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暖被窝,重生后我做渣男小舅妈》 第一章 重生成渣男小舅妈 订婚那晚,季清梨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她的游魂站在婚房门口,看着未婚夫何肆将白月光祝瑶儿带回家。 在季清梨精心挑选的沙发上,祝瑶儿胳膊圈住何肆的脖颈,柔若无骨。 “阿肆,你还爱我吗?” 季清梨站在那里,掌心紧握。 何肆一瞬不瞬的望着祝瑶儿,眼中都是多年求而不得的爱意,“我恨你。” 祝瑶儿脸色惨白。 何肆:“可即使你跟大哥结婚,即使你们后来有了一个孩子,我对你的心也从未变过。” 祝瑶儿一下就红了眼眶。 季清梨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如同干柴烈火随时要烧在一起。 祝瑶儿红着眼睛,哭的楚楚动人:“听到你跟季清梨订婚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我还以为你,以为你爱上她了,阿肆,你不爱她的,对吗?” 何肆唇瓣开合,脑中浮现出季清梨那张清冷中带着艳色的脸。 这样一个冷艳的大美人儿,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美人如玉冷若冰霜,可实际上她性子爽朗还极其的护短。 何肆清楚记得他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的时候,他被身边的兄弟诬陷故意杀人后逃逸,当时连律师都放弃了做无罪辩护。 是季清梨放下所有的工作,花钱花精力没日没夜的熬了半个月,帮他找到证据洗清嫌疑。 何肆年少轻狂,行事张扬不计后果,得罪过不少人,别人说他是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只有季清梨相信他心中自有分寸。 季清梨很好很好,但…… 何肆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祝瑶儿,这个自己从年少时就放在心上的女人,他理不清心中乱糟糟的情绪,发泄一般的吻下她询问的声音。 季清梨冷冷的看着唇齿痴缠的两人。 她以前觉得何肆年轻张扬,样貌也不错,用她的眼光来看:是个帅哥还没脑子,刚好。 此刻却觉得恶心到想要干呕。 祝瑶儿是他大嫂,他大哥死了还没半年,他们就这样的急不可耐? 季清梨闭了闭眼睛,不想看二人上床的辣眼画面,她刚要离开,却见何肆伸手推开了怀中娇、喘连连的女人。 祝瑶儿委屈的看着他,“你……是嫌弃我生过孩子吗?我恢复的很好,身体跟当初没有变化……” 何肆呼吸也是乱的,情·欲满脸,又强行压住,“我们现在的关系……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季清梨听着,嘲弄的笑了声。 原来不是不想做,是不想坏了祝瑶儿的名声。 可他们这对狗男女,一个觊觎自己大哥的妻子,一个在婚内时就跟自己的小叔子勾勾搭搭,还提什么名声? 季清梨会在订婚当晚就出车祸,也全部是拜这对狗男女所赐。 订婚仪式举行到一半,何肆就收到祝瑶儿的电话。 电话中的祝瑶儿哭着说自己和孩子出了车祸,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恐无助的声音当即就勾的何肆抛下季清梨离场。 季清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沉默了片刻,就扯下头纱,宣布今天的订婚无效,转身离席,直接去外省出差。 车祸就发生在两省的交界处,车毁人亡,只剩下一片焦灰。 从订婚仪式现场离开后何肆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生怕有人打扰他照顾祝瑶儿。 祝瑶儿哭花了脸,扭捏的看向何肆:“我这一身衣服在车祸时都弄脏了,我想洗个澡,能不能先穿……季清梨的睡衣?” 何肆将红色的新娘睡裙递给她。 季清梨看到祝瑶儿接过时,眼神闪了闪。 季清梨嘲弄的笑了声,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看到何肆终于打开了手机,在99+的未接来电中,去寻找她的号码。 可季清梨一通电话都没有给他打,即使没有这场车毁人亡的车祸,在何肆离开订婚现场的那刻,她跟何肆的这段情,就结束了。 季清梨意识消散的最后,何肆接到了何母问责的电话。 何肆紧握手机:“……季清梨说订婚不作数?她走了?妈,你听我说……她就是一时生气,我哄哄她就好了……我会处理好……” 季清梨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在消亡。 哄不好了,何肆。 你怎么让一个死人原谅你呢。 - 一片混沌里,季清梨好像睡了很久,久到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掌心下的触感结实中透着弹性,由于摸着实在太舒服,她忍不住抓了两把,又抓又捏。 “唔。” 耳边冷不丁的传来一道忍耐着又难以自控的声音,冷冷的调子里透着难言的性感。 很催·情的声音。 “沈、轻、梨……” 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更动听了。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季清梨循着声音来源抬起头,入目是赤·luo精壮的胸膛。 