边,与江月白等人气质大不相同。 “许师兄!”江月白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挣扎着想要起身。 燃羽暗自打量,此人就是许飞云?果然名不虚传,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俊朗似谪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正气。神识一扫,众人修为参差不齐,除许飞云金丹大圆满外,其余皆是筑基期。 红衣人见状,冷哼一声:“懒得与尔等纠缠!”言罢,转身朝镇子方向飞去。 江月白急得大喊:“站住!师兄,快拦住他!” 许飞云落地后,同样被威压压制得动弹不得,连佩剑都难以出鞘。他虽修为高深,可红衣男子是仙界之人,凡修实在无力招架,望着红衣人远去的背影,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第6章 六,狐仙血刃镇民怨 燃羽垂眸看向江月白,指尖轻拂过他衣摆,沉声道:“我去去就回,不想死,就好生待着莫乱跑。” 江月白刚欲追问,只见她身影转瞬即逝,唯余一阵吹过的风 红衣蒙面人双脚已经踩在了小镇的地上,只见他伸手,一道白光直接轰开了离他最近的房顶,他再转手化出几把灵剑,轰然击碎近处屋顶,灵剑如鬼魅般穿透屋内,转瞬便将数人洞穿。鲜血飞溅,受害者尚未看清是被谁而杀,便已气绝。场面极为血腥,蒙面人狞笑着转向下一间房屋,满街都是镇民的惊恐哭喊。 “住手!你究竟是何方妖魔!为何要杀这些凡人!”许飞云双目通红,挣扎着想要冲上前,江月白握剑的指节发白,却被威压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家人倒在血泊中。 “凡人都是无辜的!你若有什么仇怨,冲我们来!”江月白不顾周身剧痛,踉跄着想要起身。 “这些凡人本就该死!我发发善心,留他们个全尸,他们还得感谢本尊呢!” 蒙面人回头,狞笑道:“我不会要你们性命,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他伸手甩出一道风刃,直接将江月白一干人掀飞出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在三天内连摔三次时,一道温润灵力托住了他,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小白花?江月白!”燃羽轻晃他的肩膀,又看了看许飞云,确认众人不会中途苏醒后,迅速布下结界,而后慢悠悠抬眸看向那蒙面人,语气有些不耐烦:“哎,我说,闹够了没有?可以停手了吧。” 蒙面人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下界竟有人能直面他的威压 :“你是何人?!” “该我问你才是!”燃羽每说一个字,就朝他走进一步,毫不收敛的放出自已的威压,蒙面人膝盖一软,重重跪地,嘴角溢出鲜血。 “你……!” 他猛的抬头,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燃羽双眼赤红,目光凌厉,气势强**人,令人反抗不得,但更令他害怕的是,燃羽身上的那股恐怖的气息,绝对不是一个下界修士该有的!难道她也是仙界的人?! 燃羽一把扯下他的面纱,露出一张阴柔却不失英气的面容。 “狐仙?”她挑眉,用灵力幻出锁链禁锢住对方 :“说吧,你叫什么?” 那蒙面人自知逃不过了,便慢慢冷静了下来,说了实话:“本尊……我叫南川,是今年飞升的妖仙。” “既然可以以妖之身飞升,想必之前从未杀过人,没有血腥气,那为何又要屠戮凡人?” 南川一听这话,眼中又燃起疯狂 :“他们杀了月宁!我要他们偿命!” “月宁是谁?你的爱人吗?”燃羽无奈,这一听就是妖怪与人类相爱,而其他人类大喊着人妖殊途,硬要他们分开。这般人妖相恋、棒打鸳鸯的戏码,她早已见得太多了。 “我和月宁是真心相爱!她从不介意我的身份!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镇民不放过她!” 南川双目通红,不见清明,显然是失了神智,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温和可爱的粉衣女子 “阿川!” “月宁!” 他近乎疯癫地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人,然而月宁却突然消失,下一刻,她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 那些镇民手上握着菜刀,扫帚,锄头,大喊着人妖殊途,人不应该和妖在一起!这是罔顾人伦,违背天理的事,不应该存在。 他们认为南川总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却又不能拿南川如何,便将怒火都发泄到月宁这个凡人身上。 “她和妖怪在一起!她,她也是妖怪!” “不,我不是……” “杀了她!” 当时待南川赶到,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粉衣少女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 “阿宁!” “阿川,不要……不要怪他们,他们只是很害怕……” 可他怎么能不怪!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只是相爱罢了,只因为身份不同,便不能在一起么? 他恨,他想杀了他们,可当他站起身来准备动手报仇时,轰——!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仿佛是为月宁响起的丧钟,原来是他飞升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飞升。 “错的是我!是我不该晚上来找她,不然,不然也不会被人发现的!……这都是镇民的错!对,都是他们的错!他们……!” 燃羽收回手,看着被她定住的狐仙,叹了口气,这些情情爱爱的她也实在不愿再听了,无非就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是别人又不允许我们在一起云云。 南川既然可以以妖之身飞升,说明之前没做过恶事,大抵是飞升之后还是放不下仇恨,这才一时冲动。 “介于是第一次,那就放过你吧!” 见他又冷静下来了,燃羽挥手,解了他的禁锢,南川一脸愕然。 “上仙……不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南川一愣,才缓缓开口:“因为,因为我杀了这么多凡人……” 燃羽眼中的赤色慢慢退去,气势也不那么强盛了,她抚上南川的头,放缓了语气:“那你呢?你不恨他们吗?” 南川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是恨的,怎么可能不恨! “我理解你的恨意,但杀了他们,月宁就能回来吗?她若泉下有知,定不愿见你如此。你是为了给爱人报仇才杀人,我可以放你一马” 是啊,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月宁已经死了,南川双手无力的垂下,耷拉在身侧,胸口好像被勒住,喘不过气。 “……好,好,我知道了…… 他喃喃道:“是我错了……我这便回仙界请罪。不知上仙尊号?” 燃羽心中一慌,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第一次觉得有些紧张,完了完了,若是被认出来,还不得被另外三个家伙笑上十万年 “执明殿……我是执明殿下的属官!” 执明那家伙脾气好点。 南川一惊!立马跪地行礼:“原来是位上神!是小仙无礼了!” 她随意挥了挥手,南川这才站起身来,三步一回头的回了仙界,待对方离开后,她划破虚空,将镇民的尸首送往忘川,并一一告诫幸存者,日后定不能干系他人情爱,人妖亦非殊途。 待一切妥当,她才想起远处还躺着一地白花花的人。 燃羽 :…… 客栈,江月白正迷茫地坐起身:“燃羽姑娘……?我好似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在杀人……我还被偷袭了。” 燃羽松了口气——看来他们都忘了!她忙道:“许飞云他们就在隔壁,都平安着呢,没有那回事。” 众人苏醒后,皆以为只是一场梦。凌恒揉着脑袋下楼,发现容家姐妹早已离开,嘟囔道:“居然连句道别都没有!”他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江月白身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估计很难想象到他两个时辰前,还被人一巴掌拍晕在地上过。 江月白笑着指了指他怀中的香包:“凌兄莫急,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正说着,许飞云率归一派弟子走来,白衣飘飘,江月白行礼后,许飞云看向燃羽:“不知姑娘姓名?即是江师弟的朋友,便是在下的朋友。” “我叫燃羽,乃一介散修。”燃羽面不改色地撒谎。 许飞云颔首回礼:“在下许飞云,归一派掌门之徒,还多谢燃羽姑娘照料江师弟。” 凌恒却突然凑上前,两眼放光:“你就是许师兄!我可崇拜你了!没想到你比传说中还要俊朗!你知道吗!我们……”见他又要滔滔不绝,燃羽眼疾手快,一拳敲在他脑袋上。 许飞云愣了半会,才轻咳一声,尽量找回自己的声音:“咳……凌师弟真是跳脱可爱啊哈哈哈,外界传言也多有夸大的成分。” 江月白无奈扶额,转向二人拱手:“如今我已与师兄汇合,就此别过。望二位保重。” 燃羽揉了揉他的发顶:“下次别再犯傻了。小心又被妖兽追着跑。” 待江月白等人离去,凌恒还欲说话,燃羽已转身离开,只留一句:“后会无期,好自为之。” 第7章 七,遇灵鹿后起争端 自与江月白等人别过,燃羽百般无聊,四处晃荡了好些日子,到底按捺不住,想着寻个小妖兽打打。 正这般想着,竟又与江月白重逢了,这次他并非狼狈的从天而降,而是正与归一派一众外门弟子合力抵御妖兽。那妖兽约莫四阶,虽说品阶不算高,可生得高大壮硕,皮糙肉厚得紧,寻常法术打在它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全然不起作用。 燃羽寻了棵附近的树,稳稳坐下,打算等他们实在撑不住时,再悄悄出手相助,忽见一道白影从旁侧树上轻盈跃下,那人随手挥出一道剑招,妖兽瞬间倒地,乌泱泱流出大片黑血。 “师兄!” “许师兄!” 来人正是许飞云,他甫一落地,便朝着妖兽腹部一剑斩下,一颗蓝色珠子缓缓浮于空中。他将那内丹递给江月白,道:“江月白,这个给你。” 许飞云记得江月白不过两年前才入门,短短两载,竟已修至筑基八级,这般天赋,着实惊人。对于这般出色的弟子,他自然是要多加照拂。 “我记得你是水灵根,这颗水系灵丹便给你,平日里修炼,或能派上用场。” 江月白心头一暖,伸手接过,恭敬道:“多谢师兄!” 不远处的燃羽将这一幕瞧得真切,心中暗自思忖,这江月白倒是比她预想中厉害许多,水灵根剑修本就少见,他短短两年就筑基,天赋与勤勉缺一不可。 见众人脱险,燃羽正欲离去,忽觉一股仙气扑面而来,莫不是又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擅自跑来下界? 可这仙气与先前南川那充满杀意的气息大不相同,温和纯净至极,隐隐还透着神力。 “师兄,你可察觉到有股古怪气息?”江月白到底是剑修,敏锐非常,瞬间便察觉异样。燃羽见状,暗暗点头赞许。 “确有股陌生气息……”许飞云下意识握紧剑柄,全神戒备。倏然,一道白影疾闪而过! “小心!有东西!”旁人还未看清,燃羽却瞧得清楚,那白影形似鹿,浑身雪白,头顶生着一对冰蓝色的角,双目也是沉静温柔的蓝色。 “原是夫诸啊!”燃羽原本还担心是什么棘手人物,此刻知晓是夫诸,便也放下心来。这夫诸一族性情温和,向来不会随意伤人性命。 归一派众弟子背靠背,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那白影再度现身。 “等等,在那边!”许飞云话音刚落,拔剑便追,江月白等人见状,也赶忙跟上。 许飞云没追多远,却猛地停下脚步,直直盯着前方。江月白等人满心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都愣住了。 只见前方水面之上,立着一只神鹿,通体雪白,纤尘不染,细看之下,竟似会发光一般。它头顶生着四支犄角,立在水面上也不会下沉。 任谁瞧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感叹:仙!这也太仙了!完全不似凡间之物。 众人看得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神鹿,它便会消失不见。神鹿周身气息,也如它的模样般,温和纯净。 “师兄,这是……”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生灵。 许飞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就眼下看来,应当不是什么妖邪之物。” “它周身气息温和异常还带着威压,断不是凡间灵兽,也不似妖类,莫不是神兽?”江月白收起长剑,走到许飞云身旁。 燃羽在不远处,心中暗自嘀咕:那可不就是神兽夫诸! 许飞云也收了剑,刚想上前,那神兽夫诸却转身,瞬间就消失不见,水面竟未泛起半分涟漪。 “师兄!它跑了!”一名弟子急得要追,被许飞云拦住:“瞧它样子,也不似会伤人,随它去吧。真要打起来,我们都不是对手,它周身气息不似灵力,想来定非凡间之物。” 江月白思索片刻,对许飞云说道:“师兄可还记得?古籍中记载过一种神兽,形似鹿,浑身雪白,头顶四角,但凡现世,必有大水。” 许飞云一愣,回想着神鹿模样,确实能对上,他缓缓道:“我记得这神兽好似叫……夫诸?” 燃羽见状,心中暗道,他们倒也不算太笨,欣慰地笑了笑,宛如那些老掌门瞧见出色弟子时的神情。 经此妖兽、神鹿一事,众人都疲惫不堪,当即席地而坐,调息起来,由许飞云护法。 此地灵力充沛,地势平坦,当真是修炼的绝佳之地。可众人还未闭眼,便被一阵大笑声打断:“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归一派的师兄弟们!” 燃羽一听这声音,暗叫不妙。只见一群人影自空中落下,为首之人身着蓝衣,虽说不至奇丑无比,却也是一副尖嘴猴腮,刁钻刻薄的模样,不是江成文还能是谁?凌恒与其他江阴派弟子跟在他身后,满脸为难。 江月白一见江成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剑都快拔出来了,不知想到什么,又生生忍住。 “原来是江师兄。”许飞云走上前,朝着江成文行礼。 江成文一见是他,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许飞云入门比他晚,修为却比他高,不管是自家门派的长老、弟子,还是其他门派的长老,都更偏爱许飞云。上次玄灵大会,江成文还输给了他,这更让江成文对许飞云恨之入骨。他入门十年,从未被人比下去过,可许飞云一出现,风头全被抢了去,偏偏这人还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就像个伪君子! “哼,许师弟,这块灵地是我们先寻到的,恕我不能让你们在此调息了。”江成文上前一步,仰着脑袋,那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嘲讽 :“还请诸位另寻别处!” 燃羽瞧得纳闷,明明是江月白他们先来的,这江成文也太不讲道理了! 归一派众弟子一听,脸色齐刷刷变了,江月白眼中恨意更浓,凌恒则一脸纠结。 许飞云眼中闪过怒意,不解,最后还是缓缓抬头,温声道:“我等若是不让呢?” 一听这话,江月白立马走到许飞云身旁,摆出防御架势,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站到许飞云身后。明明是他们先来,凭啥要让?归一派虽说讲究以和为贵,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江成文果然黑了脸,冷笑几声:“归一派好歹也是第二大派,弟子历练竟只派一个金丹期弟子带队,莫不是除了许飞云,再没拿得出手的人了?” “历练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带队师兄只需护我们周全,而此事……”江月白语气平静,却毫不示弱,“许师兄一人便足矣!” 这话一出,归一派弟子纷纷开口反驳! “对!师兄一人就能护我们周全!历练又不是游玩,难不成还得五六个金丹期弟子护着?那还叫什么历练?” “听说你上次大会还输给我们师兄了!这是心里不服,故意来找茬的吧?” “我看这天下第一派的名号,他们迟早坐不稳!” “自打江阴派换了掌门,门下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连续三年玄灵大会都输给我们大师兄了!” 归一派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根本不给江成文插话的机会,全然没了先前的彬彬有礼。虽说要顾着两派情面,可江阴派如此咄咄逼人,他们实在忍无可忍。 江成文脸色愈发难看,咬牙切齿道:“哦?照贵派的意思,这第一派的名号该给你们?” 许飞云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平和:“江师兄误会了。若不是师兄一上来就抢我们灵地,我们也不会如此。派中师弟年纪尚小,不懂事,还望师兄海涵。” 他不紧不慢,笑意盈盈,叫人无从反驳。江成文越想越气,“唰”地拔出剑,便冲了过来。 许飞云没料到他如此沉不住气,慌乱间只能用剑身抵挡。方才斗斗嘴也就罢了,可两大门派弟子当真打起来,传出去名声不好。许飞云不好拔剑,只得一掌打在江成文胸口。到底是金丹中期修为,江成文挨了这一掌,闷不吭声,只是后退几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下,不光归一派众人,就连江阴派弟子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们大师兄今日这般冲动,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燃羽正犹豫要不要上去解围,河中心的水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水面中央凭空出现一个漩涡。修为低的弟子瞧上几眼,便觉头晕目眩,只得闭眼凝神。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暂时顾不上江成文。江月白仔细探查一番,并未察觉妖气、魔气。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江月白满心担忧,暂且将与江阴派的恩怨抛诸脑后。许飞云皱起眉头,直觉这绝非吉兆。 只见那漩涡越扩越大,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现身。下一刻,河水猛然上涨,直逼众人立足之地,随后一股脑向下游涌去! 洪水! 许飞云想起方才所见神兽,江月白的话在耳边响起:“夫诸,形似鹿,浑身雪白,头顶四角,见之大水。” 第8章 八,灵鹿现缘定情牵 归一派众弟子无暇理会江成文等人,纷纷御剑,风驰电掣般向下游赶去。 燃羽见状,亦紧随其后。她知晓,夫诸现世必有大水,下游村落住着无数凡人,想来江月白他们定是前去救人了。 “许飞云!莫要再让我撞见你!”江成文面色阴沉如墨,一字一句道 :“至于江月白,哼!