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聘律师管理手册》 第1章 都是外卖惹的祸 A市的城镇银行里,有一群大爷正在闹事。 “这ATM机有问题啊!我取五百就吐两百啊!” “对啊怎么回事啊叫你们行长过来!” “要你们总行长!大行长!” “你算个什么玩意?网点负责人?哪门子的网点?又不是打鱼呢没有网!” …… 柳千煦正在排队取钱,他打算取几千块现金,给陆续结婚的同事们随份子。 “大爷们别闹啦,我就在你们身后看着呢,ATM机确实吐了5张一百元纸币,有3张被旁边这位红衣服大爷攥着呢。” 听柳千煦这么说,红衣大爷愤愤地把拳头揣进兜里。 “再说啦,您可以申请调监控嘛。” 谁能抗拒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呢?不对,谁能抗拒自己头顶上就有个监控呢? 人群散了,柳千煦递给王行长一张名片:“我是A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小柳,有事可以找我。” 他估摸着城镇银行应该也是有外聘律师的,所以递出名片仅仅是给王行长个人,权当每次帮忙解决事件后的礼貌。 “谢谢柳律师解围!不然被分行行长知道又得走小额赔付了,扣的可都是一线员工的工资啊……” “不算律师,叫小柳就好。你们要硬气,保护好自己的员工。” “是啊,我也想,但自从银行业改制后,国有六大行都收归了总银行,业务也都在总银行那边,我们业务烂案件多啊,诶小李你把这律师的名片交给程旭源……” “程序员吗?可我不会编程诶。” “啊哈哈哈他姓程,是我们行的信贷总管,法律这方面也都归他管,可能以后要打扰您,咨询您一些问题咯~” 于是这位程旭源就成了柳千煦现如今的领导。 为了避免新来的员工把程旭源当成科技部的人,大家都不叫他大名,只叫程哥或程总。他是个出乎意料感人肺腑的好领导,法大硕士,比柳千煦大16届的老学长。 “柳絮,咱们部门案件量太大了,下个月打算招点外聘律师了,你觉得怎样?”程旭源埋在一米高的信贷材料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原来我们两个人也算是一个部门啊。我觉得挺好,早就应该招了。” “啊哈哈哈好,那你近期做个外聘律师管理手册,以后好发给律师,诶对了下午开庭你蹭谁的车去啊?” “行,正好有个客户经理要去尽调,他一会来接我,您有东西要递交给执行局吗?我可以顺路……” “有!救大命了,我还有十几个续封下周到期,能麻烦你把续封申请书交一下吗?” “不麻烦,没问题。” 程哥很忙,非常忙,忙于应付总银行的检查,监察机关的检查,每周一次每月一次每季度一次每半年一次的报表……以至于每次续封老赖账号不及时,柳千煦厚着脸皮递交材料总会被执行局的人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是这没什么,柳千煦的脸皮早就像立春的柳絮一样灰飞烟灭了,法院的人骂骂咧咧地续封了就行,结果好即一切好。 坐上发小客户经理的车,小秃子递给柳千煦一罐大窑,他没喝,怕洒一车。 小秃子仗着主驾侧边有放饮料的地方,抠开了一罐:“诶柳絮,你知不知道常埼?咱们那届高考状元,北大国经?后来你二战上的,他算你学长。” “有这么个人。” “哇超人家天天海牙国际法院吃香喝辣,欧洲北美地跑,诶就你搁这天天追老赖当催债鬼,你瞅瞅,同为法律人,天差地别啊!” “你在哪看见的,你有他微信?”柳千煦还在核对原件,头也没抬。 “有啊,你没加?也正常,你俩高中也没啥交集,我们是篮球队的,组团打赢过外国语呢。哇超想起那时候简直爽死,埼哥中线投三分都能进,给哥几个炸爽到了!” “笑死,我记得他穿着人字拖打篮球,为了把鞋蹭烂,好让他爸给他买The row天价人字拖。” “对对对!社会我埼哥,想要的东西不论通过何种方式,必须拿下!”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个奇葩了。” “埼葩,土字旁的埼!” “……” 今天的开庭也是十分钟搞完11个不良贷款客户的案件,因为被告根本不来,早就携款潜逃了,直接缺席判决。 柳千煦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外卖,他想点日料店的厚切猪扒饭,但是怕送到手猪扒已经不脆了,于是点了中规中矩的鸡肉咖喱饭,再点杯青提肉多多少冰三分糖,补充下每日维C。 他下车时精准显示“已送到”,暗爽自己可真是个点外卖的小天才。 可是天杀的只看见了一份饭。 哇超水果茶呢??? 他给外卖员打电话,得知是送错小区了,馨城家园送去了鑫城嘉苑。 好家伙,这四个字三个都不对啊虽然发音挺像的,而且离好远啊啊啊! 柳千煦拿着外卖平台补偿的20元红包破天荒打了个车,毕竟咖喱饭凉下来的速度和果茶里面冰块融化速度不等人。 鑫城嘉苑是富人区,几乎是独栋别墅,中间的高层布局像一个凸字,有点设计感。 进小区还要刷脸,不然保安大哥颇有不让进的架势。 他只好出于礼貌解释了缘由,其实大可以重点一杯,但怕自己的果茶无人处理而烂在某户的门前,带来困扰。 顺利进来,找到果茶,猛吸一口! 冰还没化!爽的一匹!回家炫饭! 但是在花坛转角,他蓦然看见一只三花猫。 是个毛茸茸肥嘟嘟的猫猫,鼻头一点黑,像极了他在学校里经常喂的花花。 他惊呆了,但是人有眼花的时候,三花猫也就三种颜色排列组合,难免相似性过高。 这猫猫过来蹭他,又扭头跑走,又在不远处停下来回头等他。 他有些笃定这就是花花。 就算不是花花,他也跟上去了,想知道这只猫猫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是不是生小宝宝了需要人类的帮助。 一路跟着猫猫上电梯,然后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门里传来男生慵懒的声音:花花遛弯回来啦!爸爸擦擦头发再给你开门奥~ 话是这么说,但常埼攥着滴水的头发立刻打开了门。 柳千煦没来得及躲闪,拎着果茶抱着花花:“……您好……您的猫到了。” 好家伙,外卖员竟是他自己? 猫猫就是花花!是柳絮在硕士时期经常喂的猫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都是外卖惹的祸 第2章 都是拖鞋惹的祸 “谢谢你把花花送回来。”呼吸中冒着些许热气,在初春的走廊里冒出白烟,常埼在柳千煦的注视(?好像不是注视只是惊呆了)下把浴袍带子系好,“进来坐坐,给你看花花的专属猫房。” 柳千煦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来,乖乖站在地垫上。 常埼知道他不会拒绝,他在学校里喂花花的时候经常说要把花花带回来,然后把客厅布置成猫咪游乐场。 “拖鞋有点大,凑合穿。” 39码的脚踩着45码的拖鞋,像船一样。 他觉得常埼这几年真的变了,变得有些社交能力了,竟然能跟陌生人聊上几句。 之所以说是陌生人,是因为经历过那次火灾后,他脸破相了植皮治疗好久,身份证都换了两张,常埼应该认不出了。 不过还好,就算认出,常埼也不会去扯些高中校友、研究生学弟之类的兄弟情。 他的世界观是流动的,他会重新认识每一个人。 这一点柳千煦放心得很。他把果茶顺手放在客厅的实木茶几上,桌台的琥珀封着一堆小松果,怪俏皮的。他感谢外卖小哥送错地方,不然也就不会遇到花花了。 “你点外卖还是用人力配送吗?可以选无人机配送,更准确,送错的概率很低。”常埼打开空气循环扇,按下按钮关闭全屋窗帘,“还是说你在体恤外卖员这个职业?但他们终究会被人工智能取代的,大势所趋。” 不是哥们,这话没法接啊。 他直呼不妙,常埼还是以前那个常埼,把人架在道德制高点上再狠狠摔落。真纳闷这人也能当律师,能力强的人不需要情商? 花花一路蹭着柳千煦的腿,尾巴也钩在他小腿上,比跟她主人亲多了。 看吧,这就是三年喂出来的情谊。 他打算租房子时再把校猫花花接来,但是小银行有免费宿舍,不住白不住,没想到被某人截胡了,强扭的猫不甜。 常埼手机响了,经典JOJO第一部月下三兄贵出场时的“啊咿呀咿呀~” “我接个电话,你随便看看。” 40平米的屋子,分为饮食区玩耍区,墙上有太空舱和木板楼梯,天花板四个角有爬行管道和吊床,中央螺旋形的滑梯把一顶帐篷围起来,帐篷里面有个小夜灯亮着,松软的被子上放着些英文书籍。 舒服炸了。 能想象常埼窝在帐篷里舒坦的样子,柳千煦忍着不钻进去,只是逗花花。 常埼的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杂音:“#@¥喂&%广岛!广岛!$?……” 柳千煦笑出声,高中时的就有人叫他广岛,都是被原子弹炸过的地方。 “你手机漏电,快扔,小心电穿你脑子。” “滚尼玛,这是座机,我能不能借你行李箱用用?律所杂物间的,黑色的那个。” “借我行李箱干毛?” 常埼习惯性问原因,他要尽到合理的注意义务,如果自己的所有物成为别人的作案工具的话。 “你管我干啥呢,有用!有大用!借不借借不借?不借我直接征用!” “把里面的证据材料按顺序放我桌上。” “哇靠它直接爆开了啊!不是哥们你咋塞进去的?按不了顺序了哥们!我今晚飞机去普吉岛,马上就得撤了,女朋友在楼下等得跳脚了,我给你捡起来堆桌上了奥,一张不少,回来给你伴手礼……” “滚去玩吧。” 电话另一边的律师被挂断,深感震惊:常埼竟然忍了?竟然没有让他误机也要整理重要的证据材料?最后是不是还笑了一下?今天心情这么好? “你是律师?”柳千煦抱着花花坐在地上,心虚地问他。 花花像一摊液体,躺在人家大腿上左右翻滚,雪白的肚皮不让主人摸,此时也向柳千煦敞开了。 常埼愣了一下,看来这位同学今天是铁了心的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这是我的名片。”常埼从柜子里一排西装外套里随便摸了一个口袋,抽出一张递给他,“你最近在做什么?” 《你》《最近》《在做什么》 连起来特别不像话。 柳千煦轻飘飘说自己之前辗转两个律所后又去了法援中心再到了一家小银行做常法,“说起来我们也算半个同行了。” “嗯,银行批量案件用的要素式起诉状,还习惯么?某位领导的手笔,他明年要退了,有意见也可以向银行业协会反馈了。” “起初是很耗时,现在有了AI系统就也适应了。”柳千煦不知道常埼对这种事情也这么了解,他把花花放回窝里,站起身。 由于抬脚过低,拖鞋与地面间的摩擦力使他重心不稳,脸直接磕在常埼的胸肌上。 “哇超、不好意思磕着您了!” 常埼摇摇头,把他扶住,“吃饭么,我打算煎点牛排。” “不了不了!我外卖已经到家了,不打扰您啦!”柳千煦这个姿势有些喘不上气,甩开常埼一个箭步直冲玄关。 匆忙中,头顶又撞到了常埼的下巴。 “好,下次再来看花花,或者聊业务也行。”常埼轻轻关上门,没等他回答,下次再来还是不来。 柳千煦觉得这十分钟简直有毒得不行,他愤然离去了属于是,但又不知道在气愤什么,嫉妒?不爽?总之他和这个即将吃红酒就牛排的大律师之间已经隔着一条可悲的银河了,无论是财富亦或是眼界。 总之脑海中响起了机械男音的旁白: “他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会来吸猫猫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都是拖鞋惹的祸 第3章 都是失眠惹的祸 回到家里,奥不对,回到单人小宿舍,柳千煦飞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 他蠕动了一会,还是先吃饭,虽然已经没什么食欲了。 之前他边吃饭边看up主剪非洲大蜗牛或是给蚂蝗做肛肠手术,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还会馋印度三哥的玛莎拉脆球。 但他吃了一半就停下来,掏出那张名片,在微信上按号码查找了一下。 对方的微信名叫城ヶ崎海岸,头像是一片没有沙滩只有礁石的海。 朋友圈可见十条,分别是新法宣传、典型案例、布达佩斯的国会大厦、海牙公约关于跨境文书认证的新规、罗马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国际经济法学创新论坛、欧盟总部布鲁塞尔、香港律政司的文件,另外两条与工作无关,是与好哥们去徒步,另一条置顶,是他在雍和宫满脸糊满柳絮的狼狈照片,肆意地笑着。 配文是:春天,持续过敏。 扯蛋,他根本不过敏。 过敏的是小秃子,他们高中拿柳絮打“雪仗”,柳千煦攥了直径10cm的一团球,还是实心的,照着小秃子的脸就是一砸,毛絮四散,小秃子哎哟卧槽地满操场跑,回教室打了一天的喷嚏。 周围有女生起哄:柳絮把自己送给你啦! 没想到常埼一反常态也加入了这场雪仗。 他疯狂抢夺柳絮,压实成团,又疯狂攻击其他人,甚至路过的数学老师都被他干了一头。大家在操场上喊着常埼疯了他在柳絮里面包石头你们快跑啊! 那是高三的春天,百日誓师前几天的事。 不想了。柳千煦打开公司群里发的押品认定新规,在冗长的13页纸中刨除套话空话得到了那么几句关键信息:经济下行,拍卖困难,押品的可贷价值从70%左右降到接近50%了。 好家伙直接从常埼的北欧风朋友圈拉回国内,脚踏实地了起来,不看点这东西还真是睡不着。 他抱紧被窝,做好了入睡的准备,奈何脑子比森下下士还有精神。 什么时候认识常埼的呢? 记得是高一的课间,柳千煦、哲哥和小秃子拿上篮球准备跟别的班3v3,有几个学姐把他们堵在门口:常埼是你们班的吗? 小秃子:长崎?我还广岛呢!奥年级第一是吧,9班的,斜对面。 嘶……原来广岛这个外号竟然是小秃子最先发明的?震惊。 看了看斜对面的教室,学姐们互相推搡起来: “你先你先!我们只是看看长什么样,你不是要递情书嘛~” “我也得先看长什么样再决定递不递啊!” “咋?你看见长得不行还要用把名字划了换其他人是吧?” “哈哈哈哈哈超!我周末在补课班见过,185 大帅比来着,赶紧递情书,稳赚不亏!” “哇靠月考第一也补课?哪个补课班?”一旁的哲哥倒是来了兴致,他家长最近在给他找补课班。 一帮人挤在9班门口的那段小小的走廊,闹腾着。常埼出来了,学姐们问他去哪呀~ “撒尿。” 柳千煦倒抽一口凉气。这人……怎么说,帅是很帅,也很无敌,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 这个冷脸说自己去撒尿的人,潇洒地转身走向男厕,周围的同学们还在不依不饶地起哄,说谁跟着他进去并排尿,看看大不大。 柳千煦有些生气,这都算性骚扰的程度了吧,又有那么一丝同情。 “大!去浴池就能看见,包大的。” “学姐们有福咯~” “学姐《们》?咋你还想群p?” “学姐们都没说啥呢,这叫有福同享!” 聊天尺度太大了,柳千煦只好抓点重点,他才知道常埼住校,但也只是中午住在宿舍,一般吃完午饭会去洗个澡再午休。 真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 他当时这样想,是因为好几个铁哥们都是打完球直接睡觉,久了枕头上会有黄黄的油渍,寝室里也会有诡异的味道。 柳千煦深刻地意识,对脏乱差耐受度低的人会先忍不住打扫卫生。他就是那个小倒霉蛋,负责收拾寝室打扫厕所,若是艳阳天会提醒室友们晒被子。 室友们就是小秃子(本名刘正亮,取“脑袋瓜子锃亮”之意)、哲哥和王益。 他不太喜欢王益,因为王益会偷偷看他写什么练习册,买什么习题集,问他出去是不是去自习室,内卷很烦。 但王益从未考过柳千煦就是了。 年级总共500多人,9个班级,1到6班是普通班,七**班是重点班,用小阶梯教室改造的,所以没有门牌号,以至于总有女生来看常埼却走错教室。 柳千煦是稳妥的文科生,语文英语接近满分,其他副科也还行,高一没分科的时候总排名在年级前50。 至于他为什么铁了心选文科,是因为初中的时候发现平行四边形如果竖起来就不认识了,他就不觉得那是平行四边形了,给老师们愁坏了。 他还是凭借惊人的记忆力背下来每一种数学大题的解法,但这也仅限初中。 现在的柳千煦忆往昔峥嵘岁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鑫城嘉苑的常埼在给哲哥打电话。 “千千来找我了。” “千千是谁?奥难道是千煦?他终于看出你暗恋他十多年,来跟你修成正果啦?” “……也不是,他似乎不太想见到我。” “也是,人家也是法务副总了,人也好长得也好,就是矮了点,应该也不难找女朋友,说不定都结婚了,你就别变态了。” 常埼没应声,哲哥接着说: “你真是邪了门了,为什么不在高中或者大学告白?我以为千煦考北大的研是为了去找你,结果你踏马去联合国实习,压根没跟他说过话。三年啊那可是!” “……哈哈,我很成功吧,暗恋不就是暗中喜欢么,不被发现才可称之为成功。” “你真是邪了门了!那你现在什么想法?” “喜欢他。” 这回愣住的是电话另一头。 “不是哥们!算我求你,千煦那么乖那么温柔的人,你踏马放过人家吧!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刻告白(然后被拒),二是立刻滚蛋。” “我都不选。” “行吧随你,明天周六,我女朋友要跟小尤姐和千煦去服装批发市场扫货,好像是说晚上去吃贵州酸汤牛肉火锅,坪山那家,你要是想去就去隔壁开个桌,吸口仙气。” “重要情报,谢谢哥们。话说你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你踏马!张晨,告诉你四五遍了,是你未来的嫂子,给我记住了!” “好。(名字太普通了根本记不住就是了)” “嘶……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好字里还有其他意思?好像有个括号在后面……” “哲哥晚安。”常埼挂断了电话。 第4章 都是逛街惹的祸 我是张晨,徐浩哲的女朋友。 当年追的是千煦,奈何他总是跟那几个哥们同时出现,我送给千煦的巧克力被他拿给室友分享,不如说我送他的任何东西都会拿给全寝室分享。 当然是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 但我哪有不同意的可能性嘛!我也怕他吃那么多巧克力齁到,也怕他三高(似乎只能得高血脂?)或者摄入过量糖类去icu打胰岛素。 那时候的千煦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白净漂亮成绩优秀的男孩子,不同于那些满嘴脏话的青春期板寸头男生,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安静静慢条斯理的,收个生物作业本也要把本子的朝向摆齐。175的个子却不到100斤,老师们都变着法子地让他多吃饭。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送他一些增肥食品也没什么,不会引起群愤。 但所有女生都心照不宣地不会向他告白,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看似热心乐于助人的男生,骨子里却是冷的。就算告白,他大概率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冷处理,和他谈恋爱不会有任何体验感就是了,所以都只是远观。 我误打误撞把费列罗巧克力交给哲哥,正想告诉他转递给千煦,但是三班的几个小太妹正巧走过来,我不能说啊万一被误会我正在追千煦好吧也确实这样但是我可不想被校园霸凌那还是说送给哲哥的好了!于是哲哥误以为我喜欢他,就开始追我。 我说高考完再跟你处对象(现在只想默默喜欢千煦)。 哲哥信了我的鬼话,填志愿跟我填了同一个学校。我靠怎么能如此草率!但正是这股子草率打动了我吧,还有后来不顾父母劝说回家考公,跟我来同一个城市打拼的草率,嗯大概是这样。 我约小尤姐和千煦去商场季末扫货,自从有了男友之后就不能只身一人约千煦出门了。 在文化公园地铁站门口碰见了小尤姐,不远处千煦带着个大袋子向我们跑来。 但是他被可疑人物拦了一下。 “你朋友吗?” “不是,是问我想不想做团播,还问我是不是在cos散兵,好像是原神的角色。” “啊哈哈哈你这身衣服倒是有点像散兵的印象服,但你又不是齐刘海啊!发尾有点像。”小尤姐是资深游戏宅,“诶但我觉得你可以cos行秋,更加书生意气,也露腿……” “行了行了!我们直冲服装档口吧!”我赶紧让她打住,我知道她最喜欢小男孩露腿了,恐怕此行目的不简单。 新中国大厦,好伟岸的名字! 我们仨站在底下拍了个纪念照。当然,千煦跟我俩不在一个图层,光是这如同发光般的白皙程度…还有我非常好奇他的双眼皮也是平行的却不显假,可能因为眼睛够长?眉骨要突出一点,有点眼窝?我随手发给哲哥,告诉一下我们已经逛上了,他估计转发给常埼了吧。 千煦给我们一人一瓶if椰子水,还带了希子质作的伯爵红茶面包,他提前做好攻略,品质女装主要在4-6层,这地方11点开门4点左右就关门了,我们要做好不吃午饭的准备。 一楼是背心和配饰,千煦说我们可以大致浏览然后想好要买什么,逛完要走的时候来到一楼买,减少负重。 啊啊啊我最喜欢和这种有条理的男孩子逛街啦! 小尤姐竖起大拇指,对此深表赞同。 我们直奔四层,在第一家档口就挑花了眼。马的,背心短袖50元三件,不买不是人! 我们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扒拉着衣服们,我挑了一件v领短袖一件假两件短袖,小尤姐挑了个有设计感的抹胸,凑够了三件,然后转移到千煦的大袋子里拎着。 接下来几家档口我们迅速扫荡,身后传来“美女让一下”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这人竟是在跟千煦讲话。 他也绷不住地笑了。 过道太窄,很多打折衣服只能占用过道的位置。这地方是全国服装店的拿货地,基本上都是批发,只有每个季度末会零售一些清仓处理的反季商品。 小尤姐看上了一套衣服可惜店主说不零售。“哎我就是想买一套,我都没讲价,你就出个价嘛真的是!” 她又到隔壁的零售区扒拉着,掏出一件金黄色新中式旗袍小上衣,盘口加水钻的设计……反正我没穿过这个类型。 她问我俩这适合什么场合穿,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样劝说她放下。 “……皇帝登基的时候。”千煦成功劝阻。 小尤姐大笑着离开,千煦默默承受着店主的白眼,我也在憋笑。 千煦走进一家店里,看见一条灰色长裤。店主热情招待他:“这裤子适合你啊!裤长120呢,腰围有弹力,68-74都能穿!你是不是买不到合适的裤子?不是太短就是腰太松?我们店都是给模特定制的,这裤子还有一套的上衣,是个长袖短外套,很酷很适合你!” 千煦问上衣是什么样。 店主说上衣你肯定能穿,呶,你套一下,主要是裤子,要不我给你量下腰围? “给他量!给他量!”小尤姐在起哄。 我又何尝不激动呢!这可是女装店,按理来说整个楼都是女装店,这家还是不零售的店,却热情招待千煦,还让他试穿! 千煦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掀起了上衣。 我和小尤姐看得目不转睛啊!虽说这样不好,但是连老板娘都要多摸几下的腰,谁能不看! 千煦的小腹很平,有细微的马甲线,粉白色的皮肤在卷尺的刮蹭下变得有些微红。腰围65左右,老板娘说吃饱饭就68了,你也不能天天饿着肚子,这裤子正好能垂在鞋面上,是所有人都想淘的垂感阔腿裤呢,套装很合适,省下搭配,但其实你单搭什么也都好看。 于是千煦买下了今日份战利品套装。他不再是我们俩的拎包侠,而是加入了我们! 出这家店之后我俩不知道往那边转,千煦说走左边,我们是从右边来的,先逛完这一排再去电梯东侧那一排。 我很震惊他在楼里面竟然分得清方向。 这时我们身后有人惊呼:哇靠这是哪个博主吗还是模特!这么高,在室内还戴帽子口罩墨镜,绝对是个大ip来着! 千煦没有回头,他说这个地方很出名,外国友人经常有,刚才就有个俄罗斯妹子就高呼 I need more cash! 常埼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千煦被量腰围的时候不小心跟太紧,看得发狠了忘情了,近到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视角的问题,常埼是从侧面看的,只看到一点点的腰身,但千煦在老板娘的手扶到背上腰椎凸起来的地方时,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这个小细节被他完美捕捉。常埼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要赶紧从这个喧嚣的地方撤退! 奈何他太大只,被过往人流卡得进退两难,又被人要微信问是不是某个健身博主,他已经不抱希望地感觉千煦要转过来看热闹了,但是他没有。 又有些失落?被别人夸帅的时候千煦没在看?但他就算转过来,看见这个全副武装的粽子男,大概率也认不出就是了。 总之常埼离开了,直奔那家酸汤火锅。 好家伙,搁这蹲人呢? 常埼先是选了最角落但足以看见全部桌位的地方,然后跟老板娘卖乖让他给自己对面放只玩具熊,起到一个掩体的作用。 千煦他们来了! 几位?三位!要烙锅还是酸汤火锅?能都要么?能! 烙锅点了西芹牛肉、西葫芦、豆腐,小尤姐想吃爆浆豆腐,千煦特意跟老板娘确认这是爆浆豆腐而不是普通豆腐才敢点。 嗯,谨慎,怪不得常埼喜欢。 “诶你们不觉得这屋子有点臭嘛。”千煦小声吐槽,老板解释说这是豆豉的味道。 大家吃爽了,回去的时候出租车说你们仨吃了啥咋这么臭?我们才意识到已经腌入味了不觉得臭了。 司机开窗通风,我们哈哈大笑,之前都是打车打到臭车,今儿个也算是主动出击臭死别人了!报了之前臭车的仇。 常埼吃饱了(各种意义上吃饱了)回到家,花花闻了闻,然后做出刨猫砂的动作。 你小贼!当你老子是块粑粑呢? 常埼蹲在地上笑出声。不过千煦也变了好多,他高中时中午经常只吃一根玉米,因为走进食堂会闻见一股子泔水味,就只去小卖部买点红薯等只有食材本身味道的东西。现在变得能享受地方美食了,没有一推门就转身离去,也算不错。 常埼心情不错,本打算卑鄙地搞证据突袭的他竟然乖乖把材料发给法院的邮箱,有些期待一些正常法庭辩论了。 第5章 都是破产惹的祸 周末玩得很开心,柳千煦虽然是个i人,在那道“你会选择用一场盛大的聚会来放松自己吗”的mbti题中,他会果断选择独处,他甚至不觉得聚会是放松自己的方式,但他承认人也是需要社交的,仅限和好朋友。 哲哥微信感谢他把张晨送回家,还问了个深刻的问题:你看起来不近女色,张晨又极度厌男,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玩到一起? 千煦:可能我们讨厌的是同一种人吧。 坏人又不分性别。放心,你不是,你只是个憨憨。 一眨眼又到了令人头疼的周一。 千煦打算穿白色短袖和深灰色西装裤。他的衣服就那几种,上衣分为长袖衬衫和短袖衬衫,白色浅蓝色还有几件出格的颜色,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穿。裤子全是西装裤,各种颜色,黑白灰都有,还有莫兰迪色系。 他不扎领带,是因为以前坐高铁去邻市开庭,遇到一个自称服装设计师的,说他肩比较窄不适合扎领带,会显得更加瘦小。 千煦问领花呢?那人扶额:会像初中生。 所以他唯一的领带就是常埼送他的硕士毕业礼物StefanoRicci蓝格子窄领带。 好了不想了上班了上班了! 第一站,开门接客!奥不对,是去支行网点巡视督导。 “不好意思没开门呢,我们还要开晨会,麻烦您9点再来!你是要办业务还是大学生过来实习?奥是巡检的?您稍等我跟主任确认一下。” 千煦不常来支行,以前的巡视督导都是程旭源总过来,每周巡一个网点,然后向省行写报告。但今天程总要陪法院看问题楼盘的情况,以推进后续的评估和拍卖。 那个小员工直接背对着千煦就开始打电话:今天真有人要来参加晨会?还是法务部的?我们又没犯法,他来查什么?哎呀我们也很忙的啊,您能不能让他回去啊,他们不是说案子多么还派人手出来巡查?有够离谱的…… 千煦扶额,他比较喜欢新员工的直爽,但大家毕竟都是带着上级行的任务,不然谁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连起来能绕地球几圈的废话文学报告就没法产出了啊,虽然产出之后也没人细看就是了。 不!有人细看!行长曾煞有介事打电话说他的报告用词不当,应该把“风险因素”改为“风险点”。 千煦不解,但程哥告诉他这是表示他看了你的报告,以示尊重,你就暂且这样理解。 “哦哦我知道了是法务部副总是吧,是姓柳树的柳?看您这么年轻,叫您小柳总吧,我们行姓刘的老总太多怕搞混了呢!” 呼~总算是“走后门”进来了支行网点,千煦要做的就是听他们的晨会然后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消保法的地方。 “公司客户经理怎么回事?这周怎么没有新开户?什么叫''公司就那几个,已经被大银行抢完了''?我们也抢!凭什么不抢?” “今日存款流失超200万,大家做好防流失,月底要稳增存!” “还有同事这个月拉存款没破零,十万起算,自己存的不算!” 嘶……千煦撇嘴,原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员工很难有十万积蓄。 千煦是作为专业法律人员被聘到分行,并非校招生而是程总从法援中心挖来的人,专门从事诉讼和不良资产处置,他本身没有在网点干过,只是通过合同和凭证等证据材料来了解业务。 从晨会主持人口中得知,他们不光要开晨会,有时还有夕会,周例会、月例会、季度经营分析会、半年经营分析会、年度经营分析会 、督导会、检视会、风险会、内控合规会、产品培训会……等等,平均下班时间在晚上9点,基本跟千煦和程总持平。 千煦看着他们愈发绷不住的脸,还要喊:“我是xx,今天的目标是x万存款x万理财x张信用卡!”他的表情也跟着怪异了起来。 还好千煦的憋笑能力过关,总算是完成了这场晨会。 结束的时候千煦用两分钟说了下,虽说月底营销压力大,但给客户发送营销短信要注意时间和频度,避免造成投诉;还有客户经理不要无正当理由帮客户撤销贷款重做,防止规避我行的系统风险模型。 这时那个放千煦进来的小员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上班哪有时间给客户发短信营销,下班那么晚我又怕打扰他们,适得其反啊!小柳总说得对~” 千煦笑着点头,回到法务部刚好九点半,要准备材料要去A公司与政府、法院、破产管理人和战投方会面了。 A公司主营电池制造,受新能源补贴滑坡、行业过度扩张、市场需求不足等影响,陷入经营困境,被债权人申请破产,后法院裁定破产重整,尚欠城镇银行3个多亿。 这是目前城镇银行最大的一笔不良。 千煦跟程总讨论过此案,战投方打算注资4个亿左右,重整后保证持股51%即可,剩下股权的便是债转股。 他们有心理预期,但一同前往的行长不懂这部分,所以当战投提出两个方案:一是现金清偿1.5亿,剩余转为A公司9%股权;二是现金清偿1.8亿,转股12%,行长大喜立刻想选择第二种。 因为第二种看起来现金又多股权又多,岂不美哉? 程总给了千煦一个眼神,千煦拉行长到茶水间给他释明原理: 现金清偿越多,转股比例反而越高是因为风险补偿机制。破产重整中转股部分的估值并不以原债权金额为基准,而是基于重整后企业的预估价值。 对于战略投资者而言,现金清偿额越高,意味着战投方注入现金多,为保障自身持股比例,会要求提高银行转股比例以降低自身出资压力。 第一种方案对应高估值的情形,若是看好重整后企业价值,可选;保守型建议方案二。 回到会议室后,千煦看见战投方代表,一个高高瘦瘦头发稀疏的眼镜男掏出两种方案已经分发给所有债转股相关的债权人。他以为这次会议就是大家一起和和气气地讨论出个重整方案,没想到战投方有备而来,丝毫不打算提前让债权人深入研究,而是鼓动当场表决。 二选一的方式显得被动而受限,且重整计划的表决要人数过半数且债权额大于三分之二同意,担保债权组和普通债权组均适用。不知其他债权人什么想法,千煦悄悄看程总。 这难道有什么玄机?千煦参与过的破产程序很多,但重整还是第一次。程总觉得现金清偿肯定没毛病,重点在于股权。 股权!股权这么虚幻的东西,千煦前26年的人生中唯一跟股权有关的就是他投了三千块钱但是走势线绿的发光的基金。