在季清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一贯人前西装革履高不可攀的池砚舟,此刻赤·luo着被用红线捆绑出纵·欲的姿态。 而她的手,还在他胸膛上流连。 季清梨惊恐的瞪大眼睛,仓皇收回手:“小舅舅!” 准确说,他是何肆的小舅舅。 还是已婚! 她,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跟这个冷面阎罗躺在同一张床上? 池砚舟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听到她的这声称呼,深邃的眸子忽的紧缩,“你喊我什么?” “小舅……” 声音刚出口,季清梨的脑子里忽的涌现出不属于她的记忆,那是……沈轻梨的记忆。 沈轻梨,池砚舟名义上的妻子。 外人不知,季清梨却知道,这位池太太有名无实,徒有个名分而已。 她,她还魂成了……何肆的小舅妈? 季清梨震惊着,生怕池砚舟察觉出异常,颤声:“老,老公……” 池砚舟眼中妄念的期待一瞬间熄灭,是他中了药,鬼迷心窍,不是她。 季清梨慌极了,她看着一身欲气的池砚舟,眼睛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池砚舟私下玩那么野的吗? 第二章 小舅舅,帮我~ 但下一瞬季清梨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段记忆。 是她,准确是在她没重生前的沈轻梨偷偷给池砚舟下了药,想要做实夫妻名分,结果—— 沈轻梨没吃到池砚舟这口唐僧肉,脑袋磕到床头柜死了,而她这个游魂阴差阳错的重生在了这具身体里? 季清梨:“小……老,老公,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给你解开,我给你叫医生,你能原谅我吗?” 池砚舟没有理会她的服软,因为药效额头上溢出薄汗淋淋,起伏的胸膛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的腹肌性感惹眼,他说:“松、开。” 季清梨忙上手,可红绸系的太结实,越扯越紧。 她生拉硬拽的出了汗,都没解开。 反而美甲上漂亮的钻石在他干净赤luo的胸膛上划出不少痕迹,原本禁·欲如圣僧的高岭之花,在暧昧红痕的遍布下,像极了纵欲者。 此刻他这幅被她蹂·躏出的情·欲模样,看的季清梨身上都热起来。 冷不丁对他上森寒的眸子,季清梨呼吸一顿,“我说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信吗?” 池砚舟没说话,冰冷的模样却已经给出具体的回答。 季清梨默默:“我,还是去找把剪刀。” 为了日后能从这位冷面阎罗手中得到从轻处理的机会,季清梨强撑着从大床上爬下来,手忙脚乱的去找剪刀。 床上的池砚舟微微侧眸,看着她赤脚踩在地上胡乱翻找的模样,不似作假。 脑子撞到床头柜开始,她仿佛不一样了? 可无论是伪装还是真的转性,池砚舟都没探究的想法。 季清梨没找到剪刀,她摸到一把修眉刀就匆匆回来。 划开红绸,红色醒目的绸缎在他赤luo的胸膛散开,禁·欲者沾染一身的纵欲色。 季清梨微微侧开视线,不去看他一身的性感欲色。 池砚舟稍显吃力的起身,季清梨抬手想要帮忙,被男人不客气的推开。 季清梨向后踉跄了下,看着身形颀长的男人扶着墙,走入了浴室。 浴室门被重重关上,随即季清梨就听到房门反锁的声音。 她眼皮轻跳,葱白的手指抬起尴尬的蹭了蹭鼻尖。 季清梨在浴室哗哗的水声中,快速去理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据手机上的日期显示,现在应该是她死亡的第七天。 她重生到沈轻梨身上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如果不想被抓去做研究或者抓去精神病院关起来,就要守好这个秘密。 尤其是在池砚舟这个聪明人面前。 池砚舟……夫妻不和……也许她可以找个机会先把婚离了,免得被池砚舟察觉出异常…… “唔——” 季清梨的思绪忽然被浴室内男人压抑到极致的闷吭打断。 季清梨呼吸狠狠一顿。 池砚舟是在……自己处理药效? 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季清梨有些口干,手忙脚乱的拿起旁边的水杯解渴。 杯中水一饮而尽,季清梨意识到什么,猛然瞪大眼睛。 她看看被喝光的杯子,瞅瞅浴室紧闭的门,如同五雷轰顶。 这是池砚舟喝了一半就中招的那杯水! 药效发作的极快,不等季清梨找到手机打120,她便浑身酥·软的倒在床上。 残破的红色绸带被她压在身下,更映衬的一身冰肌玉骨。 季清梨难受的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池砚舟洗了几次冷水澡,炎炎夏日他一身寒气的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入目就是季清梨面颊绯红,喘·息连连的模样。 池砚舟下颌紧绷,长身站在床边,冷冷看着她的新花样。 季清梨觉得身上好像是有虫子在爬,好难受,她好想…… 好想什么呢? 季清梨模模糊糊看到床边立着的高大身影,找到了答案。 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呼吸很沉很重,长发如瀑布般散在脑后,她抓住男人宽大的手掌,贴在脸上。 