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路人甲不一般》 第1章 上路 兴元二十二年,冬,大雪纷飞,安庆侯府的大门被敲响,看过小厮送进来的信物之后,祝寿瞳孔一震,连忙带着一行人乌泱泱的往外走。 大门敞开,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大乞丐左手牵着小乞丐,右手胡乱揉开糊在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笑脸。 “寿伯,好久不见。” 祝寿眼睛一湿,一把年纪的人了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他就是想起五年前,他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乞丐…… …… 兴元十七年,春,螺溪村。 今个儿是好日子,村东头屠户家的大儿子娶亲,席面摆的大,请的人也多,敲锣打鼓一整日,入了夜未散尽的宾客三三两两凑在一堆拼酒,满天星色也跟着跑出来凑热闹,嵌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叶家,叶春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团巾帕不够,另外还箍了五六圈麻绳。 叶春呜呜呜的叫,除了流自己一身口水外什么用也没有。 隔壁那屋“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没一会儿,叶春停止挣扎,隔壁屋的人也“蹬蹬蹬”跑了过来。 “叶春。”叶箫竹背着收拾好的包袱,弯腰把麻绳紧了紧,“明早就会有人发现你,我要走了,你不要来寻。”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没有管身后叶春呜咽着的挽留,叶箫竹在那个夜晚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只身离开她生活了十年之久的螺溪村。 她要去元京找一个叫习雪嫣的人。 叶箫竹穿书了。 她穿进了一本名叫《腹黑太子独宠我》的古早言情狗血小说里面,成为了书里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 书里的炮灰女配叫习雪嫣,叶萧竹现实世界中最好的朋友也叫习雪嫣。 她之所以会看这本书,正是因为里面的女配和习雪嫣同名。 叶箫竹清楚的记得,自己穿到这里之前,爸妈正在开车送她和习雪嫣去大一开学的路上,之后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朝他们撞过来,叶箫竹失去意识,再醒来之后已经到了这本书里,这个叫做大元朝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逃荒路上的婴孩。 起初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可小时候叶春带着她逃荒,去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事,叶箫竹东拼西凑,于是明白过来她是穿进了曾经看过的这本书里。 林花谢了春红,转瞬间,十五年过去了。 叶萧竹带着前世记忆,从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了如今这样大。 是时候该走了,她虽感念叶春的养育,可她有太多事情要弄清楚,她不属于这里,叶萧竹一定要去元京,习雪嫣和“习雪嫣”同名同姓,自己都穿书了,没道理习雪嫣不穿的。 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叶春“呜呜呜”挣扎着,眼泪浸湿巾帕,他的软弱叶萧竹习以为常,没有回一次头。 叶萧竹踏着夜色离村,破晓时抵达镇子,与先前约好的人汇合。 一年前灵州遭大水,庄稼粮食减收,当地官员贪污**,罔顾百姓生死,赋税不减反增,逼死不少庄稼户,如此,朝廷竟还无半分追责,任由百姓流离失所,曝尸荒野。 机缘巧合之下,叶萧竹救下一个半大少年,那半大少年便是从灵州逃难至此,家中亲人具亡,只剩他一人活着了。 少年同叶萧竹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却瘦削的厉害,人倒是知恩识理,叶萧竹不过赠他几回馒头包子,他就认下叶萧竹这救命恩人,起誓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见他这般,叶萧竹起了心思。 她此行去元京,路遥且险,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知人善任最好不过,虽是一无所有的灾民,但并非一无是处。 只是叶春平日看她紧,叶萧竹不好有大动作,只能借着卖药材的借口与少年碰面,给他一些银子,让他招揽其他灾民,说是要带他们一同前往元京向圣上请命,为死去的家人好友讨公道。 打着这等口号,不怕招揽不到人。 为此,叶萧竹还为他们这民间组织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就叫悯农帮。 取这名字,其一是应景,其二若是有同她一样从现实世界来到这异世的人,也可照着这名字找来,一石二鸟。 一年下来,粗略算过之后,悯农帮帮众已有百余人。 照此下去,来日帮派定可壮大,成一番大事…… “姑娘!”少年看见春风满面的叶萧竹从人群中走来,立刻跟了上来。 悯农帮已成立,叶萧竹虽是帮主,但只让少年喊她一声姑娘即可。 “人已经集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交头接耳,不神秘,就是鬼祟,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叶箫竹面不改色,通知少年现在就走,一刻都等不得,按照原书里故事线的发展,现在宰相府正准备让习雪嫣和安庆侯府的世子结亲,那可不是个好人,故事的结局习雪嫣就是被这侯府世子牵连害死,若习雪嫣真的穿越了,那叶箫竹得赶快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半刻钟之后,叶箫竹站在风中,稍显凌乱。 她上次来镇上的时候告知少年时候到了,他们该上路了,让他和镇子上其他帮众讲清,一同入京请圣明讨公道。 少年当时眸亮如星,信誓旦旦保证诸多帮众愿意追随。 可是现在! “这就是你说的诸多帮众?” 叶箫竹冷笑一声。 一个瘸腿的老伯,一个瞎半只眼的老妇,一个骨瘦如柴的七岁小童。 老,弱,病,残,惨。 不用上京了,上路吧。 叶萧竹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一些人找了工做,一些人已经在此安家落户,此行艰险,结果难料,他们……他们不愿冒险……”少年不敢看叶萧竹,只磕磕巴巴解释。 叶萧竹叹一口气,说,“罢了”。 百姓不过是求一个安稳,有一口饭吃便满足,她并非不能理解,若人人都要求公求道,这天下早就乱了。 只是……多少有些不甘…… 春风拂面,来日可追。 