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说要追我到天涯海角[向哨]》 第1章 大逃亡 “头好疼…什么这么臭啊…..” 伏野在睡梦中被一股恶臭熏醒。 昨日高强度的训练太累了，她还徘徊在半梦半醒间一下无法抽离。 作为一名哨兵，睡梦中被惊醒是常有的事。因为哨兵的五感远超普通人，如果没睡在白塔特设的隔音屏障内，一些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彻夜不眠。 人类能拥有这一超凡特质，要从两百五十年前那场彻底改变人类命运的大灾变说起。 新历前50年，一个巨大的时空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人类城市的上空，无数异兽如流石般涌出，随之而来是笼罩整个城市的永夜和雷暴。 霎时间，人类文明危在旦夕。 在绝境之中，一部分人类发生了基因突变，觉醒为两类特殊的能力者：一类是拥有超强感官和战斗力的“哨兵”，另一类是能安抚、引导哨兵的“向导”。他们成为了人类对抗灾害、重建秩序的主要力量，也被统称为—— “超级士兵”，简称“士兵”。 如今已两百多年过去，社会秩序已经重建。人类在“塔”的带领下建立了一套应对时空裂缝的完整体系，而所有超级士兵从出生之日起就在“塔”的统一管理之下。 伏野就是塔体系下长大的年轻哨兵之一，此刻她应该睡在自己分配到的那间单人宿舍里。 但……好像不太对劲。 一般人睡觉的时候会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吗？伏野现在感觉自己在睡梦中被丢进了个血池子里。 一下褪不去的困意还让血水钻到了空子，趁伏野不备涌入她的鼻孔和口腔，再呛进她的肺里。 咳咳咳咳咳咳！！ 伏野痛苦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儿？！这不是我的房间！ 映入眼帘是一个陌生的客厅，装潢十分精美。显然不是自己那简朴的学生宿舍。 等下，右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 伏野感觉右手粘粘的，抬手一看，鲜红的血像蛛网般附着在右手指间。 一颗饱满的血珠正凝在她食指尖，正要落下。 视线下移，脚边还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左胸口破了一个血淋淋的洞——似乎在昭示伏野手上鲜血的来处。 哦不…… 伏野几乎是一瞬间就展开了精神屏障，完全隔绝了这间公寓和外界的联系。展开精神屏障就像本能一般，完成覆盖后伏野才敢在内心崩溃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来了！ “她”，又杀人了！ 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场，无需做任何分析就能得出结论：地上的男子被捅穿心脏而亡，而身旁的伏野便是这个捅人凶手。 伏野本人也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主要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莫名其妙在凶杀现场醒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伏野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人在家中睡，锅从天上来。 此刻她全身上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恐惧与愤恨袭上心头。她在精神海中对着空气咆哮道： 你既然杀了他为什么不自己处理好呢？ 你知不知道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很难啊？？ 是的，伏野患有人格分裂症。 她现在无比怨恨着的，就是和她同住在一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伏夜。 伏野尝试过各种方法和伏夜沟通，但“她”根本不听。该做什么仍然要继续去做，也从不告诉伏野缘由，所以每次迎接伏野的都是一个大惊喜（吓）。 只是从前的伏夜都会把人引到郊区或者荒山野岭处再动手，伏野醒来再过惊愕也有时间缓过神来处理，不怕有路人发现。 这下好了，才生出一点侥幸之心这次醒来就在中心居民区了。 果然，伏夜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崩溃只在一瞬之间，伏野的大脑本能地开始了工作：能分配到这种级别的豪华公寓，死者非富即贵，得处理好现场尽快逃跑才是。 死者并非哨兵或者向导，是个普通人。伏野目测他的身高一米七左右，就算是躺着肥大的肚腩也像座小山一样隆起，脖颈处还堆叠着两层双下巴。 只看一眼，伏野就知道自己的「阴影穿行」能力无法带着这具尸体进行远距离穿梭，至少无法带着他瞬移到自己白塔宿舍内。 她只是个B级哨兵。其实对于白塔的预备役士兵来说，B级已算是不错的评级。只有B级以上的士兵能觉醒比较有用的异能，成为异能者。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第二人格伏夜的影响，伏野时常感觉自己不能流畅使用能力，甚至能不能召唤出精神体都要看运气 。 想到这里，伏野又恨得牙痒痒 ：怎么连精神体都更喜欢另一个人格呢？ 这次行凶伏夜没有携带智能手环，伏野只能凭借周围地标初步判断自己身处中心区。她增强视力从窗口望出去，看到远处商场的霓虹灯、公园的树影、医院的红十字标志…… 这些都不是适合藏匿尸体的地方。 要不把尸体溶掉？但手头上没有强酸溶液，回去白塔实验室拿更是不切实际。中途会发生的变数太多，所需要溶液的量也太大了。 伏野再把目光投向开放式厨房。不知是公寓本身未铺设燃气管道，还是这个男人没有自己煮饭的习惯。台面空有一个电磁炉，表面还铺了层灰。不行，没有足够火力的工具，煮到明天都没烂吧。 那没办法了。伏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强化了右手的利爪形态，指甲变得更加窄而锋利，整个指腹锐化成刀状。她双臂肌肉瞬间紧绷，左手扶着男人的胸腔，右手刀尖对准男人的颈部。 就在伏野准备下手的前一秒，她突然想到：等下就算把这里的血都清理干净，塔也可以通过鲁米诺反应发现血迹，从而判断死者是如何被杀和被处理的。 所以最好不要在这处理。 伏野闭上双眼，在精神海中祈求她的精神体现身。 出人意料的是，已经三个月零十四天没有理睬过她的飘飘，这次竟然立马回应了她。 一只圆耳圆脑袋的小豹猫凭空出现在了伏野面前。 不到这种时候你都不出来是吧？？ 伏野心里怒骂，嘴上却是急急问道： “飘飘，帮我搜寻附近无人居住的房间。” 小豹猫闻言灵巧地在附近几栋公寓的阴影中跳跃穿行，不一会儿便停在了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处的一间公寓，通过精神力呼唤着伏野。 感受到呼唤的一瞬间，伏野便毫不犹豫地带着男人穿梭到了飘飘所在之处。 一进入这间公寓，一股灰尘和螨虫尸体的味道扑来。 运气真好，这里至少有一年没有人住了。伏野靠气味判断。 漆黑的环境让有潜伏异能的伏野有了点安全感，下一秒她们一起瞬移到了位于客厅东南角的浴室。 在黑暗的浴室中，伏野发动了异能「金瞳」。一双金色的竖瞳亮起，有飘飘在伏野感觉自己运用能力更顺手了。无需开灯她就能看清浴室的每一处细节。 