总有你落单的时候……” 听闻“江月白”三字,江阴派众人面上皆浮起嘲讽之色,唯有凌恒满脸焦急:“师兄,洪水突发,下游凡人难道不派人施救?” “救他们作甚?归一派那群狗不是去了吗?” 凌恒深吸一口气:“话虽如此,但若我派无一人前往,传扬出去,岂不败坏门派名声?” 江成文思忖片刻,觉其有理,随意道:“那便派你走个过场罢!记住,我们事修士,不必太在意凡人的性命。” “是!”凌恒心中暗喜,转身御剑疾飞而去。 燃羽追着江月白一路下行,远远便感知到夫诸神力,便念动法诀,抢在众人之前抵达。只见前方村落已被洪水淹没,唯余屋顶露于水面,半空之中,立着一道身影。 一身蓝白相间的缎面宽袖长衫,银发在空中翻飞,那脸冰肌莹润,白得有些透明,一双冰蓝色的凤眼却并不显得有多凌厉刻薄,反倒叫人觉得有些温柔得过分了。 燃羽瞥见她头顶四支鹿角,便知这人正是化为人形的夫诸。此时夫诸正张开双臂,将水中村民逐一救起。燃羽径直落在她身侧,夫诸惊慌望向这突然现身之人,燃羽侧头,挤出一抹自认为温柔的笑意。 夫诸 :…… 好像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您,您可是陵光神君?”燃羽心中大惊,暗道这小鹿眼神怎如此敏锐!眼睛再大也不可以这样吧! “不是!” “您定是陵光神君!” “不是!” “神君您气息未敛。” 燃羽身形一晃,这才惊觉救人时用了神力,忘加掩饰,暗呼侥幸,好在江月白等人还未到。 见瞒不过去,燃羽轻咳一声,强装威严:“不错,正是本尊!” “果然是陵光神君,您缘何在凡界?” “下来闲游几日,你呢?”燃羽与人交谈,向来看对方态度如何,她就如何,比方遇老友便易暴躁,可夫诸性情太过温柔,她连大声说话都觉失礼。 夫诸眼角漾起笑意,灵动得像只真的小鹿:“回神君,前些时日姻缘大人为我推演,言我命定之人就在凡界,天帝便命我下界历劫。” 姻缘神那家伙推算的能准?神仙命定之人竟是凡人,也不想想,这年头凡是历情劫的神仙,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原来如此,可寻到那人了?” “尚未……”夫诸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注入神力,浅笑盈盈:“此乃姻缘大人所赠信物,若命定之人现身,玉佩便会发光。” 燃羽看去,玉佩淡蓝通透,刻着云纹,又或是水波纹,此刻黯淡无光。 正说着,一股熟悉气息逼近,想必是归一派众人到了。 “有人来了,你且乔装一下,莫要露了身份。”燃羽话音刚落,便见夫诸莞尔一笑,已化作十**岁黑发少女,容貌秀丽,眉眼间仍存八分神韵。 “反应倒快……呀!小鹿儿!玉佩亮了!” 只见玉佩蓝光幽幽,纹路闪烁,似在呼应什么。二人下意识看向飞来之人,江月白无甚变化,倒是许飞云剑上所挂的半块玉佩泛起微光,他却浑然未觉。燃羽震惊不已,夫诸命定之人竟是许飞云?! 夫诸看向许飞云,心道:这是方才在水边遇到的少年?生得倒是俊朗。 燃羽见她不知所措,那就帮帮她好了,许飞云瞧着不像坏人,说不定真能成了。她心下一动,法力一收,拉着夫诸便从空中坠落。摔这一遭无妨,他又不会受伤,只盼许飞云能接住夫诸,她闭眼等待落地,直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眼一看,正对上江月白那张有点苍白的小俊脸,他满脸担忧,面色泛红 :“燃羽姑娘?你……可有受伤?” “小白咳,不是……江月白?多谢!放我下来吧。”燃羽厚着脸皮示意,落地再看夫诸,果然躺在许飞云怀中,她不禁露出一抹狡黠笑意。 “姑娘,你可还好?” “咳咳……无事,多谢公子。”夫诸微微颔首。 “姑娘在救这些村民?”许飞云轻轻将她放下,温言问道。 “正是,小女子与姐妹见洪水肆虐,便想救人,奈何灵力微薄,御剑不稳,幸亏公子及时赶来……” “姑娘不必忧心,在下乃归一派掌门之徒许飞云,唤我飞云便好。”说话间,江月白与其他弟子已将村民尽数救起,转移至高地。燃羽站在一旁,满脸八卦。夫诸轻咳一声,欠身道:“许仙师安好,唤我阿拂便行。” “阿拂姑娘家住何处?可有亲人?我们好护送你回去。” “家母已故,此番是来江陵寻亲的,未曾想……”阿拂垂下头,手在胸前微微颤抖,尽显悲戚。 许飞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轻拍她肩膀:“姑娘莫要伤心,可还有其他友人?”夫诸默默看向燃羽。 许飞云恍然道:“燃羽姑娘是你好友?原来皆是朋友!” 江月白救完人,走到燃羽身边,轻声问道:“燃羽姑娘,方才可受惊了?”燃羽正看得入神,并没有听见这话,江月白眨眨眼,默默立在一旁。 毕竟夫诸平日里话都不多说一句的,此刻这副模样还真是稀奇,两人都长的极为好看,画面当真是优雅又美好。 “许师兄!江兄!” 咔嚓!隐隐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凌恒急急忙忙的落下:“哎呀妈呀,我总算赶上你们了!啥?!你怎也在此!” 燃羽翻了个白眼:“此处又非你家,我来不得?” “你……!” 江月白似乎已经熟练了二人拌嘴,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凌兄,你为何来了?你们家大师兄……” 凌恒摆摆手,叹道:“别提了,我本就不愿与他同路,寻个由头便溜出来了!” 众人调笑一番,凌恒才注意到阿拂:“这位姑娘是……” “凌师弟,这位是阿拂姑娘,来江陵寻亲未果,附近妖兽魔修居多,为了安全便先与我们同行了。”许飞云介绍道 :“阿拂姑娘,这位是江月白师弟,这位是江阴派凌恒师弟。” 阿拂眉眼弯弯,轻声道:“江公子,凌公子。” “不必客气,唤我凌恒便成!”许飞云笑着询问凌恒是否同行,他大声道 :“自然!早想离开了,跟在大师兄身后,功劳都是他的,什么也做不成!” “依我看,你就算不跟着,也难成事!”燃羽调侃,此话一出,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气氛活跃不少,许飞云笑够了,正了神色:“罢了,既然如此,那凌师弟便一起同行吧!” “阿羽,同去可好?”阿拂满眼期待看向燃羽。不知为何,燃羽察觉身旁江月白身形微僵。不等她疑惑,阿拂的传音在耳边响起:“陵光神君,此番还望您同行,我不善争斗,神里低微,有您在,遇事更稳妥。” 燃羽略一思索,点头应允,孤身一人太无趣,如此甚好。“好啊!”她应下后,又觉江月白放松下来,侧头望去,正对上他温和乖巧的笑意。 归一派弟子道:“师兄,天色将晚,现下林中不便歇脚,须尽快寻个落脚处。” 带着两位女子,自然不能随意找片空地歇息。许飞云颔首:“所言极是,江陵城不远,我们直接入城,顺便带你们游览一番。”言罢,他转向阿拂,犹豫着伸出左手 :“阿拂姑娘,可要在下载你一程?”阿拂轻轻搭上去,低声应了。 凌恒唤出灵剑:“江兄,我也先行一步!” 江月白应了声,而后小声道:“燃羽姑娘,你……需不需要在下……” “行啊!”燃羽想也不想,伸手搭上。她平日多是直接飞行,此番为掩饰身份才御剑,正嫌麻烦呢,有便宜不占非好汉! 江月白身形微僵,随即放松,跟上前方的许飞云 。 第9章 九,江陵惊变幻生缘 江陵城地处群山环抱之间,一条灵河穿城而过,又属归一派辖境,有门派结界庇佑。寻常妖邪魔修,若未达金丹修为,或是未曾造下杀孽,皆不得入城,是以城中常年安宁,风土人情别具一格,各色美食更是琳琅满目。 “新摘的枇杷嘞!枇杷!” “毕罗,五文钱一个毕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哎,小仙君,尝个毕罗不?樱桃馅儿的,甜得很!”卖毕罗的老汉见一行人衣着素净、气质出尘,忙不迭凑上前来招揽生意。 江月白正要推辞,燃羽已凑到跟前:“樱桃毕罗?看着不错,买了!小白花,给!” 凌恒一听有吃食,也挤了过来:“啥玩意儿?俺也要尝尝!”他天生大嗓门,这一嗓子,归一派其他弟子全围了过来,将小摊堵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这些弟子大多初涉尘世,难免好奇贪玩,许飞云唤了几声,便随他们去了,反正江陵城内并无妖邪作祟。 “许公子可要尝尝?” “嗯?”许飞云回头,见阿拂攥着两个毕罗,从人堆里好不容易挤出来,“公子试试?” 许飞云本不喜甜食,可瞧着她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轻点头:“好。” 阿拂低头盯着鞋面:“听闻这樱桃毕罗是用樱桃做馅儿的点心,我一时好奇,便买了两个……” 许飞云别开眼,淡淡应了声。 “喂!你瞎瞅啥呢!” 正赏着美景,冷不丁被人打断,燃羽不耐烦地咂舌,转头瞪向罪魁祸首 :“怎么又是你,吵死了!” “呔!你说啥?!”凌恒撸起袖子就要拔剑。 江月白早料到这两人要掐架,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横在中间拦住,温声道:“好了好了,莫要吵了。我猜燃羽姑娘定是在瞧师兄和阿拂姑娘呢。” 燃羽没想到这小白花竟瞧出端倪了,立刻凑近,几乎贴着他耳畔道:“你也觉着他俩有猫腻?” “没、没有……”江月白慌忙后退,却踩中身后弟子的脚。那弟子嗓门和凌恒不相上下,正巧偷听到这话,当场嚷起来 :“啥?!大师兄看上那姑娘了?!” 这一嗓子如惊雷炸响,归一派弟子蜂拥而上。 “当真?” “大师兄喜欢阿拂姑娘?!” 众人七嘴八舌围拢过来,江月白一边往后退,一边护着燃羽,生怕她被挤倒。燃羽见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江师弟,这话当真?难怪才见一面就带着人家!” “景辉,你小点一声!别让大师兄听见……哎哟!谁敢打我!……大,大师兄!”到底还是晚了,修道之人本就耳聪目明,景辉这破锣嗓子一喊,就算想装听不见都难。 “阿拂姑娘!休听他们胡言……”许飞云急得忙向阿拂解释,生怕坏了姑娘清誉。 “许公子不必介怀,我并未放在心上。” 见她神色诚恳,许飞云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几个弟子:“夏千诚、景辉、宇衍,今夜换你三人守夜,江月白歇着。” “啊?!大师兄!”几人哀嚎着求饶,许飞云却红着耳根匆匆跑开,那模样,倒像只受惊的兔子。这归一派弟子都是这般纯情吗? 江月白无奈叹气,笑着安抚景辉:“莫慌,城里安稳得很,守夜不会出岔子。” 景辉只得认命,垂头丧气回了房。 燃羽回房后闲得发慌,在客栈里翻找,却无意寻得一本叫《赤羽剑法》的古籍。“赤羽”二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翻开一看,书中记载的皆是上古剑招,威力奇大却凌厉凶险,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早已列为**,近乎失传。 “都失传的玩意儿,怎会在这小客栈里?”燃羽随手翻看几页,越看越觉眼熟,索性接着往下读。 不知不觉,日头西沉,天色将暗未暗。燃羽摸着肚子,打算寻些吃食。路过江月白房间时,里头传来细碎声响,似梦呓又像呜咽。她敲门唤道:“小白花?江月白?” 无人应答。燃羽推门而入,只见江月白躺在床上,眉峰紧蹙,唇色泛白,额间冷汗涔涔,浸湿了鬓边碎发。 “这又是咋了?缚魂索不是都已经解了吗?江月白!醒醒!”她推搡几下,又拍了拍他脸颊,却毫无反应。燃羽在屋内查看一番,窗台上果然残留着狐妖气息,竟是中了幻术。 狐妖最擅以幻惑人,将对手困于幻象之中,再伺机取人性命。幻象因人而异,多是心底最渴盼或最恐惧之事。 这城中有结界,看来还是只金丹以上的狐妖。 燃羽又去凌恒和许飞云房里查看,果然如出一辙。见阿拂正在为许飞云解幻,她点头示意,复又回到江月白房中。 “早知如此,何苦凑这热闹?”她暗自叹气,握住江月白的手,化作流光没入幻境。 幻境中 四下皆是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际。江月白挥出几道剑气,尽数反弹了回来。他堪堪避过,心下了然:“怕是困在封闭空间了……” 分明在客栈歇着,怎会到这里?大师兄和燃羽姑娘又去了何处? “师兄!燃羽姑娘!凌兄——” 回应他的唯有空荡荡的回声,想必几人被分置在不同幻境,应是遭了偷袭,什么人竟敢在归一派管辖的范围内偷袭? 总不能干站着,江月白试探着往前走。不多时,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女子的身影,缓缓转身。 “小白……” 虽看不清面容,但江月白的心忽然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双眼紧紧盯着那人,万千思绪飞速闪过,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只能用微弱的气声唤道:“……姐姐?” “姐姐!是你吗?你没死对不对?”他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可近在咫尺的人却总抓不住,急得他冷汗直冒,大声喊道:“姐姐!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小白……”眼见人影要消散,江月白狠下心,弃了配剑飞扑上前,终于攥住对方的手。可还未及欣喜,掌心触感却变得粗糙,他低头一看,哪是什么人手啊,分明是一只覆满毛发的狐狸利爪! 江月白一惊,猛的甩开,退后几步,长剑瞬间召回手中:“你是何人?为何扮我姐姐?!” 那虚影骤然化作一只狰狞的大血狐,森然笑道:“冒充又如何?你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忽男忽女、忽远忽近,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江月白知对方修为高深不可硬碰,强压下慌乱,沉声道:“这幻境是你所设?” 狐妖并不否认。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困我们于此?我师兄他们呢?”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狐妖瞳孔骤缩,目眦欲裂,他振臂高呼 :“最恨你们这些名门修士!打着正义的旗号,随随便便就将我族人杀死,还敢说无冤无仇?!” “至于你那几个同伴……”它目光阴鸷,语气戏谑:“你猜他们如今怎样了?哈哈哈哈哈!” “你……!”江月白双手结印布下双重锁妖阵:“放了他们!” “放了?天真!待我吞了你修为,再去解决那金丹剑修!” “金丹剑修?”江月白心下一颤,难道是指大师兄?分神之际,那狐妖抬手一挥,阵法立刻碎成了千万片,下一瞬便掐住他咽喉。 “细皮嫩肉的,倒叫人舍不得杀……”狐妖眯起眼,江月白顿感五脏六腑如被铁钳攥住,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剧痛并未如期而至,他只觉眼前一黑,喉间骤然松快。待再睁眼,入目是大片灼目的红,带着一阵热浪,上方是燃羽略带担忧又无奈的脸。再一看,那狐妖已瘫在地上没了气息。 “傻了?”燃羽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莫不是来晚了,叫这孩子吓傻了?她语气不自觉软下来:“江月白,可伤着了?” “无妨!多谢燃羽姑娘!”江月白忙起身,又问,“我大师兄……” “许飞云他们都无碍。”就算没有阿拂,以许飞云的修为,就算中了幻术,自己也能解决。 确认众人无恙,江月白松了口气,走到狐妖身旁蹲下,温声道::“我知你族与修士积怨已久,可我归一派从不滥杀无辜妖族,你寻错仇了……” 狐妖挣扎着支起身子,却只吐出满口血沫,喉间发出含糊声响,随即气绝身亡。 “死透了。”燃羽道。 随着狐妖毙命,幻境轰然消散。待燃羽再次睁眼,才发觉自己枕在江月白肩头。 “燃羽姑娘……” “麻烦!”燃羽做起身来,揉了揉脖子。 江月白一愣 :“何事麻烦?” “你老是姑娘姑娘的叫,不麻烦吗?” “那我应该如何称呼燃羽姑娘呢?” “唤我小名便好,阿羽吧。” 随口编了个小名,燃羽还担心他不信,结果见江月白红着耳朵应下,忍不住腹诽:这小子太好骗了,这是碰上她这般温柔又和善的人,日后碰见别人,可别栽了跟头才是。 第10章 十,江陵风波情愫生 次日破晓,归一派众人与凌恒齐聚许飞云房中,议论昨夜狐妖之事。凌恒抄起桌上茶盏,仰头饮尽,又重重一放,盏身撞得桌面“咚”地作响:“依我说,那狐妖纯属自寻烦恼!既要护崽子,就该管束它们莫要害人。若不是妖类先造杀孽,修士何苦无端诛妖?” 江月白拢了拢广袖,想起狐妖愤懑之言,眉间微蹙:“也不能全怪妖类,确有些修士不问青红皂白便滥杀无辜,阿羽,你说可是?” 他回首望向燃羽,眸光温润,睫毛浓密,单瞧他眼睛,竟像是孩童一般。 燃羽忍俊不禁,点头笑道:“正是。” 许飞云闻言,沉眸点头:“江月白所言极是,此番事端,人族妖族皆有不是。” 凌恒单手抱胸,摩挲下巴作沉思状,却转瞬垮了脸:“成吧,算你们有理!等等!” 他倏然后退几步,目光在江月白与燃羽间来回打量,怪叫道:“你们何时这般亲昵了?还‘阿羽’!噫……好恶心!” 众人闻言,八卦之火瞬间燃起,齐刷刷投来探寻目光。 “可不是!江月白,快说说!” 江月白轻咳一声,耳尖泛红:“既已是好友,总唤‘姑娘’,反倒生分了……” 燃羽见江月白有些羞涩,于是径直上前搭上凌恒肩头,她歪头一笑:“你若不嫌弃,那我唤你‘阿恒’如何?” 此言一出,弟子中有人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阿拂也垂首浅笑,惹得许飞云无奈扶额。 凌恒满脸恶寒,连退数步:“打住!你别这样唤我!离我远点啊啊啊!” 他被逼至门外,江月白紧跟其后叮嘱:“阿羽,凌兄,当心!” “阿恒~你别跑呀!若是不愿,阿凌也行!” “你别过来!”凌恒慌不择路,竟跃上二楼围栏,作势要跳:“你再逼我就跳下去!” “跳啊!我还能……”燃羽话音未落,归一派弟子蜂拥而出看热闹。众人推搡间,弟子撞上江月白,江月白撞向燃羽,燃羽又撞向凌恒,只听“哎哟”一声,凌恒竟真摔了下去,落在一张桌子上。 “凌兄!” “凌师弟!” 许飞云匆匆赶来查看,所幸众人皆有修为在身,这点高度并无大碍。他松了口气,转身将弟子们训诫一番,拂袖而去。 “你们这群混球!竟然真下狠手推啊!”凌恒站起来,叉腰怒喝,好在此时客栈人少,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众人纷纷赔罪,燃羽瞥了一眼厨房方向,突然幸灾乐祸道:“还不快下来,别站在人家桌子上了,姑娘们可是瞧着呢!” “不是我要站!是我掉在这张桌子上了好吧!再说这桌子又没…………容小姐?!”凌恒瞬间僵在原地,只见容清竹和妹妹容清兰端着碗筷,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怎么每次见到她们都这么倒霉啊啊! 容清兰脸颊飞红,怯生生唤道:“凌,凌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巧!二位姑娘也在啊!”凌恒干笑两声,跳下桌子还不忘擦了擦桌面,“哎?你们此番来江陵所为何事?” 容清竹将碎发别至耳后,温声道:“久闻江陵风光绝美、灵气充沛,清兰想来瞧瞧,没想到又遇各位。” “那当然是有缘了!你们上次不告而别,我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燃羽和江月白也下楼了:“又见面了,好巧啊!” “江仙师,燃羽姑娘,又见面了。” “仙师担当不起,容小姐叫我月白就好。”江月白拢袖,微微欠身。 景辉在二楼大喊:“江月白,是谁啊?” 江月白讲述了一番与容清竹二姐妹的相遇,景辉与几名弟子跳下楼来:“原来还是两位大小姐啊!我叫景辉!是归一派弟子!” “景道友好。” 凌恒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掏出一个香包,拉过容清兰的手:“二小姐,其他的什么都先别说了,这香包你且收回。我们……终究太过仓促了。” 容清兰眼眶瞬间泛红:“为何……” “清兰,你倾心于凌公子?”容清竹惊愕道。 “凌公子,我知晓有些唐突,但我愿意等……” 但是我不愿意啊!凌恒欲哭无泪,硬着头皮道:“清兰小姐,在下一心修行,只想着惩恶扬善,无意道侣之事,所以,还请收回吧!抱歉!”说罢,将香包塞回,容清兰那滴泪终于掉了下来,转身跑开了。 容清竹追了上去,留下凌恒呆立当场。算了,让她去冷静一下也好,他按着眉心,苦恼的坐下,江月白凑上去小声道:“凌兄很招姑娘喜欢啊……” 凌恒翻了个白眼,又担忧道 :“只是还是伤了她的心……” “此事并不怪凌兄,你既无意于二小姐,就不应该给她希望,早早说明是最好的。” 宇衍也道 :“江师弟说得对啊,这样对她的伤害最小。” 许飞云提议在江陵休整一日,一来可以让弟子们放松放松,二来城中也有许多历练任务可接,例如护送小姑娘回家,替大娘找回丢失的阿黄啊之类的,既能赚灵石,又可磨砺身手。 众人用过早膳,便各自接任务去了。燃羽独守房中,百无聊赖又翻出《赤羽剑法》,正在思索招式为何如此眼熟,忽闻一阵敲门声 “神君,可在屋内?” “进。” 阿拂推门而入,拘谨地在对面落座。燃羽率先打破沉默:“小鹿儿,找我何事?话说你与许飞云相处得如何了?” “他……他很好。”阿拂脸颊微红,“但我此番前来,是想恳请神君相助。夫诸一族控水之力不受控制,所到之处必发洪水。还望神君……”她抬眼看向燃羽,一脸担忧:“神君可否帮我控制住这引来大水的能力?我担心凡间的百姓因我受苦受难。” “帮你封印能力?可要想好了,这会折损你半数修为。” “我心意已决,只要不伤及百姓便好。” 燃羽不再多言,她向来不干涉别人的决定,便抬手施法,末了叮嘱道:“若遇险境,尽管来寻我。” 阿拂道谢离去,借口闲逛,实则寻许飞云去了。燃羽瞧着她背影,心下了然,笑意渐深。 燃羽用过午膳后觉得有些困意,便睡了一觉,待她醒来,天已经黑了。隔壁房间仍无动静,她行至窗边,见后院有个白影,江月白正沐着月光练剑。 半夜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啊小朋友。 “小白花?”燃羽翻窗而下,落在他身后。 “阿羽?你怎么来了?”江月白收剑转身,脸色略显苍白,剑招也透着几分虚浮。 “瞧着不大开心?”燃羽试探问道。 江月白一愣,似乎是没想到燃羽会来这么一句。他垂眸,掩住眼底的黯淡:“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弱小,谁也护不住。故而想趁着夜色勤加修炼。” 燃羽拉着他在亭中坐下:“你年方几何?入门几年?” “今年冬天就满十六了,入门两年。” “这般年纪便有筑基修为,已是天赋卓越了。”她轻揉他发顶,温声道 :“虽不知你修炼是为何,但这般勤勉,定能得偿所愿。” “可我离目标还太远……” “可是修炼不能急于求成啊,只要你心中有目标,那不管早晚都会实现的。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可以的!” 江月白忽而抬眸 :“但是阿羽的修为,当真只是练气?昨夜幻境中,可是你救了我?” 燃羽心中一紧,强作镇定:“是许飞云先制住狐妖,我才将你带出。” 江月白不疑有他,诚恳道谢。你陵光神君从不骗人,却骗了这朵小花好几次,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只希望他日后不要发现才好。 夜空繁星点点,一弯银月高悬。燃羽望着天际,忽而笑道:“月白月白,江陵城今夜月色真好,倒衬极了你的名字。” 江月白不看月亮,只侧头凝视她,轻声应道:“嗯……” 第11章 十一,月照剑影落阳劫 夜幕如墨,月华似纱,温柔淌过窗棂,将窗台镀上一层银辉。 江月白静坐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燃羽抚顶时的温热触感仿若还在。少年幽幽一叹,将满心思绪藏起,侧耳细听隔壁动静,确认无人后,才悄然迈出客栈。 根本没睡的你陵光 :…… 这孩子,刻苦得让人不省心。略一思忖,她指尖轻捻,施了隐身诀,不远不近跟在其后。小朋友自己一个人深夜外出,小心遇上什么危险。 城外竹林在月色下摇曳,江月白驻足而立,单薄的素白衣衫裹着尚未长成的身形,在夜风中显得有些脆弱。燃羽见状暗自摇头,十五六岁的少年,怎生这般瘦弱?得寻个由头给他补补才是。 正想着,江月白长剑出鞘,身姿轻盈如燕,剑尖划破夜幕,招式虽不狠戾,却凌厉非常,脚步轻盈,隐隐有生出剑意来的意思。筑基期就有剑意了?还真是个用剑的天才。 竹叶应剑而舞,绕着他翻飞,衬得少年眉眼越发清俊。燃羽目光如炬,一眼瞧出他使的是归一派剑谱,招势正宗,极有规律,只是杀气不足,遇上强敌恐要吃亏。她眸光一转,不如把客栈那本《赤羽剑法》给他,那本剑法杀气够重! 直至夜半,江月白才收剑返回。可本应静谧的客栈大厅却灯火通明,许飞云立于人群中央,神色凝重。 “师兄,出何事了?”江月白快步上前。 “月白,你可算回来了!燃羽姑娘也不见踪影,罢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速速随我去落阳派!”许飞云剑柄握得发白,满脸焦急。 “阿羽不在……?落阳派怎么了?” “师父传信,落阳派遭妖族侵袭,命我们即刻支援!” 弟子们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事极为靠谱,听说出事了,都加快了动作,迅速整装,不到片刻便御剑而起,浩浩荡荡朝着落阳派飞去。 江月白御剑慢了许多,渐渐落于队伍后方。 “江月白!”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回头,就见燃羽笑意盈盈,不知何时已在身侧。 “阿羽!”江月白心头一喜,下意识攥住她的手,“师兄说寻不见你,我还以为……” “放心,我好着呢。”只不过偷偷跟了你一路罢了,燃羽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江月白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当即“啊”了一声,慌忙松手,耳尖通红。前方凌恒听见动静回头,打趣道:“江兄,你怎么了?” 幸好江月白已经将手松开了,他支支吾吾道: “……无事!” “没事吗?但你脸有点红。” “……” 燃羽笑着揉了揉江月白的头,飞向前方找阿拂了,留下江月白一人在原地冒烟。 一日一夜的奔波,一行人终于到达落阳派范围内,此时已是酉时,落阳派地处极西,地势平坦,正好可以看到太阳落山时的美景,故此得名。 一名小弟子不禁感叹 :“这就是落阳!?景色真好啊!” “是啊……”江月白默默看着前方的身影,燃羽一身红衣,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更加耀眼,江月白眨了眨眼,有点晃。 可众人还未及欣赏,远处突然传来“轰”的巨响,浓烟滚滚而起。 凌恒大叫:“我操!怎么了!” “不好!”许飞云神色骤变,“阿拂、燃羽,你二人在此等候,其余人随我来!”他匆匆设下结界,便带着弟子们疾驰而去。 待众人走远,燃羽与阿拂对视一眼,默契地破结界跟上。许飞云的结界怎么会挡得住她们呢。 远远望去,就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盘旋在上空,那黑影远看像雕,头上长着角,嘴里刁着一个人,穿着黄紫相间的华服,歪着头,估计已经咽气了。 “蛊雕?这东西不好好在鹿吴山待着,怎跑这儿来了?”阿拂心急如焚,欲上前相助。 “且再等等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燃羽目光紧锁,许飞云虽能暂抗,但蛊雕实力强劲,相比游仙,对于江月白他们来说还是太强大了,简直就是压倒性的强大。 江月白捂着肩头,有些惊恐的望着上空的妖怪:“师兄,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见过这么大的鸟妖!” 许飞云斩杀掉身边的小妖后得了后得了半刻空闲,道:“应当是鹿吴山的蛊雕,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小心行事!” 蛊雕带来了许多鹿吴山的小妖,落阳派人数本就不多,弟子已经死伤惨重,接近灭门,满地狼藉。 见江月白肩头已被划出伤口,鲜血渗出。燃羽心尖微颤,可怜这孩子一夜未歇,又陷入苦战。 再看凌恒,也被两只怪妖夹击,险象环生,他一剑砍了右边那只,随手抓过一名弟子:“这位师兄,你们掌门呢?弟子都快死光了!快让你们掌门出来啊!” 那弟子哭丧着脸:“我们掌门已经……唔!” 话未说完,一只兽爪自他胸口穿过,顿时血涌如柱,凌恒了吓一跳,幸好躲得快,他大叫:“x!我堂堂凌大少爷难道就要陨落在此吗?!” 许飞云一招挥出,白色的剑光划过,唰唰砍到一片小妖:“大家小心!找机会退到内殿!” 江月白,凌恒,以及其他弟子都已负伤,而那蛊雕还未亲自加入战斗,再拖下去,这群孩子怕是支撑不住啊。 燃羽缓缓握拳,正欲放出威压,身侧“咻咻”传来两道破空之音,一蓝一黑两支长剑直冲蛊雕双翼,或是伤到了它,蛊雕长啸一声,口中的人掉了下去,它猛然向下附冲,直取江月白。 “江师弟!” “江兄!” 燃羽心下一紧,手中缓缓聚集灵力,就等最后一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归一派掌门文知年及时赶到,救下江月白,落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师父!”许飞云大喜:“落阳派现下还剩500余人,掌门不知所踪!” 文知年皱眉,命江月白退下休养,自己与许飞云联手对抗蛊雕。 “是!师父!” 文知年跃上一旁的柱子,朝倏然冲来的黑影正面对上,他一剑砍上蛊雕的尖爪,竟迸发出金属相撞的火光,他暗暗心惊,不由得多生出几分警惕,蛊雕虽受创,却愈发疯狂起来。 许飞云深吸了口气,脚尖在地上用力一蹬,凌空朝蛊雕头部飞去,在空中将全身灵力都注入剑内,伴随着蛊雕惊天动地的吼叫,他将剑深深刺入蛊雕脖子,顿时乌黑的血喷了许飞云一身,将一身白衣染得黑红相间。 这点伤不足于致命,却给文知年创造了极好的机会:“妖孽!受死吧!”文知年大喝一声,手上青筋暴起,浓郁的灵力喷涌而出,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攻向蛊雕,直把它右翼伤得几乎不能飞。 这次伤得不轻,只要再补上最后一刀,就能将其彻底击伤,然而那蛊雕发了怒,在空中暴怒乱飞,许飞云还吊在它尖嘴下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慎坠落。 “飞云!”文知年飞身上前接住。 却让蛊雕得了空,直冲二人飞来。 “师父小心!” 见掌门与师兄有危险,江月白在殿内急得不行。 “江兄!”同样帮不了什么忙的凌恒一同待在内殿:“江兄你伤得太重,先调息一下再去帮忙,我给你护法!” 江月白拗不过他,只好先坐下调息。 “神君,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阿拂望了一眼许飞云,眉眼中的担忧都快化成实质了。 燃羽默默握拳:“再等等……这本就是他们自已的事。” 危急时刻,一把灵剑破空而来,带的剑气极为凶狠阴毒,直接削掉了蛊雕一个翅膀,整个身子都往旁边倒去。 接着,一个身影随之落下,手握黑色长剑,声音低沉:“文掌门,你没事吧。” “多谢江掌门。”文知年道谢。 江掌门?燃羽觉得有些耳熟,与此同时,江月白调息得差不多了,凌恒正扶着他站起来,燃羽莫名感觉,有些不妙。 “江阴!”江月白刚调息完,一见来人,周身杀意暴涨。燃羽定睛看去,若不看眉眼,只看下颚,这江阴居然与江月白有几分相似,却眼神阴鸷,周身透着股死气。 “没小白花好看。”燃羽喃喃自语。 “啊?神君您在说话吗?” 江月白怒目而视:“江阴!你可还记得我姐姐!我要为她报仇!”说罢便欲冲上前。 听到姐姐二字,江阴面上出现一丝裂缝,转眼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是谁,为何直呼我名讳?文掌门,贵派弟子一向如此无礼吗?” 文知年连忙打圆场,示意许飞云将江月白带走。江月白冲到一半,忽然想到此地还有掌门和师兄在,便硬生生忍了,任由许飞云带走。 内殿大门关闭前,江月白回头,通红的眼眶里满是仇恨与不甘,那目光,似要将江阴千刀万剐。 第12章 十二,落阳劫波恩怨显 江阴恍若未睹江月白的滔天恨意,径直踱步至凌恒身前,声线低沉:“此番差事办得尚可,便不追究你私自行动之过。稍后寻你大师兄去吧。” “谢掌门恩典!”凌恒行毕弟子礼,忽又面露迟疑,吞吐道:“掌门,弟子恳请独自历练,若总依附大师兄,恐难达磨砺之效……” “哦?”江阴欺身上前,死寂般的眼眸直勾勾锁住凌恒,压低嗓音道:“你莫不是想与归一派厮混?” 暗处的燃羽闻言,微微皱眉,这江阴,对归一派竟如此成见? 凌恒面色骤白,慌忙辩解:“绝非此意!弟子只是……” “罢了。”江阴打断他的话,手掌重重拍在其肩头,笑意阴森 :“你便与江月白同行,顺带……将他的行踪如实报与我知。”言罢,转向文知年,“文掌门,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大殿寻落阳派掌门吧。” “是是是!江掌门请!”文知年打着哈哈,引着江阴往殿内走去。 燃羽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凌恒。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拾起配剑,伫立片刻后,也踏入内殿。 大殿之中,江阴与文知年端坐高堂,许飞云搀扶着江月白立于文知年身后。凌恒低头行至江阴身侧,以仅江月白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江兄,你可还撑得住?” 江月白面色阴沉,似乎没听见。凌恒又唤了一声,他才恍若回神:“嗯?凌兄何事?” “瞧你脸色欠佳,可是……” 话未说完,一名落阳派弟子跌跌撞撞奔来,扑通跪地:“二位掌门!我派掌门……找到了!只是……他老人家被蛊雕残害,已然……” “快带我们去!”文知年急忙扶起弟子,与江阴匆匆赶往练武场。 此处刚经历恶战,满地皆是身着黄紫服饰的尸首。文知年将其中衣着最为华贵之人翻过身,不禁惊呼:“任掌门!”正是先前被蛊雕叼在口中的那人,没想到竟是落阳派掌门任迎松。 “落阳派遭此大劫,没了掌门,往后可如何是好!”文知年长叹。 隐身立于旁侧的燃羽与阿拂,瞧着满地狼藉,皆是神色凝重。 蛊雕虽已伏诛,但其尸骸被拖走后,留下的乌黑血迹腥臭熏天。燃羽皱着眉后退几步,停在江月白身旁。少年脸色惨白,衣染血污,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看得她心头一紧,指尖不自觉动了动,好想揉揉他的头。 那报信弟子跪在任迎松尸身旁,哭得肝肠寸断:“掌门待我如亲子,如今他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又有弟子上前安抚,话未出口,自己也泣不成声:“大师兄……我们皆是孤儿,若不是掌门收留,哪有今日……” 众弟子哭声震天,争相诉说掌门的恩情。文知年心善,挨个轻拍他们的头,温言劝慰:“孩子们,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啊。” “哼!”江阴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哭有何用?任迎松那老头就是太过懦弱,才教出这群没用的东西!” 凌恒小声嘀咕:“谁能比你脾气差……” 那为首的大弟子唐新竹本就悲痛,被江阴这般嘲讽,怒火中烧,顾不上礼数,起身直指江阴:“江掌门这话什么意思?” “死都死了,哭哭啼啼不如尽早焚尸,立新掌门重振门派!”江阴抱臂而立,语调阴柔上扬,咬字又轻,刺得众人脸色发白。 “掌门被妖族害死,我们悲痛欲绝,哭几声都不行?”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文知年按住唐新竹,和声细语道:“唐师侄,你乃首席大弟子,日后这落阳派还需你扛起重担,我跟你说啊……” 江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凌恒顿了顿,咬牙跟上。 江阴一走,江月白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许飞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让孩子后脑勺着地:“江月白?” “师父,江月白晕过去了,弟子先带他下去歇息吧。”许飞云请示道。 “去吧,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 许飞云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师父,我们途中遇到两位女子,现还在门外等候,弟子可否将她们也带进来?” “可以,去吧。” 而此时,二人早已返回结界处,装作无事等候。 “阿拂,燃羽姑娘,蛊雕已除,请随我来。” 燃羽心道,好小子,称呼还搞区别对待啊,于是勾起一抹坏笑…… 阿拂只莫名觉得膝盖一软,惊呼一声,直向许飞云倒去,正好落入他怀抱中:“阿拂?!你怎么样?” “啊!无事…….谢谢许公子。” “没……没事就好。”许飞云耳尖泛红,手忙脚乱地将人扶稳。 见阿拂回头看,燃羽强忍着笑意,扭头看向别处,好在阿拂只看了一眼便将脸转了回去。 待进了落阳派,她才开始打量四周,虽建筑损毁严重,但仍可见昔日风貌,墙壁金灿灿的,仿若黄金铸就,紫色的柱子与房顶刻满繁复符文,如今只剩残字飘荡。 阿拂轻声询问:“许公子,这落阳派的建筑为何如此……” 这配色,简直不像一个修仙门派。 “因落阳派比其他门派晚两百年创立,算是后起之秀,首任掌门想标新立异,见其他名门正派多用素色,便刻意选了黄紫二色。”许飞云说着,看向阿拂的眼神柔和几分,脚步也慢了些 :“倒也别具一格。” 瞧着二人越走越近,全然把自己当成空气,燃羽不禁感慨 :“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随着记忆找到江月白歇息的房间,见他睡梦中仍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燃羽拖来椅子坐下,悄悄运功为他疗伤。 江月白本就不喜睡觉和夜晚,一到深夜,往昔回忆便如潮水涌来。如今,他又陷入梦境。 一开始,是在茫茫雪地中狂奔,天地皆白,灵力尽失,寒意刺骨。 正绝望间,前方突然天降一团神火,为什么是神火,当然是因为它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照样燃得欢快。 他伸手触碰,神火非但不灼人,反而温暖柔软,仿若绒毛。江月白周身暖意流淌,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哪怕是在梦中,能得此温暖,也算是幸运了。 见他神色舒缓,燃羽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悄然离去。 次日,燃羽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原是落阳派弟子在打扫,等她赶到大殿,众人早已到齐。她一眼瞥见角落中的江月白,快步上前:“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 “已经没事了,今早醒来,伤竟全好了,多谢阿羽关心。”江月白一脸疑惑,不知为何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 燃羽笑而不语,做好事不留名,本神君向来如此!见他又低头沉思,满脸愁容,燃羽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抬手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嗯!