小秃子作为客户经理说,只要大形势向好,总会涨回来,你就放着吧。 千煦攥紧纸杯(但又没那么紧,不然攥爆了),想着下辈子一定把这三千块取出来。 战投方说大家三分钟后试着表决一下,提高协商谈判效率。只是初步表决,后续有异议再行商议。 千煦知道这“初步”表决也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形成合意,再表达反对意见不仅容易招致地方政府、破产管理人和其他债权人的反感,而且改变方案的可能性极低。 他焦虑的时候会小幅度晃脚,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棕色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两声,千煦只好用翻页声掩盖。 联想到之前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援助要考虑什么,最大范围的无非就是出生入死,送佛送到西,犯罪嫌疑人几年之后从监狱出来,怎样保证他找不到被害人……这已经是要考虑的最后的最后了。那么对应股权呢? 股权的退出机制! 考虑到A公司非上市企业,股权流通性差,重整后的经营也存在变数,应当在重整方案中增加股权回购条款。 千煦拿过程总的麦,几句话跟全体债权人讲明利害,另一债权人公司的法务像记笔记一样写在小本本,偌大的会议室里,千煦的声音显得温柔又坚定。 这一屋子面包人(?)的平均年龄在50岁左右,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律师老法务的年龄高深莫测不可估量,千煦是唯一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程总带来旁听的实习生,但他温和又掷地有声的说辞有些份量。 他转向战投方,平静地透过对方眼镜望着那双精明的下垂眼,说既然您看好破产企业在研发、技术方面的优势,有很强的投资信心,可否在重整后3至5年回购债转股? 老法官抬起头:好嘛,刚才战投方那通关于破产企业光明未来的鼓吹,还真有人听了? 千煦的话从来都是平铺直叙,只陈述事实和请求,他跟常埼这样油嘴滑舌的律师不同,在表决前的关键时刻让紧盯手上方案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向战投方代表,人心达到了奇妙的整齐划一。 几家上游公司中有金融背景的代表人开始提出想法:方案一是三年回购80%股权,方案二是五年回购100%。 巧了,又是二选一,算是一招以牙还牙么?战投方代表们围坐一团开始小声蛐蛐。 最后不知道轮流发言了多久,按照一家具有传统燃油车生产经营、研发和市场渠道的债权人公司的意见敲定下来:三年后战投方以不低于2.62亿的价格回购85%股权。 千煦去茶水间把程总和另外几人的纸杯扔掉,行长也跟了过来,问千煦有没有女朋友,周末要不要跟金监局的女孩子吃个饭。 千煦说有,周末要跟TA去吃饭。 其实不是跟小秃子就是哲哥,或者两个人一块,再拉上个谁的女朋友,凑一桌麻将。 但他习惯这样说,显得自己符合大众的期待。刚入行时他打赢一个被诉案件,让银行不用承担80万元的侵权责任时,便有部门老总来打探他的情况,更有甚者会介绍自己的女儿。 他潜意识里觉得“经人介绍”的人都是不自然的,虽然他们都是自然人叭。 他只能接受自己去认识、去交的朋友,但工作以后便再没有“朋友”一说了,走到公司楼下,看大家匆匆的脚步,每个人都是工蜂罢了。 都只是为公司的运作、社会的运行而聚集起来的一帮不情不愿的人,更不用说通过他们再去认识别人。 行长又在说,年轻人针不戳啊整挺好啊!年少有为,对象也应该是行业精英吧,得是大律师才配得上! 千煦笑笑,大律师他只想到常埼,也算他憧憬的对象,看见他去过那么多地方,千煦总会幻想如果去的人是自己……但他又惊恐地判定他做不到那么好,一定不会比常埼做得更好,那个位子只能是常埼。 也只能是常埼在做那种高端的活计。他莫名认定自己做不来,原因只因为是常埼在做。 他在常埼面前有种天生的自卑,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一次考试能考过常埼,也因为他考北大研究生被朋友认为是追随常埼的脚步,还是因为他没有任何一样比得过常埼,脸、身高、身材、成绩、外语、家境、学校、气质,甚至执行力、决断力这种虚的东西……所有。 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第6章 都是短信惹的祸 往后几日只需按时出庭、审些合同。 千煦虽然没把外聘律师管理手册忘在脑后,但他又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系统梳理要干的事,把它整合成一个文档。 毕竟诉讼相关的事只能是记在心里的,他熟悉金融法庭的每个法官什么脾气,哪个喜欢问宣布贷款提前到期的条款,哪个喜欢问罚息复利的计算方式,哪个关注借款人是否有过还款,是否还有还款意愿…… 千煦希望外聘律师是本地的所,外地的不一定handle得来就是了。 本地的红圈……嘶,常埼的所倒是有专门做银行批量的律师,只不过是跟总银行合作。 嘛,也不要求红圈就是了,我够不上他。 再说银行批量诉讼那么简单,找厉害的律师反而浪费资源。(bur哥们,简单那你怎么不立刻写出来一本外聘律师管理手册呢?)心中有个声音在吐槽,但千煦不管了,又自暴自弃起来。 千煦正新建一个空文件打算开个头,突然冲进来一个没什么头发所以看不出是否白发苍苍但看起来岁数有点大的客户经理:哎哎哎小法务!小朋友,你快给我看看!这份东西怎么不行? 是一份股东会决议。公司为其股东提供担保,要剔除被担保的股东,剩下的人进行表决,你这只有被担保股东签字当然不行! “啊?但是他占70%,剔除了就剩30%,就不够章程规定的三分之二了啊!” “不是的,剔除后的30%中有三分之二同意就好。” “啊???30%的三分之二不是更少了?根本达不到70%啊,还是得让这个最大的股东签字啊!” 千煦扶额……他想要不要直接翻出公司法司法解释读给他听。 一旁的程总像曹操盖饭一样掀桌而起(只是掀开了一米多高的资料)说老周啊你别搁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捏着那人领子出去走廊并训服了他。 千煦听见老周还在说30%的三分之二不是个整数,程总说100%的三分之二也不是整数呢,是66.666%循环呢,那人说不可能!100%就是1,1的三分之二就是三分之二本身! 千煦实在绷不住笑了,觉得这人应该重新学习一下小学数学。 程总说这都是老客户经理了,跟他同年入行,不太注重这些,下次他会告诉老周需要哪些人签字的。 千煦觉得程总就是人太好,才会有这么多事,这么多人找他帮忙,甚至有人让他帮忙审自己家装修的合同,还有人让他帮忙捉奸,当然捉奸的事有千煦扛着,当年在法援中心可不是吃素的,浩浩荡荡地捉过十几场呢。 法务不愧是掌握公司所有秘密的,千煦现在觉得那些合同都太中规中矩,他帮女同事捉奸才是真正的炸裂。 大概案情如下:女方31男方37,今年刚结婚,结完一个月,女方就发现男方经常和前女友出去约会,男方在海边撒尿,前女友给他录了撒尿的视频,还微信发给男的留作纪念(?虽然离谱但这个是真事) 女同事半夜回家看见男方手机(自然是看见了前女友撒尿视频),前女友说老公撒尿真潇洒,有句名言叫“我把一滴牛奶倒进大海,那么我将拥有整片海洋”,现在整片海洋都是我老公的尿(星星眼)! 还看见他在微信跟前女友说爱你么么哒,但这已经稀松平常了。 而且女方得知,男方前女友在他们婚礼结束几天后还大闹男方老家,跟老家的人说她是原配,女方是小三。 后来女方打算开诚布公地沟通,但男方在女方父母面前表演深情挽留,对着女方又是一顿输出,说她小题大做、精神有问题等等。 偏偏女方父母还信了男方。 千煦百思不得其解,女领导按理来说算是成功人士,应该有着良好的家教,父母也都是体面人,为什么宁可相信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亲女儿所承受的伤害呢? 又不是千煦的傻逼爸妈…… 审完了巨大的银团贷款合同,这玩意明明有银行业协会给的模板,但对方法务改得特别细,把“以及”改成“且”,还把很多条款标红,搞的千煦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千煦一脸疲惫地上了回家的公交车,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立刻向南山法院申请保全xx公司,他在你们行应该有八百万左右的不良,财产线索我发你工作邮箱了。 这个号码他就算喝了孟婆汤都不会忘记,是常埼的,跟那张名片上是同一个。 千煦拿到名片的时候,不光通过号码搜了微信,还搜了一切能用手机号查找的软件,比如支付宝转账,甚至可以转。他心虚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在确定这张名片的真伪,确定一下这号码背后是活人还是人机。 他立刻跑回法务部,和程总面面相觑,但是宁可信其有,两人熬夜做完了保全材料,第二天一早递交法院,痛陈厉害,飞速完成账户冻结。 果不其然银行柜台已经有人在闹事,说我这好几百万为什么转不出,当然是因为涉诉了啊! 建筑公司的工程款和工人工资保住了,银行债权也保住了,涉案公司账户的使用者也在后一天被监察委调查虚假交易偷税漏税的情况,好像是涉及一起巨大的非法资金转移案。 具体细节也不问常埼了,毕竟这不是他一个小法务该了解的,也不想问他怎么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以侵犯个人**的方式帮了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了,他提出周末请常埼吃个饭答谢一下。 当然,也是发的短信。 千煦似乎觉得,没有对方的同意,擅自加微信是一种冒昧。 常埼解释说是饭局上某个老板说要把资金转到境外,但同时表露某个子公司还欠银行债务,就顺带告知。 还问:我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千煦有些不知所措,打电话意味着能听到常埼的声音,就算是由声带振动转化为电信号再转化成声音信号……他面对常埼的时候总不能做到绝对的冷静,总会做些过度思考。 而且打电话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说“您好,这里是法务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在常大律师面前有些班门弄斧了。 他只好说,有点晚了,我要睡觉了。 “好,早点休息。周六见,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来安排就好。” 啊啊啊谁她妈睡得着! 千煦看着这段自带语音的短信,那句“早点休息”之前有在他耳边听到过,所以完全脑补得出来,完全啊! 那是像狐狸一样狡黠的冒着热气的喘息。不过总归是想让他早点休息的。 千煦抱着被子翻滚,一边愁没有合适的衣服,一定要容光焕发貌美如花地把他比下去!昔日同学见面,不就是比谁过的好么?那当然要打扮的贵气帅气骚气(?)一边想淘宝下单衣服又怕周六邮不到,就算是同城的店铺也可能没那么快发货。 不想了,明晚去优衣库或者无印良品逛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睡觉,千煦想着要不一头撞墙上给自己撞晕就算是睡着了吧。 第7章 都是约饭惹的祸 商场的优衣库有季末折扣,79元一件的短袖,千煦拿了三种颜色去试穿。 不对!我在干什么? 他似乎在看哪种颜色更配自己,可它们都是普通的短袖啊,今天必须有一个晋级吗?晋级到全是衬衫的衣柜里?然后穿给常埼看? 衣柜里除了衬衫之外其实还有两件白短袖的,只不过是当睡衣来穿,有些皱巴。 但也能穿!所以凭啥要来买衣服? 就离谱。千煦还是买了一件带花纹的黄色短袖外套,打算套在白T外面搞个叠穿,毕竟优衣库的模特就是这样穿的,又搞了模特同款的米黄色休闲裤,他觉得自己帅呆了,有日系美少年的感觉了,道枝骏佑!年轻时的锦户亮!非常之可以啊。 回去的路上小秃子给他打视频,是他跟哲哥在海边挖生蚝,退潮后的礁石上密密麻麻,千煦密恐都犯了,表示别送到我家来,我可不敢吃,这水指不定跟下水道通着的。 旁边的人问:小哥哥在直播吗,想不想加入团播,包比你现在的工作赚钱。 嘶……现在团播这么火的吗? 视频里的小秃子说你是不知道他什么工作,他可是大律师!**官!**师!埃及法老!金轮法王!没什么比他更赚啦! 总之是把那人打发走了。 千煦拍拍脸:我这么好看嘛? 哲哥:哥们每天早上洗脸不照镜子的? 千煦:……那我和常埼谁帅? 哲哥:那还是常埼帅,因为你问的是帅而不是好看…… 千煦:cao(随即挂断 回到家里打算把新买的衣服洗一水,再熨平褶皱,明天好帅死常埼,让他看看谁才是主人(?)但是水洗标上赫然写着: 不可机洗不可漂泊不可熨烫 不是哥们!你这不行那不行,难道让我手洗伺候你这个祖宗?! 千煦每天手洗内裤就觉得够麻烦了,真?冷脸洗内裤.gif,他觉得其他衣物都应该是能塞进洗衣机的,对自己没看水洗标追悔莫及。 他气得把衣服往床上一丢,钻进被窝,明天穿麻袋算了。话又说回来,引用之前那个问题:你为啥要穿衣打扮呢??? 为悦己者容?那肯定不是啊!我只是想着,要在合照中打败他而已,要让我的好哥们知道,我才是二中校草!我也是要面子的啊!千煦蒙在被子里想。 不是哥们,你还想合照啊? 总得合照一个嘛,老同学见面,留作纪念也好,毕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不是哥们,你还期待下次见面啊? 脑子里的“哥们”总是精准吐槽,千煦只想赶快睡觉。 地点定在了东湖地铁口的游轮码头,正好可以看到江景日落。千煦提前查了下好像是一家游轮omakase,以前他经常买一份寿司当作午餐,常埼可能记得他喜欢吃三文鱼。 天哪好精致,只是有点子贵,千煦刷着大众点评的图文,但既然说要请客,那必须迎合我们常大律师的选店。 千煦有些许的紧张,但这紧张毫无来由。常埼只要想,可以来公司堵他,来宿舍接他,他的工资、他的案子、他什么时候去哪个法院开庭,连他所有的账号都能用律师调查令给查出来。但常埼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他感到不适的事情。 就是那种完全凭借对方来遵守法律底线和道德底线的紧张之感。 他应该安心才对,他面对的是常大律师。 这家伙只有高一的时候当过“反派角色”,高二那次暑期夏令营之后就完全站在了千煦的一边,变成了千煦的小帮手、小助理、彻彻底底的娘家人(?) 高一的千煦是生物课代表,因为老师们仍然不死心让他学文科,还在想方设法提起他对理科的兴趣,毕竟理科可选择的余地大大滴。 千煦有在好好学习生物,有节生物课后,千煦和老师一起去办公室拿试卷,他聊起公交站有那种断骨增高手术的小广告,刚打算说这种手术没有科学依据,一旁的常埼凑上来说:“别做,谁做谁傻逼!” 一向和蔼的生物老师震怒:“常埼你小子!怎么能说傻逼呢?成绩好也没用,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呀!” 老师平常不反对同学们偶尔说脏话发泄一下,但是常埼想要带坏乖巧的千煦,而且很显然把人家吓到了,抱着作业本身形一顿,躲在老师身后委屈地瞪着常埼,这谁能不心软。 “老师,你也说''傻逼''了。” “你这孩子,我那是在引用你说的话!” “略~总之这种手术谁信谁傻逼!” 常埼跑了,视线一直盯着千煦,直到彻底转过头。千煦心里有些发毛,觉得这人真坏呢!偷听别人聊天都不听全就插话,真没礼貌,是个反派角色,嗯。 常埼的学痞感很强,经常穿着拖鞋来上学,体育课则会换上运动鞋,于是放在教室椅子下的拖鞋被一群坏男生扔来扔去,直到歪歪扭扭地躺在走廊,还是千煦捏着鼻子把鞋拎回去,塞回他座位下面。 千煦想着要不撒开鼻子闻一下,要是这人脚臭,他立马可以公布于众,在走廊举起鞋子大喊“常埼脚臭!”以他的公信力不出所料全年级都会相信的,以此报被他骂傻逼的仇。 但是他没有勇气松开捏着鼻子的手。 千煦,一款著名乖宝宝。有次小秃子在宿舍泡了一盆袜子,一个月没洗,每天撒点洗衣粉当鱼养,他还帮忙端盆子送到洗衣房来着,拯救一下生化武器。 他对于臭男生没有丝毫的信任就是了。 他面无表情地进9班放完鞋就离开了。9班的人看见他进来都安静了,谁知道这位板着脸的小同学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是外班人,还是女生们都喜欢的乖宝宝,看见他们乱扔常埼鞋子,为他打抱不平也是正常。 但他捏着鼻子! 班里有人小声蛐蛐:常埼是不是脚臭。 千煦离开的前一秒扭头:不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9班炸开了锅一样发出充斥走廊的爆笑声。 总之他没有报之前被叫傻逼的仇。他从来都没有报过,总是在关键时刻反水,维护常埼一下下。 千煦来的早,站在岸边等游轮靠岸,没想到常埼已经在上面了。他站在甲板上,像一帧被风剪开的电影镜头。 海风将他微乱的额发掀起,露出清晰的眉骨,发丝在落日余晖中泛着浅棕色的毛边,白衬衫的领口灌满了风,鼓胀又塌陷,像帆动。 千煦终于懂得了顶级美貌带来的刻骨铭心的杀伤力,他有一瞬的心脏骤停心肌梗塞心室震颤(?) 常埼摘下茶色的墨镜,歪头朝他一笑。 游轮鸣笛靠岸的刹那,岸上的人潮开始骚动,而他的轮廓却愈发静止。千煦被迫不及待想上船的网红情侣们推挤着往前走,仿佛置身海浪之中。他跟常埼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有些怀疑自己此刻的表情会是怎样。 他之前看B站的面试课程,老师说永远不要低估外貌的作用,如果你能给对方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有可能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对方的心,心定住了脑便会跟着走,直接跳过各种冗长的权衡。 这位常埼同学又是怎样拿下北大教授、律所高伙、外国客户、高院法官……那么多人的心? 总归是不差他这一颗心的。 已经有人在跟常埼搭讪了,他自然而然地跟对方讨论工作,顺带指出对方头疼的问题,见缝插针递出名片,对方见他是律师,大喜,进而问他做过哪些案子、最近哪些行业案发多不景气、胜诉率怎么样、年薪应该有100个吧……常埼每个都回答出那么一丝云里雾里的重点,却又没完全摊开来讲,但足以讨对方欢心,以至于千煦觉得这个人立刻就要把自己的事情委托给他。 常埼还在给对方介绍家族信托,余光冲千煦一笑,勾引他过来。千煦只要走到二楼甲板上就能加入这段对话,顺便推销下城镇银行的信托业务。 但是他没有,他在楼梯口站定,等待对话结束。 千煦只觉得他在炫技,若是贸然闯入,有些尊严就碎掉了。 他真正见到常埼,才会觉得距离好远。 就像上次去他家里一样没有实感,之后的两人表现得也都像是没发生过,不会提及,不会评价,不会进一步做些什么。 千煦很享受这种关系,可以随时存档删档,回到上一个复活点,或者跳去下一个复活点,让人毫无负担地想要靠近。 于是他就鬼使神差地复活在这游轮上了。 游轮过夜准备[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都是约饭惹的祸 第8章 这章还在吃饭 常埼告别萍水相逢的大老板,招呼千煦去订好的包房。 大厨介绍餐品用料和上餐次序,服务员让千煦从木制盒子里挑选一双今日用餐的筷子。 常埼给千煦倒好麦茶,双手奉上,并将瓷杯带有花纹的那面朝向他,这个略带旧式文人气的动作让千煦感受到一丝敬重,但紧接着常埼问出的话让他紧张起来: “最近还会低血糖吗?” “那之后就没有过……我就那一次低血糖,被你逮到了。”千煦知道他说的是高中时。 那是大课间,9个班级在操场上围成圈逆时针跑操,千煦在7班常埼在9班,中间隔着个8班,其乐融融(?)地跑上四圈就回教室上课。 千煦有时候估摸着要体力不支了,会在第二圈的时候出列系鞋带,然后在7班跑第三圈时入列,这样少跑一圈,以此偷懒。 这是千煦为数不多的狡猾时刻。 但是某次大课间,千煦系完鞋带并没有在下一圈加入班级。他感到一阵晕眩,脚底也不知向哪个方向发力才能站起来,他感觉后颈渗出冷汗,吞咽时听见自己耳膜鼓动,心脏像是在耳朵里跳。 千煦想再次追上7班,他用手指抠住裤缝试图维持平衡站起来,但被常埼抱走了。 是的,常埼直接抱起就走。 千煦眼前像黑白彩电一样,只有太白金星(?),他以为是体育老师过来拯救自己了,便往这人怀里缩一缩来保持平衡,而后听见斜上方常埼的声音:老师他不舒服,我带他去校医室。 千煦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听一个貌似是医生的老头跟常埼说,看这小同学面色煞白眼下乌青啊,应该是总熬夜休息不好,也不怎么吃早饭,胃里空空,都能吐酸水,你知道蚱蜢吗,挤它肚子就会吐酸水…… 常埼发出荒谬的笑声,问给他喂完糖果多久后会好转,老头说吸收了就好了,你看他要是还不醒,我这有还一袋白砂糖,你直接倒他嘴里,记得灌水,别渴着(???千煦十分怀疑这人真的是个校医吗) 老头说他要去修剪绿化带了,太阳上来之后会热,只能趁11点前的功夫。 他走了,留下常埼和千煦面面相觑。 果然,这人只是个保洁大叔! “感觉怎么样,”常埼轻轻坐在窗边,“有哪里不舒服吗?” “唔……还好,你哪来的糖啊?这糖几块钱,我给你。” “路上遇到学生,抢的。”常埼觉得有些好笑,随便编胡话试探千煦的反应,看看这小家伙是想广播找人然后支付对价,还是权当紧急避险就不给了,何况这“抢劫”也不是他干的。 “那……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千煦一本正经地想要找到那位不存在的好心人,常埼才说实话:糖是校医大叔的。 还让他睡一会,说校医在他醒来之前嘱咐的,上午的两节课都不要去了,好好休息。 千煦懵逼了,因为他一直都是清醒的,除了老眼昏花(?)和四肢乏力外,他的耳朵和脑袋都能良好地运行,从进校医室开始,他就没听校医大叔说过这话。 “乖,听话。”常埼给他盖上被子。 千煦乖乖地躺在床上,真的睡着了。他太困了,昨天让父母在月考成绩单上签字,他们见千煦年级排名退步了10名死活不签,非要他把所有的错题整理成册,默写一遍标准解法,这一搞就是凌晨三点。 早上六点起床,父母生气了没给做早饭,神他妈薛定谔的早饭!千煦喝了点凉白开就去上学了。 其实千煦早该料到父母阴晴不定经常不做早饭,但昨晚要是说出门买面包估计会被打死,在人家气头上说要买吃的,还用的是他们的钱。 醒来时千煦发现自己在上铺。 奇怪,这校医室的床应该只有一层才对啊,千煦坐起来看见常埼在下面换衣服,他朝后转头:“你这睡眠质量挺好啊,被搬走了也没发现。” 赣,这是常埼的宿舍,高贵的单人间! “我……我好了,我完全康复了,我要回去上课了。”千煦想下床,但没踩稳梯子,差点一头扎在地上,被常埼接住。 常埼把他搂过来,低头在他耳边讽刺: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不用给我磕头吧。再说这也叫完全康复?好好躺着,水和食物都在桌上,我中午下课来找你。 常埼走了,门也锁了,千煦真正到了“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的境地,他只好吃吃桌上的卤牛肉和水果燕麦片,又在浴室冲了个澡。不过常埼真的12点准时回来接他去吃饭,他也纳闷常埼是不是提前五分钟跑了,毕竟教学楼到宿舍是有段距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煦突然意识到常埼从外面锁的门,相当于里面反锁,那他完全可以从里面打开。 但他竟然相信常埼的举动没有一件是多余的,相信常埼的钥匙真能做到锁住他,于是乖乖被锁了一小时,但是转念一想以常埼的尿性,没把他绑在床上强制休息都算万幸。 第一道餐前甜点是香梨雪花鹅肝和花雕青梅渍甜虾,常埼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先品尝。 千煦看这些小盘子装的菜很精致,随手拍下来发给小秃子和哲哥。 很快,“牛马群”的弹窗弹出来: “柳总吃挺好啊!这是omakase吧?” “哟哟哟,一个人吃板前料理呢?” 常埼想知道他怎么回,因为这图片看不出是在包厢里,他们俩并排坐着,前面是厨师在做菜,他完全可以说一个人在吃。 “不是,和高中同学,你们认识的。” “谁啊?常埼?” “不会吧不会吧是常埼?” 千煦回了个“?”就把手机放下了,专心吃第二道甜品桂花杏仁豆腐。常埼也很开心,这小家伙一向诚实。 又上新菜紫苏文甲墨鱼海胆包,千煦迫不及待地啃上一口!常埼把前面几道被千煦“打入冷宫”的菜做一个厨余清理。 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哥几个去商场吃饭,常埼会抢他的剩饭吃,周围哥们直呼变态,但千煦知道常埼通过观察他吃饭时的表情判断这饭巨好吃于是抢过来。 但是问题来了,寿司每种口味只有一个。千煦觉得咬一半让常埼尝尝剩下的很不妥,想想就脸红得不行,就问厨师能不能借下刀子把寿司切开。 常埼撑着脸在桌上,只觉得好笑。他眼神暗示厨师说没有刀子,让千煦羞愧地看着他吃自己剩下的。 但这厨子理解反了,拿来工具箱,里面大大小小的刀具任君挑选。 千煦选了个趁手的小刀,开始分割12贯寿司。 “你一个,我一个,嘿嘿~” 好家伙,这是把他吃开心了?那么晚上乘轮渡去B市过周末的计划也……通? 常埼看着整齐码放的“一口寿司”们,眼底笑意更浓,右手抚上千煦雪白的脖颈,摩挲着突出的骨节。 “嘶……你干嘛,好痒!” 千煦摇摇毛茸茸的脑袋,常埼只好悻悻地把手缩回。 第9章 都是睡觉惹的祸 千煦吃饱后来到甲板上吹风,他觉得跟常埼去B市city walk(eat)一下也未尝不可。 上班之后就少有旅游的机会,小秃子是客户经理周末经常加班,哲哥也得陪女朋友,千煦大多数周末是在床上刷短视频度过的。 他最近刷的一个智斗坏领导剧比较爽,里面的坏领导不给批年假,问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就请一天假?这一天够干啥的不如安心工作?体检?怎么,上班给你发钱的还让你上出病来了?工作态度不行!请三天?请这么多天去干嘛?这段时间的工作交接给谁?XX?他会干你的活?你教他了?手把手教也得三周,你怎么这么晚才请假?回来打算怎么干活?好好干?什么叫好好干?好在哪里?……诸如此类,但重生后的主角能一一反驳,让他拍手称快。 果然人说的没错,上班了之后都是牛马,所有的人生大事都要靠请假来完成。 千煦歪头看常埼,他的头发被风吹乱的样子还蛮帅,比他自己糊的发胶更自然。千煦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炸裂的案子。 常埼反问什么样算炸裂,杀人□□抢劫贩毒放火爆炸?还是包二奶三奶四奶五奶?标的额巨大的?案情特别复杂的?还是被当事人骗了,根本不对律师说实话导致庭上被对方证据打死了的? 千煦笑,这些都是常埼经历过的,才会如数家珍。 他又问这顿饭是包在船票里的嘛,下船的时候付费吗?常埼笑着说你咋总是钻钱眼里,千煦反驳我这是诚信公民总惦记着不能白嫖! 这个客轮公司是常埼的客户之一,给了他免费的年卡,随时欢迎他带朋友小聚,常埼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招待得不错。 千煦还想着下顿再请他吃饭还人情,常埼已经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了:有些凉了,要继续逛逛还是回房间? 常埼的手在他把外套披在千煦肩上后就没再放下来,从旁人的角度看像是在搂着。 “放下去,后面有人看呢!”千煦拍拍肩上那只不安分的手。 “哪有人看~你正后方的大哥在给小三打电话要回礼品钱,远处那对情侣在亲亲的同时在掏裆,有两个人略过我们回客舱了,没有人在看哦~”常埼笑着。 千煦扭头跟上那两个人回了客舱。小跑似的,甚是可爱,常埼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今天算是吸饱了。 晚上服务员送来一些餐后甜品和水果,千煦边吃边听常埼打电话,一边从中学习些知识: 司法审计,大概是财务的数据太多了,法院算不过来,要聘第三方的审计人员进行审计;保密证据开示,大概是给律师看一眼证据,当事人都不能看,不能复制,当庭质证…… 诸如此类还有好多他从未接触过的程序。 常埼接完电话略带歉意地笑笑,说好今天不聊工作的,还是被你听见啦。 “上周害你加班了吗?”常埼合上笔记本,把手机放回床头,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的脸在床头灯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千煦歪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他。 “不算加班,平时也有赣到12点,转授权呀各种琐事……AiMorris是谁?”千煦从常埼刚刚那通电话里捕捉到一个英文名。 “哈哈,是我的合伙人,叫莫锐思,每天用AI写起诉状,法条都是AI幻觉,江湖人称Ai morris。” “这么离谱的嘛?客户竟然还相信他?” “这就是他的''能力''了,黑的说成白的,说这是小道消息、即将立的法、从法院那得到的消息、这只是个思路……诸如此类。”常埼坐在床边面向落地窗,已经换好家居服,“突然想到我还有一架要吵,我跟Aimorris说我开庭晚点到所里,傻逼行政非要扣我工资!” 千煦来了兴致,他蠕动到常埼身边偷看手机,想学习大律师吵架。但常埼肩膀挡住手机屏幕,自己坐高又不够,只好跪在常埼身后,脑袋能才伸出来。 常埼的飞书赫然显示如下对话: 行政:莫律只是知悉你晚到,并不是“这不算考勤”的意思哈~ 常埼:这是莫律批准我可以晚到的意思。 行政:嗯嗯,同意晚到和算考勤实际迟到时间是两个概念的。 常埼:你要是想扣工资,就去问莫律:常埼前天跟你说,从家里直接去开庭会晚到一些,是否扣他考勤。 行政:我会跟莫律确认这天按迟到还是请假处理。 过了一会,行政:莫律说不扣,但下不为例。 常埼:下不为例是莫律说的还是你说的?如果是莫律说的,截图发过来;如果是你说的,我就当放屁。 行政:我没有义务发你聊天截图,何况这是莫律的**。 常埼:是么,莫律跟我骂你了,那我也不发给你。 行政:关于这一点我会向莫律确认。 常埼:哈哈哈哈哈哈你最好去确认。 千煦爆笑出声!原来大律师也会面临烦人的行政!看这架势,常埼刚马不停蹄地打字,是已经魔法对轰有一会了,他现在也在手速飞快地打字骂人,疯狂怼傻逼行政和傻逼财务。 傻逼财务不给他报销去C市开庭的路费,因为他的出发地不是A市,他先去另一个城市旅游,再去C市开庭的,财务说出发地不对。 常埼边怼边关注着后方千煦的小动作,想着这家伙跪在软床上竟然那么稳,都不用扶一下他肩膀,或者靠在他身上的嘛?如果靠一下那他将会是多么乐观开朗幸福的大律师啊! 但千煦没有,千煦是背着手保持平衡的。 “好啦,别看我骂傻逼了,你先去洗澡,给你带了一套小睡衣。一次性内裤有XL和M号,任君挑选。”常埼摸摸千煦的小脑瓜,接下来是一场恶战,他必须用气死人不偿命的骚话拿下财务一千多块的机票钱,便想把乖宝宝千煦打发走。 千煦小声嘟囔着你有备而来啊连换洗衣物都带了!万一我不答应去玩,你这不白准备了……还好我不是那么扫兴的人! 洗浴的时候千煦有些怀疑这玻璃是不是单向的,里面看不到外面,但外面看得到里面。 但转念一想又没啥,都是男生,跟小秃子哲哥在宿舍的时候空调坏了不也全员裸奔么?但是在常埼面前就有点……不好意思?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身材不如他!如果是在大学公共浴池,那些魑魅魍魉99%不如自己身材好,就可以毫无负担地□□!肯定是这样,千煦细数他的朋友们都是有缺点的,他不太习惯跟各方面都比他优秀的人玩,这会让他无地自容。 