事已至此，为了便于转移，伏野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将现场处理成便于携带的状态。哨兵的力量和利爪让她迅速完成了这项令人作呕的工作。 一切处理好之后，她陷入了沉思。 怎么带走好一点呢？ 直接荒郊野岭抛了还是藏起来？ 抛尸感觉来不及了。从中心区到荒无人烟的郊外再回白塔路程太远耗时太久，回白塔的路上可能就会撞见一大堆晨跑的人。如果丢到地下排水系统，又有可能导致出水口堵塞。况且伏野不清楚地下管道是如何排布的。 如果尸体太早被找到，塔里肯定有侦查类的异能者能顺藤摸瓜锁定到她。 所以抛不了一点。 哎。伏野再次叹了口气，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两次。 再睁眼像是下了必死决心的敢死队员，利落地将一半不可名状物塞进一个垃圾袋中，就着左手臂打了个结。 剩下的只能第二次来拿了。 做完这一切，伏野重新召唤出她的精神体，那只小豹猫飘飘。她让飘飘爬到建筑外侧寻找白塔的方向。 “我们果然在中心区。” 此刻她的金瞳和飘飘的视角合二为一，她“看”到就在正南方的不远处，耸立着一座直通云霄的纯白巨塔——那里是所有未成年哨兵、向导的保护所，也就是白塔。 她现在本应该在那里的其中一间宿舍内呼呼大睡！都怪该死的伏夜！ 无暇继续辱骂另一个“她”，伏野很快在脑中勾勒出了回去的路线。飘飘先行跳进了茫茫城市之中，穿梭于不同建筑的阴影里。 伏野紧跟其后，她将自己的感知与飘飘相连，共享着城市的脉络图。每一次阴影穿梭都精准地踩在监控的死角。 她能听到几个街区外醉汉的呓语，闻到下水道深处腐烂物的气味，感受到某些工厂内机器运作的微弱震动。 正在狂奔的伏野与沉睡中的城市节奏格格不入，她的心脏砰砰狂跳，全身所有的肌肉都紧绷着。 从一个水坑瞬移到下一个垃圾桶的途中，一群吃厨余垃圾的老鼠被她吓得四处逃窜。伏野居然也不嫌弃它们肮脏，她甚至感觉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随即她便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这是今夜她唯一一个笑容。 潜回宿舍对伏野来说是轻车熟路的。她在自己房间现身的瞬间，就把黑色垃圾袋解下扔进了冰箱的冷冻层。 她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决定先藏起来再说。而且她的房间长期被精神屏障笼罩，不必担心被侦察型士兵找到。 伏野没作逗留，迅速返回伏夜的作案现场。 她很担心临时设下的精神结界会在她远离这段时间内产生裂缝。如果那附近住着精神体是犬类的哨兵那就完蛋。 回到那间无人居住的房子已是凌晨四点左右。 她把剩下的另一半打包放到浴室门外，开水冲洗了地板，然后仔细检查了浴室的每个角落。 一切妥善后，伏野准备瞬移回到第一现场清理血迹。 突然，她停下了动作，僵立在原地——那个公寓卧室的灯全亮了！ 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没有任何犹豫，伏野虽然头脑一片空白，身体更先一步行动了起来——她纵身一跃，融进了城市的阴影之中。 * 中心区，高级公寓内。 一个纤长的身影站在客厅那摊血迹旁。淡绿色的菌丝从她的袖口探头而出，主动地扑向了地上残留的血迹。 菌丝接触过的地方，并没有留下腐蚀的痕迹，反而迅速长出了各种各样、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奇特蘑菇。 整个过程伴随着细密的“卟叽卟叽”声。蘑菇们好像正在享用一场盛宴！一颗颗菌子相继绽放，它们同频摇摆着。 不用说也看得出，它们心情很好。 释放菌丝的那人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朵最新绽放的红蘑菇。似乎是在读取信息。片刻后，她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大逃亡 第2章 真理之鹰 清晨六点半，白塔特殊的人造光和稀薄的阳光一同洒落在所有未二次分化的士兵身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不同年龄段的孩子陆陆续续从宿舍走出，有的人走向食堂、有的人走向训练室或课室。 白塔就像一所巨型寄宿学校，所有满8岁的青少年士兵都集中生活在这里。它是所有预备役士兵的保护伞，一座与世隔绝的象牙塔，直到他们完成二次分化。 人类繁衍至今，已然成为地球的主宰者。 寻常天灾已经无法威胁人类生存——当然，除了异空间裂缝带来的磁风暴。 这场漫长的生存进化到了今日，约有20%的人类受裂缝磁场影响分化成了哨兵或者向导，也就是所谓的超级士兵。 而在士兵之中，约有一半的人会分化成为“哨兵”，哨兵拥有极强的五感能力和强悍矫健的身躯。但正是因为哨兵的感官超人，她们精神上饱受折磨，容易陷入狂躁等过载状态； 另一半的士兵则分化成为“向导”，向导拥有强大的精神共感力，善于安抚哨兵的情绪、稳定哨兵的状态。 所以哨兵和向导在二次分化之后，可以通过精神结合绑定成为临时搭档或者终身搭档。这是一种互补共生的关系，能够有效提高双方的战斗力和哨兵的寿命。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士兵伴侣们都选择临时精神结合，只有少数人会选择深度结合。因为一旦深度结合，双方的命运便密不可分，一方死亡另一方往往无法独活。 不过二次分化是二十岁左右才要考虑的问题。 在士兵们二次分化之前，白塔就是她们共同的家园。 此时，伏野就坐在“家园”的55层一间大课室内的最后一排。她正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在今天高级战术分析课程上。 课室中央讲师的身影在全息投影台前晃来晃去，声音却像被水膜包裹了，传不进伏野耳中。 “一线战斗中，如果你的向导突然强行中断了精神连接，你会怎么做？戴茵，你来回答一下。” 伏野正前方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很高大，完全遮挡住了伏野。 按照时间推算，昨晚，不对，今天凌晨四点多就有人发现了男人出事，塔的侦查部队肯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如果死者身份真的如伏野所推断的非富即贵，说不定已经设立专项小组开启调查了。 他们会用什么能力追踪我呢？现场留下的痕迹多吗？万一被盯上……应该如何应对呢？ 伏野心乱如麻，她不断在心底演练可能到来的追查。 “Hey！小野！” 前方戴茵的声音打断了伏野的思绪，她抬起头。只见戴茵疑惑地望着自己，并用气音小声催促：“发什么呆呀，雷教官点你名了，让你跟他们出去一下。” 说完戴茵用眼神示意了下走廊方向，那里已经站着三名同学和一名陌生的教官。 伏野迷茫地与门口的教官对视了一眼。 叫我出去做什么？ 随即她立刻心中有鬼地猜到：不会是已经查到我了吧？那这搜查速度也太快了！ 尽管心底很震惊，伏野脸上还是强行维持住了平静，起身走向了队伍末尾。 她一边走，脑中一边分析： 我只是一个B级哨兵，异能还是没有伤害性的潜伏类。如果有确凿证据指向我，来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教官，也不会叫上其他同学。虽然不排除塔不想打草惊蛇的情况，但这么快就锁定我的可能性还是很低。很可能是塔目前用某种手段筛选出了一批人，进行下一步排查。所以，现在要稳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一行人沉默地走到心理咨询室的门口。教官转身看向众人，公事公办道： “等下一个一个进去，上一个同学出来再叫下一个进去。