发丝柔软,触感极佳。 江月白一愣,茫然抬头时,只瞧见她转瞬即逝的笑意。不知为何,心中因江阴而起的阴霾竟消散几分,也跟着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浅笑。 此时,许飞云扶着文知年走上高台,唐新竹跪于二人面前,燃羽环顾四周,不见江阴踪影,想必是提前离去了。唯有凌恒孤零零站在一侧,低头不语,难得一副消沉模样。 “昨日落阳派遭妖族突袭,任掌门不幸遇害。”文知年沉声道,“唐师侄身为首席弟子,即日起,将继任落阳派掌门之位!” “谢文掌门!弟子定当不负重托,振兴落阳!”唐新竹连行三重大礼,言辞恳切。 “起来吧,继位大典三日后举行,我已知会各大门派。” 三日后,继位大典如期而至。落阳派弟子整齐列队于练武场,归一派众人站在一旁,许飞云居首,江月白紧随其后,燃羽与阿拂远远躲在亭中,门派间的大事,她们不便掺和。 “江阴派掌门江阴、大弟子江成文到!” 燃羽好奇望去,只见江阴乘坐着一个巨型法器,高调入场。那法器形如六边形巨球,每边都刀刃锋利,顶部放着一把铺满异兽皮毛的巨大座椅,周身环绕着幽幽蓝光的结界。江阴懒洋洋地靠在椅上,神色冰冷,身后的江成文则昂首挺胸,满脸傲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燃羽默默收回目光,心中直犯嘀咕:这江阴派,行事如此张扬,也太爱显摆了!这“第一大派”的名号,莫不是装逼得来的。 她又看向江月白,发现他始终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眸,单薄的身影静静伫立,与周围或严肃或沉重的表情不同,江月白身上总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孤独与脆弱。不知为何,这景象看得她心头烦躁,不禁啧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别处。 “尧光山掌门林清禾、大弟子叶舒逸到!” 循声望去,见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女子款步而来,皆是发髻高挽,发带飘扬。 阿拂好奇问道:“这尧光山都是女弟子吗?” “听执明说,尧光山地处北方,起初男女皆收。后来第十七代掌门被男子所负,便不再招收男弟子了。”燃羽啜了口茶,娓娓道来。 第13章 十三,落阳宴乱情纷扰 "原来如此……" 阿拂颔首,眸光在人群中来回。燃羽眉梢微挑 : “小鹿儿在寻何人?可是许飞云?” “神君休要打趣……谁在寻他了。” 燃羽抿唇轻笑,不再逗她。见那尧光山二人已落座,正待继位大典开始,忽然听见执事弟子高声喊到 : “榆林城容阔老爷、二小姐容清兰到!” 夏千诚道 : “这容氏并非修仙世家,为何也来赴会?” 许飞云低声解释道 : “容老爷富甲一方,人脉广博,与诸多门派皆有商贸往来。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燃羽用了些灵力,将这番对答听得清清楚楚。她抬眸望去,见前方中年男子身披玄色貂裘,颌下微须,容清兰跟在他身后,正拽着他袖角娇嗔 :“爹爹,这大典好生无趣!兰儿想去寻姐姐。” “兰儿且耐些性子,待为父引荐你与诸位掌门,便可去玩了。”容阔慈爱地抚了抚女儿发顶。 此时,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都已陆续到场,大殿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燃羽心下暗自思忖,既然容清兰来了,可容清竹却不见踪影,此事着实蹊跷,她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随着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继位大典正式开始。文知年身着华丽庄重的服饰,缓步走上高台,每一步皆沉稳有力,自有一派掌门气度。 “今日乃落阳派重振之喜!唐新竹天赋卓绝,勤勉向道,经各派共议,即日起继任落阳派第十六代掌门!”文知年声若洪钟,响彻云霄。 唐新竹自人群中稳步而出,虽年方弱冠,却神色庄肃,目含坚毅。他肩负着师父临终重托,一步一步踏上高台,文知年郑重递上掌门令牌 : “唐师侄,落阳,便交托于你了!” 唐新竹双手接过令牌,心中五味杂陈。他与许飞云年岁相仿,如此年少便承掌门之位,修真界数百载也唯有江阴一人了,他十七岁就接管了江阴派。 “多谢文掌门!新竹定当殚精竭虑,重振落阳声威,不负诸位期许,不负……恩师!” 言罢,落阳派众弟子皆跪倒 : “参见掌门!” 随后,各大门派纷纷送上祝福与贺礼。归一派献上了一卷珍贵的修仙秘籍,据说此秘籍中记载着独特的修炼心法,能助修炼者突破瓶颈,江阴派则送上了一把神兵利器,剑身寒光闪烁,隐隐有剑气流转,尧光山带来的是几株稀有的灵植,不仅能用于炼丹,还有着神奇的疗伤功效。 见众人相互揖让,寒暄,燃羽兴致阑珊,便独自往后院去了。阿拂推说倦怠,燃羽早知她是想等候许飞云,也不拆穿,径自走了 行至一处回廊,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蓝黑相间的衣服,束着利落高马尾,倚栏而立。 “凌恒!你搁这干嘛呢!?” 那人回过头来,嘴里还叼着根草:“怎么是你?” “你家掌门与江成文都在前殿,眼看便要入席,你怎么不前去?” 凌恒吐掉草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 “我们派中规矩森严,外门弟子不得参与此等盛会的。” 还有这种规定?这江阴派未免也太看重身份了,何况这还是别家地盘。 凌恒还在抓头发,低头准备把草找回来,燃羽正待调侃他几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声音 : “阿羽、凌兄,你们怎么在此?” “小白花?你不是该在前殿用膳吗?” 各掌门虽已辟谷,但门下弟子修为偏低,何况还有杂役弟子仍需进食。而落阳派素有人情味,每日三餐从不简慢。 江月白淡笑道 : “没什么胃口,便出来走走。” 燃羽记得他修为筑基,尚未辟谷,岂有不饿的道理,猜想定是因江阴派众人在场,当下伸手揉了揉他发顶 : “我们去寻些吃食吧,我有些饿了!” 说完便要拉人同去,忽然想起还有个人,又转头问道 : “凌恒,你去吗?” 凌恒看了看江月白,神色犹豫 : “你们去吧,我已经吃过饭了。” 见他一反常态地推辞,两人皆是诧异。江月白关切问道 : “凌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凌恒却将头埋得更低 : “无碍!你们自己去吧,莫要管我!”话落就匆匆离去了。 “此事透着蹊跷……”江月白蹙眉,“凌兄从未如此反常过。” 燃羽回忆起几日前江阴对凌恒说了什么,此后凌恒便郁郁寡欢,见了江月白也是躲躲闪闪,不禁心生疑惑,难道这掌门还管门下弟子交友吗? “且先不管,待我们回来再问问他。”她抓起江月白的手 : “走!御剑,去寻个好地方吃饭!” 二人落于镇中一处酒肆,选了个幽静角落落座。燃羽唤来小二 : “店家,来份绵羊盖被。小白花你还要什么?” “劳驾沏壶茶便好。” 店里人多,菜肴很快上桌,忽然听见邻座议论纷纷。 “听闻了么?落阳派遭了灭门之祸!” “休得胡言!虽说元气大伤,但好歹保下数百名弟子,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手段如此狠毒!” “谁说是人为?依我看定是妖物作祟!如今妖物大盛,我是夜夜心惊胆战,生怕被掳了去……” “谁说不是啊!我邻家那小儿,前些日子便被妖物劫走了……至今不知道生死。” 江月白神色黯然 :“如今妖邪横行,普通人的生活也不好过了,若我能再强些……” “你已经够历害了!”燃羽给他夹了一块羊肉,劝慰道 : “守护苍生并非你一人之责,且先顾好自身安危,方能护得更多人周全。” 江月白闻言,心中酸涩,默默颔首。 燃羽正欲再加些菜,忽然听见阿拂的传音 : “神君!速归!容家出事了!” “江月白,先别吃了,竹子姑娘那边出事了!” 二人赶回时,前殿已人影寥寥,唯有几名弟子在清扫残局。燃羽循声赶往后院,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远远的听见凌恒在怒喝 : “同为你的亲生骨肉,为何只偏袒小女?将竹子姑娘幽闭整日,你怎么还有脸强词夺理?!” “休得血口喷人!我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岂容你诋毁!” 许飞云连忙上前解围 : “容老爷莫要动怒,凌师弟也是情急之下失言,还请息怒,有话好说!” 容阔见许飞云气度不凡,又看清他腰牌,语气稍缓 : “罢了罢了,明日便要返程,还是早些安歇为才是!”说罢还斜睨凌恒一眼,“兰儿,随为父回房。” 容清兰却执拗不肯 : “我要去找姐姐!” “好好好,那你便去寻,只是夜里寒凉,切莫着了凉……都散了吧!” 待众人都被轰散,许飞云这才瞥见二人,道 : “燃羽姑娘、江师弟,你们可算回来了。” “许师兄,究竟发生何事了?” 许飞云叹息 : “容老爷偏爱幼女,竟将清竹姑娘关在房里不许外出,清兰小姐偷偷给姐姐送饭,反遭斥责,清竹姑娘一气之下便跑了,阿拂追着寻她去了。” 容清兰梨花带雨,拽着凌恒衣袖 : “凌公子,求你帮我找回姐姐……” 凌恒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 “放心吧,阿拂已经去找了,定会找到的。” 原来容阔父女宴席毕回房时,容清竹还被关着。容清兰心系姐姐,偷偷去厨房取来饭菜,却被父亲撞见。容阔非但不领情,反而责骂容清竹失了体统,逼妹妹去厨房取东西,称饿她一顿并无大碍。容清竹还没哭,却惹得容清兰哭出声来,惊动了路过的凌恒,这才引发了一场争执。 燃羽 : …… 在容清兰的哭哭啼啼中,众人寻到一处莲池,终于见到容清竹与阿拂。 容清兰扑入姐姐怀中,抽噎道 : “姐姐你没事便好!都怪我,害得你受委屈……” 容清竹轻拍她后背 : “莫哭,我并无大碍。你怎么来了?” “是凌公子他们带我来寻姐姐的。” 凌恒急道 : “竹子姑娘,你可还好?那容老爷也太过分了!你饿坏了吧?待会我带你去吃东西!” 江月白迟疑问道 : “容姑娘,令尊一向如此偏心么?”他以为有父母的孩子都是很幸福的。 容清竹苦笑 :“还行吧,许是我自幼便不与他们亲近,加之父母常年在外经商,故而亲情淡薄。”她语气平静,眼中却难掩怅惘,“我早就习惯了。父亲不过是不想我抛头露面,可他越是阻拦……我就越要出去!” 燃羽冷笑 : “不想你抛头露面,却带妹妹结交各派掌门,当真公平?” 容清兰急忙辩解 : “不是的!阿爹说我年纪尚小,该多见识世面……” “那他可曾想过带你姐姐见世面?”燃羽步步紧逼。 容清兰语塞,唯有哭哭啼啼摇头 : “我不知道……凌公子,我真的不知……” 凌恒默默转头…… 她不停的哭,燃羽忍不住微微皱眉。江月白见她如此,莫名也觉得烦躁。倒是阿拂温柔地拍拍容清兰后背 : “莫要哭了,先送你姐姐回房歇息吧?” 燃羽上前一步,神色郑重 : “若是真的担心姐姐,便该去与你爹说个明白,而非在此啼哭!” 第14章 十四,神明降临破困局 那夜之后,燃羽等人再未得见容家姐妹,数日后,落阳派之事了结,江月白一行人仍需继续历练。 燃羽提议前往榆林城,她心底终究记挂着那位竹子姑娘。 许飞云无异议,容家是榆林城首屈一指的富商。所以一行人抵达城中后,便暂居容家别院。 第二日,江月白出门打探,听城中百姓传言,城外常年盘踞着一头狼妖,夜夜引颈长嚎,还时常入城掳走年轻女子。榆林城无修士,多的是经商世家,唯容家姐妹略通术法,奈何修为尚浅,无力与狼妖抗衡。城中富户曾请过仙师除妖,却尽数被那狼妖所害,弄得百姓惶惶不安。 燃羽蹙眉:“这么多修士都敌不过,这狼妖竟如此凶悍?” “听城中居民说,请来的修士中,不乏金丹高人,修为自然非寻常妖类。”许飞云沉吟片刻,“不知我等能否除之。” 江月白握紧剑柄,眸色沉凝:“无论能否成功,总要一试!” 许飞云留下阿拂与几名修为低微的弟子,带了燃羽、江月白、凌恒、容清竹出发。容清兰却叽叽喳喳要跟去,红着脸偷瞄凌恒。 “容二小姐,我等此去并非游赏,凶险万分啊!你还是留在家中吧!”凌恒正色道。 “凌公子,你便带上我吧!” “这……” 容清兰眼中含泪,拉着凌恒的衣摆 :“凌公子……我保证不添乱,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在家中……” 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应允。于是由容清竹引路,一行人来到一口古井前,一股浓郁如实质的妖气混着血腥气,自井中喷涌而出。 “好烈的妖气!”凌恒惊呼着后退。 燃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凌少爷若是害怕,回去便是,莫要在此聒噪,惊动了妖怪!” “谁怕了?待那小狼崽子现身,我一剑便取它性命,你们且睁大眼睛,瞧好我的英姿便是!哈哈哈哈……啊!”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卷住凌恒便拖入井中。 “快救人!”燃羽第一个追了上去,这妖怪速度竟这么快,连她都未能察觉。江月白、许飞云紧随其后。容清兰胆怯,便留在井外,容清竹给她画了数道护身符,也随着众人入内。 井口狭窄,下行数里后,空间豁然开阔,现出一片两三间屋大小的平地,床榻、桌案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像是有人长居。正中央设着一座阵法,阵心卧着一只小白猫,四周散落着许多人骨。 凌恒躺在阵法边缘,已然晕厥。旁边立着个黑袍人,兜帽遮去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周身却煞气冲天。 “这便是狼妖?”江月白上前一步,“竟是头八阶妖物……” “八阶已堪比修士元婴境界,此妖还害了许多人命,看来不易对付,大家小心!”许飞云沉声道,“阁下与城中百姓有何怨仇?为何残杀无辜少女?” 狼妖冷哼:“与尔等何干?既找上门来送死,我便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他化作一阵黑烟猛冲过来。燃羽后退半步,悄然在三人身上设下结界护住心脉。江月白与许飞云摆出归一派剑阵抵挡,容清竹在空中画出符咒,加持阵法威力。狼妖法力强横,剑阵虽能阻挡其靠近,却也伤它不得。 燃羽见三人配合默契,趁机将凌恒救回,又瞥了眼阵心的小白猫,早就已经死了,身上布着保肉身不腐的符文。这阵法原是上古邪阵,以千名年轻女子性命为祭品,再以布阵者心头血为引,便可令阵心之人复生。看来这狼妖是想复活这只小猫。 那边江月白与容清竹已渐渐不支,许飞云既要维持剑阵,又要护着二人,也有些吃力。燃羽正欲出手,一股黑雾突然袭来,撞得狼妖一个踉跄。许飞云趁势变幻剑阵,万千灵剑融作一柄金色巨剑,劈向狼妖,终于伤到了他。 “小狸!又是你!”狼妖后退数步,呕出一口血来,“为何屡屡阻我复活你姐姐!” 先前那黑雾落地,化作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黑衣绿眸,身后拖着条毛茸茸的巨尾,头上还竖着两只猫耳。 燃羽看看她,又瞧瞧阵心的小白猫,心下了然,原来是同一窝的小猫咪。 “熠临!你也配提姐姐?姐姐之死,不正是你害的吗!” “这是怎回事?”燃羽拖着凌恒回到江月白身边,“这小猫咪从何处来?” “我也不知,似乎与那狼妖相识。” 一狼一猫对峙间,许飞云暂歇攻势,静观其变。 熠临作痛心状:“小狸,你误会我了!我那般爱雪理,怎会害她?现下先一起解决了这几个人类,可好?” “少惺惺作态!若非你害了姐姐,修为怎会骤升至八阶!” 燃羽几人旁听许久,总算摸清来龙去脉。雪理与小狸是猫妖姐妹,姐姐是四阶蓝眼白猫,妹妹是二阶绿眼黑猫。熠临本是头六阶狼妖,姐妹俩几次出妖界皆遇着他,一来二去,雪理便与他情投意合,也曾有过一段安稳日子。 可雪理修为日渐增长,不出两年便升至六阶,与熠临平齐,按理熠临该欣喜,但雪理大有超越之势,他便暗生嫉妒,只是未曾表露。 熠临一心想提升修为,却苦于进境缓慢,后来不知从何处学来无情道修炼之法,听闻人修有“杀妻证道”可快速精进修为,便猜想妖族或也可行。又从古籍中寻得复生邪阵,便设计杀了雪理,原以为能瞒天过海,待自己修成妖王,再抓千名女子将她复活,却不料全被小狸看在眼里。小狸一心复仇,奈何修为悬殊,次次重伤逃脱,却始终未弃。 “什么‘杀妻证道’!不过是你找的借口!”小狸怒喝。 “小狸,你若执意要为你姐姐报仇,我也只好送你去见她了!” 熠临双手结印,一柄妖气凝结的黑剑直刺小狸。许飞云见状,旋身横扫,金色巨剑将熠临击飞,撞在石壁上。这金色巨剑是他凝结的剑意,金丹期便有如此修为,不愧是归一派首徒。 熠临呕出鲜血,却嗬嗬笑了起来:“原来是金丹剑修,甚好!甚好!” “你这话何意?”江月白蹙眉。 “瞧瞧你们脚下罢!有了你们几个的修为,加上小狸,我便可直晋十阶妖王!届时复活雪理也是易如反掌!哈哈哈哈!” 燃羽低头,见几人脚下亮起个红色阵法。她未觉异样,江月白等人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竟然是灭灵阵! 上古灭灵阵能吸走阵中一切生灵的灵气与性命,尽数归于布阵者。看来熠临早有预谋,想吸走他们的灵气和修为。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打算屠了榆林城,没想到有金丹剑修自投罗网,倒省了不少事!” “你还想屠城?!”许飞云擦去嘴角血迹,“归一派绝不会放过你!” “哦?尔等竟是归一派弟子?哼!待我成了妖王……哎呀!” 燃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看着被她一掌拍进地里的熠临:“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你是谁?为何灭灵阵对你无效?!” 燃羽未答,只冷声道:“谁告诉你‘杀妻证道’能提升修为?你当修炼是儿戏?杀了发妻便能成道?这不过是男人给自己找的龌龊借口罢了!” “阿羽……你……竟无事?”江月白惊道。 容清竹道:“燃羽姑娘,你……咳,无恙?” “稍后再收拾你!”燃羽转身面对江月白等人,闭眼抬手虚按,咔嚓一声,上古灭灵阵就这样……应声而碎了! 她扶起江月白查看伤势,幸好不重,容清竹也无大碍。 江月白正欲开口,忽然一把拉过燃羽护在身后:“阿羽小心!” 燃羽转头,见熠临浑身黑气弥漫,强横妖气扑面而来。江月白与容清竹当即跪倒,吐出一口血来。凌恒还未清醒,却也止不住颤抖,嘴角溢血。 前方许飞云仍强撑着:“不好!他要自爆妖丹!” “哈哈哈哈!横竖逃不掉了,不如拉上你们几个归一弟子陪葬!”熠临已然疯魔。 小狸急道:“熠临你疯了?他们与这事何干!” “本与他们无关,可屠城之计已泄,灭灵阵居然困不住你们,与其等着被归一派追杀,不如拉你们垫背!” 自爆妖丹会爆发出狂暴妖气,修士最忌妖气入体,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当场殒命。熠临是八阶大妖,若妖丹内妖气尽数释放,别说江月白几人,连附近的榆林城都要遭殃。 燃羽心下一沉,若再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可若出手……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一抽,脸色骤黑。 最终她还是没有出手,只悄悄结了个印,便佯装晕了过去。 “燃羽姑娘!”容清竹忍着妖气侵体之痛,给她喂了颗丹药。 “阿羽修为尚浅,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江月白急道。 