千煦洗好出来,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前,睫毛上也沾着细小的水珠,眼神也略带湿润地瞅着镜子。 这下轮到常埼害羞得不敢看了。 千煦换上常埼给带的小睡衣,那是蓝白条纹的和式浴衣,恰到好处的尺码显得肩膀线条流畅而单薄,锁骨明显,就连胸前若隐若现的肋骨痕迹也看得出。 常埼仓惶逃进浴室,说要借着你放好的水温,不然有些酒店的水龙头把手总是往右1°是岩浆,往左1°是冰窖。 窝在松软的被子里,千煦感觉自己毛茸茸的,他点开被遗忘好久的手机,发现牛马群已经聊了99 : -完蛋了柳絮今晚要开荤啊 -常埼请人家吃那么贵的料理自然是没安好心,开荤or被开荤? -总之过了今晚柳絮也登dua郎了 -珍惜现在的柳絮,咋不回消息了?被日得灰飞烟灭啦? -你踏马能不能盼点好?我埼哥也是懂分寸的,第一次说不定不做到最后呢,柳絮还有一线生机! -哇靠你是不知道,咱们高中篮球决赛你没来,那天我们聚餐,有哥们问常埼赢了比赛拿了mvp,现在最想干什么,你知道他说啥吗? -说啥?无非就是想跟柳絮原地结婚呗! -大错特错!你还是太正常了,常埼就他妈是个变态!他说想亲遍人家全身! -哇焯???还有这等名场面? -千真万确!当时在海底捞,他还拿起服务员给的白色擦手巾亲了一下,毛茸茸的还冒热气的,哇靠那眼神!别提多变态! -哇焯!!!柳絮!柳絮快冒泡!你危! -你危啊—— -总之一定要买好套! -对!那玩意多晚都可以买的!美团跑腿就行!半夜也送货的! -你咋知道半夜也送货?你用过? -我……滚!现在的问题是柳絮得存活啊! 千煦看着他们急得团团转,甚觉好笑,他们的担心毫无道理,究其原因是因为常埼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露这种变态心理,即便表露,法律也不惩罚思想犯。 他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抱紧枕头,其实变态的是他自己。 他回忆起那次低血糖,常埼把他抱回宿舍之后,也是缩在像今天这样柔软的蚕丝被里,他有些想……于是在常埼的浴室冲了澡,用了他的香氛沐浴露,然后团在常埼的被窝里自己弄。 那是跟自己被子全然不同的味道,但很好闻很上头很想猛吸一口。距离放学还有45分钟,门锁着,窗关着,很安全。 千煦很少自己弄,因为他发育比较晚,初中大家都在比谁一天的次数多,他还完全不懂这是在干什么。高中为数不多那么几次,他发现完全控制不好手的力度,总是会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有一次小秃子拿着球进来寝室,千煦刚好抓紧被子,幸好篮球落地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但千煦此后没在寝室做过了。 但是回家更不行啊!父母在他房间装了监控啊!这导致千煦梦遗的次数居多,所以高中那次在常埼宿舍,他想到的竟然是这里很安全,可以来上一次。 所以常埼吃饭的时候问他有没有低血糖他才有些紧张。 另一边,浴室的常埼彻底确认这个浴室玻璃是单向的,他决定把这秘密烂进肚子里。 当然还有另一个秘密也一起陪葬,那就是常埼高中的时候丢了一条金手链,他怀疑宿管会进宿舍,于是给宿舍装了监控,就在床顶上那个角,隐藏在窗帘里。 千煦在床上的那段监控他反复观看。 第10章 都是中医惹的祸 早上10点多,阳光像金箔一样从落地窗泻下,常埼坐在窗边的桌子上看电脑。 今早客户集体炸圈,有个日本客户在跟经销商的承诺函的要改;对接的越南律所发邮件催商标,但他们怠于联系越南的商标代理机构,反而催常埼这边提供亿些现阶段不需要的材料;这还没完,还有一个客户在美国,收到了美国律师和中国律师给他的律师函,让常埼处理律师函的事儿。 这大周末的全都是急事,常埼不在所里也只能先看个大致情况,周一回去处理,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早上还去健身了。 他7点醒来,把二人的衣服拿下去洗,不用屋子里的洗衣机,怕吵醒千煦;然后去健身房,中间算好时间点千煦爱吃的千层面和奶油蘑菇汤,因为自助早餐10点就停了,他掐指一算某人根本起不来。 昨天这家伙还挺兴奋的,周日确实需要睡个懒觉休养生息一下。 把衣服从烘干机里取出,常埼回房间发现外卖也正好送到门口,正好9:30。悄咪咪冲个澡,连拿放沐浴露的瓶子都要用指腹垫着。常埼:一款不吵人的究极好舍友,全力捍卫每个人的睡眠权益。常埼看千煦蜷成一只虾米在睡,他凑过去想听听细软的呼吸声,但可惜千煦睡觉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声音。 千煦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软的阴影,常埼把头埋在他枕边嗅了嗅,“宝贝该起床啦~” 常埼在对方不清醒的时候才敢用些大胆的词汇,这样可以反驳对方幻听了,嘿嘿。 “唔……才几点啊……”千煦发出毛茸茸小动物般的哼唧声,转向另一侧背对着常埼。 有点子萌,常埼想趁机抚摸千煦的背,但又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很擅长延迟满足。他知道这个周末过后就又回到互不干涉的日常,况且现在也只是高中同学儿时玩伴聚个餐的关系。 不过他很享受追人的乐趣,甚至以前口嗨的时候也没想过告白,更不需要千煦答应他什么。 他一向游刃有余,因为没有对手。 这是个稀松平常的美好周末,千煦没有工作日被闹钟吵醒般垂死病中惊坐起,而是仿佛梦中人在唤他那般,潜意识觉得可以再赖床一会。 但他闻到brunch的味道,立刻睁开眼。常埼坏心眼地打开外卖送到他面前,像是用食物在引诱小动物出巢穴。 千煦精神了,但感受到下面有些凉,又弹射起步去洗手间换胖次。 他反思自己,可能觉得常埼身边是安全的?才会有这种想法?可能太久没有过了?上个月都在研究破产重整的案例?经常看着书就睡着了?嘶……总之不大正常,他摇摇头,千万不能让常埼发现。 千煦像小仓鼠一样挖面喝汤,一边偷看常埼工作。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能再美好,醒来有早饭,衣服晾干干,老婆孩子(划掉)热炕头,这就是长辈说的有人做伴的好处?但让他结婚生子他又觉得对女生太不公平,资本家都不带这么压榨的。 常埼坐在阳光里,T恤透光导致千煦能看出他胸肌的轮廓,刚晨练完有些充血,阳光落在他敲键盘的手上,指节分明,骨感而有力,可是下一秒: “你先穿衣,我给这帮越南老表发个邮件,马上就好。” 你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合作方的嘛!千煦笑,这家伙还是高中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傻逼财务怎么样啦?给你报销了嘛?” 千煦背对着常埼在换衣服,为了不使空气变得暧昧或尴尬,脱到一半的时候扭头关心一下他的报销款。 常埼嗖一下收回盯着千煦腰窝的热烈目光,“嗯,傻逼财务最后说可以报销A市到C市的价格,我还得提供证据(机票价格查询截图),一千多只报了八百……风水轮流转,你看他以后落我手里……咳咳,恶人有恶报。” “啊哈哈哈报回来一些就好,剩下的我来补上,请你吃饭!”千煦替他开心,毕竟城镇银行的财务更离谱,他和程总坐同一趟火车出差还是邻座,财务给程总报销了但不给他报,和同事吐槽后发现还有很多类似情况,也是离离原上谱。 “好呀,中午吃你爱吃的。此前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常埼合上电脑。 去的地方是一家中医养生馆。 七层高楼的铺面前悬着一块乌木匾,推门扑面而来一股药香,是常埼的知产客户开的馆,祖上五代老中医,平日根本预约不上这位老先生。 千煦有些惊奇,这家店装修古朴,里间药柜高耸入顶,几百个青瓷小罐标签上墨迹斑驳,但又有电梯和电子显示屏,小护士们也白衣白帽的很现代,但又端着石臼和铜杵…… 常埼带千煦直接上七楼,请老先生看看。 电梯里的小护士在八卦哪个富豪的明星老婆上周来过,老先生说每周一次就能怀上,不用多,多了适得其反呢。 千煦有些紧张,看到停靠层的展览区,医生们都是名校博士,老中医的话,应该算是跟北大医学博士同等的?给自己这个法大本科北**硕如今混子看病?又不是啥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要不,直接把常大律师推出去让老先生给治治算了。 七楼到了,常埼揽过千煦,周围的小护士在猜测他们俩是什么电影明星,是什么奇特的关系,但常埼丝毫不受影响。 老中医摸摸他手腕说,小伙子你是不是经常运动啊,每周都会剧烈运动? 千煦摇摇头,说不算剧烈运动,只是每周跑步两三次,从公司跑回家,也是连跑带走的,不然都没有什么时间运动了。 老中医先给测了血压。 不测倒好,千煦发现自己除了低血糖之外还特么低血压,低压55高压90,常埼都直呼牛逼! 常埼紧接着问千煦之前的体检报告都怎样,但体检只检测出了贫血,可能那天被业务部门气得高血压,完美中和,千煦甚至在三高啤酒肚老哥们的对比下显得比较健康。 老中医又给千煦复测了一遍,血压还是低。“小同志,你这个脉虚的厉害啊,你是不是经常感觉疲劳?久坐或蹲着之后站起来会有很长时间的头晕眼花? 千煦说全中了,我是不要卒了,老中医笑着说倒是远得很,你现在有养生的意识,就不晚 。你这种体质不要剧烈运动,走路即可,刚下完班跑步几公里对你是一种消耗,洗澡不要超过半小时,平时多吃补气血的食材,我也是头一次见男孩子比人家高龄太太连生三胎还虚弱的…… 千煦:别骂了别骂了!乖乖抓药去了。 常埼跟在后面:你这些中药寄到家要冷藏保存,要每天两袋按时吃,不能当代餐吃,还要正常吃饭…… 千煦:师傅别念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当代餐,这不就是代餐营养液(?)嘛! 常埼一时无语,到中午饭的时间了,千煦要吃贵州烙锅,常埼怀疑他祖上是贵州人,连着两个周末都吃贵州菜。 然而常埼刚想说的是,如果你需要人监督你喝,可以来我家。 但还是算了,太奇怪了,常埼的埼。 暗恋就是要暗中观察暗中作梗暗中暗无天日暗度陈仓暗暗送秋波暗室欺心暗箭伤人暗察明访暗昧之事……等等,划掉暗中作梗和暗箭伤人。 第11章 都是屏蔽惹的祸 常埼下周要准备在B市的许可贸易年会上摆展位,于是他把千煦送上回A市的出租车,就回B市分所去了。 以他的经验,跨市拼顺风车比坐高铁要舒适,便用自己出门必打车攒出来的高级vip给千煦打了车,吃饱了刚好睡一觉就到了。 千煦也没拒绝,毕竟两人工资差距太大,再客气可真就是流浪汉拒绝富豪的施舍了。 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宿舍在哪,能在app上准确无误地输入目的地,甚至馨城家园南门离16栋最近都知道。 常埼打开小程序帮自己的实习生贺甜刷课,那是律师资格考试前要刷完的网课,贺甜周五晚上拜托他帮忙倒序刷课不然周一截止了就卒啦!常埼看在她为此次约会出谋划策,让千煦满意的份上,直接开16倍速帮她刷,里面讲课老师的声音已经不是人类了,真要命。 他自带外星语般凌乱的bgm,点开“ngk启动”文件夹。千煦曾在客房趴在他电脑边吐槽,这个ngk是什么呀,启动之后是什么效果?像原神启动一样嘛~ 千煦是个很内向的人,从外部观测。如果看见他站在地铁里、电梯里、奶茶店门口……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知道。他几乎不敢和陌生人对视,走路时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陷入等待即陷入紧张。 但就这样,他也会跟朋友开玩笑,会缠着常埼讲炸裂案子,会承接朋友的法律咨询,还会在朋友不想透露真实身份时替他们在12315上投诉,写诉求简短有力,命中相关规章的核心制度,被投诉的店铺两周就停业整顿了。 常埼有些莫名的骄傲,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好,却还要贬低自己说什么北大混子、都看第一学历、法硕就是水……诸如此类。常埼知道千煦是二战上的法硕,法本招40人他排了35,算上面试成绩掉到39名,总算擦线进。 他也知道千煦不太适合面试,太文静,面对教授们的提问只答分析和结论,不爱发散,准确地说,不爱装蛋。 说伽达默尔就不能只谈哲学诠释学重构法律解释理论,要谈萨□□的历史解释方法和拉斯克先验结构和价值判断,还要批判凯尔森的规范逻辑。 不能侃侃而谈是法学生的大忌。 常埼在大三时获得某红圈所的实习资格,是因为他把模拟法庭的经历说得神乎其神,Jessup、ICC、贸仲杯、北模……有些团队中他只是个backup,但他能把团队整理的资料消化到位,且极有自信地要一万元实习月薪,虽说被砍到八千,但这也是面试策略的一部分。 在实习的过程中,他认识了很多奇葩律师,有的所学专业与法学毫不相干,但能陪客户打高尔夫拉来客源,再交给专业的法学实习生来做,自己分八成以上;有的靠实习生给写的论文发表在各大期刊走学术派路线,时不时去高校搞个讲座沙龙,趁机招揽一波实习生,搞可持续发展;有的电话簿里面全是司法局领导和区级干部的电话…… 律师要有能力,但不限种类,巴啦啦小魔仙甚至都能干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常埼一开始靠着盲目自信拿到案子后,本想走AI律师路线,但他发现AI并没那么好用,生成确实快,但校正的用时甚至超过自己写一篇答辩状。 总之还得一步一个脚印,他现在给Aimorris当下手,权当看他怎么圆谎,未来观测大律师的塌房,好从他客户中分走一部分自己独立出去。 是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独立。 一开始打算挂完证就独立,但那样独立没什么意义,没有自己的客源,Aimorris的客户们还没那么信任他;后来打算干个两年积累经验,把Aimorris如何喂AI给学来,但这个时候也还尴尬,不如搞一波继承制,哪天实在看Aimorris不爽了,“不小心”把他过度依赖Ai的事情抖给客户……嘿,怎么着!客源这不就来了么。 常埼是这么打算的,他现在舍不得过于丰厚的年终奖,在哪个时间离职似乎都不那么值当,除非卡在发年终的后一天。 同一团队的李凌律师曾说,他的短板在于搞知产却没有专利代理资格,这个资格是要本科非法学(一般是工科)硕士法学才能考的,如果常埼不能独立代理专利,纵使他能看懂客户拿来的专利设计材料,能写申请材料,也只能寄人篱下,被有资格证的律师分走钱款。 相当于你是个精通乐器的桥洞乐手,由于没有考级,无法在音乐厅挂牌演出。 但常埼目前还只是个授薪,有大把路径可以尝试,专利不行还有商标、著作权,他对此不以为意。 李凌律师被之前代理过的公司挖去做常法,月薪降到3w,但他觉得舒适,能陪老婆孩子时不时去个迪士尼什么的,挺好。 常埼还年轻,有闯劲,他想亲眼看看更大的平台,想看看主宰世界运行的都是些什么人,尤其想看99%的财富掌握在那1%的人手里。 他既想买房又想周游世界,在鑫城嘉苑刚装修好的房子里回忆在联合国实习时曾去海牙国际法庭旁听,他想打卡尽可能多的国家,只为给某人更好的旅行攻略,虽然某人的护照锁在城镇银行的保险柜里。 千煦打了个喷嚏,他在跟小秃子视频,看他炫耀自己做的见鬼饭:先是用空气炸锅烤了鸡胸肉,出来又柴又硬根本咬不动,小秃子灵机一动放进榨汁机里倒上水,做了杯《鸡汁》。 “柳絮腰还好腚还好?” “好得很!常埼又不是什么禽兽,他就带我吃吃饭,到处逛逛,没像你俩说的那样。” “竟然?是个忍者,吾辈楷模,他都带你逛哪了?回头也带哥几个去去!” “别提了,哪有人周末逛街去中医院把脉的,还给我开了一兜子中药,后来又吃的贵州烙锅,那玩意一绝啊!我终于理解老马说的''烫烫的菜籽油''了!灵魂之子浇给!然后又去室内蹦床,我特么蹦了一会就已经不能走直线了,感觉地都在晃,常埼还在给我表演翻跟头。” “哈哈好家伙哈哈哈哈哈!他给你表演翻跟头?是求偶呢还是求婚呢还是找挨揍呢!” “笑死,他就单纯给我表演一下而已,但是他要跳得很高才能翻,落下都要把蹦床扎出个洞,还挺惊悚的。” 千煦挂断视频准备看看程总发在群里的清收案例,这个群只有程总和他两个人,但所有的部门都要建立工作群,于是程总私发他早餐帮从食堂带个鸡蛋,而把案例和新规发在名为“法务部”的二人群里。 程总最近从支行网点物色到了一个有法考证的小青年,只要通过人力部的面试筛选,就能加入这个群,给千煦分分忧。 千煦也希望这个进程能快些,下周又是三个庭,一周只有两天不开庭的日子啥时候能结束啊! 当然是请好外聘律师的时候。 奥对!外聘律师管理手册!可是这东西就算现在写出来又有什么用?总行还得招投标,招投标之前还要律所报名,得够数量,又是一阵子写材料…… 诶,要不,怂恿常埼那个实习生先报上名?叫什么来着,贺甜是吧! 贺甜曾经给千煦送过受理案件通知书和保全裁定告知书,银行有了这些才能走流程,于是千煦加上了贺甜的微信。 自然是常埼的安排,他瞅见执行法官桌面上有一沓城镇银行的材料还没来得及寄出,同城寄快递就不费这两道手了,就给千煦送了。 在没加上常埼的微信之前,千煦是通过贺甜的朋友圈来了解常埼的日常的,好久没看了,今天翻翻: 常律今天怒怼傻逼行政!爽死姥子! 常律杯子里有大大小小五只蟑螂,他竟洗洗接着喝卧槽!说是免费的康复新液,太特么yue了! 常律今天下大雨穿洞洞鞋来上班,脚趾都插在洞里了! 傻逼行政暗恋常律,故意找茬,这鲨臂女的最后被常律骂哭了,活该! 常律把椅子坐碎了,快190的人应该得有个150斤吧,也不知道是椅子太脆还是他太重,或者都有 空调漏水,常律电脑进水啦哈哈哈哈哈! 傻逼财务不给常律换电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硬刚财务!这才是我来律所学到最宝贵的东西! 傻逼财务给常律换了个两千五的国产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国产电脑点一下卡八下!常律给砸了哈哈哈哈哈像那个熊猫摔电脑的表情包哈哈哈哈! 常律撞见刘律和韩律办公室play!真她妈大胆!我想调监控他不给批,小气! 傻逼行政说我偷吃会议甜点侵占他人财务,我糙他麻辣隔壁!那玩意不就是给我们吃的吗?常律吃了四个呢怎么不说他?帅就有理? 常律给嫂子买蛋糕踏马用我的名义送!能不能做个男人!DQ的冰激凌蛋糕浓情时分,也不问问嫂子能不能吃凉的,要是不能吃,他这不傻逼么! 千煦一惊,这是一个月前的事,城镇银行的保安室打来电话说有给千煦的生日蛋糕,以为是客户送的,于是千煦拿上来跟程总分了。 他的常律,可能真是个傻的,千煦跟程总那天吃雪糕吃得眉心都疼,可是又没其他人吃冰的,只有他俩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在狂炫。 总之贺甜的朋友圈全是吐槽,跟常埼狂霸酷炫拽的高端商务朋友圈完全不一样。 千煦笑,贺甜能把所有人的称呼前冠上“傻逼”二字,甚至是自己的带教律师,能做到如此一视同仁的律师助理不多了。 且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对事不对人,有时夸赞(?)常埼的果敢,有时又骂他不体恤“嫂子”,未来应该会成为就事论事的好律师。 但随着指尖下滑,千煦马上笑不出了: 哇焯今天见到嫂子了,在银行上班,嫂子真漂亮啊显得我是个来姨妈的张飞啊还是李逵反正就是那一挂! 嫂子的腰,杀人的刀!顶进去能看出形状的吧!啊啊啊啊嗑死我了彻底睡不着了!常律不让我乱发,我只能仅家人可见了 不是哥(姐)们?你要不再确定一下真的设成“仅家人可见”了吗??? 你确定不是选反了吗!!! 千煦尖叫跑开。 第12章 都是法审惹的祸 早上8:30,千煦走进城镇银行大楼,但人脸识别机器装作不认识他,新来的保安也拦住这位“同学”,千煦只得掏出oa给他看“法务部副总经理”的个人资料,给保安大哥吓坏了送他两个橙子。 用藏在走廊灭火器箱里的钥匙开了办公室门,千煦看见桌子上已经堆了十来份合同。 他周五晚八点下班,周一早上就这么多,大概率是周末加班的客户经理来分行放的。 大家都不容易。 既当牛马又当猪狗,被当猴耍还得**(bushi) 他想把那几个加急的尽快审完,可70多页的鬼话它不过脑子啊! 看得出来这份三方协议是由双方协议改成的,乙方一会向甲方退钱一会向丙方退钱,银行作为乙方岂不是亏大了? 而且预留印鉴样式变来变去,第12条写着“XX公司资金托管专用章”,第14条又变成“XX公司监管账户专用章”; 下一份的借款合同也由于客户公司比较强势而拒绝使用银行格式文本,客户违约时银行扣划竟还需要经过客户同意?!还要逾期五期以上才行?! 配套的抵押合同竟然还要银行给抵押财产买保险??? 血压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但想起程总的话:你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不是法盲。 很奇妙的双重否定句。 事实如此,前一个“不能”旨在让千煦降低期待,后一个“不是”指业务部门可能看都没看就同意签署这份合同。 毕竟那么多指标压身,要把精力放在产出更大的事项。 他只好静下心来担任起最后一道防线。 入职快两年,千煦写的法审意见已经很少被程总改动了,大多数时间他俩思路高度一致,很快签好扫描给业务经办。 千煦的前任法务副总刘云潇有时来办公室转悠,说年轻人脑子就是好,我在这个岗位刚干两年的时候,程总还不敢让我独自开庭,写的法审意见也经常被一个红叉划掉,又得厚着脸皮让业务重新递交。 小刘总其实很厉害,他毕业于中**学院,但主打一个“非诉手段”解决问题,他教千煦一招:当你翻遍法条仍然无法解决问题,就在deepseek里把你的问题前加上“如何用卑鄙的手段解决”字样,答案五花八门包治百病; 他同时也是全行的舆情管理员,靠着下跪求饶的方式向客户赔礼道歉并安排无关人员录像发到网络引发舆情进而依靠群众向银监施压剔除了客户的无理投诉。 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千煦很佩服。 程总说刘云潇这小子不够心无旁骛,总想着投机取巧,嫌法务部事多钱少,就放他去风控部了,现在想想似乎是对的,剑走偏锋奇人辈出的风控部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上次行里组织烧烤,小刘总给小柳总烤了几串年糕,俩人一起蛐蛐炸裂案子,总结出老赖的极端洗牌法: 如果一个人不想还房贷,就跟他的配偶离婚,净身出户但保留房子,这样除房产外无其他财产可供执行,再跟朋友签个20年长期租约,法院拍卖时准保流拍,这时再让配偶以低于起拍价六折的价格买回,这样房子还是他们的,银行只能亏损。 程总说确实有这样的坏人,但人心是向善的,咱们调解的那几户都诚诚恳恳地在想办法还钱呢,刘云潇则用傻逼投诉者反驳程总的性善论,俩人越说越生气,最后统一战线:都是傻逼,银行也是,自己也是,给千煦整笑了。 啊,好想找云潇哥聊聊最近的炸裂案子……不行,赶紧审合同! 忙完一天的法审,千煦终于躺在床上,上个周末过于走马观花,他又想起好多细节,又开始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起来。今晚怕是个不眠夜啊! 他记得从船上的套间走出时,有女人穿着挂脖金色礼服,高贵奢华;但紧接着传来同行男士的抱怨:你怎么化妆那么久、错过了免费自助餐亏大了啊早餐定价388呢……女士也不甘示弱:你以为洗衣服就是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忘晾出来现在还湿着,回家肯定馊了,这个行李箱都不能要了!388怎么了,前男友带我吃过3888的呢! 眼看一场恶战在即,常埼揽过千煦去吧台取点现磨咖啡,说这玩意也是免费的,你不要觉得亏。但只给千煦拿了巴旦木奶昔,神秘兮兮地说他一会体检不能喝咖啡。 老中医给检查时千煦趁机问自己胸前长了个包该不会是乳腺癌?老先生摸了摸说是火疖子,常埼笑了,也伸手去摸。 千煦感受到一丝窘迫,进而反思常埼难道真的跟小秃子和哲哥他们是不一样的?以前的常埼是学霸、学痞、学吊,不是一路人;现在是劳苦功高周游四海的大律师,不是一路人,但眼下他怎么能趁机揩油…… 如果是小秃子和哲哥在摸火疖子,千煦大概率会说:来给爸爸挤爆它!看它不顺眼好久了!一个人挤一个人录视频,我要当“放脓区up主” 但对面是常埼,他只能红着脸偏过头,半天憋不出什么骚话。 老先生还在说过食辛辣、暑热外感或情志化火,导致热毒壅滞肌肤等等,给他解释火疖子的成因,他感觉脑子里也一团郁结。 以前的常埼甚至不是他朋友中的第一梯队,他本科毕业时被律所鸽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大排档控诉合伙人强行安排二本儿子在一众985 211中脱颖而出,对面坐着的是小秃子哲哥和另一位老哥,他根本没想过找常埼。 哲哥虽然算是常埼的眼线,这个富二代没少赞助他和张晨,有次开房差五百块也是常埼江湖救急,但他也只是简要汇报: 千煦跟同学组队搞大创,打算去云南研究婚姻习俗,说是第一次去云南; 同组有女生跟他告白被拒了,转头传他是gay,现在表白墙上一堆骂他的男生,说他们的女朋友被一个gay勾得魂不守舍; 他室友半夜拿酒瓶子互砸,半夜三点被打包去警察局做笔录; 海淀校区下大雨,丰台校区没下,他晚上去做志愿攒时长刷综测; 他发烧了,请了一天假; 周六去你学校听数字人权的讲座,记得偶遇一下; 他室友瓢昌被抓了但是被辅导员保下来; 他跟辅导员说想换寝室被驳回了; 周日海底捞,吐槽室友吃饭一口一口算钱,我也震惊,出去吃饭一道菜一道菜地aa,说“我没吃过这道菜”,就是之前瓢昌被抓的室友,对了他还有女朋友; 他们小组作业被组员独自发表在水刊加综测,明明指导教师说要好好改然后共同发个普刊,他白研究了那么久,说以后再也不跟别人组队了; 同学买卖综测,突然搞到体育奖项加了两分,他现在差一名保不了研崩溃了,说要去献血加综测,可是他特么贫血啊!埼哥你要不出现一下,我感觉他要顶不住了,昨晚喝醉了我们给他抬回寝室,半夜两点多傻逼室友还在打游戏巨大声我靠!他最后一句是:我要是常埼就好了…… 从大二一直实习的律所鸽了他,有黑幕,带教问他要不要转非诉,能给他推荐到其他律师的团队,他不想,扭头找其他实习去了; 他去法律援助中心实习了,说是事业单位面对目标院校有特招,好好干就能进; 他不打算考公,也错过了秋招,有个快时尚品牌要他,但不是法务,要轮岗走店长晋升路线,他给拒了; 有娱乐公司问他当不当练习生,给拒了; 建筑公司法务,拒了;董秘,拒了; 瓢昌室友保研本校,另外两个室友回自家开的律所去了; 法援中心的领导挺好,支持他边考研边工作,让他5点下班回去复习,说年轻人尽量多读书,以后大把时间当牛马,在北京就考清华北大,考不上也能说是北大漏子; 他这段时间状态挺好,错过一期流感,之前可是照单全收的; 去帮卖菜的阿姨捉奸了,他挺开心,但被打了一块乌青,埼哥你要不过来薅他去医院?他说自己能好,但我觉得挺严重; 法援中心的领导给他个小房子先住着,三环以内特方便,从傻逼宿舍搬出来能睡个好觉,但这一年必须考上研,领导说他是老实孩子,先不要在职场混,不合适; 工资发了三千五,请我们吃了巴奴,他头一次吃海底捞以外的火锅,他喜欢吃绣球菌,埼哥记笔记; 他帮一个老太太离婚成功,我都不知道70来岁还能离,法律是没这个限制? 他最近沉迷于帮邻里解决麻烦,已经驻点在村里了,我怕他备考落下,埼哥认识什么老师能联系一下?先联系老师没用?是你太没用了吧?他确实不需要人保护,但又不是不需要帮助啊! 新住处是XXX栋,哥你经常去附近转转呗,我也去,那地方很乱,梅毒村了属于是; 晚上在工体附近吃个饭,有个男的非要加他微信,你知道么哥,他掏出你的照片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笑死,虽然只是打发这人,但你可以开心一下; 哥你快去海淀人民医院,那个梅毒村发生火灾引起爆炸,都上新闻了,千煦浅二度烧伤,你爸妈能联系转院?去协和是吗?行我保证不跟他透露; 人已经能下地走了,你要不来医院偶遇一下?就说来看痔疮(bushi) 妈蛋的,他又回法援中心了; 他去宜宾招待所吃燃面,记得偶遇一下; 他考上了!埼哥!他要成为你了!但他只会乖乖学习,不知道你们那乱不乱,都是高材生应该行,可是法大照理说也不差…… 周六下午漫猫咖啡,偶遇一下呗; 哥我惹张晨生气了,因为她不想生孩子可我家里让,千煦给我们普法说?男性虽然在法律上享有生育权,但权利的行使受到女性身体自主权的限制,好吧; 埼哥我完蛋了,张晨哭着说如果她35岁还没结婚就跟千煦凑合过,他踏马答应了……哥你能不能管管啊!奥对他还不是你对象,哥你真废,我再也不叫你哥了! 哥我多说一句,他只是想成为你这样的男人,但你想成为他的男人,你可真不是人! 张晨说我俩一直自由恋爱,她不婚不育,我答应了,家里的事再说吧,千煦那天答应只是安慰她,没别的意思,哥也能放心了; 千煦毕业了也不知道干啥,导师推荐的律所强度有点大他总生病,读博太苦他又没资金支持,这个年纪隐约有点想赚钱,起码要能够养活自己,他想回那个破法援中心,领导能介绍他去A市的,说他体寒不适合在北方; 同学聚会你咋又不赏脸?那几个傻逼嘲笑千煦,本人倒是豁达:北大毕业怎么了?北大还有卖烤冷面的呢! A市法援中心让他去城镇银行驻点,他说银行的程总挺好,把他当亲儿子,打车都得把他的小宿舍添加成途径点给他捎回去,出差追债还给他带特产,他半年多没感冒了,有气色; 小秃子也在银行,比他早三年入行,倒成他前辈了,笑死!哥几个就在A市团聚了,埼哥来不来A市分所? 他打算一直在银行了,可算遇到好人,之前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可能太老实了吧; …… 常埼划拉着屏幕,这些每段不过100字的聊天记录,概括了他缺席的千煦学生时代。 他不打算再缺席,不然一辈子过去了。 第13章 都是开会惹的祸 又是牛马工作日。 常埼从3楼健身房下到1楼商铺取麦当劳早餐,回到15楼的工位接到婚姻家事团队来电: 常律早呀,我们看了排班表,这个季度的公益律师是你对叭,我们这来了个案子已经把资料发你邮箱了,有问题就过来哈~ 公益律师,并不是只打环境保护的公益诉讼,而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种,为出钱十分有限的低值客户服务,通常选用刚拿证不久的授薪律师,趁着他们还热爱法律工作的时候,尽情压榨,有助于宣传律所有案必接的标语,有助于邻里和谐社会稳定,尤其有助于深化对法律与道德的领悟。 这次的案子很简单,客户是女方,二婚,男方三婚,女方在家陪人睡觉,睡一下收520元,被男方捉奸在床。 男方说给你一万补偿,你走吧离婚吧,女方哭着不想离,说早知道你装监控了我就不在家里搞了…… 怎一个颠字了得? 常埼喝了口滚烫的麦咖啡冷静一下,这案子某人应该会喜欢,要不是银行太忙都想让他参谋了,但又怕他朴素的正义观会影响辩护力度: 没错,这次的委托是帮助女方洗白并且保住这段颠疯的婚姻。 于是常大律师极不情愿地开始听录音看笔录了,实习生贺甜还在旁边絮叨:天天喝咖啡会阳痿、刚健完身吸收更好会胖十斤、自己吃这么好不给嫂子点早餐嫂子那么瘦! “他们有食堂。” “哦,那就行。” “去婚姻办公室,问几个问题:1.客户的职业,2.赚的这520块钱怎么看出实际交付?转账么,3.有无司法医学检查报告,比如□□拭子,4.找本省法院近期判的女方出轨的类案。” “行,类案检索的话可以用咱们的系统。” “用他们的系统,喂的案件不一样。”常埼发现贺甜对于技术层面的东西还不甚了解,Aimorris的AI喂食班没准还真有用。 “好嘞!我去去就回!” 交代完贺甜,知道她不会“去去就回”,一定会跟婚姻办公室的姐姐们聊很久,尤其是第4点她绝对能够高质量完成,收集很多炸裂类案,常埼收拾一下去开晨会。 @所有人本周的例会记录已更,并已在案件文档中设置了相关任务,请各案件负责人修改、更新并跟进后续的待办事项,谢谢! 