本能想让她索取更多,仅存的一丝丝理智又在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招惹上池砚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他此刻的身体对于季清梨来说,是好大的诱惑。 像是妖精在觊觎唐僧肉。 她在天人交战,池砚舟却冷冷将她贴上来的身体无情的甩开。 季清梨理智的最后那根弦即将断裂,她不管不顾的从后面紧紧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小舅舅,帮帮我……” 他不是有家庭医生吗? 给她叫医生或者……送医院都好。 这一次的“小舅舅”,池砚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要再次掀开季清梨的动作一顿,猛然回头。 季清梨以为他良心发现,下一瞬却被男人粗鲁的拖进了浴室,丢进了满是冷水的浴缸内。 水花四溅,季清梨险些被淹死,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攀附在浴缸边缘。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还没有平复,季清梨的脖子便被一双大掌死死攥住。 季清梨从未见过这样满是戾气的池砚舟,他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猛兽,生出了杀意。 “我跟季清梨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你在试探什么,都停止你愚蠢的行为。” 季清梨一愣。 作为当事人,她当然清楚自己跟池砚舟清清白白,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 季清梨不知道池砚舟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番话,但生死攸关面前,她顾不上多想,只能拼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她近乎要窒息时,池砚舟这才面色冷凝的松开手,摔门离开。 重获呼吸的季清梨贪婪的大口喘·息着。 她不知道究竟在浴缸内泡了多久,好像冷水都要被她身上的炽·热变温的时候,她这才哆哆嗦嗦的从浴室出来。 “嗡嗡嗡……” “嗡嗡嗡……” 手机一直在响,季清梨疲惫的走过去,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她浑身一僵。 是何肆的电话。 “舅妈。” 电波将何肆熟悉的声音传到季清梨耳中。 第三章 跪着跟舅妈说话 季清梨握紧手机,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大、外、甥。” 何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但他顾不上多想,他此番前来有急事。 “舅妈,小舅舅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找他有急事,但梨园不让外人进,你能不能先让安保给我们放行?” 季清梨:“你们?” 何肆:“是瑶儿,舅妈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当面跟你和舅舅说?” 季清梨心中冷笑,悠悠地坐在床边,“瑶儿是谁?” 何肆噎了两秒,“……祝瑶儿。” 季清梨:“谁啊?” 何肆:“是……我大嫂。” 季清梨不咸不淡的:“哦……” 何肆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看着坚守岗位不放行的安保,见她还是慢悠悠,不禁有些着急:“舅妈,是很重要的事情,关乎人命。” 下一瞬季清梨就在手机那头听到了祝瑶儿的声音,祝瑶儿哭哭啼啼的叫着儿子何思齐的名字。 何肆按住祝瑶儿的手,柔声安抚:“小齐会没事的,只要找到季清梨,我一定能劝说她给小齐进行肝脏移植……” 听明白他们两人目的的季清梨被气笑了。 她头七都过了,这两个人还在惦记她的肝脏。 季清梨沉声问何肆:“肝脏移植,亲妈不做,你千方百计的找一个外人去做?” 何肆支支吾吾:“瑶儿……瑶儿她气虚体弱,自从冒险生下孩子后就身体一直不太好,清梨她……她很健康,更合适……” 季清梨闭了闭眼睛,身体不好? 那她祝瑶儿的身体健康与否真是很会挑时间。 要跟自己小叔子上床时健康,盘山公路开跑车超速时健康。 要给亲儿子捐献肾脏时病弱,盘山公路超速害死丈夫后也迅速病弱。 季清梨忍不住的讥讽:“祝瑶儿这个亲生母亲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让一个死人……” 何肆忽然惊喜拔高的声音打断季清梨未说完的话,“舅舅!” 何肆顾不上再跟季清梨的通话,匆匆拦在池砚舟的车前。 十分钟后,何肆和祝瑶儿坐在了梨园客厅的沙发上。 佣人上来叫季清梨,“太太,家中来了女客,池总请您下去接待。” 季清梨早就听说池砚舟在男女关系上恪守礼法,古板犹如得道圣僧,此刻有了实感。 “好,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季清梨换了衣服,坐在梳妆镜前,她以前没见过沈轻梨,此刻细细打量,竟然发现跟自己的眉眼很是相似,只是审美不太好。 