只是例行心理状态抽查，里面的老师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用有压力。” 说罢她随手指了指伏野：“你，先进去吧。” 门在身后合上，整个房间与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 房间内光线昏暗，空气好像变得很厚重，沉甸甸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伏野心下一沉，她这是踏进了某位向导的「精神领域」中。 能将精神领域外放，是A级以上的向导才具备的能力。 此刻心理咨询室的景象与伏野印象中截然不同。所有无关的陈设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宽大的四方桌子孤零零立在正中间——如同一张审判台。 桌后坐着一个女人，她有一头利落的齐肩黑发，脸上未施脂粉，约莫35岁上下。女人双手交叠平放，平静地注视着伏野。 她就是精神领域的释放者！ 作为哨兵，伏野立刻感知到了来自这名向导的精神压迫。她肯定就是这片精神领域所有规则的制定者。 而在这位向导身后的阴影中，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人。左边是伏野认识的心理辅导员敬容，她此刻神情严肃，全无平日的温和。右边则站着个陌生的女人，她身材高挑，大半个身子都隐在暗处。 伏野下意识朝那陌生女人望去，却正对上那人一双明亮的绿瞳。 那人也正打量着她，目光**裸的。 伏野像被这目光烫到般马上移开了视线。不知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美丽，反而更让人警惕，还是别的什么，伏野心头莫名漫上一阵心虚。 她迅速调整好状态，不再乱想。 面前可是三名强大的向导，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伏野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有点瑟缩地走到桌前。求助般望向了唯一熟识的心理辅导员敬容： “敬容老师，请问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请坐，伏野同学。” 坐在最前面的向导冷淡地声音响起，她没有给敬容辅导员回答的机会。 伏野只得依言拉开椅子坐下。 “我是‘缄默者’执行官，杜伊。敬容老师今天只作为观察员在场。” 杜伊。居然是“真理之鹰”杜伊！ 伏野听说过这位声名赫赫的向导，应该说基本没有预备役士兵会不认识她。 杜伊是罕见的精神力A 级向导，同时也是缄默者中最受欢迎的执行官，没有之一。白塔内流传着许多她侦破疑难案件的神奇事迹。 传言杜伊的异能能够识破一切谎言，窥见事物真相。 伏夜！你昨晚到底把谁杀了把这尊大佛招来了啊！伏野内心叫苦不迭。 “我们现在正在处理一桩人员失踪案。目前一些调查痕迹表明这桩案子并不简单。根据流程，我们需要向所有敏感时间内、形迹可疑或可能牵涉其中的人了解情况，你只是其中一员。所以…不必紧张。” 说到这，杜伊嘴角极其微弱地牵扯了一下，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放轻松，这只是一次简单的问讯，只要你如实回答，很快就会结束的。” 在伏野眼中，杜伊这个笑极其可怖，还不如不笑呢。但或许是情况已经不能再差了，此时伏野心底倒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感。 “明白了吗？” “明白了。”伏野连忙点头回答。 下一瞬，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如有实质般收缩、聚拢，化作两束冰冷的聚光灯从两人头顶射下。 光圈如同牢笼一样把伏野紧紧锁在了杜伊身前。然后，伏野对上了“真理之鹰”杜伊那如鹰隼锁定猎物般的眼眸。 问讯，正式开始了！ “你认识建刚吗？” 伏野回忆了一下，然后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杜伊没有立刻接话，凝视了伏野两秒，才不紧不慢地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照片。“啪”地按在了桌上，推到伏野面前。 照片内赫然是昨晚那个被捅穿心脏的男人。在这张照片中，他身穿西装革履，正在台上激情演讲，伏野差点没把他和昨晚的惨烈死相对上号。 “哦…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但我没记住他的名字。他是什么部门的领导？” “你没见过他本人吗？”杜伊不答反问：“他是白塔行政与后勤总长。” “嗯……” 伏野皱眉思考，“之前白塔的什么活动…可能见过一次？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我们没说过话。” “只是见过一次？你们没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邮件、短信之类的也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我们最多就是一面之缘。” 伏野这次回答得很坚定。不过她的思绪难以自控地飘忽了一瞬：确实是一面之缘啊，就是昨天晚上那惊天动地的一面。 “昨晚12点后你在干嘛？” 杜伊突然拔高了音量。 “昨晚？昨晚我大概十点多就上床睡觉了，昨天训练太辛苦了我一躺下就睡着了。啊？等下，是后勤总长失踪了吗？我…我昨晚早早就睡了啊！” 伏野面上表现出了些许惊慌，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我没绑架他啊！我绑架他干什么啊？我才知道他叫建刚，我都不认识他！” “冷静。这只是例行询问。” 杜伊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伏野不确定自己的一番“惊慌失措”的表演有没有打消她一点疑虑。 “谁可以证明你十点睡下了？“ “戴茵。我的同学。她就住在我对面，我昨晚十点多去过她的房间，然后一同回到我的房间讨论了下申请工作的事。之后她邀请我去吃宵夜，我太累了就拒绝了。你们可以查监控。” 接下来的问题伏野一问三不知。主要从伏野的视角看，她确实是冤枉的。她不知道伏夜为什么要杀死建刚，她不了解建刚的一切，也没有动机伤害建刚。 杜伊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后，看了看腕表，合上了文件夹： “感谢你的配合，伏野同学，你可以离开了。” 伏野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口。空气中那种不适感褪去了不少，她感觉整个心理咨询室都更明亮了。 在伏野指尖要触碰到心理咨询室门把手的瞬间，身后又传来了杜伊的声音： “对了，伏野。” 伏野动作一顿。 杜伊仿佛是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口问道： “既然你昨晚很早就睡下了，为什么今天精神力这么枯竭呢？”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真理之鹰 第3章 新来的讲师 “既然你昨晚很早就睡下了，为什么今天精神力这么枯竭呢？” 杜伊的声音淡淡的，却好像在伏野最放松的时候朝其要害发射了一枚暗箭。 门边这位年轻哨兵在听到杜伊的问话后有了瞬间的停滞。 