九案: 目前没有动静,关注著录项目变更,新申请专利,相关专利诉讼案例,仲裁年度报告,继续关注认可执行的动向@常埼 3077案: 没有动向,本周与客户公司讨论梳理一下案件的进展@李凌 30日之前把年报发出去@常埼 4970案: 结合越南律师的分析加上我们的分析,一起给客户建议@常埼查一下客户会不会参加广交会; 摩洛哥律师缴费@常埼,核实开票跟进付款@贺甜 常法商业秘密: 整理会议备忘录给客户@李凌 常法的账单做出来给莫律看一下@莫锐思@李凌 知识库: 等莫律回来再讨论@莫锐思 @常埼 促进函签字时限改为5天@常埼 反垄断: 每周二周五日常更新@常埼@贺甜 Aimorris的团队只有四个人,其中李凌律师在公司驻点,只有常埼贺甜在所里,贺甜还没挂完证不能独立开庭,被Aimorris招进来但完全交给常埼带,211本海硕的小姑娘,办事风风火火很痛快,有时靠莽解决大多数问题。 但他们团队毕竟是全所人数最少的,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担就全压在常埼身上。而且这只是Aimorris团队的晨会,常埼现在处于一个机动的位置,既是本季度的法援律师,又要帮休产假的前授薪律师跟进她尚未办结的五个案。 他只当这是能者多劳。 城市另一边的城镇银行则是“乖者多劳”。 千煦8:30坐在工位上,赣完9份合同再抬眼就是11点了,他挪到外网机开始扫描执行立案材料给法院,这时对面“喝茶部”的老登们陆续来上班。 他很好奇一楼明明有打卡机,还是刷脸的不能代打,又不像常埼律所刷指纹还有得耍花招:做自己指纹的指套让贺甜拿着帮打,银行这些老登来这么晚真的没问题吗? 人力系统里面有一项叫异常打卡记录,千煦被抓到两次,一次是上午去开庭,打卡的时候已是中午12点;另一次就是参加破产管理人会议,千煦跟在程总身后进来所以没打上卡,但下班打了,系统记录:只出不进。 但他转念一想,好多行长日理万机,又不是天天都能来办公室打卡,那这样岂不是被扣了很多工资? 不对,应该有什么算法在里面。 这时有两封邮件催他报本月被诉案件和月度法律工作考核材料,又收到他市兄弟行问有没有破产重整的问题楼盘,法院也打来电话说你们保全的账号有误系统里查不到请尽快跟支行核实,千煦正找那个账号时,网点来电话咨询: 小柳总您好,我们是XX支行,有个小朋友的爷爷带他来开卡,出具了一份监护权转让书,内容是爸妈在国外,把监护权转给爷爷了,我们能给他办业务嘛? 千煦恨不得长出七手八脚变成章鱼哥,可他记得监护权这种具有人身属性的权利是不能转让的,要法院指定监护才行,眼下这种情况…… 碰到这种实务问题千煦总下意识地想去问程总,像毛茸茸小鸡寻求鸡妈妈的帮助一般,程总经验丰富也许会帮上忙。 但此时的程总在开风险合规内控管理隐患排查年整治文化建设第十七次巡察工作暨第八批次巡察动员部署会暨第三次全行风险管理会及重点培训位移管理督导会,不在办公室。 他离开时说:柳絮顶住啊,我可能一上午都不在,这个会名字这么长,凶多吉少。 千煦只好找法条的同时飞速思考一下还有谁可以寻求帮助:哲哥?小秃子?刘云潇总?常埼…… 首先排除前两个法盲,不能病急乱投医,常埼也不是赣这方面的,他见没见过“监护权转让书”都两说。 再说以前也没有人要凭借监护权转让书来做业务啊,都是授权委托书……授权委托书! “让父母重新出个授权委托书,里面写清楚开卡和要办理的事项,父母在国外你们可以电话视频核实,不能用这份不清不楚的文件。” 来银行办个业务根本扯不上监护权,何况公证处也不敢公证这种东西。 挂断电话的千煦开始多线工作,万能的空条程太郎啥时候开完会啊!(程总:? 午休时小尤姐打来电话。小尤姐在继续攻读博士,她的导师是徐教授,千煦也投过这个学校的夏令营,对徐教授的研究略知一二。 小尤姐说徐教授关于动物保护法的项目立项被驳回了,在法学院引起轩然大波。 “我记得我上夏令营的民法课时,徐老师说一个国家不保护动物是没有未来的,当时好像弄民法典的修改草案,他也出了一版建议,里面就有动物保护条款,他当时建议法工委要把这一条加进去,但是很遗憾没有加。”千煦回忆道。 “是的,我导搞这方面的研究有些年头了,法条加与不加,涉及到博弈,比如加一条保护劳动者的,那么企业用工成本就会增加,确实有这种博弈。但是保护动物他妈有啥博弈呀?我觉得这事儿只有好处,没有任何需要让步的利益,你知道吗?我不懂,是我不懂立法法了。”电话另一端的小尤姐哭丧着脸。 “嗯嗯我明白,但是保护动物确实有它的博弈在里边。就比如说,最近发生的几起虐猫事件被扒出来不都是社会精英干的嘛,他们通过虐待小动物来发泄情绪。” “这么讲也太不是人了吧?”小尤姐有些纳闷37℃的人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但千煦接着讲: “打个比方,你看火车北站之前不是经常被投诉,有人站在禁止吸烟标志底下抽烟嘛?现在他们把标志都撤了,因为有的列车员和列车长也会抽烟,他们整趟线上只有火车站可以抽烟。” “举个极端的例子,如果不抽烟的话,他们心情不好,发生事故的概率就会增加。”千煦冷静地分析着他也反对的事情。 “那为什么不在面试的时候就把吸烟的员工筛选下去呢?”小尤姐还在异想天开。 “你说得对,但这是一种对烟民的歧视,面试官一般没有资格问你抽不抽烟,只会问你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打算生几胎。” 千煦一语点醒梦中人,小尤姐却说:你越来越像常埼了! 变成了魔仙女王那样冷漠无情的人! 她也问过常埼,常埼觉得动物保护的博弈在于需要保护的动物该如何界定,还有虐待行为的界定。 比如牛羊是不是需要保护的动物?再比如兔子有时是食物,有时是宠物,那怎么算?如果说不能虐待有人养的动物,有主物,那学校里的流浪猫呢?把这些规则都细化属实不大可能,所以他们选择一刀切,就是都不保护。 她当然知道这些概念的复杂性,徐老师正在研究,借鉴外国法来对照研究国内情形……但常埼又说其实保不保护都是一句话的事,现在那位被狗咬过所以很讨厌动物,就不保护;如果有个爱动物的人来可能就保护了呢。 法律说白了就是需要有人点头。 千煦又觉得常埼还是太黑了点,适合混□□而不是律师。 他又好奇:你怎么认识常埼的? “嗯?他帮我弟打赢了劳动仲裁呀!年终奖加班费克扣的工资未休年假未支付报销款……全支持了!” “原来是做公益律师的时候嘛……” “对滴!奥对他还搞出来一个诉求叫失业保险损失,因为前司填了主动离职,少领一个月失业保险和养老保险,仲裁委还和法院踢皮球,一个说要法院判,一个说不归法院管……” “而且我弟在职6个月,他争取到了一半的年终奖!我们原本只想要10万的,常埼给弄回18万!他把判决书拍给我弟的时候巨帅!说你就当存了10万的定期,有8万利息吧~” 这家伙干嘛要用银行存款作比喻啊! “说起来,只有他们所全国都有分所,我是从他们所网站的胜诉榜单上选的,他胜诉率75%,前十都没排进去,但他一年接50多个公益案……” 千煦没想到常埼会接这么多不赚钱的案子,可能在证明自己?也可能帮助弱小让他有优越感?更可能是律所的要求,他专门负责这一块。 嗯,绝对是这样,他没有任何善心可言。 “对了他还喜欢看你的文章!你之前在运营师门公众号吧,那什么法律园地,他还看你发在期刊上的,本硕毕业论文也看了呢……”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鞭尸了午休很宝贵你快去睡觉!” “哎呀总之他在我认知里应该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你要多跟大律师交流嘛,你们法务律师是职业共同体要互相关爱才行。” 千煦有些不想听小尤姐夸某人,只想赣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他又雄赳赳气昂昂了起来,但翻开一个把借款人写成银行而贷款人写成客户的合同时又肉眼可见地融化在桌子上了。 唔……空条程太郎什么时候回来……云潇哥能不能来蹭个茶水…… 很可惜都不能,他俩此刻都在听行长开见鬼的大会呢,秘书给写的136页文稿终于剩下不到3页了,刘云潇的头磕在桌上之前被程总猛地掐胳膊,以此往复。 有个很奇怪的点,就是一屋子人都很热很困很饿,有的甚至不耐烦地打哈欠、扇风、看表,都期待着早点结束会议。但当轮到他们发言的时候,却又劲头百倍地能讲多少讲多少,充分邀功。 只有刘云潇和程旭源代表部门发言时不到两分钟,他俩以为其他部门老总会感谢他们让会议早点结束,然而并没有! 周围的眼神像是指责他们没干实事一样,你说上半年起诉136户收回1.5亿执行款?你说剔除和解决75件投诉?你的证据呢?不如说,你的故事呢? 刘云潇狠狠瞪回去,又被空条程太郎掐住了。 “看来某些年轻干部还不习惯开会啊,怎么感觉有点坐不住了呢?发言也简短潦草,这是想干什么?精简报告精字在先,在精而不在简,更何况你这是简而不精成何体统!”行长发话了,周围人开始唏嘘。 “你从头到尾念一遍报告。”程总提示,放心念就好,三页之后开始跳着念,他们不会认真听的。 于是小刘总硬着头皮念那35页的报告,念到最后这兄弟汗流浃背了,心想下次一定像程总那样只写两页简版报告然后把实例放在附表里最后帅气说一句:详见附表。 附表的制作者千煦表示,附表也是把excel表丢给AI生成的哈哈哈哈哈! 不然他们哪有时间搞这些统计口径都不统一的东西。 第14章 都是夏令营惹的祸 上午10点的咖啡厅,常埼带上贺甜在和客户沟通那个炸裂婚姻家事的案子,因为下午2:30开庭。 贺甜嚼着巧克力布朗尼蛋糕,有些好奇常大律师想怎么打。 目前的处境极为不利,客户是技师,有前科,加上被捉奸的男性对插入行为供认不讳,算是“敌方证人”;再加上男方甚至提出给予补偿,只要离婚。 而她搜到的类案也对常埼代理的客户方极为不利:女性提出离婚,判离率10.5%;男性提出离婚,判离率89.3%。 她其实还有更惊悚的发现,这个地区的杀妻案平均刑期3.5年,杀夫案13.1年,差了将近十年……她突然想到去搜法官,常埼把咖啡放下: 别搜了,是男法官。 总之种种情形让她认为这场案件必败无疑,她都没有勇气跟常埼并肩坐在被告席上,只能低着头给常埼递材料。 然而常大律师有自己的逻辑,最终让法院认定了如下信息: 1.客户的职业是spa会所的按摩技师,劳动合同中写着办公地点不限,以前也有过带客户来家中按摩的情况(以前被捉奸但男方没有确凿证据) 2.钱款520元是通过spa养生会所小程序支付,其中120元为养生会所服务费,剩余为客户收入,账户到账400元显示“工资”; 3.钱款到账后5小时便用来买菜,百果园、永旺超市均有消费,共计375元,用来养家给丈夫女儿做菜; 4.监控录像显示男客户喝了床头的半瓶红酒,而在来按摩前男客户曾与公司同事聚餐,有证人表明男客户喝了500ml以上的白酒,男客户对自己行为意识不清; 5.…… 5是什么来着?贺甜已经不记得了,她只是顺着常埼的话,把自己想象成那个来嫖的男士,结果竟然真的没法证明自己嫖了诶!!! 好一个“劳动所得”而不是嫖资! 男方撤诉,同意调解。 打赢这场后,常埼先回所里放材料再回家,他不喜欢生活场景堆太多卷宗。贺甜跟在后边直呼牛逼,还说你这英勇的身姿要是给嫂子看见就好了!你不是说嫂子喜欢炸裂案子?你快跟他吹吹牛啊!常埼点点头。 常埼在家里洗完澡,给千煦发消息:有炸裂案子,想听吗?想听就打过来,随时。 过了两分钟,对面打过来:“想听。” 但在此之前,千煦遇到了小麻烦。他收到一封信件,里面是一个红包,封皮写着经典催婚催生语录,里面有200块钱。 “所以我们柳总想怎么做?” “嗯……想撕掉。” “哈哈哈好,但在撕之前查一下银行收什么样的破损币,照着那个尺度来撕,和撕碎的信封一起拍个照发朋友圈仅家人可见,恐吓内奸;明天再去银行把钱存上,钱得要。” 对面嗯了一声,钱确实不能不要。 “你不会因为这就吓到了吧……对不起我错了!我想说的不是这句,我只是怕你又想到高二的夏令营,会难过。” 那是高一升高二的夏令营,学校组织去厦门旅游的团,年级前十名可以和家长一起去,玩的地方包括鼓浪屿、植物园、渔村、厦大。 那次考试常埼年级第一,千煦年级第十。 文理分科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是千煦理科成绩最好的一次,他很开心地邀请父母同去,但被拒绝了,千煦不得不问老师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他实在是太想去海边了。 老师说不行,你还是未成年,团队有规矩要家长陪同,这样吧,我来跟你爸妈沟通。 千煦的父母是典型的中式扫兴家长,先是问老师教的哪科?是班主任么?不是班主任有什么资格过问孩子假期的事?孩子因为出去玩了一周落下学习怎么办?你负责吗? 老师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讲,我是政治老师,不是班主任,但我兼任学校团委,负责组织同学们春季郊游和夏季出行,您家千煦春游的时候很开心,回来月考成绩上涨了呢。 千煦妈:老师你有孩子吗?上小学?高中以下?那你确实不懂,高中三年就那么一千天,我无法容忍别人在学习的时候我家孩子在玩!那个春游是全校都去的,但是这次的厦门一周游是只有前十名!玩完回来之后前十就改写了…… 老师说您先别急,旅行团可以参观厦门大学,可以听课,有老师讲解校史,让孩子们学到知识,前十名之外的孩子都羡慕呢,怎么被您说得像是对前十名的惩罚呢? 千煦妈说老师您终于理解了!这就是对前十名的惩罚啊!你们要求他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其实就是一种惩罚,我的孩子不需要考虑成绩之外的事情,人文社科是考上大学之后的事…… 老师迫切地想要打断千煦妈的谬论,奈何她撂下一句话:厦门等他考上名校后再去,他第一次见厦门大学一定是考上的,而不是旅游去的! 这句话导致千煦当时五个志愿都没填厦大。他填了法大、南开、央财、浙大(分数不够)、上交(分数不够)。 他宁可瞎投两个分数够不上的学校,也因为当时父母的鬼话而不投厦大,倔小鬼。 老师说要不我把你塞进谁的家庭,比如常埼他们的,总之放心交给老师!一定让小千煦去厦门玩!你只需要在集合那天从家里偷跑出来就行! 千煦的眼泪这才止住,他缩在帽子里抱紧习题册回了班。 但是报名截止前一天,千煦妈同意去了。 美其名曰给孩子一些挫折教育,其实一开始就同意,但距放假还有一个月呢,如果因为旅行的事让孩子兴高采烈心思不在学习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师叹了口气,不认同这种教育方式,但这种傻逼父母教育出的孩子确实乖。 有一次同办公室的老师给千煦一块钱让他帮忙取快递,千煦问这钱是给我的吗?老师们笑:是给快递员的!他们从快递站送到学校要收服务费! 老师们只是笑这孩子很可爱,收到钱知道问一句是给谁的,没有随手揣兜然后被快递小哥问起的时候才想起钱的事。 但是千煦立刻90度鞠躬道歉还带着哭腔: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太想当然了,我不知道送货上门需要给一块钱…… 全屋子人都吓到了,千煦的政治老师立刻掏出钱包想再给他一块钱,但是千煦哭得更厉害了:不是的!我不是想要钱,我只是理解错了…… 没人懂这个小家伙在哭什么,老师们只能抱抱他安慰一下,他太瘦了有点子硌人。但是大家想到他的父母那样,就瞬间理解了: 开完家长会,千煦妈会拦住最后一个讲话的老师进行亿些“教育研讨”: 1.千煦妈:这孩子最近在课堂上捣乱吗? 老师:没有(跟捣乱二字沾不上边) 妈:诶但我看他们都说年级第一那个常埼总捣乱,是不是调皮的孩子学习成绩更好?该怎么让孩子调皮起来? 老师:每种性格的孩子都是天使……(幼师教育的词都整出来了,实在没辙了) 妈:扯淡,学习差的就是魔鬼。 2.千煦妈:我最近愁死了,他竟然把抹布放在前阳台,我问他为什么乱放东西,他还跟我顶嘴!说他在放之前问我,我说放阳台,他以为两个阳台都行,就晾在前阳台了,哎呦我真是气死了!老师你们不教教生活常识的嘛?这样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活啊不得被室友打啊? 老师:……我觉得千煦说得在理呀,您如果认为抹布只能放在后阳台,那就说清楚前后呀~(而且你说的我家孩子不需要考虑成绩以外的事情) 妈:气死了气死了老师怎么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顶嘴!他顶嘴你懂不懂? 老师:从您的表述中我没看出他顶嘴。 妈:啊?这还不够?还要我添油加醋地描述吗?我描述成啥样你们才会觉得他顶嘴啊??? 第2场吐槽时,千煦就在一旁不远处,捏着衣角低着头看地面,被无数同学和家长路过,围观,议论,走开。 他看着无数双鞋子从视野里经过,突然一双银灰色高跟鞋闯入:“小朋友在等人吗?要不要吃个哈根达斯?阿姨请客!” 常埼的妈妈常海静女士穿着巴宝莉风衣,摘下墨镜,稍微俯下身看着这个“小朋友”。旁边有人眼尖认出她戴的是宝玑那不勒斯皇后手表,50万一块。 “嘁,这高跟鞋,一会下楼梯崴死你!”常埼从她身后走出来,常女士穿高跟鞋直逼180,常埼很气愤她身高作假。 “走嘛,我妈请吃冰激凌。”常埼不由分说搂过千煦就走,却被千煦妈叫住:要去哪鬼混??? 大哥,诶不是,大姐,跟年级第一出去吃冰激凌也叫鬼混?再说凭啥杵在这听你说鬼话?回家得听多久的大悲咒啊! 常埼刚想怼回去,千煦先发话了: “……我不认识你!” 然后拉着常埼撒腿就跑。 他终于硬气了一回,但常女士很快看出他这种反应会发展成回避型人格,遇事只想着逃跑,撇清关系。 反正过段时间夏令营还能见,有大把时间好好疼爱这个“小朋友”。 “我要奥利奥的。”常埼指着冰柜。 “好的,曲奇奶香是吧。” “对,就这个奥利奥碎,好吃。” 千煦第一次知道叫不对名字也能吃到想吃的冰激凌,店员也不会大发雷霆说这是曲奇奶香你连名字都叫不对就别吃了什么的。 “你要什么呀,清爽的还是浓郁的?我可以给你推荐!”常埼欠兮兮地推着千煦的肩膀,让他仔细端详冰柜。 “冰柜里面的每种都来两个球吧。”常女士跟店员说,“我也是要吃的嘛!” “你吃个鸡毛?你不要减肥么?” “这东西是冰的,没有热量!” 千煦才知道能跟家长这样说话,他衔着勺子,悄悄观察对面的阿姨:她真不像是有个高中儿子的人,看起来也就30岁,头发乌黑发亮,但常埼的头发却是棕色,对此常埼表示是他妈染黑了;耳环项链戒指一应俱全,戒指左手三个右手两个,蓝色的小手表真好看…… “手表好看?让常埼送你一个!”常女士知道他在打量,挖着一桌子的球,嘲讽一波儿子:“他吃过的自助都能买一块表了,败家玩意!” 千煦不知道十几块的、用来看时间的表怎会比几十块的自助餐贵,“哈哈哈不用阿姨,您的表很漂亮但是女生戴的呢,常埼这么能吃吗?我以前吃过一次自助餐但吃吐了,可能太想吃回本了……” “啊哈哈哈哈哈小朋友还是太嫩!自助餐这种东西一定要放平心态,咱不指望回本,只是尽可能地多吃到些样式就好,不是说过去的皇帝每天吃108种食材么(常埼:别瞎说,人家历史很好的)咱们吃自助也只是让自己营养均而已。” “常埼那天只是想吃波士顿龙虾,在网上查上海有一家海鲜自助餐,周末打飞机就去了!” “什么打飞机!坐飞机!端正你的用词!” “是你想法不端正!我这正常说话呢,你打飞机不就像打车一样?自助餐才几百块,机票干出两千多!” 千煦笑了,心酸的笑。他不知道生活还能过成这样,就像他不知道校门口每天路过的英文牌子是卖冰激凌的一样。 但是这回知道了。 他又有点感谢常埼,不想很多年后听小秃子和哲哥说起校门口的哈根达斯时,才插一句:啊?那玩意是哈根达斯啊! 吃到一半还是被爸妈薅走了,但他是笑着跟常埼告别的。 回到家是一顿混合双打,但他不怕了,他已经吃过哈根达斯了。 是甜的。 第15章 这章还在夏令营 一共五个家庭参加夏令营,有常埼和爸妈,第二名第三名没来,4、6、7名来了,再就是第十名的千煦。 先是在大巴车上,千煦妈妈表演了一场《大老远带来家里农村的笨鸡下的土鸡蛋给大家以后多照顾照顾我儿子》,但导游一看有生鸡蛋这种易碎品拦住她不让上车,老师说要不把鸡蛋统一放在前面,导游说前面更危险,刹车碎一地。 最后那袋鸡蛋还是留在了校门口。 千煦妈彻底炸锅,情绪极其暴躁,堵在千煦旁边的过道大骂:还不是因为你?怎么不告诉我不让带鸡蛋?再说哪门子的规矩说不让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你的学习着想!这一袋鸡蛋给你记账上以后得赔我…… 千煦麻了,面色平静,心如止水,甚至微笑,静等她发完火。 他知道每次跟母亲外出她都要发疯。 母亲是个偏执狂,小千煦第一次出门路过蜜雪冰城,她指着蜜雪冰城大骂这东西不健康都是香精添加剂云云,他最后只说了句“我又没想要”就被冠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名号。 任何不按照父母内心设想的事情都不被允许,他们过于超前的危机意识要求孩子实践出来才能一语成谶。 在这好学生齐聚一堂的大巴车上也是如此,他们想展现的是苦口婆心教育叛逆孩子的场面,但千煦愣是没给人家半点机会教育,反倒显得家长像反派。 不过好在大巴车算是公共场合,那么多人呢,他有理由相信爸妈不会表演一场男女混合双打,心底竟升起了诡异的安心感。 很快千煦妈骂累了,进位置里面望窗,她看的不是风景,而是斑马线前发传单的小伙:你看见没?不努力学习就是这下场!你现在是这趟车里学习成绩垫底的,你想想你有脸跟他们出去旅行吗?车还没到机场,你现在知错就改还来得及! 千煦没说话。 他迫切地想去海边,然后跳上一跳。 没错,他此行的目的在于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想着这辈子至少出个省,然后搞个从山上坠亡或者淹死在海里。他原计划是搞个伽利略比萨斜塔实验,从比萨斜塔上jump,但出国可就太难实现了。 常埼爸爸在后排发出闷声反驳千煦妈:我才是这车里成绩垫底的,我小学就辍学了! 其他家长也开始蛐蛐:就是就是!我们这一代能读完高中的就是秀才,这趟车里的小孩全都是优秀的,就该出去放松放松,这孩子别听你妈瞎说! 千煦妈妈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困了,毕竟早上5点就开始折腾千煦,明明告诉过她的,昨晚就已经收拾好大家的行李了,早上9点到学校集合就行。 常埼看那老娘们睡着了,不知是眼瞎耳聋还是身亡了的傻逼爹也呼噜震天响,他从后面轻轻戳戳千煦的肩膀,招呼他过来一起研究吃喝玩乐。 常女士和常埼爹自觉地从三排座椅里面出来,给好大儿的好朋友让位置,常埼扶着千煦的腰,让他进到里面靠着窗。 “对了我还没加你呢,我扫你?” 千煦摊手,他没有手机。 “啊这……”这是常埼没想到的,他一时无语凝噎,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那、你想不想玩玩我的手机?里面有吃鸡、王者、LOL……” 千煦颤颤巍巍地接过手机,很怕掉在地上,但常埼的手机壳是气囊防摔壳,买的时候就图它从五楼掉落都毫发无损。 他玩了一会就晕头转向了,常埼等级太高匹配的敌人太强,以前虽然在网吧看小秃子和哲哥玩过,但在手机上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把手机熄屏,用手帕纸擦擦灰,再轻轻塞回常埼的口袋,他以为常埼睡着了。 但他被拉过来靠在常埼肩上。 “睡一会,还有半小时到机场。” 常埼拉上窗帘,空调转向后方,调低二人的座椅靠背,给千煦戴上蓝牙耳机开启降噪模式,再把防晒服给他披上。动作一气呵成,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会照顾人。 千煦摸了摸常埼的防晒服,是一种很新奇的面料,似乎防水又防风,但还蛮透气的。 不一会肩头的人发出均匀呼吸声,常埼开始反思为什么不知道千煦没有手机。问小秃子和哲哥要他的手机号,这俩人说没有,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骗他,不想给罢了。 但他没有想过,年级大群里都搜不到千煦、只有7班还在用黑板写字的方式布置作业,其他班级全是群里发……他竟然没意识到! 如果千煦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给买就好了,手机ipad电脑switch富士相机ps5大疆无人机GoPro等等……常埼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要是能养一只千煦就好了。 肯定能给他养的白白胖胖毛茸茸软绵绵肉乎乎肥嘟嘟……诶好像变成了猫猫。 他也睡着了,脸颊蹭着千煦的发顶。 梦里遇到一只长毛蓝眼睛白猫,胆子很小,但优雅得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小宠物,他伸手去摸,猫猫蓬松却瘦得皮包骨,温柔地蹭常埼的手腕。 “起床啦!两个小懒虫!太阳晒屁股啦!” “晒屁股也是真,主要是到机场了。” 常家夫妇在底下帮忙搬行李,车上只剩常埼和千煦两人。 你刚才一直在摸我!千煦有点小生气,他轻轻捏着常埼的手腕嗔怒地看着他,“诶?不好意思,我梦见在猫咖撸猫来着,没……没摸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倒也没,在你要摸到的前一秒被我抓住了。”千煦松开拉着常埼的手,红着脸把防晒服还给他。 过机场安检时千煦爸妈被检测出打火机、罐头、辣椒酱、腌黄瓜、蜂蜜……还有一瓶二锅头,爸爸非常激动说要在飞机上喝完,妈妈骂千煦没好好收拾行李,但他确实收拾了包,那一袋子东西是爸爸后来自己带的。 上飞机时常埼示意他跟自己坐,千煦摇摇头:我爸妈第一次坐飞机,我得看着。 行吧,有事随时叫我。 果不其然,他们俩一坐下就开始找空姐要呕吐袋,说我家好大儿是第一次坐飞机,你们多担待着点,别吐飞机上! 常埼信以为真,挤过去给千煦一小瓶晕机药。 但被爸妈一把抢走:这什么鬼东西? 常埼一把抢回来:又不是给你们的! 又被千煦妈一把抢过来:让我看看! 又被常埼抢回来:就不给你们看! 这俩人抢得有来有回,以千煦仅有的知识储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到电视剧里的台词:别打了别打了!但这俩人又没真的打起来,似乎并不适用。 “常埼!别挡着空姐!”常女士在喊他。 总之空姐给了两个呕吐袋,说如果是大人用就说大人用,不然真有突发情况我们定位不到具体的人会很麻烦。 漂亮的空姐比起帅气的常埼更加有用,千煦爸好生答应着。 千煦此刻只祈祷着飞机平稳落地。 他想睡却睡不着,可能是刚才靠在常埼肩上睡太狠?一觉更比一觉强?半小时更比一晚强?总之困意消失了。 他想起家里迷信的老人说,人身边是有气场的,有些人气场干净,舒服,就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常埼属于这种吗?他持否定态度。 他亲眼看见常埼在公园散步时踩碎了旁边小女孩好不容易吹的泡泡,惹得人家哇哇大哭,肇事者冷漠地辩解道:我只是直线行走,它刚好飘到我脚下罢了,泡泡是易碎的,快谢谢我给她上了一课。 还在车辆禁入的步行街踹别人车门,把司机拽出来让他好好瞧瞧机动车禁止入内的标识;在鲜果园按住不结账就想逃跑的老爷子;看见有人用U型锁来锁住共享单车试图占为己有,不知从哪借来电锯把锁锯断;去好哥们家看见邻居占用哥们门前地毯放鞋架也是一脚踹烂…… 这些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偶然送作业时听见老师们跟常女士抱怨投诉都到校长和教育局信箱了,很多人想让常埼去少管所呆上一阵。 奈何常大少爷要是真到了少管所,也没人敢收他就是了。 千煦听常埼说过一句话:弱者才会投诉。 而强者早就报复了。他非常期待着有人能豁出去跟他刚,敢于做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拼上个你死我活。可惜并没有,他们只做小恶,却还妄想躲在社会规则的庇护下。 嘶……这个小常埼绝非善类啊! 但又为什么在他的寝室、在他身边、在有他的地方能够轻松地睡着? 千煦可能是把他当成了庇护自己的强者。 以前他不理解课本中关于爱的表述,课下跟语文老师讨论多次,还是不懂父爱母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急得直哭。被常埼撞见,说爱就是扯淡,任何感情都是虚幻的,除了友情。 你跟刘正亮、徐浩哲玩的时候,是不是很快乐?你把他俩想象成自己的爸妈,这就是亲情,你再把他俩想象成自己的男朋友……呃不对女朋友,这就是爱情。 千煦懵懂地点点头,似乎理解了。 一旁的语文老师已经无语住了,但还是叮嘱常埼不要跟别人说千煦哭鼻子的事,传出去不好。 常埼:哭是情绪的一种,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当然他要我保密的话我也可以。 说罢转头看向千煦。 千煦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早就麻木了,应该说他营造的乖巧优等生形象在第一次家长会时就全毁了。他被父母背刺,编那种很令人不堪的话:说他偷钱藏在酒瓶子底下、夜不归宿出去约女人、尿尿洒在马桶圈上,这些明明是他爸干的。 不过他很庆幸自己过早地麻木,感谢父母教会他人生第一课:不要在意他人的看法。 没错,他已经没法在意了,他是烂在地上的泥,就算是在大部分对传闻将信将疑的同学眼中,他也是个“奇怪的书呆子”。 那时就只有小秃子和哲哥还跟他玩,因为这俩人是见识过傻逼爸妈的,千煦被一言不合逐出家门的时候,这俩哥们收留过他。不过在女生们眼里的地位不降反升:忧郁帅哥 难言之隐 离经叛道 谜之身世…… 常埼算是不安定分子,不知何时招惹上这个人,然后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当他的灵魂向导,说出些离谱却谜之有理的话。 于是千煦说没关系的不用保密的,你可以尽情吐槽,还做出了“请”的手势。 常埼哑然失笑,这位小同学还没那么遭。 但是下飞机时这位小同学真的有够遭! 由于千煦爸一直想嚼槟榔,但是槟榔在行李架上,千煦坐在最外面要在气流平稳时给他递!同理还有他妈的充电器、唇油、丝巾、指甲刀!还要用飞机上的小纸袋给他妈接指甲盖、吐桃核、吐瓜子皮! 常埼看见他脚步虚浮地走来,以为晕机了身体不舒服,便接过他的包,把人搂在怀里顺顺气,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千煦的脸色没那么惨白了,舒服了些,他很喜欢被抚摸后背,像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但他不敢说出来。 “包我帮你背,你有要用的先拿出来?” 千煦虚弱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用你背”还是“没有东西要拿出来”的意思,常埼只当是后者。 高中生们集合在前面,每人领了一张名牌一顶帽子,这是导游准备的防走丢用品,至于家长们应该有锁定自家孩子的功能。 但导游高估了千煦爸妈的跟随能力。 机场里好几个旅行团,刚下另一架飞机的也是一队人,这俩傻逼在“两军交汇”处选择跟另一个旅行团走了…… 第16章 这章也在夏令营 脱离组织的千煦爸妈被导游拽回后,一行人先去酒店前台放行李,然后去大排档。 店里没什么像样的饮品,都是可乐雪碧大窑什么的,常埼想着落地第一顿要吃好喝好,就提出请大家喝本土奶茶:你们要什么口味的?从你开始。 非常之霸气!也能看出这哥们非常之有钱!快20号人说请就请了,都不用看爸妈一眼征求意见。 大家对奶茶非常了解的样子,少冰三分糖去茶底加奶盖加冰激凌球……千煦只知道优乐美。 常埼俯下身跟他说,我会给你挑个没茶底不太冰的,然后薅着自家爹当人形搬运工去了。 陆续开始上菜,避风塘海虾、辣炒钉螺、泡椒牛蛙、姜母鸭、清蒸海鲈鱼,主食上了一盆紫菜肉松蛋炒饭。 千煦妈对常埼主动请客抱有极强的竞争意识,于是让自家儿子给全桌人盛饭。 千煦有点紧张,饭铲是金属的比想象中的要重,在不知道盛到第几碗时,一不小心掉落一坨饭在地上。 “手断了是吧?掉地上的给我舔了!” 200斤的壮汉在团餐上发飙,千煦爸震怒。他在大多数时候只是扮演一个疼老婆的打手,指哪打哪,毫无自主判断;但在浪费粮食这方面比疯婆子要警觉得多,少了一粒米他就像少了一滴脂肪一样难受。 