她们都属于明艳的大美人长相,可沈轻梨偏爱祝瑶儿那类的小白花打扮,白白浪费了好底子。 “哒,哒哒。” 暗色的旋转楼梯上,一袭红裙的季清梨摇曳多姿的踩着高跟鞋走下来,如同夏日里开的最艳的那支红玫瑰。 池砚舟饮茶的动作轻顿,看着她明艳自信的模样,恍惚间跟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 茶叶在杯中细微晃动,如同那刻藏在胸膛内,常年沉寂的心脏,有了涟漪。 何肆猛然起身,拼命的眨了几下眼睛,他跟这位不受待见的舅妈见过几次,从未觉得她跟季清梨那么像。 “舅……舅妈?” 祝瑶儿盯看着季清梨那张漂亮的脸蛋,攥紧了手。 难怪,难怪不近女色的池砚舟会忽然低调娶妻,这舅侄两个审美偏好的都是同一款。 “舅妈。”祝瑶儿扬起笑容,亲昵的凑到季清梨面前,递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季清梨看着祝瑶儿那张与世无争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笑脸,抬手接过,是一条五位数的手链。 季清梨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手丢进垃圾桶,说了句:“寒碜。” 祝瑶儿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便苦笑一声低下头,姿态低到尘埃里,字字句句透着心酸苦楚。 “对不起舅妈,我……我老公不在了,公婆迷信说我是害死他的灾星,现在我儿子也病了,我暂时买不起更贵的礼物,等我手头宽裕了我一定……” 说着便泣不成声。 何肆心疼走过来,安抚祝瑶儿忽然崩溃的情绪,再投向季清梨的目光里就带上了责备意味:“舅妈,瑶儿已经很可怜了,你想要的礼物,改日我来补上。” 季清梨看着低头给祝瑶儿擦眼泪的何肆,只觉得自己两年的感情喂了狗,“何肆,你大哥如果知道自己死后,自己的老婆能得到你这样的爱重,一定会非常欣慰,梦里都要跟你道谢,对吗?” 阴阳怪气的讥讽,让何肆脸色变了几变,给祝瑶儿擦泪的手也缓缓放了下去。 季清梨瞥了眼八风不动坐在那里的池砚舟,见他没要阻止自己的意思,索性继续开口。 “如果我没看错,祝小姐身上的衣服是lv最新款,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腕表,也都是当季新品,这样优渥阔绰的生活,你婆家虐待你?” 而何肆这个蠢货,还真的信了。 信了自己待人和善的亲生父母在虐待祝瑶儿这个寡妇! 何肆愣了下,看向祝瑶儿的穿着和首饰,他对于这些牌子的新品旧品不太懂,但如果季清梨说的是真的,那祝瑶儿在家里的生活根本…… “噗通。” 祝瑶儿忽然没任何征兆的跪在季清梨面前,哭声:“对不起舅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前段时间不该随便跟舅舅说话,我以后都不会了,但是请你,请你不要拦着舅舅帮忙找人可以吗?小齐如果出现什么差池,我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 沈轻梨善妒,见不得池砚舟身边出现异性,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祝瑶儿这是故意恶心她。 季清梨也算是开眼了,就没见过这么喜欢跟所有女人搞雌竞的货色。 何肆去拉祝瑶儿,祝瑶儿却推开他的手,大有季清梨不让她起来,就会一直跪下去的模样。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动手前,她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稳如泰山的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池砚舟也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季清梨只觉得他深邃的眼睛会将人吸进去。 她仓促移开视线。 数秒钟后,季清梨朝祝瑶儿弯下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扶祝瑶儿,却见季清梨拽着祝瑶儿的胳膊将她拖到了旁边的瓷砖上。 季清梨:“别弄脏了我的地毯,喜欢跪就跪瓷砖上。” 祝瑶儿愣了下,凄婉的低下头,哽咽道:“舅妈是长辈,让我跪哪里我都没有怨言。” 何肆却心疼坏了,正要对季清梨发作,手机忽的响起。 他冷冷的看着季清梨,接听:“你说什么?找到季清梨了?” 季清梨呼吸一顿,她余光看见不动声色饮茶的池砚舟也缓缓抬起了头。 第四章 离婚,两不相欠 何肆:“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季清梨眼皮直跳,她车祸坠崖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祝瑶儿欣喜激动的握住何肆的手:“阿肆,是有清梨的消息了吗?” 何肆握着她的手,趁势将她扶起,“查到她在邻省下榻的酒店了,我现在过去跟她谈,等我的消息。” 跪了几分钟的祝瑶儿,此刻仿佛弱不经风的菟丝花,被搀扶着起身时双腿发虚般的踉跄了下,更显的楚楚可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救小齐。” 何肆:“是,我一定会说服季清梨给小齐做移植手术。” 