这个细微的停滞准确地落入了三名经验丰富的向导眼中。杜伊眼睛微眯，刚想解开的精神领域又瞬间展开。 只见面前的哨兵缓慢地、有点同手同脚地转过身来。 三双向导的眼睛都紧锁在哨兵的身上，不放过每一个动作细节：哨兵下意识挠头的手、略显不协调的站姿、以及最终迎接她们的—— 一张通红的脸。 红晕从年轻哨兵的脖颈出现并迅速蔓延至她的耳垂和脸颊。杜伊皱了皱眉，这并不像是一个即将原形毕露的犯罪分子该有的反应。反而……更像是一个告白后等待回答的羞赧少年？ 只听伏野支支吾吾道： “额…..那个…….我…就是...最近都睡不好，老做奇怪的梦…啊不是…老做噩梦…然后之前体检就是说我应该是…开始二次分化了。” 沉默再次降临了这间房间。 不过这次的沉默很…奇特或者应该说是有些诙谐。 伏野的脸眼见是越涨越红，杜伊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这张小脸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二次分化是每位士兵成熟的标志，这个过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大部分士兵会在一年内完成分化。二次分化一旦开始就意味着士兵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协同进化，最终迈向完全体。 在这个过程中，哨兵的体魄和五感会变得更强大，同时容易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反噬导致狂暴失控；向导的精神力也会在二次分化时得到全方位的增强，一位精神契合的向导能很好地安抚处于狂躁中的哨兵，帮助她控制自身力量。 向哨的结合是延长哨兵战斗寿命的最优解，如果一个哨兵二次分化后长期找不到搭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拖得越久，患上狂躁症的几率越大。所以大部分哨兵刚开始分化，白塔就会积极为他们匹配精神契合度高的向导。 只是哨兵和向导的结合的过程需要很强的情感共鸣和原始的亲密接触，这对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士兵来说，总是有些害羞的。 因此，伏野在三名优秀的向导面前提及自己二次分化的事表现得那么窘迫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噗！” 敬容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帮忙解释道： “是的，伏野是我负责的这批学生中最早分化的。最近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说完她朝伏野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心中有中意的向导啦，一直想着才睡不好？” 伏野听后更不敢支声了，她低头看向地面，不好意思和任何人对视。 杜伊嘴角也有了点笑意，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原来是这样。二次分化是所有士兵发育的必经之路，你不必害羞。回去好好休息吧。帮我叫下一个同学进来。” 伏野点了点头，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 回到课室后，伏野心有余悸。 她在内心发誓：之前浑浑噩噩，被第二人格踩在头上的日子必须到此为止了。 今天要是被杜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等待伏野的最低是被扔进“秩序回廊”终身监禁。 想到在教育片里看到的片段，那些被关在秩序回廊里的士兵罪犯是怎么被折磨得精神崩溃生不如死的，伏野真的有些后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伏野在心中暗自盘算：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伏夜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昨晚的死者竟然是白塔行政后勤总长建刚。建刚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尽管伏野绝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内心底也没有那种杀人后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但一条鲜活的生命确实是被她的双手夺走的。 放任不管，她始终良心不安。 况且，伏野的情况本来就特殊：来白塔之前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每个士兵都会在8岁左右初次分化，然后回到白塔进行训练和学习。而在8岁以前，小士兵们会被塔分配到不同的“母群家庭”。 所谓母群家庭，就是由至少三名士兵母亲自发组成，共同抚养一到两名小孩的家庭。 可是伏野失去了所有的童年记忆，她对自己的母群家庭一无所知。最早的记忆就是7岁左右在白塔的生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说不定她的另一人格伏夜记得？难道“她”是在惩罚那些伤害过母亲们的人？ ——不！不对，那样也是不对的。就算真是那样也应该由法律、由塔来制裁坏人。 伏野用力甩了甩头。 而且她为什么会下意识预设她的母亲受伤害了呢？ 伏野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发生。但这个可能性又让她有点惴惴不安，她立马闭上双眼，任由意识沉入了那片熟悉的领域。 烈日当空，伏夜来到了一片无垠的金色沙漠。这里是她意识深处的精神海。 “伏夜！！” 她朝着空旷的沙漠大喊。 但没有人回应她。只有一阵热风袭来，糊了伏野满脸满嘴的沙。 “伏夜，我知道你听得见。”伏野不死心地继续喊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建刚？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不管伏野怎么指责埋怨，沙漠的那头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伏夜显然不打算理会她。伏野心底暗骂一句，只得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算了，我不追究你给我带来的麻烦，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你是不是还记得？” “你给我出来！伏夜！我们面对面谈谈。” 回答伏野的是更猛烈的风沙。 “咳咳咳咳，行，你不回答我就去自首了。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们都别好过。” 伏野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落下狠话后她作势就要走。 “随便你。”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很远方传来，“你别后悔就行。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再烦我了，我要睡觉。” 