千煦动作太快,一旁的常女士没拦住……于是常埼爷俩拎着奶茶回来时,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在吃菜。 “这个给你,KOI的黄金珍奶,无茶底无咖啡因,你尝尝好不好喝,不喜欢可以喝我的。”常埼丝毫没有注意到尴尬的氛围,只以为他们等着奶茶不开餐,开始迅速分发。 千煦插管的力度太轻,把管子的尖端戳弯了,奶茶也溢了出来,常埼帮他擦掉溢出的,用小刀把塑料皮划开插好给他,眼底带着笑:这种就是要快准狠,不能对它太温柔~ 常埼看他像小仓鼠一样吸吸嗦嗦的,搅动底下的珍珠以便吸上来,可爱极了,又给千煦夹远处的菜,教他如何嗦钉螺,要先嗦尾再嗦头,利用压强吸出来,千煦觉得常埼好聪明物理学的真好(常埼:你有手机你也知道) 晚上分房间,所有人都安排在35层,常埼在3505,千煦在3514,有点远,常埼说有事打电话找前台转接给他,千煦点点头。 回到房间洗完澡,常海静女士煞有介事地让常埼坐在桌前,跟他讲了千煦如何麻利地舔掉地上的饭。 常埼呼吸停滞了一下。 常女士判断,这孩子应该是在家里就被要求过,被立下这个规矩:饭掉在地上要舔干净,所以才会没有任何反抗、习惯性地跪地上去舔食,舔完之后竟然还能平静地继续给大家盛饭……饭桌对面的吴诗雨都要吓哭了你没发现?总之这个家庭不正常。 常埼慌了,但千煦本人都没慌呢。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瘫坐在床上。 要是问起常埼为何如此关心一个外班同学,可以追溯到他们第一次对话时的场景。 那是自由活动的大课间,常埼像往常一样倒挂在单杠上背书,他觉得转换一下方向让大脑充血效果更好,整个动作难度系数5.0,只有小腿横在杠上,靠核心力量保持稳定。 周围三两成群的女学生路过,拍照打卡“地标性建筑”常埼棍,还要蹲下来给脸特写:蓬松的褐色刘海几乎垂到地面,露出平时盖在下面的眉毛,带着几分野性的冷峻。这张图第二天就在表白墙传开了。 “好厉害!”“好帅啊!”常埼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围观。 只有千煦一本正经地走上前说:同学你这样很危险的,快下来! 常埼一个卷腹坐上单杆,长腿垂下,合上书,歪头笑:菜,才会危险。 周围女生直呼帅毙了—— 千煦:这个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检修,万一螺丝松了你就扎在地上了,总之就是很危险,你以后不要这样子背书了。 人走了,周围的女生叽叽喳喳说哪来的安全员不让她们看帅哥表演杂技,但是常埼这边像是私自结下了什么恶魔契约,他开始疯狂打听这个文静的白白的头发细软睫毛很长的小男生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微信有吗经常去食堂吗喜欢吃什么竟然还打球吗他能投得进篮筐吗…… 因为那件事过后不久,单杠底端的水泥开裂导致歪斜,差点把一个练引体向上的哥们摔出脑震荡。 那句“很危险你快下来”构成了跟常埼缔结契约的条件,所以常埼要在千煦“大头朝下”的时刻去拯救他,这是恶魔使者应该做的。 常女士去酒店前台要了耳塞回房,告诉常埼你那个被父母家暴的小朋友正在酒店后花园里蹲着,不知道在哭还是怎么了,你要不去看一下? 好嘛,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出去了。 天色转凉,些许蝉鸣声混合着花草气味,常埼慢慢靠近那一团背影,千煦蹲在地上给野草编小辫子,气息很平稳,看不出是在哭,但眼泪嘀嗒嘀嗒落进草地。 常埼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给他,他吓了一跳,怪常埼靠近得太悄无声息。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思考人生嘛~” 常埼试图表现得欠兮兮的,调动一下气氛。 “嗯……我确实在思考,我该如何存在。”千煦抹掉泪痕,转过头,他的鼻尖泛起淡红,眼眶蓄满的泪将坠未坠的,说话前打了个哭嗝,像受惊的幼猫。 常埼只想把这人狠狠抱紧,但是他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 “你发僧了肾么事?” “就、爸妈在屋里吵架呢,回不去,出来放放风。” 千煦抹了把脸,站起来,故意把双臂垫在脑后,以一种伸展的姿态向常埼展示他没什么事,平常心平常心~ “因为啥吵架?”然而常埼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千煦详细描述了父母一路上种种不满,包括导游笑的时候嘴角向右偏很讽刺、饭店服务员看他们不会用茶水涮碗主动帮他们都是一种瞧不起都是一种错、团餐人均标价150虽然整个旅行都是免费的但就是看不惯他们标价虚高、宾馆是亲子房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他们不想跟孩子睡一个房间很尴尬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知道如何面对是什么意思?真不知道的话为什么生了个你出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好的,可以养一只,你应该出生。 千煦笑了,他也想问呢,父母是真爱他只是意外叭,总之还得硬着头皮回去。 但是常埼给他看手机,有另一种方案。 聊天对方叫“饿了妈”,内容是“静姐你跟王缸再去前台开间房呗,我俩晚上睡这。” 你静姐轻松加愉快地同意了,并回:没礼貌的崽,不要直呼你爹大名,起码加个“哥”;千煦宝贝不回去跟他爸妈说了?如果没说的话,他明天准保挨骂,你俩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俩打算单独行动,我查了福建土楼没啥意思,我要带他逛市区吃海鲜。我跟老师说了,明天那俩傻逼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带他私奔了!按他们的逻辑,跟年级第一私奔好啊妙啊呱呱叫啊能学到知识啊! 于是一脸懵逼的千煦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先洗澡,明天9点起床去市区。”不像那帮傻逼6点起床坐三小时车去城市边缘看土楼。 千煦点点头,悄咪咪地脱衣服。 常埼也没心情偷看,把千煦的包包放在了双人床上,自己睡窄床,好一手孔融让梨。 他在等千煦洗澡时做攻略,海鲜市场不错,买点内陆城市没见过的,再拿去附近的加工餐厅,煎炒烹炸辣的不辣的都行……诶?浴室怎么没声音了! 常埼有些担心,但又不能破门而入:“千煦?千煦?洗好了吗?” “唔……还没,涂了发膜,这上面写着要在头发上停留五分钟,你着急吗?” “我不着急,我就是怕你低血糖,你冷不冷?我帮你把灯暖打开?” “不用了,太刺眼,不喜欢。” “好,有事叫我。” 发膜是个好东西,能让头发柔顺发亮,第二天千煦时不时就要甩一下头发,他好喜欢这种触感!偶尔被常埼的包浆(?)大手摸摸也不会变涩!千煦决定要攒钱买一盒发膜。 两人先去一家著名brunch店,“试试这个。”常埼接过班尼迪克蛋,划开瞬间溏心蛋黄顺着英式松饼的褶皱溢出,底下垫着的是闽南特色沙茶肉片,微辣咸香的口感。 还点了特调咖啡和法式吐司,因为常埼说不能吃的太饱,一会去山姆免费试吃。 千煦以为山姆是英语考试中的男主角Sam,需要帮他写作文还要计算衬衫价格的那种,没想到这么慷慨竟然让人去他家蹭饭。 工作日的山姆人很少,常埼用常女士的卡刷进来,要了个大推车问千煦要不要进去坐,千煦害羞地摇头:多大的人了!但常埼指着不远处的女网红,坐在车里打卡拍照。 于是他们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常埼飞速抱起千煦把他塞进车里拍下一张照片。 “你不是第一次来嘛,拍照留个纪念,嘻嘻~”这人欠死了欠死了! 千煦主动推车,防止他再搞怪。 再说我们买什么东西要这么大个车?我们也没有地方携带啊!千煦有些好奇,但他相信常埼有这么做的道理,应该不只是用来把他装进去。 青柠芝士蛋糕有点甜腻,榴莲千层很不错,牛排和羊肉串很好吃,常埼让千煦选一个拎上一包,一会要去海鲜市场买原材料带去饭店加工,那就自带点咯~ 出门把手推车直接推到出租车场无缝衔接,让师傅给放后备箱,直奔海鲜市场。 千煦之前对于出门十分抗拒,因为要走很远去公交站,再等很久的车,偶尔遇上改线路,等到天荒地老天崩地裂天都黑了天杀的公交车! 但是今天他没有出一丝汗,很清爽。昨晚心事重重睡得很晚,早上也只是让常埼把幽灵般的自己运送到出租车上继续睡,快到市区常埼拍拍他看海上公交车时才醒来。 他不知道旅游也可以安逸成这样。 常埼昨晚照猫画虎学了几句闽南语,夸阿叔打的鱼新鲜又漂亮,别的家比不上,便宜买到一兜子水产,千煦有些佩服“别人家孩子”的社交能力,但也知道这是学不来的。 千煦想帮忙拎,不能常埼一个人左手拎山姆右手拎海鲜,他觉得不好,不厚道。 然而常埼让他帮忙掏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 对哦,一路上太快乐,忘了自己算是半路从旅行团逃出来的!千煦吓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但他不敢。 万幸没什么事,都是常埼的鬼畜朋友:马蜂(马成峰)问他导数题、徐凯悦问他要某饭店满100-50券、胡威跟他吐槽跟网恋学姐面基发现是黑木耳……千煦用言简意赅的话语讲给常埼听,啊还有吴晓曼发了99 跟常埼告白说初中开始就暗恋他能不能试试就当是为以后老婆的□□提前练手。 常埼不慌不忙,先指挥千煦进到美团黑钻会员里面找劵,如果没有的话再进到银行app点私银专享领劵截二维码,导数大题回一句“傻逼才写学校的作业”;黑木耳回一下“哈哈哈哈哈我焯牛逼咋回事”,要分开四条发;告白就千煦自由发挥,拒了就行…… 这一通操作下来,千煦知道了常埼所有密码,他拼命想忘掉但记得更牢。 但一个没有手机的人,对账号安全构不成任何威胁就是了。 他们选了窗边靠海的位置,常埼给他介绍厦门的历史、风景和特产,声音像是带着海风的湿气、潮水褪去般咸涩、浪尖上的碎光。 前所未有的宁静,脑中的念头也远去了。 第17章 都是爸爸惹的祸 这顿海鲜依旧是常埼付的加工费,千煦问:你有记小本本吗,我欠你的账。 常埼刚想回答不记这玩意都是哥们客气啥但他转念一想记账岂不是以后能要求他还…… “你觉得我记了吗?” 千煦笑,你肯定记了。 你确实很有钱,我也确实是穷逼,但我觉得还可以救一救,还可以先欠着,万一我以后暴富了呢?到时候哥几个喝喝酒吃吃饭啥的!千煦杵着脸看常埼给他拿纸巾。 常埼低头认罪般笑了。 吃完去附近的海滩散步,为了避免二人的运动鞋英年早逝,常埼在路边摊买了两双人字拖。千煦说景区的东西都贵,这人字拖也就值5块。 常埼说黄山顶上的水十块一瓶呢,做生意就是这样。 “好啦,先记账,给你记5块。” “我不是那个意思!给我记15!” “笑死,走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蓝眼泪。” 蓝眼泪是什么呀?常埼百度一下给他介绍,是夜光藻或海萤发出的蓝色荧光。 千煦蹲在地上触碰海浪,那蓝色在脚下绽开,像磷火,却比磷火更冷。潮水很快褪去,他的脚背是黑暗中一朵白色。 常埼看他挽起裤脚的小腿,脚踝,再到脚面,不禁思考难道冷白皮在晚上能反射月光不成?不防晒的常埼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但千煦的手依旧可见,朝他挥动: “我要往里面走一点,比较危险,你留在岸边吧。” “为什么?你还是想执行原来的计划?” 常埼一语道破,他知道千煦并不是执着于外物的人,很多时候逆来顺受成惯性,但这次他下跪求饶地参加这次旅行,事出反常,绝对是要干大事。 他轻而易举地猜出千煦想给自己搞挂彩让父母担心,试图唤回些亲情,回去就能安稳度过高中生活。 千煦摇摇头:我只是靠近一下海,老师说过,要亲近大自然。 “那我一起。”亲近大自然,顺便亲近一下你,他涉水过来。 “我今天很开心,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好了。”千煦辩解,“再说啦,我已经错过了自杀的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 “是认识你之前,我应该在你还没有见到我如此狼狈的一面……”常埼突然抱住他,打断他的话,顺势扛起人往岸边走。 海浪不稳,拍得二人湿答答的,裤子、衣服、头发,都。 远处的公路酒吧在放歌,听不真切,应该是赛博朋克边缘行者的插曲,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可惜千煦铁定是没听过的。 I''m aware that you were lying in the gutter. 海水缠在腰间,冰冰凉凉。 Cause I did everything to be there by your side. 肩上的人没有丝毫的挣扎,顺从地伸手撩着水花。 So when you tell me I''m the reason I just can''t believe the lies…… 夜空的星低垂,和蓝眼泪接连在一起,常埼把这人过肩摔到松软的沙子上,“不是哥们,我以为你早就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在意这种吊事。” “我可以不在意,只要你不觉得我也是傻逼。”千煦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小腿还被对方握着:“不是说,每个人都带着父母的影子,最终会成为他们最讨厌的人……” “不是哥们,你刚喝的是可乐不是酒。”荒唐至极,但常埼手机响了,是“饿了妈”打来微信语音: 崽,你俩早点回,千煦宝贝的傻逼家长打飞机回家去了,挺生气的,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长能耐了不需要父母了那就走着瞧!三四十岁的人了跟小孩子赌气,不过咱们还是好好玩,说不定过几天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气消了,脑容量小的人忘性大。 “笑死行叭,反正有事直接来咱家住!”常埼看向千煦,眼神,语气和场面调度让他觉得自己多了个亲哥哥,“我俩在海边,一会打算买糖水,你和我爹要不要带?还是一起点外卖?哎呦还押韵了!” “哈哈哈点外卖吧,我们在千煦宝贝原来的屋子,你俩快点回,天黑不安全,你倒是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的,但你还带着个小乖宝呢。” 得,看得出静姐是真的很喜欢千煦。俩人一回来就看见穿浴衣包着头发的“饿了妈”在玄关等待:“哎呦我的崽,你没把人家拐丢呀!(略过常埼)来来来快让我看看哎呦这小手手冰的呦冷不冷呀这小脸蛋软的哟可真像洋娃娃比小女孩还漂亮常埼你踏马快换衣服哎呦幸好是小男孩你还能搂着睡我还能多个乖儿子要是小女孩可就不行咯男女有别咯! “你说的很对,但你不要再说了!”常埼的心思被戳破,把衣服扔了一地就钻进浴室冲澡,留下静姐给千煦“爱的教育”。 “常埼是叫阿姨''静姐''吗?”千煦乖巧地坐在床边跟常女士聊天,他实在不怎么会聊就是了。 “啊哈哈我让他叫姐,显年轻嘛,你叫啥都行~” “那……常埼是跟妈妈姓嘛?” “对呀,我们决定谁的工资高就跟谁姓,常埼他爸愣是提前预支了年终都没我高呢!哈哈~” “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常女士算是自由职业者,设计师,毕业于老牌建筑学院,一张设计稿能结算几十万不止,她早年在服装公司给模特打版做杂志,后来到风景园林公司给富人设计宅子,现在独立之后只接单,处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状态。 “真好,我以后也想当设计师!” 常埼妈摸摸千煦的头,说可不能这么想,她刚毕业在设计院实习,赶稿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常有的,根本不分白天黑夜,而且月薪3k。那时候太艰苦了,熬不过转行的人比比皆是。 千煦还不知道朝九晚五是一种奢侈,毕竟这是古时候用来形容工作辛劳的词汇。 又聊到常埼的爸爸王缸,不是刚,也不是罡,而是单名一个“缸”字。他是农村出身,村里每户都有一口祖传的酸菜缸,王缸出生时正赶上家里最穷的年月,他爹蹲在酸菜缸旁边愁得直抽烟,他爷爷咂摸一口老烧酒,眯眼瞅了瞅墙角那口缸,说:“就叫王缸吧,缸里有菜,饿不死人。” 酸菜年年吃年年有,好这一口酸菜猪肉饺子,可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猪肉包进去。王缸长大后进城打工,干过工地摆过地摊睡过桥洞,他想着家里的酸菜缸,缸不能空。后来创业成功找到常女士给公司设计大屏广告,二人才相识。 千煦知道常阿姨给讲常埼父亲的故事,是为了告诉他,人总有路。那句“缸里有菜,人就有路”被他记下想写进作文里,但转念一想常埼应该用过很多次了吧。 明明他有很多条路。 某个被念叨的常埼洗完澡出来,常女士也打算回房间了:明早7点集合去鼓浪屿,带好千煦宝贝。 “别一口一个宝贝了!我还没叫呢……” “你敢这么叫?千煦揍他!他要是敢对你耍流氓你就一巴掌呼他脸上!” “你特么是谁妈?咋的想换个儿子养?” 千煦有些懵逼,这对话超过他的大脑负荷,他认为常埼没有对他耍过流氓,那些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他并不抗拒就是了。何况他自己也出于个人崇拜和肌肤饥渴症而主动往常埼身边蹭蹭来着。 常女士走后千煦开始洗澡,想起昨天常埼在他打发膜时关切地问他,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在家里逼仄的洗手间总会洗到缺氧头晕用最后一丝意识打开窗户却冻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还有人站在门外等他“平安”洗完。 想到这种事,他低下头摩挲着双臂。他应该觉得不习惯才对,私密时间被打扰应该是一种对自由的侵犯才对,可他竟浑然不觉。如果是在家里,爸妈在他洗澡时喊他出来收拾厨房碗筷,他会吓得心惊肉跳想快点洗完…… 为了防止千煦想些有的没的,常埼研究好投屏,给他找了部浪漫爱情片。 俩人本打算看《萤火之森》却错看成了《萤火虫之墓》变成了反战教育,千煦哭得一塌糊涂,常埼还得哄这活宝。 虽然哭唧唧的某人说放着不管就行,哭一会就安静了,要是打扰你的话就戴上耳塞……常埼听不下去了,把人搂在怀里安抚。 千煦想起小时候,有记忆起就一个人睡觉了,那时候觉得如果手脚超出床的边缘,就会被床下的怪物吃掉;关了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躲进被窝,因为黑暗中有怪物。 他双手握成爪状,吓唬常埼:“怪物就像这样!嗷呜!你去关灯之后要立刻飞扑到床上!” “好呀,那我飞扑到哪张床上?”常埼饶有兴趣。 “我这张床!咱们人多力量大,怪物打不过,只要睡着了就安全了,怪物发现不了。” “好!那我关灯咯,你做好准备!全身缩进被窝!”常埼配合着千煦演一些傻傻的游戏,原来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会臆想出这么多东西,还要设定些离谱的规则。 “好了宝贝不用怕了~”常埼在黑暗中抱住他,从后脑勺抚摸到后背。 “你怎么叫我宝贝?你被怪物夺舍啦?”千煦搭住常埼的肩膀,眨眨眼,开玩笑。 快睡叭,没有怪物,今晚很安全,以后也不会有。 接下来的旅途十分愉快,愉快到时间流逝也飞快。升高二之后鲜有活动,像是进入了一场从半程就开始冲刺的马拉松。 千煦的父母依旧那副德行,薛定谔的脾气,未定事件簿的早餐,百年孤独的房间,局外人的家。 但常埼开始住寝室,早上会给他带焦糖洋葱牛肉恰巴塔、开心果可颂、巧克力可露丽……或者燕窝粥海参粥什么的,中午在食堂遇到常埼,多打一个鸡腿然后说吃不了随手送给千煦,身旁的哥们都看不下去:你特么喂狗呢自己打饭打多了随手扔给别人? 但是千煦喜欢吃奥尔良鸡腿,他爱吃奥尔良的一切,甚至希望天上下奥尔良粉给全世界阉了!总之“不吃嗟来之食”这一套在饿鬼面前行不通。 常埼也会偶尔整些花活让千煦开心开心: 骂千煦的数学老师办公桌上被藏了电动大蜘蛛,常埼远程遥控它出来把老师吓尿了; 下雨天脚穿塑料袋被校长捉见,介绍这是lv新品:无纺布拖鞋; 班上传言常埼拿着生物书去厕所回来的时候书没了!绝逼是用来擦腚了! 常埼额头长了个大痘去实验室用硫酸氢钠和氯化钠制备稀盐酸来祛痘; 常埼穿人字拖踢球把大姆脚趾踢得肿起来像闺头…… 在高考的催化下任何友情都极易变质,某个大课间8班女生中暑倒地,所有同学像伪人一样目视前方继续跑步,毫不在意同学的死活。常埼整的这些花活在恐怖如斯的重点班氛围对比下显得有些许活人气息。 也让千煦在如此恶劣的高中能够心理健康地活到毕业,没有成为扭曲且冷漠的人。 千煦从不怕某个下班后的傍晚回忆起那次夏令营,因为去海边那晚是个分界线,那之后他就敢去任何地方,宇宙、深海、荒野……有个靠谱的人陪着就更好了。 电话里传来撕东西的声音,千煦把红包撕掉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叫的那些“哥”和“爸爸”有用的话该多好,我该会是多么乐观开朗的小孩。 常埼不知是否应该高兴,这家伙想让他当哥哥当爸爸,就是没想过当男朋友,明明当男朋友可以解锁更多,学长学弟爸爸儿子下属上司……总之什么都可以。 嘛,暂时当哥当爸叭,长兄如父(?) 第18章 都是驻村惹的祸 挂断常埼的电话,千煦看到了硕士学姐兆琪发来的消息,她是县城法院的选调生,一心求稳的北大硕士正经不少,她目前还是法官助理,来问千煦的银行交诉讼费一般要几天,审批10多天正常吗? 千煦:不是哥们,肯定不正常啊! 兆琪:那几天才正常?你咋也学常埼说话满嘴“哥们”,这样不好!你是可爱小男孩! 千煦:哈哈哈一般3天,最长7天,不过也分银行大小吧,城镇银行只有两个财务,可能快些,总银行就不知道了 兆琪:行叭,我们这边遇到商住银行提交银行业协会说法院这边要求交诉讼费的时效太短,他们内部来不及出账,总导致撤诉… 千煦:扯淡!为什么别的银行没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们内部优化审批系统去 兆琪:啊哈哈哈我想也是!我下周要去驻村啦,你之前是不是有驻点经历来着?要注意些啥吗 千煦确实有,但他那时跟法院派出的不一样,他给兆琪姐讲起了驻村时的经历: 我第一天去驻村,隔壁村的村支书来我这村泡茶,我们村支书问他,你们村不是也来了个法援,男的女的呀? 那隔壁村支书就一个浮夸地大叹气说:问什么男的女的,无论男的女的都是没用的! 我这村支书立刻说:别说了!咱村的还在这呢! 嘤嘤嘤,虽然这是实话,我确实在村里啥也没干呢,但这也太直白了吧! 兆琪姐笑:那不然呢?还能指望你下地干活吗?不过你嘤嘤嘤太可爱了~ 兆琪姐作为选调生前两年应该是全职驻村的,主要是她们两头跑,平时法院太忙不放人,导致她的驻村时长不够要补上。 她每次要去村里,法院都很不高兴,说:那你其他天的任务会很重喔~ 千煦撇撇嘴,真是各行各业都如此。法院确实忙,他给法官、法官助理和书记员打电话的时候,三个人接电话都跟吃了枪子一样,还会互相推,找书记员让找法官,找法官让找书记员。 兆琪:哈哈哈我们这电话基本是不可能打通的!不会让你有机会感受互相推和吃枪子的!我真不知道都没空接电话为什么不干脆拔电话线! 千煦:啊哈哈哈哈哈是大家都坐在办公室手忙脚乱,还被电话吵得心烦意乱吗? 兆琪:对对对就那样!不过我们正打算再招几个速录员,虽然现在招的进程里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招到了的话没准就有人接电话了 千煦:速录员是啥?是打字和录入结案的吗? 兆琪:差不多吧,招到了多少能好点,我们这连门卫都参与办案呢,我之前好像听法官说过门卫是西北政法的,但愿是我听错了 千煦:哈哈哈哈哈艹?所以门卫在办案? 兆琪:我也奇怪呢,四五十岁的西政毕业生,不至于混成这样吧 千煦:难道是法警?不是保安吧 兆琪:是协警,没有正式编的,我们其实是没有法警的,全员办案,听说那保安之前不肯办案 ,法官给他戴高帽,说他学历是庭里第二好的,义不容辞,然后他同意来办案了 千煦:笑发财了!真是又惨又好笑!不过你们没有法警的话,万一当事人怒发冲冠了,岂不是没人能拦住他? 千煦有时会担心常埼,他们律所在15楼,万一嘴欠被打的时候保安来不及上来救他…… 兆琪:哈哈哈我们有食堂大妈!很壮的,拎十几斤大铁锅焯得风生水起!她会保护我们! 千煦:啊哈哈哈哈还带这样?不过食堂大妈可以当调解员诶,就是那些婚姻家事的案子,庭前调解可以让她帮忙 兆琪:笑死,你咋知道她干这事?上周有一对当事人因为上一个庭还没开完,进不了屋,阿姨就给他俩调解来着,没想到真调成了! 千煦:哈哈哈哈哈阿姨太牛逼啦! 兆琪:话说你们银行法务几点上班啊,11点还不睡? 千煦:我都是12点睡8点起床,8:30到公司 兆琪:啧啧,年轻人就是精神好,我老了,11点的睡觉铃响了,改天再聊,来我们村吃螺蛳粉! 千煦:你们村盛产螺蛳粉? 兆琪:笑死,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每一个驻村回来的法官助理都说村里螺蛳粉好吃! 跟兆琪姐拜拜后,千煦知道法院应该也是个手忙脚乱地方,既有甘愿回小县城的北大学姐,也有自愿赣保安工作的西政老同学。 他之前实习是在高院,那里的法官清一色的高学历,喝喝咖啡讨论一下疑难案件……讨论! 说到讨论,千煦明早要参加一个逆天大讨论,内容是为了城镇银行的建设,一人提一条建议,不能不提! 啊啊啊他无fu*k可说啊! 会议室的秘书在准备龙井大红袍金骏眉,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员工已经摸清领导们的喜好,几个老总在点人数,相互提醒一下还有谁没到: “法务部那爷俩呢?” “刚跟他俩一起下电梯,抱着材料去一楼给快递小哥呢。” “那没事那快了,还剩卡部和普惠……” 倒霉的主持人开场就被骂了,准备的PPT模板自带声音,点开“嗷~”一声。怪就怪在办公用的电脑没声音而会议室的有,其他议程正常进行。 依稀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风险会,接连几个议题都是跟风险有关,比如拨备计提不足的风险、客户经理跟客户串通一气骗贷的风险、暴雨把门窗吹开淋湿资料的风险…… “下面是法务部,程旭源和程千煦谁来发言?” 好家伙,千煦被改姓了,都怪云潇哥总说“法务部那爷俩”,相当一部分人以为他俩是父子兵,小银行又确实没啥回避规则,屡次被叫程千煦都叫麻了,扭头看程总,他也没发现丝毫的不对,开始发言。 经过800个窗户的反射应该可以看到CBD大厦15楼律所的常埼,刚开完晨会认领了一堆核动力的驴才能赣完的每周任务。 其中有个案子签的风险代理,只要赢了就可以拿100万的激励,常埼决定赢了后主动和Aimorris讲,分他十万,这样也能给贺甜发几万零花钱,这小子诶不对这丫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个案子全是常埼一个人做的,他无数个夜晚做的,拿给Aimorris的质证意见和答辩意见他看都不看。 Aimorris有个出尔反尔的点在于“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你写的不行”,常埼想请问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我写的不行? 再就是输了全怪常埼,赢了就是Aimorris教导有方,不过这算是授薪律师和合伙人之间的常态了。 在大多数庭审中他都是作为被告代理人,一个人舌战群儒,开口时必须声音洪亮逻辑缜密,法条不光要背的滚瓜烂熟,还得有相当广的类案知识面,助听器的技术核心、特种设备检测要点……而且法官问什么答什么不能说废话,要句句都在点子上。 骂完原告骂被告再顺带骂骂书记员的法官听下来这一场辩护,有时都会不自觉地点头,原告的当事人有的气自家律师无能,干脆二审不来听了,有的偷偷查到他电话问二审能不能代理我们?或者能不能代理我们其他案子? 很遗憾根据律师的执业纪律,常埼不能代理对方的二审,但其他的案子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就可以。 常埼刚把笔记本支在电脑架上,从普吉岛旅游回来的王铭典把食物放在他桌上:谢谢你的行李箱,这些东西就是用你箱子拉回来的,尝尝? “……这什么玩意,树皮?” “椰子糖哥,看看字,奥你看不懂泰语,小甜早啊,有芒果干吃不吃?”王律把贺甜招呼过来一起炫。 “哎,听说你隔壁办公室的陈律,老婆怀了五个月了。”王铭典关上门,神秘兮兮地。 “哇,他也要有孩子啦!”贺甜嚼芒果干。 “话不能这么说,只有出生后的婴儿才被认定为自然人,民法16条讲的什么?” A国民法16条:涉及胎儿利益保护的,胎儿视为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但胎儿娩出时为死体的,其民事权利能力自始不存在。 “不是哥们!你踏马……我踏马……你踏马……哎你会不会说人话!” “王律别激动!常律只是在变着法地让我背法条,我最近在准备考核材料背题目啥的,您别生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贺甜的救场,然而常埼并没有任何让她背法条的意思,他的名言是背法条不如看司法解释,不然背完也不知道怎么用。 “哎,说的也是呢,最近不是发生了一起孕妇母体已经死亡但家属强行让死体保持妊娠的案子么……” “哇靠这么惊悚!”贺甜芒果干都吓掉了。 “那是B国的,他们法律有保护胎儿权益的,我们A国目前还不允许胎儿权利凌驾于人权之上,目前。”常埼说,他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啃树皮奥不对吃椰子糖了。 “目前?啥意思?”贺甜追问。 “哎就字面意思,你广岛哥也不能预测立法,但他之前隐约觉得,迟早要像服兵役那样让女性服生育役。” “……别吓唬小女孩,她有生之年都不会遇上这种事的。”常埼知道她不婚不育一心只为撮合常律和嫂子(?) 总之这个沉重的话题聊不下去了,大家都知道截至2078年A国公布的男女比已经接近3:1了,实际只会更加超过,而且女性自杀率高居不下,职场不公产后抑郁家庭暴力……再这样失衡下去,恐怕真的会有强制生育那一天。 那一天,常律可能不在了,法律又在哪呢。 故事发生在A国,是个架空的国家,A国的法律比较没人权哈哈,相较之下我国的法律就完善多啦![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都是驻村惹的祸 第19章 都是干扰惹的祸 这天是城镇银行季末冲刺 月底冲刺 各种揽存开启的一天,可怜的法务部也成了它们play的一环。 “哎小法务,我们这个协定存款合同用对方给的版,你看看成不成?” “要写明‘年利率’,不然客户以为是三个月的,可能来闹。” “柳总您好,今早给您的清分协议怎么样,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写清现金包含本外币,违约责任那里加粗提醒对方看,其余没问题。” “您好我们这边收到的公证书是电子印章的,以前还是钢印的……” “公证书末尾会有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公证员核实一下。” “喂喂是法务部吗?