季清梨冷冷的听着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手指快速的在手机上搜索自己出事路段的新闻。 她已经死去七天,尸体竟然还没有被发现? “咚。” 池砚舟放下茶杯弄出的动静,打断季清梨的思绪。 季清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察觉池砚舟此刻心情不佳,她觉得八成是被这对狗男女烦的。 季清梨也觉得烦,开口要赶人。 却见何肆握着手机大步流星的离开。 而祝瑶儿哭哭啼啼的走到池砚舟身边,“池总,听说您名下的私人医院有国内最尖端的医疗设备,能不能……能不能求您让小齐转过去做手术?” “只要您能救小齐,日后,日后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清梨没想到,自己都重生了,还要看着祝瑶儿献媚自己“男人”。 她扭头打量了眼肃穆缄默的池砚舟,觉得依照原身沈轻梨的做派,此刻有必要做点什么。 “大外甥媳妇儿,我老公从来不管女眷的事情,你有什么事情不如跟我聊?” 祝瑶儿擦擦眼泪:“求舅妈不计前嫌,救救我的孩子。” 季清梨点头,“好说。” 祝瑶儿微顿。 季清梨似笑非笑道:“孩子还那么小,人命关天,所以捐肝的手术赶早不赶晚,别拖延了,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现在就让佣人送你去做手术。” 祝瑶儿一愣,脱口而出:“要捐肝的是季清梨。” 季清梨冷笑,“可我觉得,季清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手术要趁早,你作为孩子最亲近的人,肝脏最合适,舅妈总不会害你,来人!” 佣人迟疑着上前。 季清梨:“送我大外甥媳妇儿去医院。” 祝瑶儿如同被欺辱一般,怯懦的坐到池砚舟身边寻求庇护,“池总,我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移植手术,阿肆阿肆已经去找季清梨了,我不明白舅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季清梨抿唇,她很清楚祝瑶儿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做派对于男人的杀伤力。 在跟何肆的感情里,季清梨就从未在祝瑶儿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池砚舟他是不是也…… 季清梨一把拽住装柔弱扮可怜的祝瑶儿,都重活一世了,她怎么还能受这个窝囊气! “大外甥媳妇儿,不叫舅舅叫池总,怎么?一个何肆不够你玩的,你还肖想我老公!” 祝瑶儿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的摇头,泪眼婆娑的看向池砚舟:“我没有……池总救我。” 被戳穿称呼后,她依旧叫“池总”,季清梨不知道池砚舟能不能闻出来这里面的茶味儿,她却是要被呛昏。 季清梨抬手给了祝瑶儿一巴掌,“既然不会称呼长辈,舅妈今天就好好教你!” 佣人们震惊的看着季清梨,大气不敢喘。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那枚象征着池家掌门人的扳指,深邃的眸子晦暗了三分,他看着此刻鲜活大胆的妻子,仿佛看到了……季清梨。 在祝瑶儿肿着脸终于喊出那声“舅舅”时,季清梨这才将她松开。 祝瑶儿捂着脸,哭的凄婉动人。 季清梨:“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闭嘴。” 她这样嚣张,欺凌弱小,祝瑶儿却迟迟没有等到池砚舟开口阻止,眼见自己惯常的示弱得不到男人的爱怜,祝瑶儿哭着跑走。 季清梨冷笑:祝瑶儿,何肆,原本咱们可以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们不该把我当软柿子,解除婚约后,还惦记我的肝脏! 季清梨眼中的怒意还未消散,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他如同凛冬里最醇烈的伏特加,点燃炎炎盛夏。 池砚舟睨着她,审视。 季清梨呼吸一滞,心中警铃大作,怎么这样看她? 难道是她刚才漏出了什么马脚? 季清梨慌乱的想要掩饰,眼波流转间看到躲在柱子后面怯生生的池乐由,她心下一喜,下意识去抱软糯糯的小丫头给自己打掩护。 但—— 池乐由看着她靠近,警惕的抱着自己怀里的洋娃娃,后退了一步。 季清梨愣了下,她记得这个小糯米团子很亲人的,“乐乐,阿姨……妈妈带你去,去买你爱吃的草莓棒棒糖好不好?” 小乐由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仿佛季清梨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季清梨顿了顿,脑海中涌现出原主沈轻梨打骂孩子的画面,“……” 这孩子是池砚舟婚后不久就抱回来养在身边,没人知道来历,原身沈轻梨就认定是池砚舟的私生女,动则打骂。 “我……” 她刚开口准备表示一下善意,小乐由就被身姿挺拔的池砚舟抱走。 小乐由软糯糯的趴在池砚舟身上,小声:“爸爸,给我买草莓棒棒糖的是漂亮姐姐,不是妈妈。” 季清梨瞳孔一缩。 池砚舟的脚步也一顿,他剑眉拧起,回头,视线落在季清梨脸上。 