话音刚落，伏野与精神海的联系被切断了，她被踢出了自己的精神图景。 可恶！伏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还坐在大课室的角落里。 伏夜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居然还能随意把自己从精神海赶走。这是不是说明虽然大部分时间这具身体由伏野使用着，但伏夜可能才是真正的那个主导者。 伏野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从早到晚都被关在精神海某处会怎么样。 而且伏夜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这已经是伏夜没来由地杀死的第三个人了，“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真当伏野是傻子吗？之前伏野还能得过且过，但这次事件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既然伏夜不告诉她，那她就自己去查。 伏野攥紧了拳头。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想办法完全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总不能每次睡一觉就被“夺舍”去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吧？ 一整天，伏野心里有事，教授的课程基本没怎么听进去。 傍晚戴茵凑过来邀请她一起去吃饭，也被她心浮气躁地拒绝了。 戴茵离去时，把伏野落在她房间的智能手环还给了她。只是戴茵的精神体，一头狼金色的大狗，还依依不舍围着伏野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没得到伏野的注视，垂头丧气地跟着主人离开了。 * 待到同学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伏野才起身走出课室走入中央电梯。 电梯从55层降落到10层。 门一开，一股陈旧纸张和微小灰尘的气味朝哨兵们扑来——这是白塔中央图书馆特有的味道。 在这个书籍全信息化的年代，白塔保留了科技时代来临前的图书馆样貌。这也许是在提醒年轻的士兵要保持对纯粹知识的敬畏和追逐。 一出电梯，巨大的铭文镌刻在一块大理石上： “个体的洞察，为了集体的远见；个体的共情，为了集体的共鸣。——海莲主席” 伏野的目光只草草掠过这几个字，跟随人群走进了图书馆。 她绕开人多的电子书查阅区、自习区和多媒体室，径直往纸质书的区域走去。 电子书要比纸质书更全面，大部分士兵在做调查研究时都会优先使用电子检索。但伏野不敢使用电子检索，她怕还有人在暗中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在一排排书架中穿梭，伏野停在了“哨兵专项病理学”的分类下。这排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精神领域研究。 《感官过载性人格分裂典型案例分析汇编》、《精神图景的分裂与人格碎片化研究》、《感官过载性人格分裂疗法与稳定指南》…… 关于人格分裂的研究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是关注受外部严重刺激后产生的病症。这些都与伏野本人的状况不太符合。 她的第二人格伏夜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那是一个深秋的夜，伏野毫无预警地被带到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前。 精神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有九分相似的人，她留下句“帮我处理好。别被发现了。”然后又凭空消失了。 当时伏野人都懵了：不是，你是谁啊？？给我惹了这么大麻烦还要我做事？ 那真是个惊慌忙乱的夜晚。过了那么久伏野回想起来心脏还会砰砰直跳。 “你好。” 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伏野的思绪，“请问你能帮我搬一下东西吗？” 伏野下意识合拢书本，侧过头看向来人——一抹浓郁的绿色撞入她的视野。 那是一双饱和度极高的绿色眼睛。 伏野愣神了一秒，然后马上认了出来：她是今早站在杜伊身后的那个陌生向导。 早上问讯过程太过紧张，伏野无暇他顾。这才看清了这位向导的长相。 她和自己差不多高，好像还要更高一点。及腰的微卷黑发似乎刚沐浴过，有点湿漉漉的，几缕发丝随意黏在颈侧和脸颊。 她的眼睛很特别，是毫无黄调的深邃绿色。像森林深处无人踏足过的幽潭。 此刻，这位向导正笨拙地抱着两个大箱子。箱子里面装满了培养皿、试管等易碎实验器材，脚边还垒着两袋沉甸甸的资料。 “不好意思，我刚从后面的材料室领取了这些，走到一半才发现太重了。再走下去我怕它们都要‘英勇就义’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她的目光在伏野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眸微不可查地亮了下：“咦？你是今天早上那个……嗯…伏野同学，是吗？” “对。可以。”伏野下意识应道，她放下了手中的书，上前接过了女人手中的两个大箱子。这对哨兵来说很轻。 “太好了，谢谢你。” “我是早茜，新调来白塔的讲师。”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新来的讲师 第4章 结合热！ 早茜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 “你能帮我把东西都搬到55层吗？” “可以。”伏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才调过来一周多，没想到白塔植物学科的实验室器材都不太齐全。全部都要我重新申请。” 早茜无奈地轻叹一声。 伏野闻言有些惊讶，她侧头看向早茜：“我正在选修裂缝生态学和变异植物研究的课程。” 这意味着在伏野被正式分配到工作之前，早茜很可能会成为她某门课的老师。想到那间设施极为简陋的实验室，伏野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同情。 “你选了变异植物学？为什么？”这次轮到早茜有点惊讶了，她饶有兴趣地看向伏野，“哨兵很少选这类课程吧？” 她微卷的刘海有些长了，随着偏头的动作头发轻轻扫过眼皮，惹得那双绿色眼睛下意识地眨了两下。 伏野望着那扑闪的睫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面前的向导太漂亮了，让她有点心猿意马。她听到自己回答： “不知道……就是亲近植物的时候，感觉很安心。” 两人客气地寒暄着越走越远，伏野没有看到的是一缕菌丝悄然攀附上了伏野方才放下的那本书。 深色的封皮上印着书名和作者署名：《来自深渊的自述：我与我的十三个“室友”》，颅内星著。 * 来到55层生物实验室，这里堆满了各种新到的器具材料。 伏野的目光追随着早茜的背影。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举动对她来说有多么奇怪。 