有个老太太拿着她儿媳妇的卡过来取钱,密码输错三次锁了,但我们必须本人过来才能解锁,她说要背着四个煤气罐来炸银行!” “……她背不动四个煤气罐,把我们的规则给她讲清楚就好。” “柳总,我想问一下程总去哪啦什么时候回来呀,上周给他的银团协议还没签好吗?” 说起来,程总清晨5点给千煦发:我去云南追债了,不一定啥时候回,这几天你稳住(合十) 千煦翻翻银团协议,是他之前审好给程总的,只不过法务部需要双人复核,程总还没来得及签字就追债去了。 “还没签,你着急吗?着急的话找行长签也行,都是双人复核。” “哎哎哎别!那也没那么急就是了嘿嘿” 一般人都不会想麻烦日理万机的行长。 送走了一大波人,接了不下十个电话,千煦掰开香蕉抓起牛奶开始在嘴里制造香蕉牛奶作为早饭,抬头看电脑才9:30。 天杀的结算日! 说起来芸姐给的奶皮子酸奶很不错,要是放在冰箱里就更好了,有些饮品“常温似马尿,冰镇似国窖”,但常温就好喝的东西冰镇只会更上一层楼! 说时迟那时快,千煦抓起奶皮子酸奶冲向10楼公共冰箱。 因为他再不冲出去,一大波僵尸就来了! 同事们堵到法务部门口,发现门上的牌子写着:尿急法务,先行厕遁。这是程总某年的生日礼物,正面写着“社恐法务,在线法审”。 这句对于千煦来说同样适用,于是俩人心照不宣地在办公室没人时翻门牌子。 社恐法务回来了,开始在线审合同。 审合同的间隙,程总打电话让千煦打印一张现在的贷款明细,看这个公司确实还欠着58万,今早丝毫没还,公司管理层在骗人。 千煦问程总:回程的机票定了没?把截图给我,我来申请报销;中午在哪吃,我申请了云南城镇银行的门禁权限,可以去食堂。 程总叹气,今天怕是要守在公司了。这个小家伙好在哪?别人都问催没催到钱款敲没敲定方案,唯独他关心机票和吃饭,是个善良温暖的小孩。 一上午算是过去了,社恐法务融化在桌子上,才得空看一眼手机,张晨和小尤姐邀请他晚上去万华里逛吃逛吃。 这个群不同于男生群叫牛马群,女生群名叫“吃香喝辣还叫鸭”,描绘了姐妹(?)三人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小尤姐疯狂放图,原来是论文得奖了,某论坛的征文活动,图片上大大的“尤婧雨三等奖”,听说这个论坛不是每年都有,得奖就可以算综测,哪怕是参与奖。 千煦离学术好远了,甚至不太能静下心来读上一篇三万字的论文。 人还真是奇怪,审200多页的合同都能耐得住看得完,看看小说权当消遣却坐不住。 没错,接触了实务之后,他觉得论文都像小说,好的刑事论文是刑侦文,民事则是哲思文,总之都是架空设定。 但今天值得开心一下!让我们恭喜一位女博士获奖!千煦在群里发了个吃饭表情包。 他的昵称叫“我都行!”,意思是去哪都行吃啥都行包罗万象杂食动物火锅煮一切大饼卷万物。 吃香喝辣还叫鸭:群通知,今晚万华里优衣库门口见面[阴脸][邪笑][呲牙] 地点是三人所在地组成的三角形的的角平分线交点,不知道为啥是角平分线而不是中线或者高,千煦曾这样吐槽,奈何文科生的吐槽不痛不痒。 其实这地方千煦逛过两次,一次是突然想吃牛排,带血的七分熟的那种,就找了个带单人套餐的店(千煦特别讨厌那些只有二人餐的店!他没有固定的饭搭子!)另一次是某个周末正式跟高中毕业之后的常埼见面,他去挑选衣服。 可恶啊这个优衣库!他现在无比熟悉它的每一种衣物放在哪个货架。 “晨晨!你看这个奶绿色半袖,很显白!” “这个色只能千煦穿,黄黑皮穿不了。” “不啊你看!”小尤姐把手掏进衣服,“我在网上看评论,设计师调这个颜色就是不挑皮的。” “不不不!你让千煦伸进去对比一下就知道!”张晨把一旁发呆的千煦薅过去,像抓一只毛绒玩具。 两人又在夸千煦会叠穿,白T外面套个有颜色的短袖衬衫,很多男生都嫌热不这样穿,进而丧失了一切形象管理,千煦说早上出门会有点凉凉的,但也可能是他没吃早饭的原因。 小尤姐又说,你那句“会有点凉凉的”真的好可爱啊!直男都说“有点凉”,你咋这么多叠词词! 但是不恶心心,就很可爱!张晨补上。 其实她们逛街也就是只逛不买,有人陪着才敢试穿,不然一个人被问到“没有合适的吗?”会很尴尬,两三个人互相打掩护说这衣服不搭你就能轻松放下。 来都来了,阿吉豆和萱子也逛一下叭。 俩人给千煦戴头饰拍照,导购小姐姐也贴心地没有来打扰,拍完的照片传给谁就不得而知了。 常埼作为本期公益律师,又接了个律师费800块的婚姻家事案,正在跟一个老太婆打电话,她怒斥常埼的当事人为什么要离婚,她儿子没家暴没出轨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离婚??? 好男人的标准可以说是很低了,常埼有点想跟她吵架,因为她儿子抠门冷暴力回避型还妈宝而且女方生产完就不配合人家doi了。 但是一想律师费800块就“行行行好好好我只是传达一下您儿媳要离婚”然后有气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这时千煦戴小夹子小项链小手链的照片传过来,他得以猛吸几口,回了句:给他扎小辫再来几张。 图片马上发来:我俩也是这么想的! 照片里的千煦扎着广式双马尾般的两撮辫子,不算精致,几缕碎发散在耳边毛茸茸的,眼神飘忽向下看,嘴角想笑又忍住,表情柔和又生涩,是害羞的样子。 常埼放大看脖颈下面露出的皮肤,耳根悄悄染上淡红,一路蔓延到衣领深处,引得某人亲了下屏幕。 他规定每周只能找千煦聊两次。 就像他规定卧推不超过180kg每周晨跑不超过三次吃泡面不超过两次买菜不超过200元理发不超过50块一样。 有一些离奇的执着,但也正是这些执着,让他保持健康不吃剩菜不乱花钱,最重要的一点,不打扰别人。 常埼是喜欢千煦的,他一直都承认,还说是一见钟情。可惜对方当事人并不清楚是哪一次“见”让他“钟情”就是了。 但他知道千煦是个表面随和实则非常自主的人,在绝大多数无关紧要的事上放权,但在原则**件上不让分毫。 千煦高中时曾问早恋的同桌:你真的喜欢她?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她?弗洛伊德说人分为自我本我超我,你对自己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你怎么知道的自己喜欢她? 再者,你怎么认定喜欢的就是她?她的自我还是本我还是超我?她展露的也是冰山一角,你还没了解一个人就说喜欢她,就像我还没有见到这根笔就要买它,这不是傻逼么! 同桌老哥听了他的话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说的有一句得到了印证,那就是自己并不了解她。因为发现这女孩吃路边摊的炸鸡柳并把油蹭在衣服上,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孩。 你看,所以她还没有展现全部的自我给你看,但话说回来其实每个人都永远无法了解其他人,他们甚至无法了解自己! 所以以后还是不要说“喜欢”啦! 常埼默默记下了,千煦大概可能也许肯定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他也记得千煦特别喜欢一个物理模型,是电磁学中的静电屏蔽,接地的金属罩可以使其内部不受外部电场的干扰,同时其内部带电体产生的电场也不会影响到外部。 千煦对物理老师说:我想钻进这样的金属罩子里,不受到外界干扰,也不打扰别人。 对语文老师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这个句式,前提是有人觉得自己是一座孤岛。 谁能想到,一道高中物理题似乎离奇地奠定了千煦的法学研究方向。 常埼看过千煦硕士时期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干扰”作为侵权之本:法哲学视角下民事侵权与刑事犯罪统一论》,名字很长,但核心论点只有一个:干扰即侵权。 一切不法行为,包括民事侵权与刑事犯罪,其本质均可被归结为对他人法益的不正当干扰。 侵权法是所有不法行为的底层逻辑,刑法是其最极端和最具社会危害性的表现形式。 这让常埼想起《追风者的人》,吸引他的不只有哈桑的“为你,千千万万遍!”,还有男主父亲说一切犯罪都是盗窃,比如杀人就是盗窃别人的生命,欺骗是盗窃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 千煦的文章引用约翰·密尔的伤害原则(Harm Principle):个人自由止于不对他人造成伤害之处;简述了日本民法为何不承认无因管理(Voluntary Service)的违法阻却性;还引用法哲学经典著作如密尔《论自由》、哈特《法律的概念》等…… 回到民事领域: 噪音污染:经典干扰。干扰了他人享受安宁环境、正常生活的权利。 诽谤:也是干扰。干扰了他人名誉权的正常状态,扭曲了社会对其的评价。 侵占财产:干扰了所有权人对财产占有、使用、收益、处分的圆满状态。 再到刑事领域: 杀人罪:终极干扰。永久性地、彻底地干扰了被害人“生命权”的正常延续状态。 诈骗罪:通过欺骗,干扰了被害人基于真实信息进行财产处分的决策自由,最终干扰了其财产权的正常状态。 □□罪:严重干扰了被害人的性自主权与身体权。 盗窃罪:最直观的干扰,干扰了他人对财产的占有和控制状态。 由此得出,民事侵权与刑事犯罪并非本质不同,而在于“干扰”强度、后果严重性、主观恶性以及社会容忍度上存在量的差别。 这篇文章经典得上了几次法哲学论坛。千煦在线上会议分析了推定同意和紧急避险是否在此范围,常埼起初在认真记笔记,但听见那温和的声线,会议信号卡顿带来的朦胧和沙哑,又扔下笔记拿起纸巾开始干坏事…… 到头来他忘记了千煦的结论。 知道他在听讲时做的事情,千煦一定会生气吧,光是想象那微微皱眉的样子,又引起了奇妙的**。 但他知道千煦是唯独自己不想被干扰的,查了那么多文献,干扰这个词无论是中文还是多种外文释义,已经入心入骨,给常埼加了道封印: 一周只能找千煦聊两次。 那篇论文是不存在的啦!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用这个思路写哦[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都是干扰惹的祸 第20章 都是假酒惹的祸 张晨在潮玩店买了个绿色针织手机包,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哲哥:?)当然包上带绿也可以。 小尤姐问要不要去酒吧喝点小酒。 千煦习惯性打开美团看套餐: 1.酒鬼畅饮三小时自助 2.午市套餐(哒咩,晚上用不了) 3.代金券45抵50(好的就这叭) “话说你俩都能喝酒吗?” 俩女生面面相觑,咱就是说诶咱也不是一丝不能喝,虽然在饭局上说吃头孢来月经酒精过敏等,但饭局是饭局,小聚是小聚嘛~ “哈哈哈那行,那就点酒精度数低的。” 仨人一致认为啤酒=猫尿,都点了好看而不中用的鸡尾酒。千煦选了酒精度数6°的含羞草,小尤姐点了11°的玛格丽特,张晨最后下单,送来的鸡尾酒口感类似黑胡椒薄荷水,酒精度数还蛮高的。 三人干杯后各自品尝,各自皱起眉头,变成表情包: 他娘的!怎么这么难喝!啊啊啊! 把饮品互相交换再品尝,发现各有各的难喝:含羞草一点也不含羞,一杯灌下去能扭曲得在桌上跳钢管舞,玛格丽特的酒杯周围蘸了一圈白糖,还挂着个柠檬,黑胡椒薄荷水倒是表里如一。 “哥,你确实这是白糖?我咋感觉是盐呢,喝一口齁咸!” “卧槽?我再尝一口!”千煦一喝,果然是盐,他喝完黑椒薄荷水后,味觉似乎失灵了,竟然感觉盐很甜。 “你用柠檬擦一下杯壁。” 好家伙,柠檬变成了抹布,柠檬:我nm…… 千煦很快制作出一套调酒方案:把玛格丽特的冰块全放进含羞草里,冲淡味道;把吸了盐的柠檬放进黑椒薄荷水里怼碎,冲淡黑椒味,再朝服务员要几杯水,用来稀释酒精浓度。 这样看起来万无一失,仨人开赣! 服务员小哥看着她们用刀叉掏冰块,还像微信小游戏分液体一样倒酒,不禁觉得这几个人莫非是调酒行家? 但转念一想她们进店第一句:请问有什么低酒精浓度的酒水推荐吗?又觉得不应该啊。 总之存疑。他拿着几杯黑啤过来,“您好,大众点评打卡免费赠送啤酒哦~” 仨人无动于衷,并表示如果赠果汁的话会更好。 这是千煦为数不多的不想占小便宜的时刻,占不了一丝,再喝酒回不去家了! 捅咕完酒水,终于达到了可以下咽的程度,小食也上来了,是金枪鱼玉米片沙拉,千煦给两个女生留了很多金枪鱼,他只吃了些玉米片。 “剩的番茄谁吃?” “千千吃了呗,你没咋吃番茄,你得补充蔬菜纤维。” “诶?!难道是番茄吗?我以为是金枪鱼来着!”千煦打开点餐小程序确认。 “可能有金枪鱼的叭,但大多数是番茄~” 菜品卡上写着配料:玉米片、海藻沙拉、金枪鱼碎、海盐,没有番茄。大家狂笑了起来!你俩暴殄天物啊! 饭桌上还聊到了张晨和小尤姐是怎么认识的,这俩一个是千煦高中同学,一个是硕士同学,认识要追溯到两年前的一顿海底捞。 起因是她俩同时约千煦吃海底捞,千煦觉得这俩人胃口这么对,那也一定聊得来,就一块吃呗。那顿海底捞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千煦DIY鬼畜锅底,小尤姐吐槽当时的男友,张晨吐槽哲哥只吃饭不洗碗。 “诶我突然想,要是常埼和我俩同时约你吃海底捞,你会凑个四人局嘛?” “会叭,不都是想吃海底捞嘛~” “啊哈哈哈哈哈行叭!” “你俩也很喜欢常埼?”千煦抿一口酒。 “当然啊!诶不对……《也》是什么意思?你也喜欢???” “笑死,他的当事人,大多很喜欢他。” 这俩八卦的女生瞬间失望,没有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就是了,但仍不死心: “诶我上周末看见常埼和一个女的一起走来着,” “在哪在哪?他不会背着千千……背着我们哥几个找女朋友吧?!” 当然是在法院门口,俩人一边八卦一边观察千煦的反应,奈何他没有任何好奇或是焦虑的心思,仍然仓鼠一样嘬着酒,小尤姐为了不引起误会,还是实话实说了: “他好像是代理了离婚案件,帮女方递交人身保护令申请书来着,诶你说这种情况,要是法院没批下来之前被打了怎么办啊?”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一般要求72小时内批复,紧急的话24小时,常埼的当事人应该会跟他待在一起叭。”千煦给解答了,并且默认常埼当保镖的合理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他知道常埼在A市公益律师榜单上小有名气,因为他接的婚姻家事案比较多,客户才不管他是搞知产还是什么产的,她们对这位律师非常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和健美的体格形成鲜明的对比,人高马大不会被揍就行,再一看履历北大本硕通过法考,那就万无一失了。 所有人都以为常埼挂在网站的寸照是高P,但线下见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戴着墨镜穿着长风衣明星一样的常律师,让无数当事人在她们烂透了的老公面前逞足威风。她们巴不得被误解关系,以为这帅哥律师是新欢才好。 这律师摘下墨镜,随意地把手肘架在咖啡桌上活动下关节:所以您想要什么呢?一句话让对面犹犹豫豫放弃了车子,再一句“不可能的”顺利打消对方抢夺儿子抚养权却不要女儿的想法。 千煦不得不承认,他在法援中心几年的积累,不如常埼半年接的多。来找他的阿姨们只当他是个懂法律的学生,会写协议书什么的,像古时的代笔。有时为了保护他取证,阿姨们顶撞不配合离婚的老公,开启反击第一枪。 千煦于当事人是盟友关系,团结一致对抗强敌,而常埼不一样,他是引导型的“律师老公”,引领她们走向幸福生活。 《超A男律师专治家暴男》《这个律师有点吊》《没抢上离婚的号只能起诉离婚,我积几辈子德都见不到这么帅的律师》《何以笙箫默照进现实》《睿衡最帅知产律师!也能代离婚案》《一堵墙一样的律师弟弟超有安全感》……诸如此类,千煦时常刷到网友发贴,被偷拍的常埼帅而自知,也很配合。 千煦觉得对面两个女生提到常埼应该是出于对他的欣赏,奈何张晨已经有哲哥了,不知道小尤姐的想法,但她说过喜欢年长几岁的,撮合她跟常埼又很不像话。 “诶姐你可能不知道,常埼在我们高中贼火,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女生给他写过情书,千千也帮着递过一次,是叭?” “啊哈哈哈哈对!那次还是常埼破天荒考了年级第二,我赶在他气头上帮忙转递来着!” “笑死!结果咋样?”张晨说的结果,是指暴力撕毁还是当众拒人还是置之不理,毕竟常埼母单到现在,就是靠这三个选项。 “他暴怒了!我本来打算递完就走,说这是给你的情书,然后我就来了个''向后转 齐步走'',他突然拽住我,表情特凝重!” “哈哈哈哈哈艹!可把你吓死了叭!” “对啊我靠!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要问这女生有没有说啥,我就说你回家好好看,然后他放我走了。” “哈哈哈哈咋像是常埼以为你给他写情书,他才震惊拽你的!”小尤姐打着哈哈,旁敲侧击。 “笑死,猎奇是叭,女孩子写的不屑一顾,撕得像个碎纸机似的,就爱看好哥们写的?” 千煦他娘的不开窍啊!常埼唯一一次没有当面把情书“退货”,就是因为他理解成千煦写的啦!俩女生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诶就我之前发群里那个富婆,她家里做那种矿产、沙河生意的,她表哥清华博士毕业进了某部,她牛津博士毕业进了另一个部。” “蛙趣人家这才是天龙人!” “是叭,你想想,花了几千万,把小孩儿培养出来,本硕博牛津,然后考公,领几千一个月工资。” “笑死,人家不花工资的叭,用零花钱就行。” “嗯呢呗,家里有矿!” “我现在觉得,人和人出身就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赚钱特容易,你知道她怎么赚钱?上次吃饭的时候在跟阿哲聊一个订单,线上辅导,20万,保证考上什么学校。” “笑死!一看就是骗人的!” “但那学生一家就深信不疑。” “要是考不上呢,退全款吗?”千煦注意到法律风险。 “考不上退15万,赌么,赚5万和20万的区别。” “反正这些天龙人有自己来钱的门路,我之前总觉得常埼就是我见过最牛逼的天龙人,他爸是镇上最大的老板,说他毕业之后可以去我们那边任何公司当法务,如果他想的话。” “他应该不算天龙人,到了大城市跟我们一样是地鼠人,他那套房子,父母也只给了个首付吧。” “笑死,你以为首付多少万?来来来你现在打开app,高德地图就行,你搜他的小区,就按最小面积的300平算,他那房子两千万左右呢!” “哇靠其实也挺天龙人了!好好好,就特么咱们是地鼠人!来来来地鼠人干杯!” “哈哈哈哈干!硕鼠人还差不多,你俩吃小食太快了,不是要把酒给就进去的嘛!”千煦提醒硕鼠人要“均衡饮食”。 “诶你的脸这么红?喝多啦?” “也没喝多少啊,咱仨的酒加起来也没有一瓶矿泉水多!” 千煦心一惊,他刚就感到气血上涌,心脏在锁骨的位置跳。他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果然红得像个桃子似的。 “芽儿咯(语气词)~咋整,我这些酒你俩谁想喝?送你——”千煦假装歪倒下去,吓她们一下。 “哎哎哎!千哥稳住啊——” 这俩人真上当了哈哈哈,千煦并没有感觉很醉,他只是上头,之前在办公室喝了罐冰镇的rio,一边审合同一边做蹲起,嘴里念叨着: 穷耐克,富阿迪,流氓一身阿玛尼 软中华,硬玉溪,头发越短越牛逼 程总差点给他批了半天假回家躺着。 “哇焯你这红的不是一星半点!脖子也红!胳膊……胳膊还行。” “我寻思着你要是全身红可能是酒精过敏,但你不是包里还带着酒精湿巾嘛,那就不是。” “姐,酒精过敏应该区分摄入的和用来消毒的叭?万一他不能摄入??” “哇靠那我还真不知道!这功夫常埼也到了吧,你给他打个电话我手机要没电了!” 没错,常埼在接收千煦的照片时就问了哪个商场,然后迅速给自己手动下班。 酒: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都是假酒惹的祸 第21章 都是洗澡惹的祸 常埼正在商场负一楼买吐司当周末的早餐,周五晚上人还蛮多的,尤其有一群没他小腿高的尖叫移动障碍物,选面包要快准狠才行。 他有些烦躁,十分厌童的常大律师手劲大得差点把爆浆吐司给夹爆,结完账接到张晨电话说千煦喝醉了,在商场外围的酒馆。 赶到时千煦已经趴成一坨。 常埼把他搂过来,不忘对二人说声谢谢。 “谢你个头!我们只是一时起兴想来喝酒的,别说得像是我俩灌醉人家好让你强抢民男!” “就是就是!你送他回去可别打什么歪心思!可别让我俩明天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拔x无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谢谢你俩照顾他。” “哟?还谢谢我俩照顾他?你什么名分啊你算老几啊你是谁的谁啊?”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小尤姐摆摆手,看千煦已经像考拉一样环在常埼身上了,估计是困了。 常埼把人塞进副驾,系上安全带,侧过身看着迷迷糊糊的人:“柳总想去哪呀?” “嗯……回我的小宿舍。” 千煦感觉心脏在喉咙里跳,哑着嗓子说不清话,然而“司机”十分恶劣地询问目的地,明明去哪都好,他家,或是自己家,总之去个能睡觉的地方。 他既然问,就……也不能说想去他家就是了。 “小宿舍在哪呀,几栋几号?”想要测试醉酒程度的坏心眼律师再次发问。 “你知道的,就……就在……老爹牛杂铺楼上。” 好一个老爹牛杂铺楼上!千煦把老爹牛杂铺定位成“家”,每次回家都搜这个地址。 虽然也对叭,常埼打开空调,看着身侧迷糊的人,眼里汪着两潭水,亮晶晶的,却失了焦距,只迷蒙地皱着眉。眼皮随时要阖上,偏又强撑着,显出一副“我没醉”的神气。 千煦发现常埼在瞅他,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笑起来,一根翘起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常埼叹气,又摸摸他口袋检查下手机钥匙都在呢,小腹有点软,胃里全是液体,动一下甚至有水拍打的声音。 这是喝了多少?常埼混乱了,只想快点把他送回去。 其实没多少酒,全是为了稀释酒精浓度兑的水。千煦被摸肚子,把手搭在常埼手上拍拍,示意他拿走,常埼把手抽出来摸摸他手背,有些凉。 谁知千煦意识模糊却又把手抽出搭在常埼手上,怎地,猫爪在上? 到家之后千煦几次插不进钥匙,还是常埼帮忙打开门,他一进去就自顾自地飞扑在床上说感觉自己毛茸茸的,但又想起常埼这个“客人”,弹射起步热情滴拿来碗筷——要饭大纸碗,一次性餐具。 “来来来,趁热吃!”千煦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冒着烟的冻榴莲,“这个是小刺猬,可好吃了,冰激凌口感的!” 哈哈哈哈哈小刺猬可还行!常埼看他醉的不轻,亢奋地介绍每一处室内“设计”,甚至拽着人来个room tour: 你看这个镜子,后面其实是个小柜子,护肤品就放在里面! 花洒是可以调节档位的,最高档打在身上酥酥麻麻的! 桌板其实是床头的板!仙人板板! 这是我在看的1984,一开始买的村上春树的1Q84,买错啦! 这个垫子折叠起来是个小沙发,放下来就是个单人床,我家有两个垫子,这屋可以睡三个人呢……诶,你想睡哪? 常埼无所谓睡哪,他甚至愿意做这屋子里的一只蟑螂。所以问“想睡哪”,是默认他可以留宿咯? “都行,我先收拾。”常埼把散落在床上的民法典时代商业银行的法律风险防范合同条款设计与风控操作要点民法典背景下商业银行担保实务问题100问法律评析实务指南等书籍收到桌子上。 千煦在床上蠕动着,常埼每收走一本书,他的蠕动范围就加大一些。 “你睡床叭,你是客人,让你睡垫子多不好!” “不用,你睡床。” “那怎么行!我其实也睡过垫子的,当时这个床还没送到,我就睡了两周的垫子,垫子很舒服的!”千煦歪倒在床上,眯起眼睛自豪地看着他:诶嘿嘿,我可牛逼啦,我能睡垫子的! “……”常埼一时语塞,他打开冰箱想找点解酒的东西,看见几盒酸奶。 “啊!那个酸奶是内蒙古的同事给送的,里面还有奶皮子酸奶、芭乐酸奶、冻梨酸奶呢!你想喝哪个,随便挑,爷请你!” 千煦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喝酒之后变成了小话唠。 常埼拿了个原味的,原味还剩很多,不至于某人第二天醒来发现稀有口味的酸奶又少了一个而为昨晚说的“爷请你”感到追悔莫及。 融化的某人:我要吸酸奶啦~吸吸~ 谁料常埼突然靠近:“我能吸你么” 瞧瞧这,开始变态了,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变态一下说不过去呢。 “好呀!我去给你找吸管!” 千煦噌地跳下床,从抽屉里掏出吸管,他理解成对方想吸他的酸奶,于是顺便炫耀收拾规整的一次性餐具,筷子勺子牙签吸管,一应俱全! “我不用插吸管就可以吸。”常埼笑中带着些荒唐,在床边坐下。 “你这么节省的嘛?你都是撕开酸奶皮吃的吗?我有时候撕不开,四个角都撕坏了,你还是插吸管叭!” “你让我□□也可以插。” 常埼说完这话后知后觉,太阳穴都跳了一下,希望千煦不要深究,他真的是在说吸管的事。 “呶,给你!在哥们家里不用节省!” 呼~这小醉鬼没听懂,太好了。 不好!完全不好! 又好,怎样都好。 有那么一瞬间,常埼觉得这样暧昧不明地过一辈子还挺好的,他在国外的时候,朋友们旁敲侧击跟千煦说有点想欠兮兮的常埼了,对方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还有什么海开头的?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知道有一只名叫柳千煦的生物存在着,蠕动着,吃饭喝水,就好。 现在也许离得近,过几天出差也许又离得远了,再过几年千煦可能去了国外的投行,他也去了那里的国际仲裁院,波动平衡波澜起伏波粒二象性……总之他并没有对这段关系抱有任何追求。 常埼又翻翻冰箱下层的冷冻柜,看看这蜗居的人每天吃什么。基本都是山姆的冻货,牛肉卷、手抓饼,还有些冻起来的肉类。 冰箱侧边的储物空间全是山姆塑料袋,“你这么爱逛山姆啊?” “嗯……你带我去过。” 行叭,除了山姆也逛逛永旺大润发沃尔玛什么的,山姆份量太大你一个人吃不完,放久了不好。 常埼又给千煦叠叠衣服,床边的扔进洗衣机,椅背上的叠好收起来。 他大概弄清了这个家的运作模式:进门把衣服扔到床上,把自己扔进浴室,从烘干机掏出昨天洗的衣服一股脑全堆在椅子背上,明天一早垂死病中惊坐起随机穿上一套再去银行笑问客从何处来。 要问他是怎么分清哪些是洗过的哪些是穿过的,自然是闻一闻,把洗衣液味道淡些的扔进洗衣机。很可惜,千煦的衣服上没有常埼想吸的那种“小猫味”。 千煦看着他收拾衣物,立刻脱光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只穿条内裤就冲进浴室:我去洗澡啦~ 愣在原地的某律师内心os:饶了我这个二旬老人吧!我踏马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不然这一晚上难受的是你好不好?不过我是个合格的法律人,也不敢做什么就是了,你就是仗着这一点欺负人是叭? 千煦在浴室里也没好受到哪去,他把水温调低试图从酒劲中回神。好长时间滴酒未沾甚至酒心巧克力都没吃过,在常埼的车里就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 他回忆着常埼坐在驾驶位上,窗外是不甚清晰的流光。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从衬衫的袖口露出,能看见一块低调的腕表在骨节后方,以及结实的小臂。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意识地随着车内播放的法语歌,在皮革包裹的方向盘上轻敲。那动作慵懒又好看,仿佛敲击着无形的琴键。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钻进他怀里,应该能找到一个很舒适的位置,靠在他脖颈处蜷成很舒服的姿势,如果《道路交通安全法》允许的话。 千煦复盘方才除了过于兴高采烈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本就应该带人参观下房间,弄点餐后甜品的。 他又想到现在的常埼在屋子里干嘛呢,会不会在研究他读了什么书、买的什么家具,妹妹可曾读过书吃的什么药(? 他拍照识图就会知道那些架子都是拼多多9.9包邮的,翻开《1984》也能知道千煦只看了个封面。 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以来,千煦算是追随着常埼的脚步,他想展现给常埼自己成长后的样子:我已经是拳打失信人脚踢黑中介的法务了,我已经打赢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案子,我已经…… 但这在常埼眼中似乎不值一提。 他一定会笑着说好呀我们柳总真厉害呀,他甚至不会过问任何案件细节,因为他不需要。 常埼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锦衣玉食与顶级教育培养出的自尊与自信,让他无论何时都透着游刃有余的闲适与温柔。 这种适得其所让千煦感到无所适从。 他太擅长比较了,从小到大被父母比来比去,有了朋友们的开导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他想到跟他关系不错的调解员姜漓安,央财本清华硕金融男,毕业那年一个offer都没有,并不是没有满意的,他身边一半的同学都这样。 正值就业寒冬,学历贬值最厉害的时候, 小姜说那年券商不招人,考公也没啥岗位,老家的好企业又少,他把大城市的企业都投了,却都被刷了。 他本科央财不是985,A市人才引进卡本科985,他也参加不了。跟千煦的处境类似,投简历总被筛,可能法大本科在外市比较没根基,就和普通211一样。 他认识了好多《top2毕业找不着工作》《本硕985回家做全职儿女》《好的QS前50并不比大专差》的主角,但在他承认和接受自己的平庸之后,和普通人的牛马一生和解要过上平凡的日子时,常埼这个祸害总是出现。 每次他一出现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上投石头扔榴莲泼硫酸一般,也不知打了谁的脸。 常埼并没有要羞辱谁的意思,他特别小心翼翼地对待千煦,但这才是让千煦难以接受的地方。 洗澡时间有些长了,他怕常埼想上厕所但又不好意思进来,虽然都是男人一个在淋浴一个在外面上厕所应该还蛮正常。算了擦擦出去叭,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1.把常埼当爸爸妈妈哥哥 2.把他当法律职业共同体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都是洗澡惹的祸 第22章 给你机会不中用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千煦拉开浴室门走进卧室,他瞬间理解了以前生物爹说的“一想到老婆孩子在家就不想回家”的感觉。 自己床上躺着个人可真够呛。 不过常埼已经帮他拖了地收拾了桌子和灶台还按下了洗衣机,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而已。 千煦扑到床上把常埼弹起来,示意他去接力洗澡。 目光停在他手机上,手机壳是带细闪的黑色,不得不说大律师的配件还挺特么炫。 常埼留下一句“没有密码”就进去洗澡了。 千煦:没有密码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引诱我看别人手机叭?我可是正直的人,学过宪法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还有民法的**权还有个人信息保护法,不能偷看别人手机。 