季清梨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情变化。 她就是那个给小乐由买草莓棒棒糖的漂亮姐姐。 季清梨垂眸敛目,生怕漏馅的模样,落在池砚舟眼中就是“沈轻梨”模仿“季清梨”后的心虚。 她这是全然没有将他昨晚的警告记在心中。 池砚舟:“沈轻梨。” 季清梨此刻显得格外乖巧:“是。” 池砚舟:“收起你粗劣的表演。” “……” 季清梨眨眨眼睛,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痛改前非,悔不当初道:“是,老公,我以前真的做错很多事情,我大错特错,罪大恶极,为了表示我的忏悔,我愿意跟你离婚,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池砚舟眸色幽沉。 沈轻梨绝不会跟他离婚。 第五章 小舅舅的冷暴力 沈轻梨至死都会守着“池砚舟妻子”的身份。 小乐由趴在池砚舟耳边,软糯糯道:“爸爸,妈妈怪怪。” 池砚舟漆黑的眼底一片幽暗,死水一般的暗河被投下一颗石子,荡起涟漪。 季清梨没等到池砚舟的回答,波光潋滟的眸子略略扬起,眼神询问。 然后,池砚舟抱着女儿走了。 季清梨:“……” 婚后冷暴力,也算家暴吧? 被单独留在静园的季清梨,刷着原身沈轻梨的社交媒体,适应身份。 忽然跳出的本地资讯页面,让慵懒靠坐着的季清梨猛然坐直身体,她跟闺蜜共同创立的教培机构——桃源,出事了。 季清梨第一反应就是给闺蜜打电话商量解决办法。 下一瞬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她猛然冷静下来。 闺蜜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平日里连财神爷都不拜,怕是要把她当作诈骗分子。 季清梨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既然她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来,可以先利用这个信息差,起草一份盖着公章的新合同快递给闺蜜,解决这次的麻烦。 而她的公章——在婚房。 季清梨捏了捏手指,换了身衣服,暮色四合时,打车去了婚房所在的小区。 按开密码锁,季清梨一眼就看到自己那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婚礼用品。 她跟何肆的订婚与结婚,中间只间隔一个月,一应东西早已经备好,都堆在婚房。 那被好好密封着的“枣生桂子”被吃过后随意敞开。 婚鞋也被穿过随意丢放。 就连婚纱,也残留下被试穿过后的粉底跟口红印记。 墙上醒目的婚纱照,成了最大的讽刺。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去房间翻找自己的公章。 “咔。” 季清梨刚将放置公章的盒子从抽屉深处取出,便听到入户门被解锁打开的声音。 何肆打着电话,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入户门传进来:“季清梨她什么时候也这么扭捏作态?电话不接,小心不回,还故意在邻省酒店开了房不住,她……她已经八天不理我了……” 说到最后,何肆的气势陡然就弱下来,夹杂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 以往他跟季清梨不是没闹过脾气,但季清梨的性子洒脱,从不喜欢用冷暴力,她会成熟的去解决问题。 季清梨听着何肆的声音,握紧手中的盒子。 不是八天,是永远。 何肆,季清梨她是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挂断通话的何肆留意到了茶几上的女士包,“这个包……” 找地方藏身的季清梨呼吸猛然一滞,她进门后,习惯性将包放到茶几上。 何肆拉开女士包。 “阿肆。” 顶着红肿面颊的祝瑶儿悲伤的将脸埋进他怀中,“不要动,不要看我,也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让我知道,我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何肆放下包,抬手要搂住她时,抬头间看到了墙上的婚纱照。 他看着照片中季清梨的眼睛,三分恍惚里夹杂上两分晦暗的想念。 走神间,何肆的唇瓣贴上柔软的触感。 他看着照片里的季清梨,恍惚间,以为他们在接吻。 何肆浑身的血液忽然躁动,将怀中唇齿痴缠的祝瑶儿压在沙发上。 季清梨站在卧室,听着外面暧昧的喘息声,默了默。 数秒钟后,季清梨拿起手机给池砚舟发信息:【老公,你外甥正在跟他寡嫂偷情,你干预一下?】 何肆最轻狂的那段时光,是被池砚舟铁腕手段扳正。 对于池砚舟的敬畏,比之父母更甚。 总裁办公室内。 池砚舟扫了眼亮屏的手机,翻看文件的手轻顿。 特助敲门,走入:“总裁,跟踪太太的保镖汇报,太太刚刚偷偷开车去了何肆跟季小姐的婚房。” 池砚舟深邃晦暗的眸光也在此时落在季清梨刚刚发过来的信息上。 粗劣的模仿。 特助:“……太太进去不久,何肆和祝瑶儿也先后去了婚房,现在怕是要撞见了……” 堂堂总裁夫人偷偷摸摸溜进小辈的婚房,传出去,丢的那是池砚舟的面子。 只是这话,特助不敢说。 池砚舟沉眸:“给何肆打电话。” 十分钟后。 季清梨确定何肆和祝瑶儿都已经走远,她快速将公章塞进包里,离开婚房。 “嘀嘀——” 两声鸣笛,打断季清梨的步伐。 她回头。 