许飞云道:“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但他尚未出招,一道陌生又强横无匹的力量从天而降,直接劈在熠临身上。黑色妖气瞬间消散,熠临头一歪,倒在地上,当场去世。 许飞云:…… 江月白:…… 容清竹:…… 随即,一道身影缓缓降落,周身威压强大得令人无法反抗,那人一身白衣,面容俊朗,周身围绕着淡淡的白光,他目光扫过众人,触及燃羽时闪过一丝异样,稍作调整,才开口道:“吾乃南方星宿神之首,井木犴。无意路过,见妖气冲天,特来查看。尔等可是下界修士?” “原来是位上神!在下归一派弟子许飞云,这几位是在下师弟与友人。”许飞云上前见礼,“多谢上神出手!此妖作恶多端,若非上神及时降临,我等恐难应付。” “嗯,吾已为尔等驱散体内妖气,回去好生调息便是。只是……”井木犴落地,走到燃羽面前,“这位神……姑娘似伤得……咳,颇重,或许还需吾为她调息一番。” 井木犴:南方七宿之一 关于28星宿 : 青龙: 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 尾火虎,箕水豹。 朱雀: 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 翼火蛇,轸水蚓。 玄武: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 室火猪,壁水俞。 白虎: 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 觜火猴,参水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十四,神明降临破困局 第15章 十五,清竹婚事起风波 众人带着井木犴返回容家别院,江月白听闻燃羽伤势颇重,忧心忡忡道:“还望上神为阿羽细诊!” “阿羽……?!咳!你且宽心,你们先退下吧,本尊为神……她看看!” 待江月白等人退去,井木犴阖上门扉,随手设下一道隔音结界,旋即转身,对着榻上之人躬身行礼,唤道:“神尊。” 燃羽缓缓睁眼,支身坐起,轻叹一声:“唉!可累死我了!对了,那小狼妖解决了?” “回尊上,已然解决,晕厥的那凡人,属下已为其诊治妥当。彼时洞中尚有一只狸猫妖,属下见她身上无血腥之气,便放她去了。” “嗯!做得不错!不枉我特意召你下界。” “尊上,属下尚有一事不明……”井木犴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尊上前些时日不告而别下界便罢了,为何还要冒受伤之险压制修为、隐匿身份?莫非下界有要事急需处置?” 燃羽一愣,神色稍显不自然,她四下望了望,才回道:“咳!呃……也无甚大事!就是前些时日与孟章他们搓麻将,然后……” “然后?” “然后便输了……哈哈”燃羽觉得,某种唤作颜面的东西正在消散,她干笑两声:“输了就要隐匿身份下界,不可被识破。” “……” “尊上,属下斗胆一问,这赌约若未完成会如何?” 燃羽正欲起身,闻此一言忽觉脚下一崴,堂堂陵光神君险些折了脚踝,她瞥了眼井木犴,不情不愿道:“要帮另外三人清扫千年神殿,还不许用神力取巧。” 井木犴:“……”就这样? 井木犴只觉,自家神君似是有些不大正常。但终究是自家神尊,自当无条件依从:“属下明白了尊上!对了尊上,属下听闻那凡人少年唤您阿羽?这可是您在凡间的化名?” “嗯,不过随手取的名字,叫燃羽。对了,那几个凡人那边,你还需寻些由头遮掩,万万不可暴露我的身份!回去也莫要让他们三个老东西知晓你下来过!不然岂非要被他们笑上十万年!” “还有一事需你处理,本尊在井中发现了一个上古复生阵法,需要千名女子性命为祭品,这般邪阵,还需你去毁掉,顺便将散落的布阵之法也一并毁掉。若是还有类似需要献祭女子的邪阵,也一并毁掉。” 两个时辰后,井木犴走出房门,却见江月白竟还未离去。 江月白急切道:“上神!阿羽状况如何?” 井木犴看了他一眼:“无妨,静养几日便好。” 他稍作停顿,想起燃羽交代不可暴露其身份的话,又道:“燃羽姑娘会晕厥,也是先前破那灭灵阵耗了太多灵力,她一介……凡人,却能爆发出这般惊人的力量,倒是极有修炼天赋!”总归先夸赞一番是没错的。 井木犴离去后,江月白轻手轻脚推开燃羽的房门,走到她床边坐下,缓缓握住她的手。 察觉到一股微弱却异常柔和的灵力正涌入经脉,燃羽微微蹙眉,江月白这是当她真受了伤,在为她渡入灵力,可凡人的灵力怎比得上她四象神的力量,何况,她本就未曾受伤。 江月白仍在源源不断地渡入灵力,再这样下去,真怕他抽干自身灵力,燃羽猛地抽回手,缓缓睁眼,江月白一喜:“阿羽!你醒了?” “嗯,你方才在做什么?” “为你疗伤啊!上神说你是灵力耗尽才晕厥的,我虽灵力微薄,可多帮你一分也是好的。阿羽,你此刻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见他满脸忧色,燃羽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生来便是受万神敬仰的陵光神君,修为更是三界顶尖,如今这三界之内,尚无谁能伤她分毫,因此也从未有人这般为她担忧过。 “阿羽?为何不说话?莫非还有哪里不适?……上神已然离去,要不我去寻许师兄来瞧瞧?” 燃羽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人:“不必了!我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月白这才放下心来,他微微歪头,带着几分疑惑道:“那位上神说,阿羽是因破了灭灵阵才晕到的,可灭灵阵若无化神修为断难破开,阿羽的修为……当真只是练气境?” “呃……”糟了糟了,燃羽只觉一滴冷汗滑落:“其实,其实我是体修,哈哈,哈哈哈……” 体修便是专精炼体之术的,无需太多灵力便可修炼,因此许多与灵力相关的阵法对体修也无效,只是体修的修炼之路远比其他修士艰难千倍,故而六界中体修的占比极少。 “体修……?难怪阿羽身上灵力不显,可修为瞧着又不低,原来是这般!” 看他一脸深信不疑的模样,燃羽心中不免又生几分愧疚,他日后若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燃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我现下无事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我房间就在隔壁,阿羽若有何事,只管唤我。”江月白为她理了理被角,又重新倒了杯热水,这才起身离去。 许飞云房中 “月白,燃羽姑娘之事如何了?她可好些了?” 江月白躬身行礼,道:“回师兄,阿羽已无大碍,上神说静养几日便好。” 许飞云点了点头,转身布下一道隔音阵法,这才看向江月白道:“燃羽姑娘的修为究竟有多高,我亦无法看透,今日她破了灭灵阵,绝非普通体修那般简单,你与她相熟,平日里要多留意些,毕竟她来路不明,还是得防着些,若她真有什么心思……” “师兄!”江月白打断他的话:“阿羽绝非歹人,先前在西溪林地界,是她将我从护林兽口中救下,上次遇着铁背蟒,想来也是阿羽暗中将其击退,救了我们!” 他稍作停顿,又接着道:“虽说我不知道阿羽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隐匿修为,但从今日对付狼妖的情形来看,她断无恶意!” 许飞云微微蹙眉:“罢了!想来便是普通散修,你今日也受了伤,回去好生调息,后日便启程,燃羽的事日后再议吧。” “是,师兄。” 两日后一早,便有人来叩门,燃羽开了门,江月白再度红着脸移开视线,燃羽只觉这场景似是在哪里见过? “好了!外衣已穿妥!寻我何事?” 江月白张了几次口,吞吞吐吐道:“哎?阿,阿羽,你今日的衣衫……?” 燃羽往日皆是一身红衣,今日却换了件青绿色的长衫,若说先前她给人的感觉是凌厉明艳,灿若朝阳,那此刻给人的感觉便柔和了许多,浅色衣衫衬得她愈发白皙。 “这衣衫怎么了?”这还是容清竹昨夜送来的换洗衣物,虽说她捏个去尘诀便能解决,可也不好辜负人家一番心意,便收下了。 见江月白脸红的摸样,燃羽不禁起了挑逗的心思,她往前挪了一步,离江月白更近了些:“怎么啦?莫非是我穿着不好看?” “不!不是……阿羽穿着,极好,”江月白连连后退,慌忙丢下一句“是师兄说今日便要动身了!”便跑没了影。 燃羽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也知晓自己生得极为出众,可神仙两界向来不缺美人,众仙有碍于她的身份,也从来都不敢说什么,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反应这般夸张,真是朵单纯的小白花。 燃羽来到容家大堂时,许飞云他们已经到了,只是远远听见容清竹似在哭泣,她皱了皱眉,快步上前。 “爹,娘,成亲这般大的事,你们怎不提前告知我!那王家公子我都没见过几面,你们要我如何嫁与他!”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容清竹脸上,她秀丽的面庞顿时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 “喂!你怎么能打人!”凌恒当即上前一步,将容清竹拉到自己身后:“竹子姑娘的婚事怎能由你们这般乱来!该让她自己做主!” 许飞云也道:“容老爷还是再斟酌一番吧,容小姐不愿嫁,又何必强逼于她呢。” 燃羽走到一名归一派弟子身旁,想了想那弟子的名字:“景辉…?这是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这容老爷与城中一户姓王的人家定下了婚约,逼容小姐嫁与那王家公子,”景辉拉了拉燃羽的衣袖,凑近了些,低声道:“听说这王家公子幼时被妖怪惊着了,自那以后便痴傻了!心智宛如四五岁的孩童!哪家姑娘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啊!” 景辉旁边那名弟子也道:“可怜这容小姐压根不知自己有这么一桩婚事。” 容清竹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爹,以往什么事女儿都听您的,但嫁人之事,我要自己做主!” 容老爷面色铁青,厉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置喙的份!王家彩礼已送,婚期也定下了,这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容清竹还想争辩,却被容老爷瞪得将话咽了回去,只低着头默默垂泪。凌恒瞧着心疼,刚要再开口,却被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了。 许飞云上前一步,对着容老爷拱手道:“容老爷息怒,容小姐许是一时难以接受,不如先让她缓缓。婚期既已定下,也不差这几日,不如我等过两日再离开,正好能喝上容小姐一杯喜酒。” 容老爷见许飞云这般说,脸色稍缓:“还是许仙师明事理。那便再等几日罢。” 有归一派掌门亲弟子参加的婚礼,自然有面子,容阔便答应将婚期延后几日了。 待离开大堂,众人聚到一处,凌恒急道:“许师兄,怎能让竹子姑娘真嫁过去?那王家公子可是痴傻的!何况竹子姑娘根本不喜欢他!” 许飞云道:“我知晓,只是此刻与容老爷硬争,反倒会让他起疑,我们也不好对凡人动手,不如再等两天,待出了容府,洞房之前,将人救走!” “此法可行,容家看管对修士来说不会太难,只需寻个妥当的时机。”燃羽道:“到时我们带着小竹子离开!” 江月白也道:“只是谁去救容小姐合适?” 于是……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凌恒身上,凌恒一怔,随即郑重点头:“彳亍!我去!我定会将竹子姑娘平安救出来!” 许飞云道:“如此甚好,凌师弟你届时多加小心,莫要惊动旁人,救走容小姐后,便带她往城外走,我们在城外十里亭汇合,” 凌恒应下:“好!” 容清竹那边还不知众人已有了计划,只极不情愿地回了房,容老爷怕她乱跑,还特意派了两个仆从守在院外。 第16章 十六,晚风轻拂两心近 容家的氛围因这桩婚事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容清竹被禁在院里,白日里总有仆从守着,到了夜里才松快些。凌恒借着月色绕去院外瞧过两回,见她窗内烛火昏昏,偶尔传来几声低叹,急得在墙根下打转,偏又记着许飞云的嘱咐,不敢贸然惊动。 燃羽倒是乐得清静。她本就不是爱搅俗事的性子,若不是瞧着容清竹可怜,又碍着江月白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原是懒管这人间婚嫁的。 这日午后她在别院的廊下晒太阳,见江月白端着药碗从廊前过,碗里是归一派弟子常用的凝神汤,许是给谁调理内伤的。 “小白花这是往哪去?”燃羽随口问了句。 江月白脚步一顿:“给……给凌兄送药。他昨日去容小姐院外时,不小心被墙角的碎瓷划了手。” 燃羽挑了挑眉。凌恒那点小伤哪用得着喝凝神汤?她没继续问,只道:“容家那事,你也别太挂心。凌恒看着跳脱,办正事倒还牢靠。” 江月白轻轻“嗯”了声,指尖蹭过药碗边缘:“我知道。只是……容小姐那样的性子,被关在院里想必难熬。”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燃羽,目光软得像初春的柳芽,“阿羽,你说人为什么要被这些规矩困住呢?” 燃羽被问得一怔。她活了数万年,见惯了三界的规矩,神有神职,妖有妖道,就连凡人也逃不开生老病死、三纲五常。可江月白问这话时,眼里带着点茫然,像在替容清竹疼,又像在替谁抱不平似的。 “或许是……”燃羽捻了捻掉在衣服上的碎叶,“凡人的命短,总想着抓住点什么才安稳。规矩这东西,便是他们抓的绳吧。” 江月白没再说话,端着药碗慢慢走了。没到半刻钟,江月白突然又端着药碗回来了:“阿羽,这个给你,有疗伤的功效......!” 燃羽:“......” 没想到这药居然是给自己的?他还记着自己受伤那事呢? 容清竹成婚的前一夜。容家张灯结彩,红绸子挂了满院。许飞云算着时辰,让归一派的弟子借着辞行的由头在容家前院应酬,支开容老爷和管家,凌恒则带着阿拂绕去后院,准备趁夜救走容清竹。 阿拂是白日里才赶回来的。她前些天去附近城镇买东西去了,找到别院时手里还攥着半袋糖果,燃羽便让她跟着凌恒打个下手,毕竟瑞兽天生能避邪祟,容家院里若有什么护院的符咒,阿拂在旁正好能悄无声息地化解。 入夜后,前院的酒声响得热闹。容清兰也穿了件红色的衣裳,笑得很开心,江月白按着许飞云的安排,往后院绕去。他走得极轻,灯笼晃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快到容清竹院外时,却见廊下立着个红衣人影,正是燃羽。 “阿羽怎么在这?”江月白惊了下。 燃羽往他身后瞥了眼,确认没人跟着,才压低声音:“替凌恒望风。那小子毛手毛脚的,我怕他弄出动静。”她说着往容清竹的窗上指了指,“方才我瞧着灯灭了,想来是差不多了。” 江月白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见窗纸黑沉沉的,连半点光亮都无。他心口松了松,刚要说话,却听见院外传来仆妇的说话声,是换班的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燃羽拉着他往假山后一躲,夜晚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燃羽周身却是热的,江月白挨着她的胳膊,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像山尖上晒过太阳的草木。 “……老爷说今晚得盯紧些,别让小姐跑了。” “放心吧,这院门锁着呢,钥匙在管家手里。” 仆人的脚步声渐远,燃羽才松了手。江月白却像被那热意烫着了似的,指尖有点麻。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容清竹院里传来极轻的“咔嗒”声,是凌恒开锁的动静。 没过多久,院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条缝,凌恒探出头来,对着假山这边比了个手势,阿拂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提着个小包袱,想来是容清竹的换洗衣物。三人趁着月色往别院后门走,脚步轻得像猫。 江月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松了口气。转身时却见燃羽正盯着他笑,眼尾弯得像月牙。 “阿羽笑什么?”他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笑你方才躲假山时,攥着我的袖子不放。”燃羽故意逗他,“害怕?” 江月白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摆手:“不是……是怕你站不稳。”他越说越急,声音都带了点颤,“好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放人的事……” 燃羽见他快急出汗了,才收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逗你的。走了,回前院去,别让小白云等急了。” 小白云,小白花,小竹子,小鹿儿,嗯,你陵光神君取名就是这么随意。 月光落在地上,把两道影子叠在一处。 “阿羽,”他忍不住开口,“等救走容小姐,我们就要启程去青州了?” “嗯。”燃羽应道,“小白云不是说,你们归一派在青州有处据点,要去那会合吗?” “是。”江月白轻轻点头,“青州在浮玉山下,浮玉山的枫叶很好看,到了秋天,漫山都是红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若是……若是你不赶时间,到了秋天,我带你去看?” 燃羽脚步一顿,转头看他。江月白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怕被拒绝似的。她忽然想起井木犴下界时说的话:“尊上,您这趟下界,倒像是真把自己当凡人了”。那时她还笑井木犴多事,可此刻听着江月白温温软软的声音,竟觉得当凡人也没什么不好。 “好啊。”她应得干脆,“到了秋天,你带我去看枫叶。” 江月白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乖巧地笑了笑,跟着燃羽往前走去。 前院的应酬还没散。许飞云见他们回来,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看来凌恒那边得手了。燃羽冲他点了点头,找了个借口往外走,避开了容家的人。 刚出院门,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极轻的鸟叫,是凌恒他们到了的信号。许飞云他们随后也跟了回来,几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叫上其他归一派弟子,趁着夜色离开了容家别院。 出了城,十里亭的方向果然有火光。凌恒正蹲在亭外烤红薯,被烫得哇哇叫,阿拂坐在石凳上,容清竹挨着阿拂,手里捧着件厚衣,眼里虽还有红痕,却比在容家时松快多了。 “你们可算来了!”凌恒见他们到了,举着烤得焦香的红薯站起来,“快尝尝,刚从地里挖的,甜着呢!” 容清竹站起身,对着许飞云和江月白欠身,声音还有点哑:“多谢诸位仙师相救。此恩……清竹没齿难忘。” “容小姐不必多礼。”许飞云温声道,“凌师弟已经跟你说了吧?我们要去青州,你若是无处可去,可先随我们同行,到了青州再做打算。” 容清竹点了点头:“多谢许仙师。我爹娘……想必不会再寻我了。” 凌恒还在叽叽喳喳地说方才救容清竹时的事“……我撬锁的时候,阿拂在旁边帮我挡着符咒,那符咒滋啦一声就灭了,可神了!哎,你有这能力怎么不早说啊!”