但他还是拿起常埼的手机摩挲了一下,想看看细闪是不是磨砂质感的,这时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实习生贺甜(不要压榨) 千煦吓得把手机扔掉,却不小心滑动接听了,里面的人一通输出就挂断了: 喂?常埼?我特么按照你说的落实软饭tony现在在哪家理发店挖到他微博账号私信他说我要接头发、染头发……王招娣真没有她老公的联系方式?还有你那个做地铁扣件的公司周一要带着公证员去地铁的施工现场,现场抠出来一个侵权产品看一下,跟你说一下,没事我就撤啦!你干嘛呢怎么不出声跟嫂子在一块呢?嫂子银行法务应该双休的吧你俩好好玩着!(嘟—— 嘶!《嫂子》,什么离谱的称呼!常埼不会跟同事们宣称我是他对象吧?但是小贺甜见过我,应该知道我俩根本没什么,但从她朋友圈看,根本就是默认了啊…… 千煦捧着常埼的手机正辗转反侧翻来滚去,人出来了,好一幅男模出浴图:棕褐色的发丝打湿后跟黑色没什么两样,水珠顺着锋利的颌线滚落,途经起伏的喉结,在锁骨凹陷处短暂蓄成一弯浅洼,最终沿着胸肌沟壑纵身滑入腰腹间松垮系着的黄色乌萨奇吵闹浴巾。 哇焯!忘给他拿新的浴巾了! 可是新的浴巾是小八和吉伊的,哪个都不适合猛男围就是了。 “你的实习生找你,你要回个电话吗?” “她说什么了?”常埼胡乱地擦头发,“不对,她怎么称呼你?” “她……没称呼,说了下工作的事情就挂断了。”千煦有些心虚,但不明白为什么心虚的是他。 “那就好,是联系上tony了?还是挖地铁配件定日子了?” 真她妈神机妙算!不过这也是他的工作就是了,千煦告知了细节,同时叮嘱不要让实习生加班,大周五晚上九点还在律所,实在是不厚道。 “那是因为她下周一二三要休月经假。”要提前把工作抢出来一部分,常埼解释道,月经假是他们所为了响应号召弄出来的规定,但除了他也没有带教会给批就是了。 常埼擦得差不多,飞速钻进被窝环住千煦就要贴贴,“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千煦嚷着推开。 “笑死,想不想重温白色相簿?” 一点也不想,几年前把萤火之森看成萤火虫之墓的某人有着深重的阴影,后来又自己补了几部恋爱番,经常站错cp就没有再看了。 “笑死,你看《四月是你的谎言》竟然能站青梅竹马?明显的敌不过天降好叭!”常埼说,这种从发色就能看出来,作者早已预设好了。 “还是说你觉得女主死了之后男主可以继续跟小椿在一起?” 不是哥们!不要说出谁都没考虑过的如此恐怖的话啊!我只是稍稍为青梅竹马打抱不平而已,站错了cp而已!让它结束吧! 聊到几个很火的动漫,千煦毫不意外地都站错了,有的甚至站了男主x敌人,男主x打菜阿姨,男主x便利店小姐姐,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哪怕是眼神都能擦出火花,不然哪有打菜阿姨肯多打一勺? 这是多么没有爱情观啊,没谈过恋爱还没见过别人谈恋爱么? “你说的啊,我把小秃子和哲哥当成爸妈就是亲情,当成女朋友就是爱情!”千煦掐腰,理直气壮。 好叭我说的,那你还记得我们夏令营回去那晚,我说什么了吗? 千煦当然记得,常埼那晚跟他在双子塔看对面的漳州港,突然莫名其妙地对他告白,但又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告白,是告白之后自己把自己拒了: 我喜欢你,但你现在不应该谈恋爱,你要去理解这个世界,还要去理解自己。 那我该先理解世界还是先理解自己? 千煦像是被安排了一个宏大的任务,开始询问细节拆解步骤。 随便,同时。 常埼告白完竟然自顾自开始打哈欠,搂着人回床上睡觉去了。啊这该死的松弛感!千煦直呼这人肯定是被告白惯了,一句“我喜欢你”就像每天喝水那样自然地说出来,而且他说得像很了解我一样。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比学生更懂。 但是他说理解世界,意味着世界除了学校里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回家和爸妈面面相觑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于是千煦把猎奇作为了主线之外的任务。他抽空去离谱的地方做志愿,做校报的编辑,接鬼畜的案子,看见程总唉声叹气总要问上一句怎么啦有啥疑难案件? “那你觉得我现在足够了解世界吗?”千煦微微偏头,瞅一眼身后当靠垫的人。 常埼不回答,而是反问:这么着急想和我谈恋爱? 不不不!千煦手舞足蹈挣扎起来,我只是问一问!再说就算我足够了解世界,这两个条件也只达成了一个! 笑死,就还是不能谈的意思呗? 常埼被凶狠地拒绝,但却露出满足的笑,把人圈回来摩挲着他的手背。 千煦已经在用“你觉得”来作为问题的标准答案,也默认了A B→C这样的推演,他把这作为一种进程,也即他们在一起是注定的结局。 “嘶~你别摸手背,你这样让我有一种护士扎针前的恐怖感。”千煦抽回手,蠕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好,不摸那,换个地方。常埼顺着往上,手腕、小臂再到肩膀,捏了一会肩膀又把手插进千煦的手臂里侧,摸着肋骨再摸肚子看看饱没饱。 千煦看着常埼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饿了妈说最近炒股赚了一百万,他回复“那分我几万?”,其余的密密麻麻都是客户来找。 千煦不得不看,被常埼圈在怀中,手机就在他正前方,常埼也为了让他看似的,把屏幕放在对他最舒适的距离。 他不禁想到在厦门时记下的那串密码,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用了。这人对自己的**管理得不太好,需要加强。 王招娣发来消息,又跟亲亲老公和好了,不用打官司了,这几天麻烦律师啦! 常埼把手机扣在被子上,有种为她披荆斩棘她突然跟对方开始亲嘴的背刺感。千煦觉得好笑,大律师成为了当事人play的一环,常埼也有今天! “我能康康你朋友圈嘛~都有什么大人物?”千煦转移话题,常埼打开朋友圈,开始挨个介绍这些离谱的客户或同事: 这个当事人的老公是个厂长,把厂里的女工强行拉到房间xx,后来给女工老公两万,让女工出谅解书了,现在一点事没有; 这人是宠物喂食器的公司老板,把盗摄的影像转播、卖给AI换头的视频制作商家,做成那什么片子卖,获利150w左右,在等二审; 常玮是我表哥,小时候我妈去索马里,没人给我做饭,把我寄存在他家,我舅是个大傻杯,说考试分数高的人才能上桌吃饭,想刺激我表哥考过我,结果那半年我表哥都趴地上吃饭的; 诶对你需不需要配眼镜?你这镜片几百度的,我哪天带你去他店里免费配,其实眼镜厂很暴利的,许多好的进口镜片用不了几个钱,但你不认识店主就卖得很贵; 这个学姐是人大本科北大硕士,我们在海淀法院实习认识的,她现在在律所,老公就是律所合伙人,三年抱俩,之前她帮老公写论文被举报过来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奥对我给你看我俩的聊天记录,特别鬼畜! 媛媛:琦琦弟弟,好想跟你约烤肉~ 常埼:我怕发胖,不能吃啦! 媛媛:呜呜呜我也是~ 常埼:你基数小,很好瘦的 媛媛:我也想瘦,但我意外有了二胎 间隔30分钟后—— 常埼:不好意思刚忙去了,恭喜呀! 媛媛:呜呜但是三年抱俩好辛苦,每天跟糯糯说妈妈最爱你了,就算有弟弟了妈妈也最爱你了,都不行!老大气得直哭 常埼:哈哈哈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媛媛:那怎么可能端得平?大的让着小的,天经地义嘛,老大怎么就是不懂!哎,我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拼事业,我停滞了好久,有时也会焦虑 常埼:别焦虑,放手去做 媛媛:哎呀怎么才能放手去做啊家里小孩好烦我还要做案子我真是头都大!昨晚孩子尿床又哭又闹的,老公就像没听见一样睡得那么死…… 两小时后—— 常埼:我看金斯伯格**官的书,小孩一周都见不到她几面,周六日小孩要见她,她都在补觉,你也可以这样 媛媛:但我舍不得孩子,我是那种完全不能丢给爷爷奶奶照顾的,可能是责任心太重了吧,法律专业把所有责任心重的人聚集到一起,把我们聚在一起,你说对不对,常律师? 常埼:哈哈可能吧,我觉得自洽就好,女性的任何身份都值得被肯定。 媛媛:是叭我也很感谢华哥给我一个能安安心心陪伴孩子成长的条件的,让我可以放下工作把亲情放在第一位,但华哥跟你还是比不了,我觉得他是为我遮风挡雨的人,而你是我的领路人,对不起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我特别想说,之前你坐在我前排办公的时候,我光是看着你的背影,就能立刻想起来下一步要做什么,你给我一种特别坚定的感觉,虽然选择的不是我而是案件吧…… 聊天记录到此为止,常埼的输入框里有三个问号,但他没有发出去。 “这学姐绝壁喜欢你!”千煦一脸八卦的表情,星星眼瞅着常埼。 “笑死,你咋还来劲了,那你要不要看其他的?我这样下滑界面你喊停,准保还有炸裂发言。” 两个人这样玩着,玩了已婚夫妇都不敢玩的惊悚游戏,千煦看常埼花式拒绝别人的告白,爽的不行!也不知道为何而爽,仿佛是自己拒掉了一堆人那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叭! 可能还是满足了窥探欲,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在追求的时候露出丑恶嘴脸,但也羡慕她们能直抒**:你现在时薪多少?我出十倍买你一小时;光是看你喝咖啡的样子,就能想象你给我舔有多爽;常律师干嘛要做律师,下海不是更赚,北大的名节?还有这种东西;今天穿的薄底皮鞋真是太性感了,踩我;想跟你在办公室,听你一边**条一边顶我…… 千煦看得心惊肉跳,但是不知怎地,或许是出于了解当事人心理,这些场景他都一一去代入,常埼的薄底皮鞋还在门口的玄关处,他来的时候也确实端着一杯咖啡……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常埼自然是脚正不怕鞋歪不怕别人肖想自己的,但是看千煦耳朵发红不知所措的样子深觉食髓知味,更想调戏一下了:在想什么呢? “想……明天周六、该怎么过。” 奈何某人拙劣地改变话题,常埼只好下床熄灯睡觉:有我在呢,包你过得轻松加愉快~ 刘华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给你机会不中用 第23章 都是酒店惹的祸 俩人最终还是在一张床上背对背睡觉。 当然这有可能只是千煦以为的“背对背”,也不知道常埼此刻朝着哪边。再看一眼消息,接个龙:柳千煦-已完成视频课-考试成绩65分。 信贷测试掺杂了不少交易代码的知识,让他仅仅擦边通过。 关了手机失去亮光,他闭上眼,身后的某人已经没了呼吸(?)大概率睡着了叭。 他又回想,刚才常埼讲到那个学姐时,曾说“你要是个女孩子,就是她这样的下场。现在的大老板喜欢去名校读个MBA或者非全,结识一些学历漂亮脸蛋漂亮的花瓶女孩。” 花瓶女孩?去他妈的!我肯定不是,我堂堂法务柳总,就算是女生也是律政俏佳人(??? 不过法大工商管理前几年爆冷,听说有个大老板混进来搞女学生,被写了50多页小作文,千煦还跟朋友吐槽来着,那段时间群里疯狂转发类似《劲爆!XX车震照流出》的PDF,千煦兴高采烈点进去一看是两只猫咪站在车前盖上……被骗得好惨,但又乐此不疲。 嘛,女生有各种自由就是了,既有追求学术追求事业的自由,也有相夫教子的自由。千煦是这么想,但是对于常埼无意间提到学姐“帮老公写论文被举报”,千煦心里有些不淡定——说到底,他自己就是个“枪手”,从本科起,他就靠给别人写论文赚钱。 一切始于刑法老师指导他发表的一篇小论文。别人发文章倒贴版面费,他反而赚了三千多,尝到甜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他在某平台注册账号,平时分享些法考心得、卖旧课本、高考笔记,而长期置顶的一条则是:“专业论文指导”。 说是“指导”,基本就是代写。起初他只接熟悉的刑法、民商法类题目,后来渐渐拓展到法律史、海商法、行政法、立法学、犯罪学、环境资源法、诉讼法……再到后来,干脆什么文科大类的都接,历史学、近代文学也都陆续出现在他的代写文件夹里。 大一大二时他还靠周末给初高中生补课赚点生活费,勉强维持开销。但代写带来的收入,终于让他有底气彻底“断亲”,不再向家里要钱。 作为法学生他太清楚这行不光彩,在法律边缘反复试探,可有时候想赚钱就是要冒险。 回想起来,最赚的一单是帮某位领导写博士论文。十万字,收费六万,历时半年。每个月见一次面,汇报框架、进度,再按对方意见修改。领导只派小弟来跟他接头,还要求他戴假发,就离谱,仿佛在进行什么地下交易。 其实双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旦事发,客户和枪手谁也跑不了。千煦怕被认出是在校学生,对方则担心这个法学背景的小同学突然法律心发作、反手一个举报。但既然上了同一条贼船,唯有硬着头皮把论文写好。 无数个深夜,他拉上床帘,避免屏幕光打扰室友,然后开始码字。他意外地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仿佛整个世界尽在掌握,只要愿意,他可以潜心于任何学科,深入挖掘或是广泛探索。虽是生活所迫踏入这行,可接触之后,他只剩下感激。 有时候千煦会觉得,他的世界就是电脑屏幕那一圈光,光圈之内,是开太多而卡住的文献页面、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直到窗外传来噪鹃“老王!老王!”的叫声,他便知道又熬穿了,把晚觉睡成两小时左右的“午觉”,便去上早八的课,或是等待图书馆开门便离开宿舍,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迄今为止,千煦的代写收入粗略估计有五十万左右,甚至略高于他工作两年多的工资。 而这件事是他最不愿让常埼知道的。 常埼是搞知识产权的,对这种事恐怕格外敏感。虽说著作权可以放弃,他拿钱交稿看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千煦摸不透常埼会怎么想。就像现在员工想放弃社保都不被允许——强制性有时会打破契约自由,那么无论常埼持哪种观点,都自有其道理,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人家的底线。 于是只为在常埼心里保留好学生的印象,千煦默默藏起了略有些违法乱纪的过往。 常埼在身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很难判断他睡没睡着。千煦保持一个姿势僵住了,空调开24℃有点冷,他平时都开26℃来着,但今天是常埼调的温度,可能他比较热……所以还是蠕动一下叭。 然而仅仅向床中间缩了一下,千煦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常埼就在他身后不到五厘米的位置。“你这家伙!这么大的床你挤我!”千煦小声蛐蛐。 “怕你冷。”常埼在他耳后低声说。 “嘶……别用渣男气泡音说话!”千煦像是被常埼吹到了,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哪有。”常埼委屈巴巴,帮千煦盖好被子,盖完被子的手就再没放下去。这人总是喜欢“留一手”,一遇到千煦,手上像是打了胶。两人现在是朝向同一侧的状态,常埼比较大只,像是搂着人家一样。 千煦从刚才手脚发凉瞬间热乎乎起来,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又不好意思以这样的姿势入睡,于是蠕动以示抗议:你胳膊太硬了,全是肌肉块,硌到我了! “哪有,我又没用力,你戳。”常埼把人圈得更紧。 “唔……总之就是不舒服,你起开!”千煦红着脸,希望这么黑的夜晚常埼看不到。 两人也不是没睡过同一张床,高中千煦就睡过常埼的寝室,算是不同时空的同床;夏令营的时候更是睡了好几天,常埼真的是绝世好室友了,不打呼不磨牙不乱翻滚不突然踹人不梦游说梦话,但是千煦独自一人习惯了,不喜欢空间被霸占的感觉。 他喜欢随时掌控所有,就比如他现在正在思考,厕所只有一个,如果常埼窜稀,在厕所拉炸了,那么如果他也想上厕所的话……很显然失去了主人对房间的支配权。 算了,不能把常埼想得那么不优雅,这个每天连喝水都要用带毫克的杯子避免水肿的大律师,至少对自己的肠道有着良好的管理,不会喝完blueglass去开庭在法官面前像窜天猴一样,更不会把别人家厕所拉爆炸。 千煦又放松下来,就这样准备入睡了。 “你明明是喜欢的,被我抱着。” “……胡说。” 常埼非要辩出个所以然来:你要忠于自己的内心,你其实并不抗拒的,甚至有些喜欢。 “我没有,是你非要吸我,我勉为其难让你吸。” 猫咪在不让人吸的时候会弹射起步跑掉,而你呢?你只会说“我都行”,像你的微信名一样。 ……说不过你,我睡了! 常埼听他软软的怼人,更嚣张了,另一只手从千煦的脖颈底下穿过,把人翻过来彻底搂住。 千煦只想把头埋进枕头里,本来有些困意的又被可恶的常埼弄精神了!但他又怕压到常埼的胳膊,于是抬起眼皮抗议:你把胳膊拿走,一会被我压麻了。 从常埼的视角借着镜子的反光来看,千煦几乎是趴在他胸前,脸颊泛红,睫毛长而卷,呼吸急促却轻柔,他脑子瞬间不转了。 他知道这次捉弄得狠了,但又有种“现在停手就亏了”的感觉。于是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千煦的头顶,感受细软发丝的触感。被窝里暖烘烘的,千煦的睡衣很薄,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 你总归是要忠于自己的**,你睡觉时总是习惯性的抱着夹住被子,是吧?渴望获得别人的拥抱和抚摸,一旦得到便会有安心的感觉,虽然迄今为止只获得过我的摸摸;你还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想要摸它们或者把脸埋进去……这些都是皮肤饥渴症的体现,你也许出于某些观念不会和朋友手拉手,社会规训或是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但其实接触需求是与生俱来的,你至少要承认这一点。 千煦睡过去的前一秒还在内心默默骂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踏马怎么这么多鬼话!有种在法庭上也说这么多!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我要反驳你的每一句话来练习法庭辩论(? 第二天起床,一个平平无奇又不特么平平无奇的周六,千煦睁开眼看见田螺姑娘(?)又在赣活了,他把床单被罩拿到顶楼天台晒了:你睡得太死了,我把你搬到沙发上撤掉床单被罩又搬回来,你完全没醒来。 哇靠!还有这回事?!千煦鲤鱼打挺一般起了床,常埼问他想吃什么。 “……自助!”大周六吃顿自助不过分叭,况且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俩人没吃早饭,千煦盘算着应该能吃回本。 “好主意,但我觉得不行。”你忘了,你小时候吃自助吃吐了,你现在还是想着吃回本,你一天不放弃这种心态就无法享受自助餐。 常埼一边用房屋主人都不知道放在哪的小白鞋清洗剂给主人刷着鞋子,一边认真思考吃什么:我们去吃个brunch吧,晚上再吃顿大的。 俩人下楼去找常埼的车子,昨天太黑了稍微有点忘记停哪里,常埼记得是小区右转再右转的一片区域,说到了就能看见。 千煦有些担心找不到:你的车啥颜色?车不都是黑白灰的?你还能是骚粉色? 很显然他对于布加迪海湾蓝没什么概念,看到只觉得这车底盘好低,好矮一车!我真坐得进去吗? 笑死,能的,你昨晚就是坐着它回来的,只不过你喝晕了没看清,它的座椅是倾斜的,你看,我就是这样把你塞进去…… 常埼心情非常好,随意给他讲解一下车子,料他也听不懂就是了。千煦还在车里张望,这个车比程总开的问界矮多了,但坐起来又莫名舒适。 “你要是觉得那种高顶篷电车更好,那公交车岂不是更合你意?” “哈哈哈哈哈哈艹!你说的有道理,公交车装的人还多呢,可以拉上原告被告和一屋子证人,然后挨个给他们送回去!”鬼畜是打败嘲讽的最好方式。 “……”常埼不置可否。 车子停进一栋建筑物的院里,常埼下车收拾一下后排的文件,刚才开窗被吹起来几张。 相邻银色跑车的哥们过来拍拍他的车,聊了几句,常埼见他开始点烟,就没有递出律师名片,拉着千煦先行告退。 “哇焯!丽思卡尔顿?这特么不是个酒店吗?” “是的,这家的餐食很不错。” “真的是去吃饭?” “真的。” 俩人在门口互相拉扯拖拽,观感一度非常诡异,不过在这样的酒店门口也见怪不怪了。 “你猜经理小哥会怎么想?进来。” 千煦脸上红一下白一下,他们这样确实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并且他像是在处心积虑提防着不被X,想在蹭到饭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常埼到前台出示了手机的某个界面,小姐立刻打电话给行政酒廊说是我们的合作律师。 于是俩人找了个能俯瞰城市的四人卡座,避开规定时间提前享用午餐和下午茶的品类。天鹅绒的皮质座椅被撤掉两个,常埼示意千煦坐进里面,让雾气笼罩的天际线做背景。 千煦抿了一下墨玫茶,一滴顺着杯壁落在桌垫上,轻盈得像是露水。握住杯子的手指、低垂的眉眼,背光下竟然美得惊人。 常埼松散地靠进椅子:这才是周六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不远处有个胖子用英语招呼常埼,原来是老熟人,某个出海的实业公司老板,之前请李凌律师带队做过合规。 这个200多斤的大胖子硬是把自己塞进Brioni西装,搂着红色短裙的年轻女子:瞧见我遇到谁了?这不是睿衡的律师嘛! 他娘的!不速之客啊! 第24章 顺便取提拉米苏 常埼的面部肌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是像仓鼠一样边偷吃边偷看的千煦还是察觉了。 “一客户和他小三。”常埼低声介绍。 他麻利地绕出半包围的餐桌,已然戴上了那副职业面具,就像在接见客户:“好久不见,您刚从澳洲回来?” “是啊,本来打算呆上一年,公司你们给我打理的,开了个好头,我都不用操心什么,但是这不……得去医院嘛。”胖老板摸摸女伴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确实,我有个去澳洲留学的朋友,也回国就医,国外语言不通且手续繁琐。” “这些都是小事,报销才是大问题,”胖老板凑近挤眉弄眼,“你可要记得,千万别搞出人命!” 常埼隐约猜到怎么回事,感谢提醒但并没有这个必要。胖老板的女伴踩着细高跟,踉跄地跟在他身后,笑声有些过于尖细了。 “还有啊,你姨做了扁桃体手术,在住院呢,看望一下倒是可以,你可千万别给她添乱奥,小常律师还是大大滴听话滴!” 意思是好不容易趁着正妻生病做手术的时候乱搞,不要告诉她,带女伴出来的事。倒不是因为他这句“请求”,而是因为行踪信息也属于个人信息保护的范畴,职业义务是条锁链,把小常律师拴住了。 两人又聊了些最近的货物出海政策,女伴虽然保持着礼貌在听,但身体微微转向另一边,她拨弄着包上的流苏,这是无聊或不适的信号。 女伴环视四周,看见了远处卡座的柳总,她知道能进来这片场地的都是大人物,便朝他热烈地笑,对方也挥挥手礼貌回应。千煦端坐着喝茶,一直在观察常埼那边,企图学习亿些法律知识但很显然失败了,常埼并没有深入讲解,因为这老板更是理解不了,他只关心费用问题。 常埼有些紧张,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小帅哥,谁不喜欢呢?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千煦被男男女女搭讪等他回去的时候卡座挤满了人给他喂饭。 但事实上来这个厅的人都结伴而行,谁都想伺候好身边那位主子,根本无暇搭讪,只有服务员偶尔给上盘点心。 老板问起常埼,宣告失踪和宣告死亡需要什么条件,常埼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下落不明满两年……等等,他不回答人家在网上也搜的到就是了。 女伴像是听到了什么暗号,立刻蹭过来搂紧胖老板。“诶那你说,我打个比方哈,比如我和你姨分居两地满两年,我可不可以宣告她失踪呀!” “……不能,这个需要报案的,公安机关侦查不到的情况下才行,只是在异地,还是会留下消费记录等。” 不是哥们!玩这么大? “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常埼回到座位,正巧千煦也在接电话,给同事解决一下问题:有个客户来闹事,说他的七天通知存款没通知就提前取出,竟然按活期利息来计息,要城镇银行赔付利息差额。 “王行您别急,就算赔付我们也得走正规程序赔付,您看小额赔付的规定里面有这种情况吗?我印象中应该是没有的,即便对方起诉我们,我们也有证据表明客户在取出之前是有提醒的……对,您说的界面和客户经理的解答都算证据的……我们是要提防声誉风险,但我认为如果我们没有正当理由就赔付,会造成更大的风险,对方会抓住把柄找银监等等。您现在只需和客户解释清楚规则,起诉了有法律这边。” 常埼托腮假装乖巧,眯眯眼看着他挂电话:“生育风险?你还要考虑生育风险呢?你应该生不出的叭。” “声誉风险!声誉!名声的那个!你肯定是知道的,就是问出来气我一下!” 看着对方恼羞成怒,常埼有如吃了顿饕餮盛宴般满足地笑了。 这里的牛角包夹上烟熏三文鱼和无花果很好吃,可能是现烤的加上用料不一样?一个牛角包好吃成这样很令人震惊,千煦走之前问能不能打包几个,常埼说打包就软了,想吃再叫我。 这家伙,垄断了牛角包的享用权!千煦不理他了,专心回微信,周六的上午也有一堆人找,大家多多少少都需要些“法律援助”: —柳总,我们这边有个客户,离婚了4天后又结婚,两年后又离婚了,所以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是离异状态,你这个是授信审批的要求,问问他们怎么算。 (哥们,他这明显是想规避什么叭) —法务部部长您好,这里西华支行,有个房地产商在我们这办了土地抵押,现在地上建筑物要确权,说要借出土地证,请问我们要怎么办? —您这户确权之后会解除预售资金监管,账户暴露在其他债权人的诉讼风险下,可能会被冻结、扣划,您要做的是签订新的资金监管协议,明确要求项目确权后所有资金(包括存量和未来销售回款)转入城行指定的监管账户,优先用于还贷。 —那我们是可以借证给他吗?在签完了协议之后? —我想的是可不可以像项目贷款那样在不变更抵押登记的情况下让他确权,我会去不动产登记中心沟通确认,下周三前给你回复。 —谢谢谢谢,麻烦您啦!您要是忙的话,两周内回我就好,客户离确权还有一些手续要走,只是先问问我们行。 “霍~柳总业务繁忙,还抽空陪我这小卡拉米律师吃饭,可真是荣幸之至!”常埼一边开车一边看副驾的某人飞速打字,换一个人就会觉得是网络喷子在疯狂输出。 “哪有,都是为了业务。你也不是小卡拉米……” “那我是什么?”常埼打断他反问道。 “……大卡拉米。” 得,大卡拉米也行,那你想不想去看看大卡拉米的工位?刚才实习生说她误把提拉米苏邮到律所去了,让我路过的话帮忙取一下,可以吃。 “哈哈哈哈哈去看!不过吃人家东西不大好,你们所有冰箱的叭,给她冻起来。” 千煦欣然同意,其实也想看看高端炸裂的睿衡所是什么样,500米高空云端写字楼商务CBD律所……正想着,竟来了一通法院电话:您好,请问是城行代理人柳千煦吗? “哎是是!您是……执恢2432号吗,抵押债权过高无法处置……这样啊,那我们发现债务人或保证人的其他财产线索,再提交给您恢复执行,麻烦您啦!咱们庭周末也加班……” 对方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是啊是啊,你看看这案号,往年这时候才几百号,现在两千多,立案庭更是上万号,现在整个市除了两个偏远的区,法院都在周末加班! 千煦那句关于周末加班的吐槽并不带有“你周末加班打扰到我周末休息”的意味,而像是同病相怜的朋友般,令人感到亲切和关心,常埼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一大特点,把看似讨厌的话说得不讨人厌。 不过常埼其实也不懂怎么个事,抵押债权过高就过高呗,依旧可以处置,普通债权人分不到就分不到,强行拍卖后抵押权人根据抵押顺位受偿不就好了? 千煦解释,可能拍卖费用都抵不过,而且这一户是工业厂房,先执行终本可以让被告继续经营,有财产可以恢复执行的,对各方都有好处,法院才不是你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搞法。 常埼撇嘴,哦,受教了。 千煦也不恼,他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学到了”的意思,其实并不,常埼有点子生气,气在千煦对法官助理说话毕恭毕敬、把法院的品行想的那么好。 到了CBD楼下,取上提拉米苏,好在顺丰空运的冰袋还冻得很硬,提拉米苏没有化掉。千煦把律所冰箱里的物品整理了一下,空出来一大片给提拉米苏留着。 律师们往冰箱里放老干妈、酸奶、泡菜、冻虾仁、冻蓝莓……好像也没那么高端就是了,还挺人间烟火气的,尤其打开一股鬼味。千煦换上一旁的冰箱除臭剂,把提拉米苏扣紧,塞了进去。 “真不吃?” “不吃,你难道还能吃实习生的东西?不都是咱们给实习生买东西吃吗?”千煦摇头。 “那你还真是大方。你月薪应该没到3w吧。”常埼坐在位置上打开电脑,打算工作个十分钟回下邮件,平铺直叙地问出这个对于千煦来说有些尖锐的问题,工位旁挂着“青天大lawyer”的工牌也彰显着他的玩世不恭。 “……一万多。”千煦犹豫了一下,工资算是行内禁止透露的,但他和小秃子每次发工资都会细细比对工资条,谁的基本工资高一些,谁的出差补贴高一些,再细算开了几个庭跑了几个客户什么的,算着算着发现交通补贴 出差补贴都抵不过路费,骂骂娘也就结束了。 只说一万多应该没事,又没说具体数字就不算违反规定,他真的见过行内夫妻都不知道双方的工资,有时候保密工作太好了也不行,那位行长后来被拍到出入那种场所来着。 “一万零几和一万九可不一样。”常埼一边飞速打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嘛,能养活自己就行。” 这下倒也不用回答是一万多少了,这个月薪6w 的律师好心地担心着小法务朋友养活不了自己,属实是惹人生气,千煦在他工位后面默不作声。 没想到常埼站起来让位置:来来来柳总坐,给您全方位介绍一下敝所的大傻逼们! 这个“柳总”和前面关于工资的对话形成鲜明的反差,属实是给千煦气得嘴角抽搐了,但又对常埼的飞书有着强烈的窥探欲,好奇心迫使他坐在了电脑前。 第25章 都是律所惹的祸 常埼的飞书置顶了七个群和莫锐思,是目前经手的案子群和他的领队律师。 这个莫锐思律师千煦其实听说过,在法律专业推进会上也见过一面,是个瘦瘦小小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笑起来腮帮子反而会凹陷下去,本人说是有健身,经常游泳,不太涨体重什么的,会场的人和他聊天也算随和; 再就是律师协会的推送有写到,作为省内规模最大的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他是很多协会的专家顾问,获得过知产大律师提名奖,很多典型案例入选业务成果奖。不论是会议上还是推送中,在柳千煦眼中他都是个值得仰望的人物。 但是他在飞书上跟常埼聊天时则不然↓ 常埼:莫律,3177权属案的检查监督失败了,二审已经生效,我下一步打算让客户做复查,结合实例成功概率较低,您看有必要吗?