布加迪后座车窗半降,露出池砚舟半张融合西方深邃和东方柔美的侧脸,如同一把开刃的名贵匕首,锋利夺目,燃至一半的香烟在他指尖化作危险的艺术。 “上车。” 季清梨捏了捏手指,乖乖坐在他身旁。 车子驶离小区。 季清梨:“我……可以解释……” 池砚舟没有理会。 再次被无视的季清梨抬手蹭蹭鼻尖,这是她尴尬时的小动作。 池砚舟余光瞥见,半搭在车窗外弹烟灰的手指轻顿,继而神情更冷了两分。 半个小时后,车子平稳驶入静园。 抱着洋娃娃的小乐由踮着小脚丫,伸长脖子往这边瞧。 这可爱的模样让季清梨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猫,走到小乐由身边时,从包里掏出一盒五彩糖递给她,“很好吃哦。” 季清梨一直都有低血糖,这五彩糖她从小吃到大,今天出门也习惯性的买了一盒。 小乐由怯生生的看着她,抱住池砚舟的长腿,躲在后面。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陡然按住季清梨的手腕。 季清梨以为他是怕自己伤害孩子,“我只是……” 池砚舟冷声:“我跟季清梨清清白白,毫无关系,你拙劣的模仿,不过是自作聪明。” 话落,他厌烦的甩开她的手。 季清梨踉跄两步,敞开的包里,桃源培训学校的公章掉出来。 正好落在池砚舟脚边。 池砚舟垂眸。 第六章 季清梨身份被戳穿 季清梨瞳孔紧缩,在池砚舟还未看清楚公章上的刻字前,迅速捡起公章藏进包里。 季清梨:“我……先上楼了。” 小乐由拽着池砚舟的长腿,要抱抱。 被抱起来后,奶声奶气的发文:“爸爸,那个圆圆的是什么?” 池砚舟眸色幽深的望着季清梨离开的方向:“公章。” 小乐由:“嗯?公章是什么?” 池砚舟:“公司签署合同成立的条件之一。” 而池砚舟很清楚,沈轻梨一个大专老师,没有公司。 - 季清梨回到房间关上门,心脏还在不规则的跳动。 池砚舟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 调整好因心虚而狂跳的心脏,季清梨抱着电脑争分夺秒的开始草拟新的合同。 她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通宵将合同敲出来。 东方既白的那刻,季清梨打着呵欠将合同打印出来,叫了跑腿上门。 她私下单独扫给跑腿二十块的小费,“亲手交到姜莱的手上,然后告诉她,明天我在老地方等她。” 解决完桃源培训学校的事情,她该跟闺蜜聊一聊了。 习惯早起的池砚舟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眸光沉凝的眺望着这一幕。 跑腿一路骑着电瓶车在马路上疾驰,现在还没到上班的高峰期,通行还算顺畅,他赶在姜莱出门的那一刻,将东西递到她手上。 一直联系不上季清梨,姜莱已经打算报警了。 现在忽然收到她拟定好能解燃眉之急的合同,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姜莱:“她还好吗?” 跑腿:“都住别墅了,应该挺好的吧。” 姜莱:“别墅?她现在……” “她现在住在哪儿?!” 电梯再次打开的那刻,何肆便长腿迈出来,拔高的音量全然把姜莱的声音盖住。 姜莱让跑腿先走。 何肆厉声:“姜莱,季清梨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她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玩起了失踪?” 姜莱听到他的质问就一肚子火,“你还有脸来问我?是谁订婚宴刚开始就不见人?何肆,订婚宴是清梨给你的最后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从你离开订婚宴的那一刻,你们之间就完了,懂吗?” 既然找来了,姜莱扭头从房间里找出一枚戒指丢在他身上。 “这是你向清梨求婚时的戒指,现在物归原主,滚。” 那枚婚戒,是季清梨在出差前交给姜莱的,让她还给何肆。 姜莱最近太忙,还没有腾出时间。 何肆握着钻戒,脸色一白,“不可能!清梨她,她不可能跟我分开,她只是在说气话,我会跟她道歉,你告诉她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她!” 姜莱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去桃源处理事情,没闲工夫理他,拿着合同走了。 何肆追下楼时,姜莱已经开车离开。 他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钻戒,驱车追赶,刚出小区就跟一辆车迎面相撞,出了车祸。 祝瑶儿听到何肆车祸后,带着餐盒来看望。 何肆伤的并不重,擦伤加脑震荡,需要休养两天。 祝瑶儿打开餐盒,“你吓死我了……我煮了水饺,你先吃点……” 何肆吃第一口的时候,就顿住,“这水饺哪来的?” 祝瑶儿:“你冰箱里的,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吃这个口味。” 何肆咀嚼着,喃喃:“这是……季清梨亲手包的。” 季清梨知道他喜欢吃这个口味的手工水饺,从和面到调馅,都是在工作之余为他学的。 因为知道何肆饮食不规律,她每一次都会包很多,放在冰箱冷冻,他过水一煮就能吃。 想到这里,何肆猛的掀开被子,穿上鞋就朝外走。 连祝瑶儿阻拦的声音都没听入耳。 何肆一路将车开到桃源培训学校门口,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直跟着姜莱,就一定能见到季清梨。 