罢了罢了,不强求,眼下还有四人愿同她前往,有总好过没有,也不算白费一番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叶萧竹捡起笑脸,转头问少年,相识这么久,却是还不知晓他姓甚名何。 “没有名字。”少年抓抓头发,看叶箫竹复又蹙起的眉,低下头,再开口时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 “爹娘死了,我……我就觉得自己也死了,已经很久……没人喊过我的名字了,……我……总之我没有名字了。” 没有名字了,没有家了。 “哥哥,我也没有了。”七岁小童低低的讲,不知说的是没有家还是没有名字。 “家是归处,名字是路引,人活一世,怎能连个名字也没有。” 叶萧竹听了这样的话,心中起了波澜,摆摆手,给他们重新取了名字。 大的叫安宁,小的叫安康。 长安宁,久安康。 讨个吉利。 两人听罢,很是喜欢,连忙谢过叶萧竹。 至于老伯和婆婆,婉拒叶萧竹赐名,让唤他们平伯和琴婆婆便可。 就这样,性格迥异的五人踏上了进京路。 叶箫竹把包袱里的一堆药材分成五份,每人背一份。 “此去路遥,这里头是我攒下的一些药材,沿途可以换些银两吃食,千万不能丢了!”叶箫竹叮嘱,其实她没说完,这药材大有用处,可不只是换取一些银两吃食而已。 四人点头,保证人在药材在。 选择同她入京,皆有目的,事未成之前,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是不担心有人反水,再说了,安宁对她死心塌地,不会害她。 叶箫竹放下心来,让众人换了衣裳,扮做乞丐上路。 世道不好,乞丐多见,他们一行五人不会惹人注意,再者,做乞丐有做乞丐的好处,运气好能讨些吃食,运气不好也能探一些可大可小的消息。 …… 一路上有惊无险,到了翠城。 如果习雪嫣真的是习雪嫣,那她此次入京,纵有千难万险,亦是值得的。 独自在这异世十五载,她没有一日不盼着回家去,没有一日不想着昔日旧友…… “姑娘,你怎么看?” 她沉溺在自己澎湃汹涌的情绪中,没听清安宁说了什么。 叶箫竹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反问,“你怎么看?” 在她久远的记忆中,母亲最爱冷着脸这般反问她,叶萧竹和母亲不同,她是微微笑着的。 安宁怔了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我觉得是活不成了,这都过去十来天了。” 叶箫竹蹙眉,什么十来天? 安宁没察觉到,低头戳弄新抽的草芽,“要我说有的人就是金贵,我们灵州死了那样多的百姓不见京里来人,安庆侯府的世子甫一落水失踪,长公主一声令下,连御林军都出动了,都十来天了找不见人,长公主竟扬言要生祭那日随行的侍从,还真是……真是……” 叶萧竹没听清安宁后来愤愤不平在说些什么,她只听清永安候府世子落水失踪。 候府世子祝珩是原书里的恶毒反派,人面兽心,人前宅心仁厚,温润而泽,人后杀人如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为外戚却妄想登九五之位,最后在帝王宝座一步之遥外遭万箭穿心而亡。 祝珩身死后,结发妻习雪嫣自然也难逃一死。 想起原书中习雪嫣凄惨的结局,叶萧竹打了个寒颤。 “消息准确吗?”她问安宁。 安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下的草芽早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缘何落水?”叶萧竹记得很清楚,原书中可没有这段剧情。 安宁:“长公主诞辰在即,听闻离这不远的骊城出了颗夜明珠,足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可叫暗夜如白昼,乃当世珍宝,于拍卖行上叫一不知名买家买走,半月前世子特意来此,寻那夜明珠给长公主做生贺礼。” 祝珩到此,与那神秘买家湖上相约,遇刺落水,至今已经过去十余日,仍旧下落不明。 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改变了剧情走向?还是其他人呢? 书中没有叶萧竹的名字,她同祝珩也没有交集,不至于改变他在书中的剧情轨迹,所以…… 会不会是习雪嫣? 因为女配和习雪嫣同名,叶箫竹曾把这本书推荐给习雪嫣。 习雪嫣或许看过这本书,知道书中的剧情,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做出改变,让导致她死亡的祝珩提早下线! 叶箫竹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让祝珩提早下线,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习雪嫣会做出来的事。 现下他们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完,按照这样的脚程走,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到元京,这世上的事是瞬息万变的,叶箫竹之前以为事情会按照原小说时间线走,可现在意外出现了,祝珩落水失踪,一个半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叶箫竹有些急了。 “我出去透透气。” 走出暂时容身的破庙,夜风袭来,胸中郁气稍减。 春日快到头了,夏日酷暑,之后的路只怕是不好走。 叶萧竹没走远,一边走一边思索之后如何行事,突然,身前的灌木丛中“咻”一下蹿出个庞然大物。 “啊!” 声起鸟飞绝,拳起大物落。 叶箫竹身体比脑子快,举着发麻发疼的拳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庞然大物倒在灌木丛中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第2章 祝珩 叶箫竹心有余悸。 荒郊野外,黑天瞎火,突然有一个人从你眼前冒出来,任谁都得被吓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察看情况。 拨开乱糟糟的头发,饶是囚首垢面,也不难叫人瞧出那是一张美的叫人心惊的脸。 “倾城之姿,难辨雌雄,冠绝而已。” 原书中是这样描写那位侯府世子祝珩的。 再加上此人腰间那块红玉牌,叶萧竹笃定眼前人便是失踪的祝珩。 叶萧竹几乎要笑出声来,不知自己怎会撞这样的大运。 她看向一旁落着的石块,思索着几石头能砸死这位世子殿下。 “姑娘!” “姑娘!你在哪儿?” 安宁安康他们寻着方才弄出的动静找过来了。 叶萧竹收回心思,一把扯下地上昏迷之人腰间的红玉牌藏进衣袖中,起身,气定神闲望向朝这边跑过来的四人。 “呀!姑娘你的手受伤啦!”安康叫起来。 叶萧竹瞥一眼破了道口子的手,垂下手腕,若无其事将其掩在袖中。 “不碍事,一点儿擦伤而已。” 她刚刚出手急,不慎打在了玉牌上。 “呀!姑娘,这有个人!”安康关心完叶萧竹,这才看见叶萧竹脚边躺了个人,又叫起来,起初他胆子小的很,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人肥了些胆子也跟着肥了,跟只麻雀似的,到哪里都要“呀”一下。 “呀!姑娘,我得了一个铜钱!” “呀!姑娘,那个妹妹长的好漂亮!” “呀!姑娘,你什么也没讨到!” “呀!姑娘……” 上辈子叶箫竹就不喜欢小孩子,到了这里之后……也不喜欢。 “姑娘!他是不是死了?”安康睁大眼睛,一半身体紧紧贴着平伯,伸出脑袋看地上躺着的人,“姑娘,你杀人了吗?” “没死。” 叶箫竹言简意赅,不做解释,转身就走。 安康缩缩脖子,看见叶萧竹走了,又开始喊,“呀!姑娘,你就这么走了?” 叶箫竹:“夜已深,该睡了,明日还有事要做。” “我们不管他吗?” “管他做甚,又没死,有手有脚大活人一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叶箫竹脚步不带停的。 此人若真是祝珩,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生死有命,且看他造化了。 …… 一夜难眠。 叶箫竹醒的迟,她醒来的时候庙里只剩下她,其余四个人大概是讨饭去了。 叶萧竹有些积蓄,不过没对几人透底,他们不知道,只忧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给叶萧竹这个拖后腿的匀一份,所以乞讨时总十分积极。 叶萧竹乐见其成。 身为一帮之主,她自知这样不好。 可是没办法,她试过了,实在是讨不到东西。 第一天被旁边卖身葬父的小娘子狂吐口水,第二天被酒馆小二拿着扫帚追了三条街,第三天险些被青楼老鸨拉走。 经过多次实验,叶箫竹认命了,她气质卓绝,实在是没有当乞丐的天赋,不适合干这行,就算破布烂衫也挡不住她一身贵气,别说是施舍银子了,不跟她要银子都算是好的了。 对此,安宁安康连同平伯和琴婆婆欲言又止。 实际上是叶萧竹乞讨时总不爱笑,不讨人喜欢,自然讨不到东西。 不过其他几人从没有同她讲过。 叶箫竹也没有放弃,照旧每日都跟着上街去讨东西,虽一无所获,但贵在坚持,颇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其他几人很佩服她,觉得她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当真能带他们请天命讨公道,所以将自己的吃食分给她也没有怨言。 照理说现在叶箫竹也应该跟着在外面乞讨的,可昨夜她先是辗转难眠,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起噩梦来,一会儿梦见安宁安康质问她为什么骗他们,一会儿梦见惨死的习雪嫣质问她为什么不杀了祝珩,一会儿梦见自己代替祝珩遭了万箭穿心而亡,循环往复,一晚上都没睡好,别说跟着去要饭了,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叶箫竹幽幽叹一口气,还是得快到元京去。 她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入京,安宁安康几人皆有所求,所以愿意听她的,可日子一久,从她这里看不到应有的回报之时,便是反噬之时。 叶箫竹深知,这就是人性。 活了两辈子,她看过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连最亲近的人都能捅你一刀,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几人呢,人心险恶,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只希望不要再出意外了。”叶萧竹喃喃,虽然她一人也能到元京去,可多个人照应总归不是坏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明白,与几人一同上路,利大于弊。 哎,想那么多也无用,万般皆有命,强求不来的。 叶箫竹撑了撑手,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外头传来动静,是他们回来了。 “姑娘不会生气吧?”这是安宁的声音。 “姑娘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是安康的声音,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夜叶箫竹说的话。 安宁安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很是激烈,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大,各执己见,快要吵起来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琴婆婆出来打圆场:“别吵别吵,都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把人带回去,让姑娘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琴婆婆说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平伯也说。 偷听的叶箫竹:? 她不是这种人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偷听了个大概,但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的,终究还是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想了想,躺下继续装睡。 倒是也没有让她疑惑太久。 安康率先跑进来,站在假寐的叶箫竹旁边吼,快要把她晃散架,“姑娘!醒醒!快醒醒!” 叶箫竹:…… 她慢悠悠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安康,开口还有一丝被吵醒的恼怒。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安康没有半点惧意,“姑娘!他真的没死!还一直跟着我们!”说完,手指头往外一戳,嘿嘿一乐。 叶箫竹眉心一跳,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荒废已久的庙宇暗下来一瞬,一个大家伙堵在门口,等他慢吞吞的走进来,光线争先恐后跑进来,叶箫竹瞪着眼睛,嘴角抽搐,她当然认得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 ——这不就是昨夜她没打死的祝珩嘛!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伯刚刚才说的话,就被安康这小子学去了,“姑娘,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大个子很可怜的,你就让他留下来吧,以后我会好好教他要饭的。”安康举起手掌,黑豆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叶箫竹仍旧是皱着眉,没有受到半点触动。 “随手捡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眼睛一睁一闭,彷佛看到了自己往后的悲惨命运。 “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叶箫铁石心肠。 “不行!”安康脑袋摇的飞快,“他被姑娘你打傻了。” “嗯?!” 叶箫竹:…… 真是好大一口锅。 她打的是肚子,不是脑子。 “你是不是在耍我啊?”她起身,拎起安康的一只耳朵。 安康踮起脚,双手去护被揪的红彤彤的耳朵。 “小安康,你现在胆子也忒大了,敢做我的主了?!” “不敢!不敢!安康不敢!疼!疼——” 安康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刚刚说过什么,已经不管不顾的哭嚎起来了。 “还敢不敢留人了?”叶箫竹问的是安康,眼神却恶狠狠盯着不远处低垂着脑袋的祝珩,只看得见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叶萧竹看着他,仿佛看见惨死的习雪嫣和被万箭穿心的自己。 想起那骇人的梦,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不敢了!不敢了!”安康自身难保,再顾不上别人了。 见叶箫竹这态度,其他三人没有再多说,都默契的绕过祝珩走到她身边。 很好。 叶箫竹满意了,松开了手。 “你可以走了?”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倨傲,也不管这是个废弃的庙宇,已然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 祝珩一动不动。 叶箫竹;…… “你可以出去了。”她笑了笑,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辞,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虎落平阳也是虎,还是不要惹他了。 祝珩还是没有反应。 叶箫竹:…… 自从他出现之后,叶箫竹就有一种预感,这将会是个麻烦,叶箫竹只想安全抵达元京,找到习雪嫣,不想惹祸上身,所以面对不为所动的祝珩,她纵使心里再火大,也只是抿了抿唇,故显轻松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其他四人见状,也坐了下来,安宁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叶箫竹。 叶箫竹毫不客气的接过,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饭不能不吃。 她啃着馒头,一边盯着祝珩,一边问询。 “他是怎么回事?” “他一大早就蹲在外面,我们走的时候他就跟着了。”安康刚刚被教训过,已然不愿意回答,回话的是安宁。 “知道他是谁吗?”叶箫竹明知故问。 安宁摇摇头。 从螺溪镇出来之后,叶箫竹就跟他们说过可以利用乞丐的身份打探消息,安宁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听话,叶箫竹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所以今天乞讨的时候都注意着,没听说过翠城哪家丢了个人。 叶萧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真傻了?” 听到叶萧竹的问询,安宁点头。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不敢说是被叶萧竹揍傻的,怕被揪耳朵。 叶萧竹听到安宁这么说,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原书中祝珩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不信他真的傻了。 “不管他是傻了还是死了,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叶萧竹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算是说给所有人听。 安康虽然没插嘴,但小耳朵竖着听呢,听到叶萧竹这样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平伯拉了一把,又往他嘴里塞了水囊,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堵不堵也无所谓了。 叶萧竹不会带来历不明的人一起走,更不会带祝珩走。 这个人是祝珩,她昨晚没用石头砸死他已算仁慈。 叶萧竹想是这么想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很快,她就不得不带上祝珩同行了。 第3章 受伤 简单吃过早食,几人再次上街,祝珩垂着脑袋跟在他们身后。 安康频频回头看,不过碍于叶箫竹的威严,他也只敢看看就是了。 今日上街,不全是为了乞讨,叶箫竹记得原书剧情中,这一年夏,云城爆发了一场疫病,原书中身为皇太孙的男主还被派到云城治理疫病。 他们去元京的路上可以不经过云城,这样反而近些,但叶箫竹还是选择绕远路,除去想抱男主大腿,还想发一笔横财。 叶箫竹记得很清楚,这场疫病中,金银花这一味药材发挥了极大作用。 还在螺溪村的时候,叶箫竹在山上找到了金银花,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东西,起初并不确定自己找到的是不是,后来采了一些去镇上的医馆问过才确定下来。 之后叶箫竹就开始采集金银花,螺溪村金银花稀少,价格偏高,叶箫竹采完之后一部分卖到医馆去,一部分则是自己留了下来,为这场疫病做准备。 叶箫竹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笔钱和一些金银花。 疫病从云城爆发,恰巧云城这个地方不盛产金银花,价格本就高昂,等到了疫病爆发的时候,价格更是高的叫人咋舌,叶萧竹本就带着一些金银花,还准备去盛产的地方低价收入,之后转去云城高价出手,这样一来,就算在其他地方没有收到金银花,也不至于什么都赚不到,多少都有利可图。 想到这层,叶萧竹连带遇见祝珩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不过光有金银花还不够,原书最后配出治疗疫病药方的大夫许兰惊就在翠城中。 还是男主千辛万苦找到的,不仅如此,男主还在云城遇到了被许兰惊收为关门弟子的女主。 原书中男主是先太子遗孤,父亲早早去世,和母亲相依为命,因着是先太子遗孤,这个世上想让他死的人可太多了,皇帝之所以派他到云城治理疫病,就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那些人不想让他活着回到元京去,可惜,男主很争气,不仅回去了,还把疫病给治好了,此后声名大噪,在民间一直享有盛誉,这也为他以后夺得皇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许兰惊,帮了男主这样大的忙,自然是成为了男主的座上宾,享有无边富贵。 