(附上文件) 莫锐思:二审判决什么时候出的? 常埼:9月26号(引用前文)我发您PDF版了,电子送达。 莫锐思:说话不要带句号,很愚蠢 常埼:好的,但您之前说过,每句都要标点符号齐全 莫锐思:你是个傻子吗? 常埼没有回复。 [另一天] 常埼:莫律,行政那边不给432案的授权委托书盖章,说客户还没交律师费,我跟她解释说此案风险代理,跟客户签的合同约定好胜诉/裁决后再交费,但行政说以前的风险代理都是先交一小部分的,没见过这样完全不交的,您再跟她讲下? 莫锐思:他是风险代理么? 常埼:是的,咱们那天在悦海大酒店会议室里您跟他谈妥的,我把条件记下了(引用前文)拟订的合同(引用文件)您也审核过了。 莫锐思:……我什么时候不让他提前交一部分钱了? 常埼:是这样的,您一开始想让客户先预交24万代理费,但客户开出30%的比例,说胜诉后再交,您同意了,您那天午饭的时候也跟团队说这个案子要好好做着,胜诉了才能拿到这30% 莫锐思:别发大段大段的文字,有什么事发语音或者打电话 常埼:好的,您方便吗我现在打过来 莫锐思:明天吧,说真的行政的事我不管,超出了我的业务范围,你也不要什么事都找我,你也是律师,执业证是张厕纸么? 常埼:但是行政要您的同意,这次的法官还是马庭长,他有这个规矩,要提前一周交盖章的授权寄给他,麻烦您跟行政说下,万分感谢! 莫锐思:老是行政行政的,人家是有名字的!人家叫徐艳!是徐律的三女儿!你就是这么不尊重人的? 常埼:莫律说笑了,您应该不太看大群和所内文件吧,她把我的名字都用“某常姓员工”代替,我认为我叫她“行政”更礼貌些 莫锐思:总之明天吧,我没空,马上三点了我要游泳去了 好家伙!他确实经常游泳健身,只不过非常不是时候了,但对他来说又是大好的时光:下午三点,顶楼的浴池波光粼粼,底下的常埼焦头烂额…… 李凌:天才律师弟弟,你们楼下商圈新开了个云贵川bistro,88折,中午去吃? 常埼:行,给你看傻逼↓ [图片] Aimorris屎上雕花的能力还是强 可能屎是自己拉的,雕花也得心应手 李凌:我去这也行?这么明显的ai痕迹,不得被客户骂死? 常埼:我服了,昨天加班到2点多,很急的案,他对我所有消息已读不回,徐艳做一点什么事儿,他就“辛苦了”,我做的事他要么不回冷暴力,要么扔一段ai,或者会议上说:“你这样说我无话可说”、“你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没有国外jd背景”什么的 李凌:我擦?你没有jd背景是他说的?是怎么个情景?一会吃饭细讲! 常埼:哎,不用一会了,很简单的事,就是他让我讲一个案子,我问大家都看过案件的资料了吧,我就简略地讲。 李凌:嗯呐,就讲两句呗……诶不对,他是不是没看材料啊!他对自己的案子很不上心的! 常埼:让你猜中了 我简略讲了 他说你详细讲一下 我就详细讲,从邮件讲起 他说:哦,你可能没有国外读书的经验,你知道吗?在国外读jd必须要写case brief,在这个写作中,就知道怎么讲案子,但是你缺乏这种法学教育,所以你讲不好案例。 李凌: 我糙了 你没有jd教育背景 他还没有北大本硕教育背景呢! 他怎么想的说出这话? 不想让你给他干活了? 常埼: 我也不懂 我当时直接就说了,我觉得问题在于,我不知道您要什么程度的一种讲述 我有自己的讲述逻辑 然后后面让我讲公约 我直接说,我可能没有国外法学教育背景,各位有国外教育背景的同事补充。 其实根本没有有国外教育背景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凌: 笑死,必须怼他! 给我们这些被逼走的人出口恶气! 你师姐还在看心理医生呢 说实话你师姐比你还惨一些 毕竟Aimorris重男轻女 跟你说话还算好的 常埼: 厌女的事有所耳闻 师姐辞职之后躺了一年半吧 去了阿勒泰西双版纳,都没养好吗? 李凌: 没,一会细讲 你快出来! 你都能玩手机 咋就不能下班? 常埼: 开见鬼的大会呢 听傻逼恶心人呢 有时候想着,我们开会3小时,他恶心我3小时我就能赚到800块钱 可以可以 我只要忍受着就好 周末回高新区吸我的小法务去 你们国企至少正常 你好好待着 李凌: 正常个der!!! 你快来,给你讲炸裂的 12点了还没开完会? Aimorris吃饭不是最积极的嘛! 常埼: 下钟了下钟了 十分钟后一楼大厅见 柳千煦接连看了好几周的吐槽,虽然不知道李凌律师所在企业的炸裂程度,但是深刻感受到了常埼上司的不同寻常。 以及他的优良伪装:他的履历就算是程总看了都会啧啧称叹,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合伙人真的很厉害,但看常埼的吐槽,这人对待客户不认真甚至欺骗客户、夸下海口然后让实习生办案、区别对待所内关系户和普通同事、与团队内律师不配合…… 他有种奇异的想法,一开始是觉得Aimorris的行径虽然恶劣,但是不如自己当年实习的所万分之一,有很多烂人律师光是道听途说就让人闻风丧胆,常年位居豆瓣律师避雷帖榜首。 又一想,常埼算是某镇首富儿子,可不是普通的小镇做题家,都能被欺负成这样,该怎么说,你也有今天?好恶劣的想法!他为自己看见常埼的处境竟涌上些许轻松和庆幸而感到抱歉。 终归是凡人。柳千煦深知自己的劣根性,他嫉妒常埼,有时候甚至幻想着自己踩在他头上会是什么样子,但这不可能实现,这个人的原生家庭资源和个人能力是他遥不可及的东西,时代红利两人是都没赶上,运气……运气似乎只有比差的份。 但他看见常埼和李凌律师说到有什么退路的时候,要么跳到另外的所或企业,要么申请澳洲的打工签投奔哥们一起摘葡萄去,gap一年回来再做打算……他有点不满,常埼说喜欢他也不过如此,竟然要出国gap一年什么的。 gap一年有什么?他本硕期间完全销声匿迹了才是真正的gap,在柳千煦的人生中gap7年,时不时诈尸个三五次,这也能叫喜欢? 但是这不一样,他知道常埼一定在某间教室中、寝室里、实习的地方、或是某趟地铁上,反之亦然。 可能常埼说的喜欢他就像喜欢某个物件吧,想起来的时候带在身上,忙起来也就不知道放在哪了,周末闲了收拾屋子又偶尔找到,扑扑灰,再把玩一下下。 毕竟人家有人家的生活,大律师的职业生涯,亦或是农场摘葡萄的伟大理想。 他抬头望向扶着座椅靠背的常埼,对方也笑着俯下身子去听他想说什么,又猛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噌的一下坐得笔直,头顶再一次狠狠撞到了常埼的下巴。 “嘶……看到啥这么激动?” 常埼也不恼,圈住椅背就像圈住座椅中的人一样。 “……你这律所能让我随便进嘛,有监控的吧?”柳千煦摸了摸“青天大lawyer”的工牌,就相当于摸摸他的下巴了。 “有,但我赌五毛Aimorris不看,而且我知道如何躲监控[阴脸]想不想去看看Aimorris的海景办公室?” 这家伙是怎么把表情包嵌套在话语中的啊! 但柳千煦确实好奇最大的所最大的老板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办公的。 这一层和楼上一层都是律所,分五个不同的区块,俩人穿过一堆贴着封条的箱子,常埼介绍说这些都是客户公司的专利产品,Aimorris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 常埼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门,落地窗的玻璃亮闪闪的,虽说是海景房,但是海只有一小块,被后修起来的高层建筑物挡掉了部分。 “靠着我。”常埼以背靠墙的姿态横着进门往里面走,柳千煦知道这是在躲监控,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紧靠左边。 桌子上有个奖杯,高级的木制茶盘、发财树、琉璃笔和砚台……资料倒是很少,和常埼需要深度保洁收纳的桌子不能比。 欣赏了一下这个不太干活的合伙人办公室,两人打算出门。 柳千煦先碰到门把手,然而常埼在他下压之前反锁住底下的旋钮,把人转过来压到门上。 “你干嘛!”身下的人小声但气愤地质问,“这应该不是在躲监控吧?” “……只是想体验一下其他律师在Aimorris办公室里偷情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体验到了?什么感觉?” “……真爽。” 逗你玩的,其实没有监控,Aimorris本人都不一定来上几次办公室,有监控的是资料室,我带你看看我们客户的专利产品,这个是最新研发的骨传导助听器,你把它贴在窗户上,然后拨动转轮,可以听楼上或者楼下,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 后来的话柳千煦没有在听了,他为刚才那一瞬间的肢体接触感到惊诧和不知所措,于是任由常埼摆弄,给他佩戴上产品再调节档位,他的目光停留在常埼的喉结、手腕和指尖,和刚才办公室的光线有点不一样。 他融化了,他涣散了,他又一次被这个人撩到了。 但是不足以抵消之前的种种,除非…… 除非请客吃顿自助? 第26章 都是火锅惹的祸 “哎,你不是说喜欢我,那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柳千煦坐在空无一人的律所前台,翘着二郎腿,瞅着趴在桌子上“前来咨询”的常埼。 “好啊,那我给你存个几百万业绩,还是直接打到你卡里,应该也算增存款的吧?”常埼当真了,拿起手机准备操作一波,然而柳千煦不过是想让他请吃火锅自助。 “……什么嘛,这也要搬出来‘我喜欢你’?” “哈哈哈其实还有,我们下个月开始集中采购外聘律师,你让小贺甜报名呀,我们的案子很简单的!” “集中采购一批律师?给柳总当公司律师倒也不赖。” “这话说的,我们哪开得起您这价格!无非是怕常大律师做高端案子无聊了,换换心情。”柳千煦从律所前台走出来,常埼按住他不让走:“心情么,我的心情从没变过。” 柳千煦只得“啊行了行了!小秃子还等着我们吃饭去呢!” “?你竟然叫了别人?” “不光有他,他刚好带了个客服经理一起去工地办社保卡,叫小李,也一起捎上了。” 常埼以为柳千煦今天是要跟他在烛光下吃自助,激动了一下,从抽屉里掏出香水和湿巾带上了,实则不然。 地点定在了王氏肥牛馆,这家店是平价中的战斗机,晚市79元一人的自助火锅,各种原切肉类无限续,还有生蚝海虾小鲍鱼等,大众点评4.5分的实力可想而知。 小李和小秃子已经把锅底点了四宫格,菌汤 麻辣 番茄 椰子鸡,正中柳千煦下怀,他一颠一颠跑过来坐在了小秃子旁边:秃哥周末又加班!还带着人家小朋友加班!怎么能这样? “嗨!月底冲刺嘛,他这是要转客户经理了,行长让我带一带。” 小李怯生生地跟柳千煦打招呼:“柳总好……我是西亭支行的桂圆,我之前有给您打电话咨询过,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哦?你当时问的什么法律问题来着?” 常埼也坐在了小李身旁,听他描述一嘴。小秃子在一旁给小李使眼色:“这是家属,家属~” “滚啊!这是我俩的高中同学,律师来的。”柳总不留情面地反驳。 “律师?!那……会不会觉得我很傻逼,因为之前我问柳总一个继承业务,有两个继承人,其中一个失踪了,另一个被法院指定为财产代管人……您说可以由财产代管人来取款,是的吧!” 小李说完心虚地瞅了一眼旁边的律师,仿佛想印证柳总说的话。 “是这样,财产代管人有权取款的,你们银行只需要核实代管人身份即可,至于用途不作实质审查。” “对呗!我都知道,他取走了你怎么监督他干嘛去?是花了是赌了?这也管那也管,当我们银行是管家婆啊?”小秃子端来几盘子肉和菜,等待开锅。 “嘿嘿是这样!但我头一次见还有人失踪啊,而且是法律意义上的失踪,好神奇!”小李摸摸头,他刚大学毕业一年,没见过实属正常。 “你是有些不敢给他?因为远程授权没明确这种要哪些材料?”柳总一语中的,远程授权是个麻烦东西,他们平时坐在幕后不知道在哪个分支机构,拒起人来毫不留情,一旦被拒绝就会扣考核分数,令人头疼。 “啊哈哈哈是这样,但是更怕投诉啦,如果我们不让他取,他直接找金监了……” 三个银行狗沉默了。 小李刚入行也已参透银行的生存准则,考核的压力和金监的处罚像两座大山,这山还不像公平的戒尺那样不偏不倚,反而是偏向客户的一方,正如刚过去的炎热夏天,客户投诉网点消杀没做好有蚊子咬了他几个包,行长便必须电话回访道歉认错小额赔付写报告伺候。 行长尚且如此,更别提底下的员工。 常埼有些不解,这个行业如此受限,其中的规矩也不甚合法,千煦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走职业发展的道路。 但接下来小李的话让他窥见一斑: “哎,幸好有柳总,我一个好朋友辞职人力不放,忐忑地给法务部发了邮件咨询,是柳总私信他说可以赣出点幺蛾子来,但是在法律限度内……” “哈哈哈哈哈艹?柳絮给出了什么馊主意?”小秃子已经在疯狂下菜了,牛丸牛杂小郡肝无骨鸭掌先煮上。 “嗨!你是不知道我那朋友,给主任气死啦!他周五下班不扎账,跑到外省旅游去啦!”小李兴奋得直拍桌子,“还有还有!他登我们行长的账号,瞎输密码5次给人家锁住了,行长找了省行来解锁,第二天他又搞!” “啊哈哈哈哈哈哈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我只不过稍加引导~”千煦打了个抹茶大福先啃上了,常埼终于知道这家伙吃自助毫无章法,怪不得小时候吃吐了。 “笑死我了柳总,这哥们还在站大堂的时候对客户说:不是你**啊?这让插卡,你插身份证赣鸡毛?” “不过他顺利离职了吧?!”确认这一点,柳总觉得自己做了件蛮有成就感的事,原本人力可能卡半年不放人,这哥们两周就走人了,现在去澳大利亚跟袋鼠打拳击去了,说要先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虽然操心如柳总会思考他的钱够花嘛别在国外被遣返……但是眼下大家都祝愿这哥们有着美好的未来。 常埼大概懂了柳千煦在公司里的定位:他是银行法务,帮助银行为业务把关;他又不是银行法务,他永远站在正义的一边。 如果这个小小的城镇银行少了这样的人,那倒是成了关系户横行、大客户称霸的地盘。 “干得好,我之前听说总银行被仲裁了,也是违反劳动法。”常埼在给三人盛diy的番茄汤。 “总银行?六大行合并的总银行吗?那不都算公务单位了,都这么牛逼了竟然还会被告?”你秃哥不解,当年也是差一点就考上总银行。 “总银行又怎样,律所也常常违反劳动法呢。”常埼叹气。 “哎,不如让我去!不过听说总银行又在降薪,最底层的桂圆真要月薪3k咯!” “咱们这也不差!我上个月才4k呢!听说总银行已经开始单休了。”小李跟秃哥碰了碰大窑。 总银行在卷周末单休,只有地方银行还在□□着,毕竟人家体量大确实有些工作做不完,我们城镇银行周末又没什么人来,卷那玩意干嘛!再说,秃哥大周末的带我跑客户我也开心,好不容易来了个客户嘛,客户有需求,那咱就上! 小李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跟着小秃子总归不是件坏事。柳千煦嘱咐他不要教人家放不良贷款,好好尽调不要只拍个照就走人,遇到网点行长回收工资做二次分配一定要告诉纪委……诸如此类云云。 “柳总您真像我妈妈,您以后肯定是个好家长,人都说严父慈母,您就是慈母!人民的父母官!来喝一个!”小李莫不是喝大窑也会醉。 常埼一直在静观其变愿闻其详,这会听见小李的话,禁不住嘴角上扬,甚至想穿越到ABO的世界观里,看看柳总抱小孩的样子。 啊对,他差点忘了自己厌童来着,就算和千煦有了孩子……不过他生的应该是乖的。 趁那俩在小料台吐槽遇到的傻逼客户和傻逼被告,小秃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哥,你俩现在是怎么个状态?是在一起了吗?我咋没看懂? “还没,在追。” “啊这,你俩不是一起从你家过来的吗?你开车拉着他么不是?” “不是,从律所。” “奥难道是要外聘律师他找你谈业务谈合作?好机会呀以后就是同事了搞职场恋情了!” “?,大概是这样。” “嘶~那你这,省行集采不好办,要不给我点小费,哥们帮帮你啊~” “……滚一边去,别帮倒忙。” “啊哈哈哈哈哈哥们帮你也就是到财务老哥那墨迹,其实他们也没有决定权就是了!” “所以说。”常埼喝了口凉茶。 “哥你这镇定自若的样,这次外聘律师是势在必得了呗?有啥法子我也想听听。” “你想听?过来。” 小秃子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到亿些省行行长是常埼客户之类的瓜,然而只有四个字:听天由命。 “不是哥你也不行啊你这大律师一手遮天二龙戏珠三阳开泰五湖四海……” “我看你像五脊六兽七上八下九九归一……”常埼正说着,打小料的两人回来了,他起身让位子,环形的沙发,柳千煦端着一碗油碟一碗麻酱碟,晃了一下,麻酱洒到食指上,他立刻嗦了一口。 扭头发现常埼直勾勾地看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找张纸擦了。 这家伙一定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小李又聊到法务部的程总,他只见过一次程总,印象却很深刻:特别适合演真人版的小头爸爸! 柳千煦和小秃子对视一笑,果然之前就觉得程总像个什么人物,俩人总是在伟人里面寻找,没想到竟是像小头爸爸,无论是长圆脸和尖尖发型还是豆豆眼戴眼镜都像极了。 火锅结束了,柳千煦已经不再思考吃不吃得回本,下周末约小李和秃哥去打电动,常埼说:我呢?柳总打算怎么安排我? 大律师周末应该很忙,就不做安排了,柳千煦撇了撇嘴。常埼只当是撒娇,以后要多陪陪他了。 “成,那我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俩也注意安全!”秃哥和小李分别往两个方向走了,小李家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了,就不用秃哥送啦。 常埼帮人解开围裙还回去,不然准保穿着回家了,没想到柳千煦一反常态跟上了小秃子:秃哥等等!咱俩顺路,我蹭你车,常埼跟我家是相反方向的。 “诶?诶??诶???” 震惊你秃哥,幽怨的眼神看向常埼,常埼无奈地摆摆手。 “柳絮你咋,你俩不是一起来的么?” “一起来的怎么了,又不是连体婴儿!” “你俩咋回事吵架了?” “没……” 何止是没吵架,连一丝丝矛盾都没有,被伺候得好好的。柳千煦低下头,他感受到整场晚饭的时间里,常埼都在盯着他,好不自在! 所以你蹭我的车是想透透气? 差不多吧,下午去了他们所,随便翻看一个所函就是给知名商户的,随便看个标的额都是上百万,随便看一页笔记都是专利无效、三个稳定性……给我炫到了,常埼这个人一定是女娲的炫技之作吧。 而且他那态度,完全不以为意,他办公桌后面的小床都有我整个办公区域大了,他还有磨咖啡的机器什么的,也不知道里面生不生蟑螂……说多了! 笑死,所以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我怎么看待,就正常看待啊! 我觉得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俩,不要因为他说喜欢我就全世界都认为我俩是cp,我可没答应过! 诶?为什么不呢?他多好!除了人狠话少鬼畜卓绝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缺点,我才想不到他喜欢我的动机。高中他任何一科都成绩都比我好,大学他拿过国奖、北京市三好学生,硕士自不必说,现在更是人中龙凤,总之我没想到他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连案源都给不了他,银行批量对于哪个所不是累赘一般的存在? 可是他需要你的陪伴啊! 你是指有个差生在好学生旁边显得他很能耐的那种陪伴么?我可不想做陪衬。 不是不是!哎我特么太不会说话了,先回家,你回家好好想想。 一路上相对无言,不成器不上道不开窍的柳絮给侃大山王者秃哥也干沉默了。 第27章 都是调档惹的祸 柳千煦之所以不答应跟常埼在一起,不是想一直搞暧昧一直爽,而是摸不清常埼的动机。 动机这个词很重要,在法庭上是定罪量刑的关键,在生活中是理解人心的凭据。他并非感受不到诚意,而是无法穿透言语与行为,抵达那个最核心的“为什么”。动机不明,善意便像无源之水,深情亦如沙上楼阁。 他需要一个清晰的因果链,如同案件需要完整的证据,唯有如此,才能确信这情感的出发点纯粹,并判断它究竟通向何方。 常埼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柳千煦只好作罢。 应了那句话,“你还没有了解自己,了解这个世界”,常埼也还没搞懂吧。 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对,各找各的松软大床,扑上去,第二天醒来各当各的律师和法务。 周一一早,法务部的电话不出所料地被打爆了,悲催的柳总又没吃上早饭,先是审了几个独立保函、银团借款保证质押合同一整套、和政府及第三方签的资金监管协议、出给上市公司重组的同意函、解决了海关退还保证金的收款人卒了之后如何打给其继承人…… 抬眼一看刘云潇拿着厚厚一本食堂采购合同,翻看一下大概是菜不得存放超过三天、鱼要目光有神、哪天的菜令人窜稀了就不得再做等等,“不是哥们?这玩意还要法务审啊?” “要得要得~食堂部那边的老总说的,之前都是他自作主张冒蒙签了,后来想想每年续签一次其实挺重要的,就麻烦柳总咯~” 刘云潇趴在隔板上眯起眼睛得意地望向他,“对啦,我上周成功剔除了一个投诉!” “又给金监的人下跪求饶?”柳千煦头也不抬地看合同,云潇哥杵在这的意思就是让他现场审完,好直接拿回给食堂部。 “去你丫的!谁天天下跪求饶?膝盖都得磨秃噜皮,我也是有原则有面子有骨气的!” “哈哈哈哈哈我信你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滚啊!不他妈为我开心……” 这时人力部老总带着个年轻人进门,“领导好。”刘云潇赶忙恢复一本正经的状态。 “小刘,小柳,都在哈,”短发戴眼镜穿包臀裙细高跟的女性拍拍年轻人的肩,“这位是省行副行长的儿子,过来法务部实习三个月,小柳你就负责啦,多多担待。” 好家伙,刚一见面不是介绍名字而是介绍背景嘛,有点意思。 “柳总您好,我叫范屿则,叫我小范就好。我在网讯上看您牵头清收处置、去法院仲裁院开会,觉得您特帅!您虽然小小只但是好有魄力啊!我想好好跟您学习学习!” 年轻人倒是很伶俐,又转头看向刘云潇:“云潇总您好,我记得您跟我爸是校友,上次中大校友会我爸带我去了,有幸见过您一面,后来得知您也是法律出身,我也想跟您学习舆情管控呢!” 哇焯!刘云潇和柳千煦面面相觑,这小伙子可真八面玲珑啊!这都能拉扯上,倒也不算牵强附会,刘云潇去年确实有去校友会,是为了见某个大老板,让他帮忙牵线来着,倒是没注意有省行的人。 这个小伙子送走了人力部老总,转头去收拾被风吹散的文件,手脚倒是麻利。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消散之前,她还不忘叮嘱实习生5点准时下班、食堂可以免费吃等等,和平常只会把“工作量不饱和”挂在嘴边的刻薄女领导判若两人。 柳千煦和刘云潇愣在原地,用微表情传达信息。俩人想着要不要加个微信:柳絮你肯定得加,我呢?我怎么办?他刚才点我,说我是他爹的校友,难道我也要加一下?哎加吧加吧,咱们赣这一行的,以后转行当律师也算多个人脉,省行的小少爷,不香么? 实习生已经把散落的纸张整理好放在窗台,虽说是些无关紧要的玩意,但他用重物压好以免再次吹散。 刚没好好观察他,他的个子很高,目测180 ,没有扎领带,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随意地解开,露出清晰的喉结线条,窗外天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看得出体脂率也保持的很好。此刻他正微微蹙眉看着那摞废纸,安静且专注,仿佛能从那堆玩意中真的学习到什么。 屋子里悄无声息了几秒钟,他似乎觉得尴尬,转过身来,细长的食指推了推眼镜,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 “这么说来,”他压低声音,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柳总上午给批了个保函,受益人是信达电器的吧?我舅舅的公司,这份保函之前经我手审了一遍呢。”那抹狡黠的神采,瞬间打破了方才的斯文表象。 柳千煦心一惊,首先是他10点多刚刚回复邮件,现在11点出头,这惊人的消息流速!其次是保函中对方要求延长两次有效期和无需出具任何说明即付款,都被柳千煦删改了。 这小家伙果然刁钻! 刘云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既然在你法务部实习,那就是要听你管教的,你大可以狠狠管教他! 三人加上微信,刘云潇迅速撤退,赣活去了。柳千煦一看实习生的微信名,叫“犯与责”,他习惯性改了备注“范屿则”,又觉得似乎不改也没啥差。 这家伙更适合学刑法,当刑辩律师,说不定能像常埼一样叱咤风云。 “柳总,现在有什么活需要我干吗?”实习生来到了刘云潇刚才的位置,眼睛亮亮地扒着柳千煦工位的挡板。 说时迟那时快,他把80多页的食堂采购合同丢给了实习生! 又火速抢了回来! 天杀的,不能这么坑人家! 柳总的良心过不去,实习生是来学习知识点,这玩意能让他学到什么?如何采购新鲜的鱼肉么?总之这份鬼东西还是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呀让我康康嘛!没关系的柳总,您估计也没带过实习生,听我爸说你们法务部一直都是俩人,程总开庭去了吧,我其实干什么都行的,您要是没时间审这份合同,让我先看看嘛,嘿嘿~”实习生捏着他的肩,俯下身来看合同。 柳千煦拗不过这个好奇宝宝,只能先给他看食堂采购合同,并说好要是审不出什么也没事,毕竟食堂部那边已经签了好几年的这玩意,没出过事,实践出真知。 “刚一进门我就注意到,柳总是有擦粉底吗?好白啊!” “没,赣活累的,你过几天也面黄肌瘦。” “啊哈哈哈免费的食堂肯定让我又黑又胖!诶对了,柳总知道云潇总有没有谈朋友吗?”实习生坐到对面的工位,一边翻着鬼畜合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快速翻阅前面无关紧要的内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你是指谈恋爱吗?没听说有。” “哈哈!那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嗯,就在家躺着?有时候周末跟我吃个饭。” “啊哈哈我懂我懂!”小范依旧翻着合同,但笑容有点低落。 柳千煦以为这句“我懂”是指他非常懂得宅男的生活习惯,就没再细想,做新一批的起诉材料去了。 这边的刘云潇由于人力部和实习生的插手,没能立刻拿到审好的食堂采购合同,就出发去档案馆调档。 他要处理一桩非常离奇的客户投诉,投诉者是某支行营业网点的出租人,当时签合同签的是10年,现在5年都没到,就说城行没有按照合同约定使用这件屋子,使地面抬高了10公分,不符合消防安全规定,现要求解除合同并赔偿损失。 本来这种事应该是柳千煦他们法务部处理,但是客户并没有起诉而是选择向金监投诉,说城行仗势欺人破坏屋子结构等等,以此达到获取小额赔付的目的。 刘云潇翻了投诉记录,这人去年和前年均有投诉,累计14次,5次拿到了300块钱的小额赔付,他不起诉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他这次也是打算跟这人硬刚到底,不是说我们抬高地面么?跟支行装修时的师傅核实根本没有抬高!又找了临街商铺对比发现都是一样平齐的,那么他现在来找档案馆里的建设图纸证明地面原本就是高出十公分的,发回函给房东,再静观其变。 工作日档案馆人真少啊!不过周末他们也不上班啊!废话!刘云潇走进大厅,自言自语着,这帮档案馆的员工真是闲的不谈,有的甚至在自助咖啡机前鼓捣半天,也不回工位坐好。 “帅哥你是来干嘛的?是律师?”保安热情地跟刘云潇打招呼,得知原委后带他去一个窗口,排在常埼的后面。 两个帅哥排在唯一开放的窗口甚是感人,几个闲出屁来的小女孩一顿拍照。 刘云潇反思自己穿的是不是很不正经:黑色紧身内搭,和暗红色云纹的短袖衬衫叠穿,耳钉和项链实在是不像个银行员工了,不过是柳千煦教给他叠穿和戴装饰,捯饬一下自己,这锅得柳总背。 常埼要调的卷宗需要里面的工作人员翻找,得一阵子,他站在那无所事事,于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刘云潇得以看见他的执业证,睿衡?!这得认识一下! “这位帅哥是睿衡所律师?”刘云潇杵在他椅背上,敲敲他的肩,斜斜地瞅他笑。这哥们绝壁不到30岁,也就25的样子,不过从这通身的气派和连续三年考核优秀的律师证看来,也是个有些手段的。 常埼一听来了精神,立刻起身,从胸前衬衫口袋中摸出名片递给刘云潇:睿衡知产律师常埼,请笑纳。 “城行刘云潇,可惜没有名片能给你。” 俩人在档案管理员找资料的空档聊起来了。刘云潇问一嘴知识产权质押融资,怎么确保质押的专利真值这个价,常埼回答说需要动态监管,做全方位的FTO;常埼提醒刘云潇你们城行app首页的海报看上去像ai融合的,知识产权厘清了没…… “这位先生,由于您前面这位律师要找的卷宗实在太过久远,我们的工作人员到西边另一栋楼的仓库去了,您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先受理您的。” 前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刘云潇把单位介绍信和租赁合同递上。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云潇哥!你在外面吗?我有两个……法院说……要给我们退……你方便取一下吗?” “喂?柳絮?”不知哪头信号不好,刘云潇这边听得不太清,“宝贝?在说什么胡话呢?” 常埼的心脏一震,他怔怔地瞅着面前的人,重新审视这位城行的员工,柳千煦的同事,说不定还是很好的朋友。 刘云潇是单眼皮,细长的眼型,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蛮有攻击性的,身高也接近180的样子,虽然跟常埼差上一截,但身材衣品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千煦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宝贝你个鬼!你踏马到底在哪?有几个傻逼投诉的找到我这来了!实习生帮我拦着呢!你要么给我带材料要么赶紧滚回来给他们下跪求饶!” “啊哈哈哈哈等我!区院的是吧?” 常埼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千煦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并非如此。 可他又怎么知道他喜欢人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像是想要确证什么一样,他开口问刘云潇:您结婚了吗? “没,不打算恋爱结婚什么的。” “诶?” “人各有志。”那双细长的眼望着他笑。 好一个“人各有志”!常埼肃然起敬,加了刘云潇的联系方式,就差认成拜把子兄弟了。 在柳絮看不到的地方,自己哥哥(算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和自己老公成为了好哥们[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都是调档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