早茜放下手头的重物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递给伏野。 “这是谢礼！我亲手调制的配方，希望能帮助你入眠。” 伏野接过玻璃瓶，打开旋盖，一股清香扑来。 这是一瓶滚珠头设计的植物精油。 伏野在手腕上滑了两圈，凑近一闻——香气仿佛有了生命力！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孔。 它们钻进体内的瞬间，两朵通体晶莹的蘑菇从伏野的双眼破土而出。然后一颗颗小鸡蛋状的小球在伏野的皮肤上相继冒头，这些小球迅速长高成菌柄状。菌柄的最上端又结出了一个个像花骨朵儿一样的苞。 然后无声地，共同绽放！ 一切变得那么的美妙、轻松。 几秒过后，香味散去。伏野散焦的瞳孔渐渐收缩，一切恢复了正常。 早茜就在眼前，她轻声问道：“好闻吗？” “好闻。” 伏野愣愣地点头，看向早茜。 闻起来…和你一样。这是她没说出口的话。 在伏野的视角里，刚才失神的瞬间，她嗅到了很多东西。雨后芬芳的泥土、倾倒多年的陈木、以及树上即将滴落的松脂…… 一瓶精油居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早茜听到伏野的肯定后很高兴，她轻声吐露出四个字： “林中低语。” 伏野没听明白：“什么？” “我给它起的名字，‘林中低语’。” 早茜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你很有品味！跟我来，我给你看点更有趣的东西！” 伏野刚才缓过神来，早茜已经像只轻巧的小鹿，跑开好几米远。 “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排排实验室，最终停在了55层西侧走廊尽头的一扇对开大门前。 “准备好了吗？”早茜扶着门把手，神秘兮兮地问道。 随即她用力推开大门——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花园！” 门口一张巨大的翠绿叶片遮住了所有的视野。一股由多种植物气味混合而成的复杂大自然气息从里面涌出。 早茜伸手拨开一角，透露出里面一线绿色光景。 伏野探头望去，只见近处空中漂浮着点点莹光，它们如有生命般在空中飞舞，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是在邀请我吗？ 伏野朝这片未知的空间迈出了右脚。 “你来过这里吗？”早茜跟在伏野身后，顺手把门合上，“裂缝生态模拟室。上周刚刚批给我的。” 伏野没有回答。因为她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青草高耸没入穹顶。巨大的花朵如同悬空的炮台，向四周喷射着蓬松的花粉。巨型蘑菇层层叠叠，宛如一栋栋结构奇异的摩天大楼，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你还没进入过真正的裂缝吧？” 早茜被伏野吃惊的表情逗笑了。她轻巧地跃上一朵半人高的蘑菇，就像走上了讲台准备开始授课。 “这是难得比较稳定又无害的类自然裂缝环境。上一个负责人真是太没创意了，她居然模拟的是死气沉沉的荒漠裂缝。难怪她的学生都不想上前线……” 话音未落，她脚下的蘑菇仿佛受到了鼓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眨眼间膨胀成一座小屋般大小。 “不过我从没当过讲师，备课可真头疼啊。移植这片空间真的很费神费力，我既怕不够有吸引力学生上课走神，又怕太过震撼吓到学生……诶？ ” 早茜一个人心情很好地说了半天，才发现唯一的听众一句话都没有附和她。 她转过头，发现伏野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少年漆黑的眼底仿佛有岩浆暗涌。 下一秒，伏野如同失控的火箭骤然跃起，将她猛地扑倒在宽大的蘑菇伞盖上。 “啊——！你干嘛！”早茜背后吃痛，对伏野怒喝道。 身上年轻的哨兵全身肌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地匍匐在早茜身上。她紧紧把早茜扣在怀里，低头大胆嗅闻起她的秀发——正是‘林中低语’的味道！ 身下的蘑菇伞盖散发出妖异的绿光，原本纯红的顶盖上，浮现出五颜六色的圆形斑点。 一股纯净而沁人心脾的香气从伏野身上炸开——那是草药与苦橙交织的味道。仿佛新鲜罗勒叶洒在刚被碾碎的橙肉上，极致的清新中伴随着诱人的甜香。 这是伏野信息素的味道。 被牢牢禁锢住的早茜呼吸一滞，她竟然发现自己闻到这股气味后，有种诡异的畅快/感。 “喂…你清醒点！你有带抑制剂吗？”早茜尝试唤醒意识不清的哨兵，声音却带着与自己处境不符的绵软。她甚至没有真正用力去推拒伏野，仿佛只是循例一问，身体依然默许着伏野的靠近。 身上的哨兵对此当然是充耳不闻。伏野将脑袋埋得更深了，鼻尖贪婪地蹭着早茜的皮肤。左肩传来阵阵痒意，早茜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抬起了左手，轻轻抚上伏野的后脑。 “卟！” 一顶绿盖小蘑菇毫无征兆在伏野头顶冒出。 紧接着第二顶、第三顶……如同雨后春笋，破头而出。 早茜任由哨兵放肆地嗅闻，从颈窝到锁骨再到耳畔。哨兵看着利落的短发其实很柔软。早茜指尖释放出无数菌丝，它们缠绕上伏野每一根发丝，好像在建立一个神经网络。 令早茜意外的是，伏野看似凶猛，但除了到处闻一闻和嗅一嗅，就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像一头笨拙的幼兽。 菌丝覆盖了伏野整个后脑勺，早茜也闭上了双眼，全心读取着菌丝传回的信息。 倘若伏野此刻清醒，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屁滚尿流——自己如同野兽般将猎物禁锢在身下。而她看不见的身后，自己的头上、背后，已然立起了一片红红绿绿的蘑菇森林。 可惜她不清醒。 承载着两人的大蘑菇盖微微震颤，空中更高的草叶也同频摇曳，洒下的光斑如同活物游走在两人重叠的身躯上。 一切是那么的暧昧又隐秘。 自从踏入这片裂缝生态模拟环境起，伏野就像被什么迷了心智一般。她感觉自己就像长途跋涉快被渴死的旅人，眼前的早茜就是那汪清泉——她想沉浸其中，想将其吞吃入腹，想在其中畅泳。 伏野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体内窜起难耐的热意，某种陌生的渴望要将她从内部撕裂。大脑烫得无法思考，最后的清晰记忆，是在站蘑菇盖上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的早茜。 好想抱住她。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完整的念头。 * 蝉鸣声，风吹响了露台上的风铃。 伏野睁开了双眼。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其中几缕落到她的脸上。 “你醒啦！”一个带着欣喜的女声传来。 循声望去，床头不远处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放下手中的针织活，起身来到床边。她应该没有穿成套的睡衣的习惯——上衣印满了粉色豹子，睡裤则是蓝色的波浪条纹。 或许是因为刚醒，视线还有些模糊，伏野看不清女人的的面容。最先感知到的，是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紧接着，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那怀抱又软又香，纯棉质地的睡衣轻柔地蹭过她的脸颊，同时传来的还有女人温热的体温。 “起床了好不好？”女人用哄孩子般的温柔语调轻声说。 伏野沉浸在温柔乡中，眼皮又开始慢慢耷拉下来。 “宝贝，看看妈妈，好不好？睁开眼睛。” 脸颊被轻轻捏了捏，她不得不再次睁开双眼。 “这么好呀，一叫就打开眼睛了，看来很爱妈妈了！” 伏野被逗笑了：“你怎么知道！” 女人凑近，鼻尖轻蹭她的鼻尖，轻声说道： “你爱我，我当然知道。”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伏野听见自己用带着奶气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再次紧抱住她，凑到她的耳边： “你眼里都写着呢！” 青草与松木的香气包裹着床上的两人。 好香好香。伏野的眼皮又要沉沉合上了。 等等……这股味道好像有点不同。 当伏野意识到不太对劲的瞬间，一种更具倾略性的气息席卷而来——芬芳的泥土、潮湿的陈木和暖甜的金色松脂。 这气味分明属于另一个人！ 伏野挣扎地睁开双眼，睡梦中的拥抱和现实重叠。 但此刻被她紧紧拥在怀中的是——衣衫凌乱、神情复杂的早茜！！ 早茜： 植物精油？X 浓缩向导素√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结合热！ 第5章 我会负责的 早茜的手腕上有道清晰可见的红痕，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一小片肌肤。 她正用手肘抵抗着伏野的胸膛，脸上有几分愠色。看到伏野似乎是清醒了，冷笑道： “闻够了吗？可以放开我了吧！” 天啊…..我做了什么？ 伏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些混账事，她迅速弹射起身，一下退到两三米远。 只留早茜一人坐在菌盖中央。她耳尖泛红，瞪视着伏野： “现在知道离那么远了，刚刚是鬼抱着我不放吗？” 伏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向早茜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对不起。早茜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对不起，我接受你的一切惩罚。” “你知道我们建立了临时的精神链接吗？”早茜严肃的声音传来。 “啊？”伏野迷茫地抬头：“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早茜静静注视着她。 伏野这才发现早茜根本没有张口说话，声音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 她摸向自己的后颈，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多了很多条纹路。好像一张细密的网络织在了皮肉之下……显然是早茜为了控制局面，不得不进行的临时链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二次分化会这么失控。” 伏野再次道歉，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会负责的！” 课本上确实讲过，当精神契合度极高的未结合哨兵与向导靠近时，可能引发罕见的结合热。解决方式无非三种：大剂量抑制剂、临时链接，或是深度结合。 伏野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早茜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了，居然没有长期搭档的哨兵吗？还有，她们之间的契合度究竟有多高，才会引发如此强烈的结合热？ 早茜沉着脸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走到伏野面前。她一把抽回了那瓶才送给伏野的“林中低语”。 伏野没有反抗，只是低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那只能如实报告白塔了。” * 回到宿舍房间时，已是深夜。 伏野摊坐在床上，疲惫不堪。 可她一旦放空思绪，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叫早茜的向导的脸和她挥之不去的信息素香味。 生理课上教过，只有精神契合度高过85%的哨兵和向导才会引发结合热。对于一般的向导和哨兵，配对契合度能超过70%就已经会被大家起哄‘天作之合’了。 难道我真的遇到了真命天子？ 伏野不敢想这样的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在发现自己有人格分裂之前，她还会悄悄幻想一下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人。如今和一个定时炸弹绑定在了一起，她是半分不敢奢望有人愿意和自己搭档的。 谁和她在一起都是连累。 短短一天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伏夜再次杀人、被“真理之鹰”提审、还被一个初遇的向导引发了结合热……在思绪纷杂间，伏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对了，我刚刚失去意识之后好像做了一个梦……我好像梦到妈妈了！ 那份温暖似乎还萦绕在心头，伏野开始仔细推敲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期间她还想找伏夜分析分析梦中的意象可能代表什么，可伏夜这次行凶似乎耗费了大量精力，伏野几次在精神海中呼喊，都无人应答。 “咚咚咚——” 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伏野的思绪，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肯定是自己那个急性子朋友。 门外果然是戴茵，她穿着睡裙，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你还没睡吧？我睡不着，想过来和你聊聊。” 她不等伏野回答，就侧身挤了进屋，熟练得仿佛回自己的家。 “嗯？？？等下——” 原本睡眼惺忪的戴茵没走两步路突然警醒，开始像头猎犬一样在空气中四处嗅闻，“你房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的精神体小狗（其实是头大狼狗）应声而出，开始对着伏野发出警惕的低吼。 “伏野！你跑去哪里鬼混了？！” 戴茵的惊叫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冷静，冷静。你听我解释。”伏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把椅子拖过来坐下，将床让给了戴茵。然后她朝戴茵的小狗招招手，但一向热情的小狗这次并不领情，仍戒备地盯着她。 伏野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刚才的遭遇：从偶遇早茜到意外引发结合热，再到最后的临时链接。 “什么？？？！你和一个今天才认识的向导链接了？”戴茵再次惊呼。 伏野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声点！