若元京的习雪嫣是她识得的那个还好,若不是,她也该早做打算。 反正许兰惊最后都是要去云城的,那为何不能是她带去的呢?她不贪心,不奢求无边的富贵,就是想着,若这异世只她孤身一人,有个帮衬总是好的。 所以此行她不仅要倒卖金银花,还要做个中间人,让男主承她一个情。 因着今日要去见许兰惊,叶箫竹换了身体面的衣裳,不再做乞丐装扮,其余四个人则是各司其职,照旧乞讨探消息,也趁机旁敲侧击笼络一些帮众。 许兰惊是悬壶医馆的大夫,叶箫竹已经在医馆外面蹲了好几日,书中对许兰惊着墨不多,叶萧竹并不知晓她秉性如何,出此下策,想着先观察观察,而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许兰惊同她一起上路。 可探了好几日,馆内只有一抓药的女童,连半个许兰惊的身影都未瞧见。 再过两日他们就要离开翠城,叶萧竹等不了了,她今日要进医馆去,她是要打探消息,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等到瞧病抓药的走了差不多才进去。 那抓药的女童着火红小袄,梳蒲桃髻,颈间挂长命锁,看上去和安康差不多的年纪,但比起瘦巴巴脏兮兮的安康,这白白净净的女童显然是被好好养着长大的。 人比人气死人,叶箫竹在心里头这样想,那女童也是个伶俐的,头也不抬,倒是也知道有人来了。 “看什么病?” 叶箫竹眼珠子一转,除了那女童,没看到有其他人。 “我找许大夫。”叶箫竹咳了咳,径直来到那女童面前,先前跟着叶春讨生活,现在装作乞丐要饭,一路上瞧见的多是人间疾苦,叶箫竹许久没见过被养的这样好的孩子了,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那女童终于抬起头,瞪着人,那长相神情都不似七八岁稚童,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她低下头的时候,怎样瞧都是稚童。 叶箫竹顿了顿,心想许是这女童在医馆见多了生老病死,早熟,压下心中惊骇,没有多想。 “叫你们这的许兰惊许大夫来,我与她是旧识。”再开口时,多了些威严,听那语气,好似真与许兰惊感情甚笃一般。 女童不为所动,只摇了摇柜台上的铃铛。 “砰!” 隔间的门从里打开,出来个打着赤膊,浑身扎针的两米高壮汉,魁梧异常,对着那女童喊“师父”。 “把她赶出去!”女童头也不抬。 “您就是许大夫啊?”叶箫竹脑子灵活,反应过来,能屈能伸,立刻换上笑脸,“在下有一事相求,许大夫可否听在下一言……” “大山?” “……欸,等等……在下有要事相告!许大夫!” “许大夫——” “砰!” 医馆的门关上了。 叶箫竹摸摸鼻尖,差点撞上。 这女童脾气还真是大,谁能想到她就是许兰惊呢? 许兰惊竟是一个侏儒。 哎。 医术再了得又如何?医者不自医呀! 叶箫竹没有灰心,朝着里头喊了一声,说自己明日还会再来拜访。 之后她就回了落脚的破庙,可等了半天,天色都暗下来,也没见到安宁安康几人回来。 虽然她这几日未曾讨到过东西,都在靠其他人接济过活,可安宁安康看着挺老实的,也是这样叶箫竹才稍稍放松警惕,不会这个时候跑了吧?! 叶箫竹在破庙门口来回踱步。 人跑了就跑了,可是她的药材还在他们手上呢。 叶箫竹和他们的聊天中偶尔也透露过要倒卖药材的事,他们几人都是从灵州逃难到螺溪镇,各有各的难处,虽是好人,但叶萧竹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几两银子丢下她一走了之。 人心难测,人心难测,怎么就轻易相信他们了呢? 越是往深处想,叶箫竹心越凉。 若这几人真走了,不单单是折了那些药材,更是叫她寒了心。 “都是一群白眼……” “姑娘!” 叶箫竹折断手上的枯树枝,还没开始骂呢,先听到一声哀嚎,她立刻往外走,老远就听见安宁和安康此起彼伏的叫喊,中间还夹杂着哭声。 “姑娘!出事了!” “……呜呜呜哇哇哇……” 叶箫竹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安宁安康搀扶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朝她这边走过来,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跟在身后的琴婆婆也是一瘸一拐的,叶箫竹眼睛一横,认出中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是平伯。 “怎么回事?”她赶紧上前去帮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半天不见,怎么就不成人样了? 叶箫竹帮着把平伯挪到破庙里,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照这样下去,怕是要血流而亡。 “伤了哪里?”叶箫竹解下一直背着的包袱,扭头问琴婆婆,安宁安康只知道哭,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伤在了大腿和心口。” 叶箫竹眉头一拧,赶紧照着琴婆婆说的地方查看伤口,这心口可是要命的地方。 解开衣服,左胸往下的地方赫然是一道三寸左右的刀口,扎得很深,还在汩汩往外冒血,叶箫竹凡胎肉身的,也不知道这扎到什么地方去了,赶紧翻出包里自己带着的止血散敷上,然后又找了一块帕子堵住。 “安宁,你去悬壶医馆找许大夫来。”叶箫竹顺手给安宁递了一些银子。 安宁点点头,连忙起身往外跑。 叶箫竹又去察看平伯大腿的伤口,平伯左腿有疾,这回伤在右腿,那伤口从大腿一直到小腿那么长,深可见骨,皮肉往外翻,像是要生生把这条腿上的皮肉剥下来一样,叶箫竹倒吸一口凉气,那点儿止血散压根就不够用,只能将就着,最后还撕了自己的半截衣服才将将包扎好,折腾了这么久,血总算是止住一些。 不停在喊“救救爷爷”的安康哭嗝一个接一个,终于有了一点儿喘息的时间,等那口气缓过来又开始往下掉眼泪。 叶箫竹瘫坐在一边,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大概是一起走了一程路,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同行的任何人死掉,至少不要在她面前死掉。 叶箫竹休息了一会儿,清理好手上的血污,安宁还没回来,安康还在哭,她转头看向一旁闭着眼睛的琴婆婆。 “琴婆婆,到底是怎么了?” 她早就注意到,这几个人的包袱都不见了。 刚刚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没有多问,现在是该好好问问了,毕竟那里面的东西于她而言很是重要。 “被抢了。”琴婆婆回答。 安康听到他们的话,也抽抽噎噎插话: “爷爷都是……都是为了护着我,呜呜呜……我不该……我不该不松手的……呜呜呜哇哇哇哇……” 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叶箫竹:…… 最后还是琴婆婆跟她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准备回来的时候,遇到一群乞丐,为首的先是让他们加入帮派,被拒绝之后就要收保护费,得知几人身上没钱之后就上来强抢他们的包裹。 “他们说从我们落脚那日就盯上我们了,包裹不离身,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之后就开始抢,他们不给,自然就被打了,偏偏安康这小子犟,叶箫竹说过包裹里是让他们发财的东西,他就死也不愿意松手,动静招惹来了巡逻的衙役,那群乞丐心急动了刀,平伯护孙心切,所以伤成这样,衙役见他们都是乞丐,摆摆手捂着鼻子走远了,对奄奄一息的平伯视而不见,更遑论去追凶手。 听完,叶箫竹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憋屈,不管什么时候,权势都最压人,百姓是没有人权的,要想立足,有钱有权才是王道。 “那个……”琴婆婆的话打乱她的思绪。 “嗯?” “那个大高个,一直跟着我们,我们被抢的时候他帮了忙,之后还去追那群乞丐了。” “啊?!” “他不会……不会出事吧?” “轰隆!” 一声闷雷。 叶箫竹转头一看,祝珩不知何时出现在破败不堪的门口,又将光挡住大半。 第4章 收留 他那身本来就烂糟糟的衣裳,因为刚刚的打斗,现在烂的更离谱了,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也不为过,再加上脸上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更是凄惨狼狈。 祝珩双脚稳稳站在门槛外面,把手上拎着的四个包袱抬手一递,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人。 叶箫竹头皮发麻,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会咬人但不叫唤的疯狗盯上的错觉。 “姑……姑娘,你之前……之前不许他进来……他……他不敢进来……”安康自己还没哭明白呢,倒先关心上祝珩了。 叶箫竹:……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许祝珩进来了?她说的明明是不许和他扯上关系,有谁听了吗? 不过今日要是没他跟着,情况还会更严重。 “进来吧。”叶萧竹清清嗓子,在安康眼巴巴的攻势下开了尊口。 祝珩起初没动,安康朝他招手才慢吞吞的走进来,而后一板一眼把那四个包袱依次排序放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他做这些动作时稍显笨拙,看上去和真傻子一模一样。 “看。” 叶萧竹还在思索祝珩到底真傻假傻,蹲在地上给包袱排序的人突然抬起头,见叶萧竹没有反应,手指头挨个点一遍排列整齐的包袱,又说了一遍:“看。” 叶萧竹悟了。 他的意思是把包袱抢回来了,让她清点里面的东西丢没丢。 叶萧竹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竟然真的蹲了下来,挨个打开包袱查看。 东西挺齐全的,该在的都在,没丢。 在祝珩充满希冀的注视下,叶萧竹一脸高深莫测的点头。 平伯闭着眼睛养神,琴婆婆和安康倒是一直盯着他们,见叶萧竹点头,安康对着琴婆婆以非常快的速度眨眼睛,于是琴婆婆开口: “东西没丢就好,我们几个小的小,残的残,帮不上忙不说,反倒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琴婆婆哪里的话,上路之初就说好了的,你们既肯跟着我,那我们就拧成一股麻绳,无需计较那些,东西没了还可以再得,人无恙便好。”别管是不是真心话,总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了人心,叶萧竹还是非常懂得这些个道理的。 “姑娘说的是,既上了路,那咱们就是一家人,该互相帮衬,谁也甭嫌谁,谁也甩不开谁。” 叶萧竹拧起眉,总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琴婆婆看一眼叶萧竹,没停,继续说:“这一路上还长着呢,我和平伯不中用,安康还小,安宁那细胳膊细腿也经不了大事,要是路上再遇到些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若是有人震慑……”说着说着,眼神还不忘往祝珩那瞟。 好好好,原是做说客来了。 应该让祝珩留下来吗? 叶萧竹本来不想惹上他,可今日情景也给她提了个醒,他们这一行老弱病残上路属实是不安全,人家三拳两脚下来他们就差不多散架了。 原书中虽没说祝珩是个绝顶高手什么的,但好歹是个大小伙子,身材看着也结实,反正比安宁能唬住人。 “姑娘,他很能打的。”安康补充,“他方才勇猛无比,一人打了好几个人呢!” 说实话,叶箫竹听的有些心动,不过也没有草率的答应,恰好这时候去悬壶医馆请许兰惊的安宁回来了,话就这么止住了。 安宁背着药箱急匆匆走在前面,许兰惊在后面追,她那个两米高的壮汉徒弟没跟来,叶箫竹松了一口气。 “许大夫,您快点。就到了。”安宁焦急,完全没顾得上考虑许兰惊的身量,他自己都一脑门汗,还嫌许兰惊不够快,叶箫竹听到他的话,赶紧出去迎接,她是好意,可许兰惊抬眼一看是她,立刻转身就要走。 叶箫竹:…… “许大夫!许大夫!” 人命关天,而且都到了,还能让人走?叶箫竹一个箭步冲过去,越过安宁捉住许兰惊的胳膊,死死拽着不放,“许大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许兰惊:“我和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冤枉啊许大夫,先前多有冒犯,是在下考虑不周,现在邀许大夫至此,不是为了旁的事,是我一长辈被城中泼皮混混重伤,性命攸关,我知道这翠城中唯有许大夫您医术卓绝,人心又善,这才让人去请您,希望您能施以援手。”叶箫竹半真半假的说,若许兰惊不信她还能继续说,不仅如此,连眼泪也能落下几滴来。 不过许兰惊一听到有人受伤,甩开叶箫竹自己往破庙跑进去了。 饶是脾气再怪,也是医家,医者仁心呐。 许兰惊进到破庙,看到面色苍白的平伯,知道叶箫竹没有骗她,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些,最重要的是救人。 叶箫竹进来的时候,许兰惊已经在拆了刚刚叶萧竹缠上去的止血布重新查看伤口。 “许大夫,怎么样?”叶箫竹跟过去,她止血散不够,也不专业,血只止住了一些,伤口骇人的很,不知道这个许兰惊到底有没有本事,要是没有,平伯只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许兰惊压根不理睬叶箫竹,手上动作麻利的处理着,给伤口消毒上药,重新包扎过,“血暂时止住了,不过他伤的重,伤口需要缝合,还需到医馆去。”这话是对着琴婆婆说的。 叶箫竹:…… 故意的吧,她这么突出的气质,还看不出来谁是这里管事的那个? 琴婆婆闻言,犹疑的看向叶箫竹,叶箫竹虽气,却还是点了点头,琴婆婆这才回许兰惊的话: “好,许大夫,我们这就送他到您的医馆去。” 怎样去又是一个难题。 平伯受了伤,人已经半昏过去,不可能自己走着过去,也不可能让安宁背着去,不然会撕扯到伤口,想来想去,只能抬着去了。 但谁抬呢?这破庙里多是些老弱病残,也就安宁和叶箫竹能使上几分力气,两个人都瘦弱,抬不抬得动还另当别论,别半道上再给人摔了,这时候叶箫竹又恼怒许兰惊怎么不带上她那个泰山一样的徒弟来了。 