阿拂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真生气。 许飞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眼里也松快了些。他原本还担心燃羽身份不明,怕她对江月白不利,可这几日瞧下来,燃羽虽性子跳脱了些,却绝非歹人,对江月白更是真心实意的好。或许……真如江月白所说,不必想得太多。 夜色渐深,风也凉了些。许飞云让众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凌恒和阿拂带着容清竹去了附近的破庙暂住,许飞云则在十里亭守夜,燃羽和江月白留在亭内,借着篝火的光整理行李。 江月白从包袱里拿出件叠得整齐的披风,递给燃羽:“夜里冷,你披上吧。” 燃羽接过来,是件月白色的披风,绣着归一派的云纹,布料不是很好,边缘有些磨损,想来是江月白自己的。她刚要说自己用不上,却见江月白又从包袱底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块莹润的玉佩,雕着只展翅的雀鸟。 “这是……”燃羽愣了下。 “前几日在榆林城的集市上买的。”江月白轻声道,“摊主说这玉能安神。阿羽你……你戴着吧,路上若是遇到妖兽,或许能有点用。”他说着把玉佩递过来,指尖轻轻碰到燃羽的手,又像往常一样缩了回去。 燃羽接过玉佩,触手温凉,雕工不算精细,却透着股拙朴的心意。她把玉佩系在腰间,抬头对江月白笑了笑:“很好看,我喜欢。多谢啦!” 江月白的脸又红了,低下头继续整理行李,只是嘴角一直弯着,藏不住笑意。 “江月白,”燃羽忽然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谢谢!” 江月白一愣:“不……不客气。” 陵光神君倒也没说谎,她之前收到的东西也不少,但都是一些贡品,或是各路神仙奉上的宝物,这种满含心意的真礼物,还是第一次收到。 夜风从亭外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燃羽把披风裹得紧了些,挨着江月白坐下。 第17章 十七,太山疫起女贞枯 离了榆林城地界,一行人往太山去,秋意已浓得化不开。道路旁落了满地金红,容清竹随手捡了片枫香叶压在符纸里,凌恒凑过去看,见她指尖沾着丹砂,在叶背描了道小小的平安符,忍不住笑:“竹子姑娘这符画得比之前在容家院外见的软多了。” 容清竹指尖一顿,把枫叶往袖里收了收:“丹符本就该随心意画。” 许飞云在前头引路:“太山那边传信说,近月来山下村落总闹瘟疫,死了不少人。所以我们改路先去太山,之后再去青州。” 阿拂脚步慢了些,与许飞云并肩,夫诸身为瑞兽,能辨灾厄之气,越往太山走,越觉得空气里飘着股焦枯的腥气,像是什么东西把生机啃噬得干干净净。 “许公子。”她轻声道:“那东西……怕是不一般。” 燃羽耳尖,听见这话凑过来:“不一般?是山里有大妖?” 江月白也跟着点头:“太山自古多灵脉,按理来说不该有瘟疫。” 他从袖子里翻出张地图,指着太山深处的标记道:“传闻太山深处有处‘金玉坪’,多产赤金美玉,会不会是有人在那乱开矿脉,扰了山神?” “难说。”许飞云指尖点在地图的一处林子上:“传信的弟子说,瘟疫是从女贞林那边开始的。林子里的女贞树活了上千年,前几日竟一夜枯了大半,树干上还有齿痕。” 凌恒刚摘了串野果回来,听见“齿痕”二字眼睛一亮:“莫非是妖兽?正好让我试试新练的剑阵!” 容清竹却皱了眉:“能让千年古树枯死,还带有瘟疫的妖兽……怕是带毒的。应当不好对付。”她从药囊里倒出几粒青灰色的丹药,分给众人,“这是避瘟丹,含在舌下能挡些邪气。” 燃羽捏着丹药闻了闻,丹香里混着点女贞子的清苦,药效不大,但是地道。她接过往江月白手里塞了粒。 行到太山脚下时,已是三日后的午后。山脚下的村落静得可怕,土墙上还贴着驱瘟的符咒,却大半发黑焦枯。许飞云给景辉几个弟子一些丹药,让他们分发给幸存的村民,自己则带燃羽几人往山里走,才过了溪涧,就见水边的草全黄了,连溪水里的鱼都翻着白肚漂着。 “这气息……”阿拂忽然停住脚,脸色发白:“好重的死气。” 燃羽也皱了眉。她虽压着修为,但神尊的灵觉还在,空气里除了瘟疫的腥气,还有股更阴邪的东西,像蛇的信子似的舔着人的皮肤。江月白握紧了佩剑:“师兄,前面就是女贞林了。” 林子里果然一片死寂。原本该青黑的女贞树全成了灰黄色,枝桠光秃秃的,地上积着层枯碎的叶,踩上去沙沙响。凌恒蹲下身摸了摸树干上的齿痕,指腹沾了点白腻的涎水:“我靠了!这牙印好大……比上次铁背蟒的还宽。这要是咬人一口,不得青一块紫一块哇!” “小心!”容清竹忽然低喝一声,指尖弹出道黄符。符纸在半空炸开金光,树林深处忽然窜出道白影,那东西远看像牛,脑袋却是雪白色,只有额头上一只眼睛,尾巴拖在地上,竟是蛇的鳞纹。它张口一吐,腥气裹着黑雾喷过来,所过之处,本就枯黄的草木竟直接化了灰。 “是蜚!”许飞云拔剑出鞘,“归一派古籍中的‘白首独目,蛇尾带疫’的蜚!修为相当元婴,大家小心!” 江月白也跟着提剑迎上去,凌恒早已布开剑阵,七柄短剑绕着蜚飞转,却被它尾巴一甩全拍开,短剑撞在树干上,震得枯叶飞了满天。 一时间小树林里飞沙走石,剑光满天。 “它皮太厚,剑伤不了!”凌恒急道,“清竹,用符!” 容清竹指尖掐诀,十几道符纸同时飞出。符纸燃起来时,蜚却只是闷哼一声,竟把符火硬生生压灭了,独目转向容清竹,带着怨毒的光扑过来。 “小心!”凌恒飞身挡在容清竹身前,用剑格挡住蜚的前爪。爪子上的白涎滴在剑身上,竟“嗤”地烧出个洞。他手一抖,剑差点脱手,亏得容清竹及时往他身上贴了道防御符,才没被涎水溅到。 江月白和许飞云趁机攻向蜚的侧腹,剑光劈在鳞甲上,只擦出点火星。燃羽站在树后看得分明,这只蜚虽凶,却还没到十阶,只是疫气太重,没有元婴怕是对付不了,她悄悄碰了碰阿拂的手:“让风把它的疫气吹偏些。” 阿拂会意,指尖在袖里捏了个诀。林子里忽然起了阵旋风,正好绕着江月白几人转,蜚再喷黑雾时,竟被风吹得往反方向飘。许飞云眼尖,立刻道:“月白,攻它眼!那是弱点!” 江月白应声提剑,足尖点着枯树枝飞起来,剑光直刺蜚的独目。蜚吃了痛,猛地甩尾扫过来,蛇尾带着鳞甲抽在江月白肩上,少年闷哼一声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 “江月白!”燃羽心头一紧,差点直接冲出去。阿拂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此刻不好暴露身份。 燃羽咬了咬牙,指尖捏决,几粒被神力裹着的石子悄无声息飞出去,正好打在蜚的腿弯。蜚重心一晃,许飞云趁机一剑刺进它的独眼! “嗷——!”蜚痛得狂吼,独目里流出黑血,疫气跟着散得更凶。凌恒连忙拉着容清竹后退,那疫气却直冲燃羽二人,江月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疫气呛得咳了几声,脸色发白:“阿羽小心!” “它快死了,但疫气还会扩散!”许飞云喊道,“清竹姑娘,快用丹火!” 容清竹立刻从药囊里掏出个小鼎,指尖往鼎下一点,丹火腾地烧起来。她把鼎往半空一抛,鼎口朝下,丹火化作金网罩住蜚。蜚在火里扭动了几下,渐渐不动了,蛇尾化作黑烟散了,只留具白脑袋的尸身在火里烧成了灰。 丹火灭后,林子里的疫气瞬间淡了些。凌恒忙去扶江月白,见他肩上青了一大块,喊道:“我靠!这蜚的力气也太大了!尾巴抽一下就这样了!” 许飞云检查了下江月白的伤,又看了看周围:“还好只是皮外伤,疫气还没除干净,得把林子里的枯树全烧了。”他转过头,瞥见燃羽站在树后,指尖似乎沾着点金粉,方才那阵旋风来得蹊跷,打偏蜚的石子也准得奇怪,普通石子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可他没说什么,只道,“辛苦阿拂姑娘了,方才的风来得正好。” 阿拂愣了下,连忙点头:“我……我只是碰巧会点御风的小术。” 燃羽看着许飞云,若有所思,莫非他看出来了? 凌恒正用剑扒拉蜚的骨灰,忽然“咦”了声,从灰里捡出块玉来。那玉是碧绿色的,被火烤得温温的,上面还沾着点赤金的碎末。 “这是……金玉坪的玉?”他把玉递给许飞云,“难道这蜚是从金玉坪跑出来的?” 许飞云摩挲着玉上的纹路,眉头皱得更紧:“怕是有人在金玉坪采矿时,惊扰了它的巢穴。”他抬头看向山心的方向,“我们得去金玉坪看看,若还有蜚的同类,留着怕是会祸害其他人。” 江月白扶着树站起来,燃羽伸手搀他,右手轻轻攀上他的肩,一缕金色的神力悄悄在指尖流转,江月白转头对她笑了笑:“我没事了。” “谁让你刚才冲那么快。” 江月白被她瞪得一愣,乖乖点头:“下次不会了。” 凌恒在旁边看得直咋舌,拉着容清竹往后挪了挪:“竹子你看他俩,绝对有问题!” 容清竹:“.......” 夕阳透过枯树枝照进来,落在地上,竟有了点暖意。燃羽扶着江月白往前走,听他低声说:“阿羽........方才那蜚冲过来的时候,我很担心你。” 她脚步一顿,哼了声:“谁要你担心?我又不会有事,我还等着去看枫叶呢!你别忘了。” 江月白浅笑:“不会的。我一定带你去看。” 风从林外吹进来,带着点远处溪流的水汽。 第18章 十八,白光乍现显真身 往金玉坪去的路比女贞林好走些。越靠近山心,空气里的金石气越重,先前的疫气被山风刮散了,连脚下的土都掺着些赤金碎末。许飞云蹲下身捡了块带玉纹的石子:“这地方的灵气……比别处烈多了。” 凌恒这时回头喊:“快来看!坪上有棚子!” 众人赶过去,见金玉坪中央搭着个简陋的木棚,棚下堆着半人高的矿石,赤金混着碧玉,在日头下闪得晃眼。棚柱上还绑着几只灵兽,都是是太山常见的青鬃豹和石鳞狼,此刻却蔫头耷脑的,皮毛无精打采地贴在身上,连抬爪的力气都没有,见人靠近也只低低呜咽一声。 “是被吸了法力。”许飞云摸了摸青鬃豹的颈毛,指尖沾到点黑气 :“和蜚身上的邪气同源。” 许飞云蹲下身解开它们身上的捆仙绳,江月白正盯着那黑气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小心!”燃羽拽着他往旁一躲,一道黑气擦着他的肩飞过去,打在矿石堆上,“轰”地炸出个坑。众人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坪边的巨石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截苍白的下巴。 “倒是来得巧。”沙哑的嗓音像磨过粗砂,黑衣人随手将矿石丢进腰间储物袋 :“这金玉坪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凌恒拔出出短剑,剑身悬在半空转得嗡嗡响:“是你养的独目蜚?还吸灵兽灵力!” 黑衣人没接话,只抬了抬手。棚角堆着的矿石突然腾空,赤金碧玉混在一处,像暴雨似的砸过来。许飞云挥剑格挡,灵剑劈开碎石,啪啪作响,江月白掠到黑衣人左侧,剑尖直指他后心,剑势刚猛,却在剑锋触及衣料时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那黑衣人侧身避剑的身法太熟了。左脚先碾半步,右脚顺势旋出,正是江阴派“破阵势”的路数,只是比凌恒练的更沉敛,带着些气定神闲。 “小心!”许飞云话音未落,黑衣人已反手一掌拍来。掌风裹着腥气扫过江月白脸颊,他仓促间举剑去挡,只听“当”的一声,手腕震得发麻。 凌恒的剑阵恰在此时罩下来,数把短剑织成光网。黑衣人却不慌不忙,指尖凝出团黑气,往光网中心一戳,剑网瞬间崩裂,短剑被震得钉进岩壁,剑柄还在嗡嗡颤。 “这身法……”凌恒急得挠头,“怎么这么像江阴派的?喂!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答,只是再次抬手一挥。矿石又砸了过来。燃羽站在江月白身侧,指尖悄悄捏了个诀,她能感觉到这黑衣人法力不低,至少是化神境,江月白他们怕是难敌。 “小鹿儿。”她低声唤了句。 阿拂立刻会意,指尖往身后树干上一按。坪上的草忽然疯长起来,缠向黑衣人的脚腕。黑衣人似是愣了下,旋即冷笑一声,黑气从袖里涌出来,瞬间把草烧成了灰。他身影一晃,竟直接出现在阿拂身后,掌风带着邪气拍向阿拂。 “阿拂!”许飞云脸色瞬间苍白,一眨眼的功夫就挡在黑衣人身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黑衣人似乎没想到他能接住自己的全力一击,带着些赞许道 : “不愧是归一派掌门首徒,才金丹期就如此厉害,看来……不能让你继续发展下去了。需得早日除掉。” 他飞至半空,周身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右手再次聚集灵气,往许飞云压去。 “许师兄!” 眼看许飞云就要殒命,突然一道白光从阿拂身上爆发,将那黑衣人震得后退数步,他身形猛地往后缩了缩,目光扫过阿拂时,带了丝谨慎。 白光炸开的瞬间,许飞云只觉一股清冽的灵气裹着他往后退,他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只见阿拂站在原地,原本墨黑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从发梢到发根,转瞬就成了霜雪般的银白。 更惊人的是她的眼睛,此刻瞳仁褪成了剔透的冰蓝,而她头顶,缓缓生出四支角来,冰蓝色的,分了细细的枝桠,是鹿的角,却比寻常鹿角更清贵,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 “夫诸……”容清竹失声低唤,她曾在古籍里见过画像,傲岸山的瑞兽夫诸,状如白鹿,四角,能御水,亦能驱邪,是上古就有的灵物。 凌恒惊道:“她居然是夫诸!?” 黑衣人被白光震得退了三步,落在巨石上时,斗笠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刻着黑纹的脸。江月白神色一暗,没有说话 那人盯着阿拂的鹿角,沙哑的嗓音里第一次带了些情绪:“傲岸山的瑞兽?怎么会跟归一派的人混在一处?” 阿拂站在那里,周身的白光还未散。她自己也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头顶的角,才转头看向许飞云,声音比先前清冽些:“许师兄,你没事吧?” 许飞云刚要开口,黑衣人已再次攻来。这次他不敢大意,黑气在掌心凝成利爪状,直扑阿拂面门。阿拂本能地抬手,指尖凝出一道冰棱,冰棱撞上黑气时“咔嚓”碎了,却也把黑气挡了回去。她身形一晃,踩着凭空凝结的冰花往后退,动作轻盈得像踏在云上。 “瑞兽又如何?”黑衣人哼了声,周身黑气翻涌,“今日便连你一同除了!” “休想!”许飞云咬破指尖,血滴在灵剑上,剑身瞬间赤红。 阿拂也同时抬手,金玉坪旁的溪涧忽然涨水,水流化作冰箭,跟着许飞云的剑气一起攻了过去。 黑衣人被双重夹击,黑气竟被烧得滋滋响。他骂了句什么,身影再次化作黑烟,这次却没往山外逃,反而往金玉坪深处窜,那里有处隐蔽的山洞,显然是他先前藏身处。 “别让他跑了!”凌恒提剑要追,却被燃羽拉住。 “追不上的。”燃羽望着黑烟消失的山洞,又看了眼阿拂,瑞兽形态的阿拂虽击退了黑衣人,却脸色发白,头顶的鹿角也在微微发颤,她本就封印了一半的力量,又动用灵力过剧。她往阿拂身边凑了凑,不动声色地往她身上传了一丝神力,“先看看许飞云的伤。” 众人这才回过神。许飞云捂着胸口站起来,刚要说话,就被阿拂按住肩膀,冰蓝的灵力缓缓渡过去。许飞云只觉胸口的滞涩感渐渐消了,忍不住轻声道:“我没事,别耗灵力。” 阿拂却没停,直到他嘴角的血迹淡了,才收回手,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模样,慌忙抬手想掩住鹿角,却被凌恒凑过来打断:“阿拂姑娘!不对!夫诸大人!你这鹿角也太威风了吧!比江阴派山门那对玉鹿角好看十倍啊!” 阿拂被他说得一愣,容清竹也走过来:“古籍说夫诸能驱邪避瘟,方才太山的疫气,是不是你悄悄挡了些?” 阿拂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我天生能辨死气,路上就悄悄用灵力驱散了些,没敢说……”她偷瞥了眼许飞云,怕他怪自己隐瞒,“许师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没关系,”许飞云抬手,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银发,比看上去软得多,像摸在云絮上。“你救了我,该谢你才是。”他顿了顿,又道,“瑞兽身份何等贵重,先前不知你身份,让你跟着我们走山路,是我们唐突了。” 凌恒还挠着头笑:“难怪阿拂姑娘总知道哪里有干净的水,原来夫诸能御水啊!先前我还以为是运气好呢。” 阿拂被说得脸颊泛红,燃羽在旁边看得笑出声。 倒是江月白,悄悄拉了拉燃羽的袖子,低声问:“阿羽,你早知道?” 燃羽眨了眨眼:“猜的。她身上总带着股溪水的清气,不像凡人。” 这话却没瞒过容清竹。她闻言抬眼看向燃羽:“燃羽姑娘似乎对瑞兽很熟悉,而且方才你喊阿拂‘小鹿儿’,倒像是早就认识。” 凌恒也跟着点头:“对啊!阿拂是夫诸,那燃羽你呢?我好像看见你指尖有金光!你不会也是什么……上古神物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燃羽。许飞云眉头微蹙,他早觉得燃羽不简单,早上江月白被蜚的疫气呛到时,她悄悄递过的水囊里,水竟带着灵气,方才黑衣人用矿石砸过来时,有几块明明该砸中她,却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下,偏了方向。 燃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神物?我就是运气好。”她指了指阿拂,“我和阿拂是在之前认识的,她那时救过我,我知道她有点不一样,但不知道是夫诸。方才喊她‘小鹿儿’,是觉得她性子软乎乎的像小鹿。” 阿拂也连忙点头:“是!是我先认识燃羽姑娘的!她……她就是懂些小法术,不是什么神物。”她怕众人不信,又补充道,“燃羽姑娘还怕黑呢,上次在林子里宿营,她还拉着我胳膊睡的。” “原来是这样。”江月白立即替燃羽解围,“阿羽也是修士,懂点小法术也正常。” 凌恒还想追问,却被容清竹拉了拉袖子。她摇了摇头,示意别再问,不管燃羽是什么身份,她没害过人,还帮着对付蜚和黑衣人,追问太多反而失礼。 许飞云也适时转了话题:“先处理这里的灵兽吧。”他看向阿拂,“夫诸能驱邪,你能不能帮这些灵兽清一清体内的黑气?” 阿拂立刻点头,走到青鬃豹身边,指尖轻轻按在它头上。灵力顺着她指尖渡过去,豹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蔫着的尾巴渐渐翘了起来,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凌恒看得眼睛发亮:“太厉害了!阿拂……不对,夫诸大人,你以后能不能教我御水?我剑阵要是能裹着水,肯定更厉害!” 阿拂被他喊得不好意思,摇了摇头:“我……我不会教别人。这是天生的本事。还有,你们以后还是叫我阿拂吧。” “没事没事!”凌恒笑得更欢,“以后我多跟你待着,说不定能学个一两招呢!” 容清竹在旁边轻轻敲了他一下:“别胡闹。” 第19章 十九,初战落幕各晋级 收拾完金玉坪时,日头已偏西。阿拂头顶的鹿角渐渐隐了,银发却没变回黑色,只是冰蓝色的眼睛浅了些,倒比先前更添了几分清艳。她摸着自己的银发,有些不安:“这头发……变不回去了。” “这样好看。”燃羽替她拢了拢头发,“比墨色好看多了。” 江月白也跟着点头:“嗯,像雪落在发上。” 阿拂被夸得红了脸,偷偷看了眼许飞云。他正背着受伤的石鳞狼往山林走,听见这话回头看了眼,嘴角竟也带着点笑意:“走吧,该下山了。玄灵大会快到了,总不能一直耗在太山。得早些回门派。” 往山下走时,阿拂跟在许飞云身边,燃羽和江月白走在后面,江月白忽然低声问:“阿羽,你真的只是懂点小法术?” 燃羽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夕阳落在她眼里,映得瞳孔有些金色,她忽然笑了:“不然呢?难道我还是神尊不成?” 这话是玩笑,江月白却心头一跳。