你想让整层楼的人都听见吗！” 戴茵扒开伏野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是位讲师？？我以前都没看出来你玩这么大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伏野急忙解释，“是我结合热突然爆发了，她不得已才和我链接的。” “那你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让伏野陷入了沉默。 “才第一天你就沦陷了？！”戴茵不敢置信地抓住伏野的肩膀一阵猛摇。 “滚滚滚！” 伏野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抓住戴茵的手臂就要把她往外推。 “别别别，我不说了。”戴茵还不想走，她拼命往回挣扎。“我有事问你呢！” 闻言，伏野停下了动作。 “你知道塔最近在内部清查吗？”戴茵压低了声音。 “内部清查？”伏野摇头。 “那你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组织？或者遇到……对塔的管理表示不满的人？” 说这句话时，戴茵的目光紧紧锁住伏野的双眼。 就在对视的瞬间，伏野突然觉得戴茵变得格外亲切，仿佛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面对这个“最重要的人”，她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回答： “没有。什么组织都没接触过。” 戴茵这才松了口气：“那我没什么事了，走了。” 当视线移开的刹那，那种奇特的吸引力瞬间消失。伏野顿时反应过来：“你居然对我使用异能？！” 戴茵自知理亏，拔腿就要跑。却被伏野一把拽住： “帮我明天请假我就原谅你。我刚临时结合，身体不太适应。” “好！”戴茵如蒙大赦，飞快地溜出了房间。 * 伏野现在是彻底冷静了。 戴茵的惊叫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脑子里那点不切实际的躁动。 其实就算早茜愿意……伏野的处境也不适合有向导。还好现在只是建立了浅层的临时链接，最多是让双方能在近距离传音交流、让向导能协助哨兵控制五感。但哨兵的所思所想是不会被向导知道的。 而深度结合就像把自己从内到外剖开给别人看，哨兵所有的秘密在向导面前都将无所遁形。伏野单单“第二人格杀死了建刚”这一个秘密就够她吃一壶了。 何况人早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伏野不再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厘清伏夜的杀人动机，以及找到失踪母亲的下落。 想到现在伏夜陷入了罕有的沉睡期，这正是调查的好时机。伏野立马坐到书桌前，抽出笔和纸，写到： 关于伏夜： 1.第一次出现在五年前的10月10日杀死第一个受害者后。从此她控制着精神海的大部分区域，精神体也更亲近于她。 2.出现时间：能在我失去意识（睡着/昏迷）后掌控身体。目前白天主导权在我，但我怀疑如果她想，她能夺取这具身体。 3.目的：杀人。三次了。或者是只有三次需要‘售后服务’，所以我只察觉了三次。 4. 高度怀疑她占据了我不记得的童年记忆，并且能共享我的视角，否则她如何做到精准杀人？ 5. 杀人动机：倾向于有目的谋杀，并非随机杀人。目标或许和母亲们相关？ 笔尖在此顿住，墨水在纸上氲开一个小点。伏野深吸一口气，新开了一张纸： 关于母亲们： 1.白塔官方说辞：所有母亲都要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具体再问都用“权限不够”推脱。 2.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根本没有秘密任务，其实她们已经遇……？ “遇害”两个字还没写完，伏野就狠狠把它们涂黑了。她的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回忆。 哦对，和早茜……接触失去意识后，伏野梦到了其中一位母亲。她通过那些模糊的记忆，从梦境中推理出了一条不确定的信息： 3.我应该有三位母亲。一个植物系，一个精神体是猎豹，一个精神体是海洋生物。 4.母亲的名字…… 伏野在这条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她想不起来更多了。 随后，伏野抽出了第三张纸： 关于三名受害者： 1.新历235年10月10日凌晨一点多（五年前）。姓名未知，向导，女性，四五十岁。失踪后没有报道，可能是社会边缘人物。 2. 239年7月18日凌晨（一年多前）。姓名未知，哨兵，男性，38岁，没有结合伴侣。和普通人结婚，经营一家小店专卖牛羊肉。失踪后被小范围报道。 3.昨天，240年9月2日。建刚，白塔行政与执行总长，普通人，男性，42岁。失踪后几小时塔立刻行动找人。 写完，伏野的目光在这三张纸上来回逡巡，尝试串联起所有线索。 三位死者的出身、性别、职业都毫无规律，非要说共同点就是和塔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 但伏野看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看来想要得到母亲们的消息，就必须进入塔的核心层。伏野刚刚开始二次分化，确实是进入塔的最佳时机。 只是她想要得到的信息权限应该很高，而塔的核心队伍基本不招收未绑定向导的哨兵。 所以不管怎么样，伏野都得先找一个临时搭档。 这时，早茜那张漂亮的脸不受控地再次浮现在伏野脑海里。或许……可以试着问她有没有合作意向？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伏野按了下去。她需要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看不穿她秘密的年轻向导。早茜比她年长、看起来很聪明，伏野每次与她对视都觉得自己要被她看穿。更何况，如果真成为早茜的伴侣，就意味着要陪她留在白塔——这里远离权力中心，根本不能让她接触到核心情报。 其实如果伏夜肯开口，会省下不少麻烦。 最终，伏野还是决定先从伏夜身上下手。她打算明天去把今天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几本书借回来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 等伏野理清楚头绪已是半夜。 她草草冲了个澡，疲惫地倒在床上。脑子里盘算着明天该如何应对白塔的召见，也不知道上面得知她和早茜建立了临时链接会作何反应。 想到早茜，后颈的腺体就隐隐发烫。伏野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来回在后颈处的网状纹路上轻轻摩挲。 突然，她身体一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眼神惊恐地望向了不远处的冰箱。 这兵荒马乱的一天，几乎让她忘记了：冰箱冷冻层里，还藏着亟待处理的“东西”！ 几秒后，伏野又像泄气的皮球般重重倒回枕头上。 她实在太累了。 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会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