哎。 等等! 还有一个人啊。 “咳咳,你,过来帮忙。”叶箫竹眼珠子一转,指了指默默蹲在角落的祝珩。 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免费的劳力,先用了这一回再说。 “姑娘!你愿意带他和我们一起走了?”祝珩还没动呢,安康听到叶箫竹的话率先欢呼起来。 叶箫竹恨铁不成的白他一眼,点了点头,祝珩这才站起身凑过来。 他们在庙中找了块破木板子,把平伯小心翼翼挪上去,叶箫竹和安宁抬一头,祝珩抬另外一头,其他三人则是不放心的护在两边,那架势,不像是救人,倒像是送葬。 从破庙到医馆的路程不算远,几人走的稳,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按照许兰惊的指示把人在后院专门的屋子安置好,叶箫竹出了一身的汗,两只胳膊酸的不像是她的了。 许兰惊要缝合伤口,不让他们待着,把人赶出屋。 叶箫竹也没兴趣看她缝合,忒血腥,很自觉的就甩着手往外走。 屋外,祝珩弯着腰,安康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叶箫竹想不通,安康这小子怕生的很,自己都是混了好几日才和他混熟一些,他对祝珩怎么就这么没防备呢?这可是杀人如麻的大反派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摇摇头,心中感叹安康眼光独到,说不定将来能抱到祝珩这毒大腿呢,毒大腿也是大腿,有的抱总比没的抱强。 她正想着呢,祝珩突然就朝着她走过来了。 叶箫竹:! 总不至于能听到她的心声吧? “做什么?” 她往后退一步,警惕的盯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人。 说实话,受了原书的影响,她多少有点怵祝珩,虽然他现在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可叶箫竹先入为主,笃定这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披着羊皮的狼对她露出一口牙,不是獠牙,是大白牙,祝珩冲着她傻笑,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咧的开开的,这样的笑不管出现在多绝色的脸上都不会好看,叶箫竹有被蠢到,她想到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慰问福利院的小朋友,里面有一些人因为生下来与常人不同,所以被抛弃,其中有很多脑袋不好的孩子,笑起来和祝珩现在一模一样,笑着笑着还会流口水。 叶箫竹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祝珩也马上要流口水了似的。 不过她身后就是紧闭的屋门,退也退不到哪里去,还在傻笑的祝珩完全没有接受到叶萧竹嫌弃的信号,往前迈了一大步,离叶箫竹不到三尺的距离,叶箫竹汗毛倒竖,伸手一推,没推动,两只手都被这傻子稳稳捏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祝珩不语,只是笑。 这傻子劲还挺大的,叶箫竹挣了几下,挣不开,生气了。 “松手!不松我杀……” “揉揉,不痛,呼呼。” “……” 叶箫竹这回不仅汗毛倒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祝珩圈着她的手腕揉了揉,然后又放在嘴边吹气。 这……这……这简直是**裸的挑衅! 叶箫竹没有留情,抬脚狠狠踹过去,不知道踹到了哪里,总之下一瞬祝珩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裆部蜷缩不起。 叶箫竹:“别动手动脚!否则就滚!” 好啊你个祝珩,都失忆了还本色不改呢! 原书中,祝珩就利用自己的美貌骗取了不少妙龄少女为他所用,叶箫竹是决计不会中圈套的! 可恶的登徒子!毒□□也想吃天鹅肉了?他真是活够了!再敢动歪心思非阉了他不可!他…… “姑……姑娘,我看你手不舒服,是我让……让他给你揉揉的。”安康目睹此情此景,颤颤巍巍开口。 叶箫竹:…… 第5章 诓骗 “那很有眼力劲了,要我说谢谢你吗?。”叶箫竹皮笑肉不笑。 安康猛摇头,拉起地上疼到扭曲的祝珩钻到墙角,背对着叶箫竹长蘑菇去了。 祝珩弓着背,手还小心翼翼护在裆部,安康在他身边跟个小土豆子似的,小土豆往他肩窝一趴,小嘴一张一合,嘀嘀咕咕个不停,这小子平日话也多,可没这么多,也没这么粘着和护着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是祝珩呢?搞不懂。 叶箫竹觉得有点意思,估摸着许兰惊还得要一会儿才能结束,于是抬腿往墙角走,听到脚步声,祝珩抖了抖。 叶箫竹:…… 有这么疼吗?她都没用力,弱鸡,就这样上了路真能有用? “喂。”叶箫竹踱步过去,站在持续自闭的两人身后,“安康,就他这样,真的能打?你是骗我的吧?” “才没有!”听到她的话,安康“唰”一下原地转了个圈,仰头嚎起来,“他很厉害的!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是吗?那我岂不是更厉害,我一脚他就这样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你耍赖。” 欸,这叶箫竹就不乐意了。 “我哪里耍赖了?我这叫出奇制胜,是大智慧,你小子好好学着点吧。” “哼。”安康油盐不进,“他关心你,你却打他,你不对。” 叶萧竹:…… 小没良心的,等到了元京就给他扔进侯府,让他尝尝人间险恶。 “吵死了。”这时许兰惊打开房门走出来,和叶萧竹对上视线。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同你讲了。”叶萧竹单方面和安康休战,再说下去安康怕是得要她和祝珩道歉了。 “许大夫,怎么样了?” “等一会儿人就会醒。” “好好好,真是谢谢许大夫了,我就说您医术高超,我家长辈肯定会没事的。”叶萧竹又开始笑嘻嘻拍马屁,好听的话没人不爱听,把许兰惊哄高兴了,再邀着她一起往云城去,叶萧竹要谋划的事就成了大半,这么一想夸的更来劲了,“您就是神医圣手,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 她不要钱的好话雨点一样往身上砸,许兰惊面皮薄,脸颊泛红,捏着拳头,恼怒的仰面瞪叶萧竹,而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被凶了的叶萧竹摸摸鼻尖,自己也没惹到她吧? 不过转瞬一想,许兰惊挺直了背都只到她腰间,小小一只,同幼童没什么两样,她何必跟她计较,于是又释怀了。 算了,许兰惊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叶萧竹允许她有点脾气上的瑕疵。 “琴婆婆,你照看一下平伯。” 琴婆婆点头。 叶萧竹抬脚几步就追上了许兰惊。 许兰惊去了前面的医馆,开始抓药,叶萧竹扫视一眼,门是关着的,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没见着其他人。 “怎么没见着你那徒弟?” 许兰惊横她一眼,并不回话。 “对了,需要多少银子,我待会儿付给你。”叶萧竹继续没话找话说,虽然她也舍不得钱,可人家开医馆的,张嘴要吃饭,她也不能白嫖,再说了,这钱花着救人,她花的乐意。 许兰惊顿了顿,没说多少银子,反倒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在破庙的时候,叶萧竹随口说平伯是家里的长辈,嘴巴一张一合,不管什么话张口就来,“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闻言,许兰惊更生气了,扒开叶萧竹的腿,拿着抓好的药材往回走,“一家人你穿的人模狗样,叫他们乞讨?” 叶萧竹低头看一眼自己新崭崭的衣裳,简直想大喊冤枉,她是想着今日来见许兰惊,所以才穿的体面些,谁知道叫人误会了。 “许大夫,你听我说,家乡发了大水,家中亲人具亡,我们结伴从灵州逃难至此,一路上相互扶持才得以活下来,虽不是血亲,与一家人也没什么分别,想着到医院总得体面些,若一要饭的进了医馆,我也怕扰了别的客人,搅黄了您的生意,至于这衣裳,是我阿爹替我早早做好的……” 叶萧竹最后这一句话带上了哭腔,结合前头所说,很容易叫人误会,许兰惊就误会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停下脚步,连背影都显出局促。 “你爹……” “不说了,是我对不住他,没能在他跟前尽孝。”叶萧竹抹了把脸,顺势捂住半张脸,瞧上去很是伤心。 不小心戳了人家心窝子的许兰惊很是愧疚,但她骂街讽人在行,叫她道歉哄人比杀了她还难受,许兰惊憋红了脸,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捂着半张脸的叶萧竹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看许兰惊这急得马上要团团转的模样,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让你狂!我还治不住你啦! 不过叶萧竹也没有全说谎,这身衣裳是年关时叶春新为她做的,这还是头回穿呢,叶春亲手缝制的,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手怎会巧成那样,叶萧竹自小到大的衣裳,除了贴身的,其余都是叶春缝制,叶春总将她方方面面照顾的很好,说实话,出来这么久了,身旁没有叶春的照料,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她还真有些想叶春了,不知道叶春现在在干嘛。 “许大夫,”叶萧竹收回神思,敛了神色,露出脸,暂且放过许兰惊了,“您真是误会我了,我……” “行了!别说了!”许兰惊皱着眉,欲言又止,朝着叶萧竹看了又看,而后转身回后院,叶萧竹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对不住。” 回到后院,许兰惊那个大徒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在和安宁搭话,许兰惊把手里的药材递给他,告诉他怎么煎,他应了声好就煎药去了,安宁方才和他说得来,也不好意思太麻烦别人,于是跟去帮忙。 至于安康和祝珩,一动不动蹲在墙角,真的要长蘑菇了。 叶萧竹现下没心思逗安康玩,她想趁着许兰惊现在心软,再接再厉,装装可怜,顺势把去云城的事说了,所以许兰惊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好几次踩上许兰惊的脚后跟,把她满腔的愧疚都要悉数踩完。 “你跟着我做甚?!” “我有事同你讲。” 许兰惊站定,“你们那几个包裹里放的都是金银花,我一早就闻出来了,你既说你们是逃难的灾民,那你跟我说说,逃难带着这些做什么?”说完,许兰惊叉腰等着叶萧竹回答,如果答不好且叶萧竹再敢踩她一下,她已经在脑袋里配好毒药的药方了。 叶萧竹没想到许兰惊鼻子还挺灵,没时间多想,脱口而出,“事情是这样的,我母亲略通药理,我幼时曾被她教导识百草,此行我们一行人从灵州来,途径一个叫桃溪村的地方时,我瞧见山头生了不少金银花,所以尽数采摘下来。”半真半假的话才不会惹人生疑。 “我本想着拿到药铺换些银子使,可寻了好几家药铺,店家都不愿意收,少数愿意收的价格也压的很低,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地方金银花多的很,所以价格也抬不上去,既然如此,那金银花少的地方价格就高了呀,恰好我们要往元京去,这一路上得经过许多地方,攒着指不定就能卖个好价,所以就带着了。”叶萧竹有理有据,还不经意间透露出他们要去元京的消息,许兰惊这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 “你们去元京做甚?” “去……”叶萧竹肩膀塌下去,咬着牙,眼圈说红就红,“去讨个公道,灵州发大水,庄稼坏了,人也死了,朝廷不管,反倒是那贪官……我……我们要进京为死去的乡亲父老讨个公道!”叶萧竹算是发现了,许兰惊这人看着凶巴巴的不好接近,其实心软又单纯,还有一颗妄想救世的烂好心。 果不其然,听完她这番话,许兰惊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但剩的也不多了,“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相公伤了脑袋,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人也傻了,宛若稚子,听闻您医术高超,所以想请您看看。”叶萧竹很从容,完全忽略墙角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两颗蘑菇,心里的小人为自己“吧唧吧唧”鼓掌,她可真是太聪明了,这招一石三鸟,打消了许兰惊的疑虑,解决了祝珩来历不明的问题,还能顺势让许兰惊给祝珩诊治诊治,看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许兰惊被叶萧竹唬的一愣一愣的,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就表示可以给祝珩诊脉。 叶萧竹应了一声,朝墙角走去,把祝珩揪起来。 刚刚她和许兰惊的对话院里的人都听见了,安康机灵的很,顺势推祝珩一把,“你快去让大夫给瞧瞧,姐姐这些日子都要为你担心死了。” 叶萧竹很满意,对他眨了下眼睛,不错,小伙子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许兰惊不知道他俩的小动作,叶萧竹把愣愣的祝珩拉倒她跟前,许兰惊看到祝珩这傻子样,没有丝毫怀疑,就着站在台阶上的位置给叶萧竹硬扯出来的手把脉。 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叶萧竹也忍不住屏气凝神。 过了好大一会儿,许兰惊松开手,皱皱鼻子,眉宇间皱起一个大包。 叶萧竹:“……很严重吗?” 许兰惊:“大山!药煎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