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像这样走在身边,就很好。 下山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山脚下的村落里飘起了炊烟,景辉几个弟子正帮着村民收拾院落,见他们回来,景辉连忙迎上来:“师兄!门派传信了,让咱们尽快回去,玄灵大会还有半月就要开了!” “玄灵大会?”凌恒眼睛一亮,“正好!我也得回江阴派备着了!”他转头看向容清竹,挠了挠头,“清竹,我……我大会结束可以来找你吗?” 容清竹轻轻“嗯”了声,把个小布包塞给他:“这里面是些疗伤的丹药,你……你比赛时别太冒失。” 凌恒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布包揣进怀里:“我知道!” “有猫腻!他两绝对有猫腻!” 江月白点点头:“阿羽说得对。” 分别时就在山脚下的岔路口。凌恒往江阴派的方向走,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身影拐过弯才消失。 归一派的弟子往门派方向赶路时,燃羽和阿拂也跟在后面。江月白走在燃羽身侧,忍不住问:“阿羽,你要去归一派吗?归一派就在浮玉山,青州就在附近,我们.......还可以去看枫叶。” “好啊,那就去看看嘛。”燃羽摘了朵白色的小花别在江月白耳边,“听说四大门派切磋,肯定热闹。再说了,你不是要比赛?我得去给你加油。” 江月白的心像被花瓣扫了下,软乎乎的。小花带在头上有些别扭,又不想摘下,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嘟囔道:“我修为不算顶尖,说不定拿不到好名次……” “不会的,”燃羽凑到他跟前笑,“我觉得你会拿第一!” 江月白的脸又红了,连耳根都透着粉。许飞云走在前头,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江月白自小性子内敛,还是头回见他被人逗得说不出话,嘴角竟也跟着弯了弯。阿拂走在他身边,见他笑,自己也悄悄松了口气。 往归一派去的路走了十日。越靠近山门,灵气越浓,山路上不时遇到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是往归一派去的,玄灵大会四年一次,四大门派的弟子都会聚在归一派切磋,算是修真界的大事。 到了归一派山门外时,正是傍晚。山门的白玉牌坊下站着个白须长老,见许飞云带着人回来,捋着胡子笑:“飞云可算回来了!你师父整日念叨你呢,其他弟子呢,让我瞧瞧,哟,这是带了朋友回来?” 长老的目光落在燃羽和阿拂、容清竹身上,许飞云连忙介绍:“长老,这是燃羽姑娘,阿拂姑娘,还有容姑娘,是我们路上认识的朋友。” “好好好。”长老笑得和蔼,“既然是飞云的朋友,便一同进来吧。玄灵大会人多,正好添些热闹。” 燃羽跟着众人往里走,望着山门后层叠的殿宇,江月白走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指路边的亭台:“那是占星台,那边的浮峰是外门弟子住的,我也……住在那里,后面的几座是内门师兄和各长老的住处,那是炼丹房,清竹姑娘或许能去看看……” 他说得认真,燃羽听得也认真。这玄灵大会,说不定还能撞见那个黑衣人。不管怎么说,先留在归一派,总是没错的。 归一派的客房依着山坳,青瓦上爬满了常春藤,推开窗便能看见谷底流走的云。燃羽和阿拂同住一间,容清竹在隔壁。阿拂坐在窗边梳着银白的长发,总带着点不安:“这头发总不变黑,会不会让许师兄难办?” 燃羽闻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长老都没说啥,你瞎琢磨啥?再说你救了许飞云,归一派的人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要实在不行,我帮你变回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是江月白端了两碟点心来,一碟桂花糕一碟松子酥,都是膳房刚蒸的。他把碟子放桌上时,目光在阿拂银发上停了瞬,才低声道:“后山有温泉,泡着能顺顺灵力。你们要是想去,我明日带你们去。” 阿拂眼睛亮了亮,又偷偷瞥向斜上方,许飞云住的静室还亮着灯。燃羽瞧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明日去正好,泡完精神好,还能瞧瞧大会的热闹。” 江月白蹭了蹭碟沿:“那我先回了,你们早些歇着。”转身要走又回头:“桂花糕别放凉了,凉了就不甜了。” 等他走了,阿拂捧着桂花糕:“神君,你这位小白花好像比以前爱笑了。之前见他总是闷闷不乐的” 燃羽咬着松子酥望窗外月色:“是吗?” 往后几日,三人把归一派逛了个遍。容清竹常去炼丹房,归一派的炼丹长老见她很有天赋,还破例让她进药圃认药,阿拂跟着许飞云看弟子练剑,许飞云教招时会特意放慢,她站在一旁看着,燃羽多数时候是跟着江月白的,有时在占星台看星,有时在演武场,江月白练剑时,她就坐在石凳上剥松子。 转眼就到了玄灵大会当日。 演武场搭起四方看台,归一派弟子穿白衫站两侧引路,各门派的人陆续往里走。燃羽和阿拂、容清竹坐在归一派看台上,刚坐下就听见喧哗,江阴派的人来了。 江阴穿着墨色锦袍,面容清瘦,眼尾下垂,瞧人时总含着冷气,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弟子,最前头的高个青年腰间挂着玉牌,走路时下巴抬得老高,正是江成文,数月不见,他又猥琐了些。 “又是江阴派先出场,还这般高调。”阿拂凑到燃羽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燃羽没作声,只盯着江阴的手看,他左手食指有道浅疤,和那日黑衣人挡剑时露出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江月白一见他,眼神就暗淡下来。 江阴派的人走到归一派看台前时,江成文瞥了眼许飞云,嗤笑一声:“许师弟倒是清闲,不像我们,赶路赶得脚都磨破了。” 许飞云坐在前排,闻言只淡淡点头:“江师兄一路辛苦。” 江成文本想挑刺,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哼”了声,跟着江阴在对面看台坐下。江阴自始至终没说话,端着茶盏扫过归一派众人时,在阿拂银发上停了瞬,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没多久,落阳派和尧光山的人也到了。唐新竹看着瘦了许多,但神色却是坚定了些,一进门就冲归一派掌门躬身:“文掌门!好久不见,上次多谢文掌门相助,哦,师侄带了落阳新茶,回头给您送去!” 文知年笑着应了,两派弟子凑在一起说话,热络得像走亲戚。 尧光山的人则安静得多。林清禾穿着黑色道袍,长发用木簪束着,站在那里像株寒梅,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身后的弟子也个个身姿挺拔,佩剑鞘上绣着白梅,规规矩矩站成一排,没谁多言。 等四派的人坐定,文知年走上演武坪高台,朗声道:“玄灵大会四年一度,今日开坛!首日先比练气弟子,点到即止,不许伤人性命!” 话音落,台下响起掌声。 第一场是归一派对落阳派。归一派出战的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景然,景辉的师弟,落阳派出战的是梳双丫髻的姑娘唐豆,拿柄木剑。 两人行礼后,唐豆先动了。木剑带风扫向景然手腕,景然慌忙举剑去挡,“当”的一声,短剑差点脱手。他脸一红,咬着牙往前刺,却被唐豆侧身躲过,还顺势在他背上轻拍了下,没用力,却够他踉跄退了两步。 “承让!”唐豆收剑行礼,声音脆生生的。 景然红着脸拱手,灰溜溜跑下台。归一派弟子没笑他,还凑上去拍肩:“没事!下次赢回来!” 接下来几场有来有回。落阳派有个瘦高少年练快剑,连着赢了尧光山和江阴派的弟子,尧光山的小师妹看着娇弱,剑招却刁钻,专挑破绽也赢了一场,江阴派出战的矮胖弟子仗着灵力厚实硬抗,虽赢了归一派一个小姑娘,却被台下嘘了两声,刚刚最后那一招,他本可收力,偏要把人震坐在地。 江成文坐在看台上听见嘘声,脸色沉了沉刚要发作,被江阴用茶盏碰了碰桌面,才悻悻闭了嘴。 练气弟子比拼到日暮才结束。各门派都有五六人晋级,江阴派稍多些有七个,归一派和尧光山各六个,落阳派前些日子刚刚遭遇一劫,实力大减,晋级了两个。长老在台上念晋级名单时,江成文瞥了眼许飞云冷哼:“练气弟子而已,后头的比试才见真章。” 许飞云没接话,只望着演武场上收拾兵器的弟子,指尖轻轻捏了捏剑鞘。燃羽坐在他身后,将他的神色瞧得清楚,她抬眼看向江阴派的看台,江阴正起身往后台走,衣角扫过台阶时,带起一丝极淡的黑气,快得像错觉。这玄灵大会,怕是不止切磋那么简单。 第20章 二十,少年傲骨拒施舍 练气弟子比试落幕,演武场歇了两日,第三日便轮到筑基弟子上场。 这日天刚亮,看台上就坐满了人,筑基弟子是各派中坚,门派中大部分弟子都是筑基期,比试往往更见章法。燃羽和阿拂、容清竹也来得早,选了前排的位置,刚坐下就见归一派的弟子簇拥着江月白往外走,他穿了身新洗的白衫,腰间佩剑擦得锃亮,脸上还带着点紧张,路过看台时偷偷往燃羽这边望了眼。 “别慌。”燃羽冲他眨了眨眼,捏了个小小的定神诀往他那边送。江月白只觉眉心一暖,原本乱跳的心绪竟平了大半,脚步也稳了些。 没多久,江阴派的人也到了。凌恒混在弟子里,穿了件蓝色的劲装,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是容清竹前几日给他的伤药。他刚站定就被江成文拍了下后背:“凌恒!今日可得给我争点气,别像去年似的输得难看!” 凌恒撇了撇嘴没应声,目光却越过人群往归一派看台瞟,瞧见容清竹正低头和阿拂说着什么,似乎没关注这边。 筑基初赛分了四组,江月白在甲组,凌恒在丙组。甲组第一场是江月白对落阳派的弟子,那弟子练的是锤法,灵力厚重,一上来就举着两柄铜锤往江月白身上砸。江月白不慌不忙,剑随身走,等对方灵力耗得差不多了,才手腕一翻,剑尖点在对方肩窝,没用力,却足够让对方兵器脱手。 “归一派江月白胜!” 裁判刚喊完,归一派的看台就爆发出一阵喝彩。燃羽笑着往嘴里塞了颗梅子,阿拂也故意跟着拍手:“江月白师兄好厉害呀!” 丙组的凌恒打得却热闹得多。他对阵的是尧光山的女弟子,对方剑招凌厉,招招往要害刺,凌恒被逼得退了两步,索性把短剑一抛,化成七柄剑在半空织成个光笼,将女弟子困在中间。那女弟子咬着牙想破阵,却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能收剑认输。 “江阴派凌恒胜!” 凌恒收了剑,还冲尧光山的女弟子拱了拱手,模样倒比江成文顺眼得多。容清竹坐在看台上,见他赢了悄悄松了口气。 初赛比了整整一日,傍晚时结果出来,江月白和凌恒都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复赛。两人在演武场边碰面时,凌恒还拍了拍江月白的肩:“江兄你今日打得不错哇!复赛咱们说不定能遇上。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呀!” 江月白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凌恒连忙扶住他。 “没事……”江月白咬着牙,只觉丹田处的灵力像沸腾似的翻涌,经脉都跟着发烫。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对阵时灵力运转太快,竟触到了筑基后期的瓶颈。 江月白额角已沁出冷汗,燃羽一个闪身就到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脉,眉头一蹙:“他要晋阶了。” 归一派的长老闻讯赶来,立刻让人把江月白扶到后山的闭关洞。洞外布了结界,燃羽和阿拂守在洞外,容清竹也拎着药箱赶来,蹲在结界边往里望:“要不要送些凝神丹进去?” “不用。”燃羽摇了摇头,“他这是水到渠成,丹药反而容易扰了灵力。” 话音刚落,洞顶忽然聚起乌云,雷声滚滚,竟是要历劫了。筑基晋金丹虽不算大劫,但天雷落下时也足够凶险。归一派的弟子都围了过来,许飞云站在最前头,握着剑随时准备接应。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时,结界晃了晃,洞内传出江月白的闷哼声。燃羽指尖捏了个诀,往结界里送了道灵气,到不是帮他挡雷,是帮他稳住心神。 洞里,江月白盘腿而坐,天雷劈下的瞬间仿佛骨头都被碾碎一般,他想起燃羽方才的眼神,咬着牙挺过三道天雷,借着雷力淬炼经脉,等乌云散去时,丹田处已凝成金丹,灵力比先前浑厚了数倍。 他推开洞门走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见江月白头发虽有些凌乱,燃羽迎上去,递给他块干净帕子:“恭喜啊,江金丹。” 江月白被她逗得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许飞云走过来:“金丹期的比试明日开始,你……” “我参加。”江月白立刻道,“既然晋了阶,自然要去试试。师兄放心。” 许飞云点了点头:“也好。只是金丹期高手更多,你刚晋阶,灵力不稳量力而行。” 第二日,金丹期的比试如期开始。江月白虽刚晋金丹初期,却因历劫时淬炼了经脉,对阵落阳派的金丹初期弟子时竟赢了个干净利落,剑招比昨日更沉敛,灵力也更绵长。 凌恒在筑基复赛里也走得顺,连着赢了两场,虽在决赛时输给了尧光山一个练了二十年筑基的师姐,拿了第二名,却也足够让江阴派的弟子刮目相看。他领了奖品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到归一派的看台找容清竹,把装着法器的木盒往她面前递:“清竹,你看这个!能不能给它画个聚灵符?” 容清竹接过来,低声道:“我试试。” 金丹后期的初赛更受关注。许飞云是金丹后期,对阵的是尧光山的一个女长老,两人打了三十回合,许飞云以一剑破了对方的剑法,稳稳拿了小组第一。江成文也进了复赛,只是赢得有些勉强,他对阵的是落阳派的弟子,打了五十回合才靠灵力优势逼对方认输,下来时脸色铁青,看许飞云的眼神更怨毒了。 三日后便是金丹决赛,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江月白的对手本该是落阳派的一个金丹初期弟子,谁知裁判念名单时,却念成了“江阴派金丹弟子,江岩”。 这江岩一上场,燃羽霍然站起来 : “不对!江月白是金丹初期,怎么会对阵后期弟子?” 看台上顿时一片哗然。归一派的长老也皱起眉,刚要开口,江阴却端着茶盏淡淡道:“许是弟子誊名单时写错了。既然已经念了,再改反而耽误时间,就让他们比吧,江岩,点到即止。” 江岩是江阴派的老人,原名姓赵,拜入内门后改名为江岩,跟着江阴多年,闻言立刻拱手:“弟子明白。” 江月白握着剑走上演武场,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上。江岩虽说是“点到即止”,出手却毫不留情,灵力裹着剑风往江月白身上压,金丹后期对初期本就有碾压优势,何况江岩还存了要给江成文出气的心思。 江月白拼尽全力去挡,却还是被剑风震得连连后退。最后江岩一掌拍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 “江岩胜!”裁判连忙喊停。 容清竹提着药箱冲上去,给江月白喂了颗止血丹。燃羽扶着他站起来,见他脸色苍白,胸口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眼底的火气直往上冒,努力压着才没放出自己的威压。 许飞云的决赛紧随其后。他对阵江成文,两人本就积怨已深,打起来更是毫不留手。江成文的剑法狠辣,招招往许飞云的破绽刺,许飞云却不慌不忙,剑随身转,像水流似的化解对方的攻势。最后他一剑挑飞江成文的剑,剑尖停在对方颈边:“江师兄,承让。” 江成文脸色涨得通红,甩袖就走,连看都没看许飞云一眼。 颁奖仪式在大殿举行。各门派的掌门坐在上首,弟子们按名次站在殿下。筑基期第一名领了柄上品法剑,第二名的凌恒领了块玉佩;金丹后期第一名的许飞云领了个能储物的玉镯,众门派长老对他又是一番夸奖,而金丹初期第一名的江岩也领了面防御盾牌。 众人都领完奖了,江月白站在角落里,胸口的伤还在疼,脸色白得像纸。燃羽瞧着心里发堵,往前一步站到殿中央,朗声道:“敢问江阴掌门,金丹初期的比试,为何让后期弟子对阵初期?” 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江阴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淡淡道:“不过是誊错了名单,燃羽姑娘何必较真?” “较真?”燃羽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赵岩,“江师兄方才出手时,可没半点‘点到即止’的意思,招招致命,江月白若不是命硬,怕是此刻已经回不来了。江阴派若真光明磊落,何必偷偷换对手?” 江成文立刻跳出来:“你胡说!我们换人干嘛?不过是个刚晋金丹的小子,输了就输了,还想赖账不成?” “我可没赖账。”燃羽走到江月白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只是觉得,玄灵大会比的是本事,不是阴谋诡计。江阴派身为第一大派,做出这种事,就不怕被天下修士笑话?” 唐新竹也皱起眉:“确实是誊错名单不对,江阴掌门,这事怕是得给个说法。”上次在落阳派,江阴的说话及行事风格就让他很不喜欢:“江月白是归一派弟子,断不会是他们搞错了,只能是你们故意将江岩加到初期名单中。” 尧光山的人虽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文知年道:“此时确实蹊跷,还望江掌门给个说法。” 东道主都发话了,江阴也不能继续装傻,他脸色沉了沉,盯着燃羽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倒是我疏忽了记错了他的修为。既然如此,这面盾牌就给江月白吧,权当赔罪。”他说着,冲江岩使了个眼色。 江岩不情不愿地把盾牌递过来。燃羽却没接,只看着江月白:“你要吗?” 江月白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我不要。等我伤好了,会亲自向江师兄讨教。” 燃羽笑了,转头看向江阴:“听见了?我们不用赔罪,只希望下次大会,江阴派能光明正大地比试。” 江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第21章 二十一 ,红衣踏叶赴旧约 玄灵大会的喧嚣像被山风卷走的雾,渐渐散了。各门派弟子陆续离山,江阴派的队伍走得最急,江成文路过许飞云的静室时,还回头狠狠剜了眼紧闭的门窗。 唐新竹倒是留了两日,和文知年喝了两晚新茶,临走时塞给药草峰峰主一包晒干的凝神草,笑着说道 :“给那受伤的江师弟补补金丹。” 唐新竹虽然已是落阳派掌门,但他和许飞云江月白差不多大,之前就是以同辈相称,如今也不好改了。 尧光山的人依旧清冷,带着弟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路尽头,只临走时望了眼燃羽的方向,眼底藏着丝说不清的探究。 燃羽:........ 演武场上只剩归一派弟子在收拾,江月白躺在竹床上,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容清竹是丹修,也会些制药的术法,她端来的药汤泛着苦气,江月白一口就喝下去了,目光却总往窗外飘,窗棂外的枫叶落了满地,先前他对燃羽说的,等大会结束,就去浮玉山看枫叶,如今怕是要等来年了。 “喝这么快?你不怕苦么?”燃羽喂给他一颗蜜饯,笑嘻嘻道:“喝药的时候慢点,没人催你。” 江月白脸一红,道谢后攥着被角没说话。 夜里他睡得不安稳,胸口的滞涩感一阵阵往上涌,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丹田处一暖,像有股清泉顺着经脉漫开,连带着心口的疼都轻了。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隐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灼热之气,和之前在江陵城,狐妖的幻境中感受到的一样。 是阿羽吗? 燃羽站在床边,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正覆在江月白胸口。她看着江月白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唇角悄悄弯了弯,江岩那一掌带着阴气,若不彻底化去,怕是要碍着他往后修行,燃羽神色冷下来,看来小白花和江阴派的恩怨,要加快时间弄清楚了。 等金丹处的灵光彻底平稳了,她才收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往窗外走。 阿拂见燃羽出来,立刻上前,小声问道:“神君要走啦?” 燃羽点点头 :“帮我看着他。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踏入墙角的阴影里,红衣闪过一道流光,悄无声息离开了。 下一瞬,她已站在云端。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的仙宫浮在雾里,玉瓦在月色下泛着柔光,周围漫着浓郁的仙气,各大仙宫的仙君,仙侍出入其中。 燃羽隐了身形,朝上方飞去。四方神殿分别立在仙宫上方,中间有仙桥连接,形成一个“十”字,东方孟章神殿泛着青光,隐隐能看到殿内的诸多花草树木,一条巨龙盘在神殿四周,西方监兵神殿通体雪白,还围绕着金光,北方执明神殿隐在暗云里,空中飘着雪花,而南方的陵光神殿,正燃着灼灼红光。 那神殿是金红两色砌成的,殿顶的琉璃瓦像熔金,廊柱上缠着赤红的云纹,远远望去像团烧不尽的火。殿后上方悬着只巨大的朱雀法相,那法相有些太大了,稍微离得近点儿就看不完整了,羽翼展开遮了半片天,周身都燃着鎏金火焰,尾羽修长华丽,远远望去,就像层层叠叠晚霞,就连飘落的火星都带着庞大的神力,普通仙人是无法靠近的。 这才是燃羽的真身,南方星宿之神,陵光神君。 “主神回来了。”守殿的鬼金羊见她落地,立刻躬身行礼。 燃羽没应声,径直走进殿内。殿中供奉着块巨大的星辰石,刻着漫天星图,她抬手在南方七宿上轻轻一点,立刻飘出几件法器,一柄月白色的长剑,上面仙气流转,一个刻着聚灵纹的玉佩,一把蓝色的扇子,还有个能储存丹药的玉瓶。她隐去剑上的仙气,转为灵力,往袖中一收,又摸了摸星辰石道:“这几日,凡间没出乱子吧? “一切安稳。”鬼金羊低声回话,“只是北方江阴派那边,近日总在查灵脉的踪迹,怕是没安好心。井木犴已经去查了,不过毕竟是执明神君掌管的地方,我们也不好多问。” 燃羽眉尖微蹙,没再多问:“嗯,我自会找执明了解,对了,查查江月白的过往,包括他的父母家人。” “是!” 她在殿中待了不过半日,选了些适合江月白他们用的法器,又给阿拂拿了盒能养发的灵膏,转身便要走。鬼金羊连忙提醒:“神君,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您这一去一回,凡间估计快一年了,您还要下去吗?” “知道了。”燃羽摆了摆手,又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下界,又道 :“不可告知他三人本尊回来过,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然就惨了!说完,燃羽身影已再次融入云端的流光里。 鬼金羊 :…… 算了,神君自有她的道理,神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归一派,江月白猛地睁开眼。胸口的疼彻底消了,他运了运灵力,金丹运转得比受伤前还要顺畅。他掀开被子就往燃羽的客房跑,推开门时却愣在原地,屋里空荡荡的,桌上的松子糕还剩半碟,窗边的竹椅上搭着件红衣,风一吹,衣摆晃了晃,却不见人影。 “阿羽?”他轻唤了声,没人应。 阿拂和许飞云从廊下过来,见他站在客房门口,阿拂低声道:“昨夜……我还见阿羽屋里亮着灯,今早再看就没人了。” 她隐约知道燃羽是回陵光神殿了,却不知道她要回去干嘛。 江月白站在空荡荡的屋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映出他孤零零的影子。他摸了摸竹椅上的红衣,布料还是温的,可心里却空得发慌。许飞云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轻声叹了口气:“许是有事暂时离开,会回来的。江师弟,你不要太难过。” 可日子一天天过,枫叶落尽了,下了场雪,又开春发了芽,江月白16岁生辰都过了,燃羽还是没回来。 凌恒回了江阴派,偶尔会用传讯符发来消息,都是一些家常,“江成文最近总在悄悄练邪门剑法”,或是问“清竹姑娘还好吗,她有没有提起我?”“许师兄和阿拂在一起了吗?”“燃羽找到了吗?” 江月白每次都只回几个字。他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不爱说话,虽然对人温和彬彬有礼却不太爱笑。整日埋在院子里练剑,众人见了,也只能悄悄叹气。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一年。江月白的灵力已到金丹中期,只是话更少了。 这日清晨,他忽然拿起剑往外走。容清竹在院里晒药草,见他往山外走,小声问:“江师兄要去哪?” 这一年容清竹也加入了归一派,成为江月白的师妹。 “浮玉山。”他的声音很轻,“去看看枫叶。” 浮玉山的枫叶红得正好,漫山遍野的红,像燃着的火。 江月白沿着山路往上走,脚下踩着枫叶发出“沙沙”的响。去年此时,他还在静室养伤,今年此时,他来了,身边却没了那抹红衣。他走到山顶的枫树下,这棵树最粗,枫叶也最红。 “你倒是会选地方。”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江月白猛地回头,只见枫树下站着个红衣女子,手上捏着片红枫叶,笑盈盈地望着他,阳光透过树梢空隙落在她脸上,比满地枫叶还要耀眼,晃得人有些看不清脸。 “阿羽……”他张了张嘴,声音发颤。是幻觉吗?他是不是太想她了? “哟,小白花!”燃羽抬手打了个招呼,往前走了两步,从袖中取出那柄月白色长剑,递到他面前:“呐,给你的。” 江月白愣愣地接过,指尖触到剑鞘时,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不是幻觉。他握紧剑鞘,眼泪忽然掉了下来:“阿羽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去给你拿奖品呀。”燃羽替他擦了擦眼泪,笑得眉眼弯弯,“怎么哭了,像小孩一样,我说过的,你会是玄灵大会的第一名。” 若不是江阴派作弊,江月白就是金丹初期组的第一。 江月白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却掉得更凶。他忽然抓住燃羽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阿羽别再走了好不好?我……我家人早就不在了,也没什么朋友。你走之后,我很……” 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低着头,不想让燃羽看见他的表情。 燃羽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都怪自己走得太急,也没告知他,虽然她已经飞得很快了,没想到还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地上一年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一年了,这小白花还在找她,她抬手摸了摸江月白的头,轻声道:“不走了,之前是回了趟家,没想到这 么久,对不起。” “真的?”江月白盯着她的眼睛。 “真的。”燃羽点点头,指了指他手里的剑,“呐,给它取个名字吧。” 江月白握着剑,望着漫山的红枫叶,轻声道:“就叫世平吧。” “世平?” “嗯。”他吸了吸鼻子,嘴角终于弯了弯,“世间太平。” 风拂过枫林,红叶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江月白紧紧握着世平,掌心的暖意烫得他眼眶发酸。 第22章 二十二,迷魂林里破怨魂 夜晚,江阴派内门弟子峰,江岩房内,一道红影悄然出现,对着床上的人一掌拍去…… 归一派的清晨总是很清静。江月白照例起得很早,攥着燃羽送他的剑在院里练剑,燃羽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找地方坐下,红衣映着剑光,倒比先前冷清的院子热闹了不少。 “江师弟!告诉你个好消息!”景辉兴冲冲跑过来道:“还记得去年玄灵大会打伤你的那个江岩吗?” 江月白收了剑 ,点头:“记得。” “听说他前几天突然断了一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江阴派都传疯了!说是魔修干的!” 魔修燃羽:“……” “魔修?”江月白摇摇头:“不太可能,江岩是江阴派内门弟子,10岁就拜入门派了,入门时间比许师兄还早,怎么会惹上魔修呢?” 景辉不在意的挥手 :“那管他呢!反正看他不爽,谁让他们作弊,我看不是魔修,是报应!” 江月白还想说什么,山门下忽然传来通报声。一个背着药篓的少年站在石阶下,急得额头冒汗:“求求归一派的仙长救救我们!青溪镇近日闹妖怪,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了!” 江月白将他带到归一派主殿,大概说明了来意。许飞云闻言立刻上起前。找那少年问清了缘由,青溪镇在归一派山下百里处,是个靠着溪流的小镇,前几日镇外的竹林里忽然传出怪响,夜里总有人听见孩童哭,去查看的猎户却再也没回来,如今镇上的人都不敢出门了。 文知年沉声道:“少年郎你放心,既然你找上我们,那我们归一派自然会派人解决,你先回去吧罢,我稍后就派人前往。” 那少年走后,许飞云上前两步:“师父,让弟子去吧。” “嗯,听那少年描述,的确有些棘手,还是你去吧。” “师父,我想带上江师弟。他资质不错,也是剑修,弟子想多照看照看。” 于是,外门弟子峰: “阿羽,我可能得下山一趟,山下有人求助,许师兄让我和他一同前去。” 燃羽拍了拍身上的松子壳:“那算我一个。正好下山逛逛,听说青溪镇的糖糕还不错,小兔子,不介意捎上我吧!”整日待在山里无聊死了。 “……阿羽想去,当然可以!”江月白很想问问,为什么燃羽对他的称呼从小白花变成小兔子了。 容清竹正蹲在旁边药田边翻土,听见动静也直起身子:“我也去。镇上有人受伤,或许需要丹药。”阿拂跟在她身后,轻轻点了点头,手里还攥着个刚编好的草环。 许飞云道:“正好,人齐了,那今日就出发。” 几人简单收拾了行李,浩浩荡荡往山下行去。 山路蜿蜒,秋意正浓。路边的野菊开得金灿灿的,燃羽走在最前头,她从不喜欢好好走路,偶尔摘一朵野花别在阿拂和容清竹发间:“真漂亮!” 容清竹脸颊飞红,小声道:“燃羽姑娘……!” “你也别总叫我姑娘啦,叫我阿羽吧!” 江月白跟在她身后半步,听到这话,莫名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瘪了下嘴 许飞云走在最后,瞧着这光景,悄悄叹了口气,这小孩的心思,简直比剑谱上的招式还好懂。 没走多久,路边的矮树丛里忽然窜出几只灰毛小妖怪。它们长得像狸猫,却拖着条蓬松的大尾巴,龇着牙往容清竹的药箱扑。容清竹往后退了半步,许飞云已拔剑上前,剑光一闪,几只小妖怪就哀嚎着缩回了树丛,转眼没了踪影。 “是些没开智的山精,怕人。”许飞云收了剑,眉头却没松,“青溪镇的妖怪若只是这般,断不会伤了猎户。” 燃羽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小妖怪留下的爪印,印子上沾着点黑灰,带着股腥气:“这不是山里的精怪,倒像是……从泥沼里来的。” 几人没再多说,加快脚步往青溪镇去。等走到镇口时,日头已过了正午。人户门都紧闭着,好几家门楣上挂着桃木符,却都泛着灰败的颜色。许飞云找了户人家,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半晌,门才开了道缝,一个老汉探出头,见他们背着剑、挎着药箱,眼睛立刻亮了:“是归一派的仙长?” 老汉指着镇头,叹气道:“都是从镇外那片‘**林’闹起来的。前几日有个外乡货郎路过,说林子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哭,他进去寻,就再没出来。后来猎户老张进去找,也……” 话没说完,街角忽然传来“呜呜”的哭声,像极了孩童的嗓音。老汉脸色一白,拽着许飞云的袖子就往屋里躲:“又来了!仙长快进房!” 燃羽却没动,她循着哭声望去,只见街角的老槐树下,蹲着个穿灰布衫的小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抹眼泪。江月白握紧剑往前站了站,刚要开口,那小身影忽然回头,脸上居然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往外淌着黑泥。 “小心!”许飞云拔剑挡在前面,抬手在空中画了道金光符,拍向小妖怪。那妖怪“吱”地叫了一声,化作团黑灰散了,地上只留个湿漉漉的泥印。 “是怨气凝的虚体。”容清竹蹲下身看了看泥印,“这镇上的怨气很重。”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吵嚷。一个穿粉裙的少女拽着个药童的胳膊,哭得眼泪汪汪:“我不管!我就要找我姐姐!她肯定来了这里!” 容清竹听见声音,身子忽然一僵,脸色白了白。燃羽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怎么找来了?” 还没等容清竹说话,那粉裙少女已转过街角,一眼瞧见她,立刻扑了过来:“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少女扑到容清竹面前,哭得抽抽噎噎:“爹和娘都急坏了!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了?要不是我一路听说你可能来归一派了,我还……” “清兰?”容清竹的声音有些发颤,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来了?” 这少女正是容清竹的妹妹容清兰。她抹着眼泪瞪容清竹:“我来找你啊!你逃婚就算了,总得回个信吧?爹爹也在找你呢,他说……” “别说了!”容清竹忽然提高了声音,脸上褪去血色,“我不会回去的。” 容清兰愣了愣,又“哇”地哭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的气?可那门亲事已经退了呀.........” 许飞云连咳了两声才打断哭声:“先不说这个。青溪镇的妖怪还没解决,清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清兰抽噎着说:“我……我悄悄跟着凌恒哥哥来的。刚刚我看到他去镇外的竹林探情况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话一出,几人都皱起了眉。许飞云立刻道:“我们去竹林看看。” 镇外的“**林”果然阴森。刚走进林子,就觉得眼前发花,耳边总响着孩童的哭声。阿拂忽然拽了拽燃羽的袖子,指着前面的竹丛,那里堆着几具白骨,身上还穿着猎户的衣裳。 “怨气聚在这里。”燃羽往竹林深处指了指,“在那边。” 走了约莫半柱香,前面忽然传来打斗声。只见一个穿蓝色劲装的少年正举着剑劈向一团黑雾,黑雾里钻出无数只黑爪,往少年身上抓。正是凌恒,他肩上已经划了道血口,却还咬着牙不退。 “凌恒!”容清竹下意识喊了一声,往前冲了两步。 凌恒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容清竹,眼睛立刻亮了:“竹子?你怎么来了?快躲开!” 话音刚落,黑雾忽然化作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尖啸着往凌恒扑去。许飞云拔剑上前,金光符拍在女鬼身上,女鬼惨叫一声,退了两步,却又立刻扑上来,她的怨气极重,符纸竟只能伤她分毫。 “是被淹死的。”阿拂忽然轻声说,她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银光,“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在溪里淹死的……” 她指尖捏了个诀:“执念不散,何以超生?” 灵光落在女鬼身上,她忽然僵住了,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个穿粗布裙的妇人模样,怀里果然抱着个小小的虚影。 “我的娃……”她喃喃着,眼泪往下掉“他冷……” 江月白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糖糕,是来时在镇上买的。他把糖糕放在地上,轻声道:“我……我小时候也掉过水里,我知道冷。但你抓了人,他们的家人也会想他们的。” 妇人望着糖糕,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虚影,突然疯魔起来,她一爪伸向江月白:“他们害死了我的娃!我为什么不能抓他们!” 江月白也不后退,只指尖在她眉心快速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升起,妇人顿时不动了,抱着她孩子的虚影,慢慢化作光点散了,竹林里的哭声也跟着消失了。 凌恒捂着肩上的伤口,凑到容清竹面前,咧着嘴笑:“竹子,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 容清竹面无表情别过脸,从药箱里拿出伤药扔给他,声音却柔和了:“自己涂。” 容清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忽然扁了扁嘴,却没再哭。 夕阳落在竹林上时,几人往镇外走。凌恒一路跟在容清竹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他怎么说服江阴让自己下山,怎么打听着来青溪镇,容清竹偶尔应一声,容清兰跟在后面,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倒也没再闹。 江月白走在燃羽身边,燃羽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觉得这事就这么算了?” “不觉得,那妇人说是‘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看来不是普通的溺水。” “不错,不过怨气解决了,这些可以慢慢查,青溪镇的糖糕还没吃呢……”燃羽道。 江月白立刻道:“我去买!”转身就要往镇里跑,又被燃羽拽住了。 “傻样。”燃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明天再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