或早或晚。 翌日一早,季清梨吃早餐时,就通过本地的咨询搜到桃源培训重拟合同的消息。 她食欲大振,眉眼含笑。 池砚舟早餐没吃就去了公司,软软糯糯的小乐由怯生生又好奇的看着她带笑的眉眼。 季清梨一垂眸就对上她的视线。 小乐由慌忙把小脸移开,蹬着小短腿从餐椅上滑下来,抱起洋娃娃“哒哒哒”的跑走了。 季清梨摸摸自己的脸,她就那么吓人吗? 到了跟姜莱约定的时间,季清梨早早就在甜品屋等待。 她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奶茶杯,垂眸再次在心中演练,如何说服姜莱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自己就是季清梨。 二楼休息区。 杨特助缓步走到池砚舟身边:“总裁,给小姐订制的生日蛋糕出了些问题,还需要十分钟才能包装完成。” 池砚舟颔首间,余光扫到下方季清梨来这家店惯常喜欢坐的位置上,此刻正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池砚舟深邃的眸光沉凝,她……出差回来了? 靠窗位置的季清梨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拢着长发转头间,被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的姜莱从后面抱住。 姜莱:“宝贝,你还知道联系我啊,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季清梨今日的打扮是她一直以来的明艳风格,长发大波浪,一身休闲风的杏色吊带阔腿裤套装,舒适大方。 姜莱跟她十多年的朋友,自然熟悉她的风格,她又坐在两人固定的位置上,没看清楚脸时,没引起任何怀疑。 池砚舟静静的看着楼下二人的小姐妹聚会,剑眉淡淡舒展。 蹲守了一天一夜的何肆亲眼看着姜莱走入甜品店,大步流星的追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姜莱从后面亲昵的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莫名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快步跑过来:“姐姐,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姜莱松开季清梨,不耐烦的转身拦在何肆面前:“何少,姐姐哪有你大嫂重要,别再来烦我家清梨,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让开。” 何肆不耐烦的推开姜莱,姜莱一个趔趄要摔倒,季清梨忙起身扶住她。 姜莱震惊的看着刚才还搂着的闺蜜变成了另一个人,全然忘记生气何肆的行为,震惊的瞪大眼睛,“不,不是姐妹儿,你谁啊?” 想要去抱季清梨的何肆也愣住:“舅妈?” 二楼,商场之上处变不惊的池砚舟眸光也顿了顿。 第七章 老公,她说你不行 季清梨看看何肆,又看看姜莱,思索着应该怎么把前者赶走的时候,余光扫见了二楼的……池砚舟。 四目相对,季清梨望着池砚舟那双深邃到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目光,脊背一僵。 她直觉今天如果说出自己就是季清梨这件事情,不是被当成神经病关进精神病院就是被送到科研所研究。 季清梨快速收回视线,不耐烦的扫了眼何肆:“嚷什么?我不能来吃个甜点?” 不忍心怪责闺蜜,自然是能呵斥何肆。 何肆盯看着季清梨:“舅妈,为什么忽然就换了风格?” 这个风格,分明是季清梨。 不然他也不会认错。 季清梨:“大外甥,长辈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你汇报?” 何肆此刻抓心挠肝,好像想要急切的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止不住,以至于他心烦意乱的一把按住季清梨的胳膊:“我……” “阿肆。”祝瑶儿小跑着过来,看着何肆的举动,眼眸暗了暗,“阿肆,你拉着舅妈做什么?” 何肆愣了下,忙松开手,他神情晦暗,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那一刻的鬼迷心窍。 祝瑶儿将他欲言又止望着季清梨的模样看到眼中,亲昵上前挽住何肆的胳膊,昭示主权。 何肆眼眸低垂,却没有去看祝瑶儿。 祝瑶儿警惕心乍起,何肆是她在何家立足的唯一依靠,他们孤儿寡母绝不能被欺负。 “舅妈,虽然外面都说你不得舅舅欢心,但……但阿肆是你的晚辈,你做长辈跟外甥拉拉扯扯,传出去……不合适吧。” 状似关切的话语,却是字字诛心。 已经有店内的客人关注到这边的八卦,看向季清梨的目光带上鄙夷。 季清梨看着祝瑶儿三言两语将脏水泼向自己,勾唇:“的确是不合适,没有叔嫂乱伦合适。” “噗哧。” 姜莱没忍住笑出声。 祝瑶儿抽抽鼻子,像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舅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难道所有的寡妇,都该去死,不能再寻求爱情吗?” 视道德如无物之人,最爱利用道德枷锁。 眼见围观者对于季清梨的指指点点更重,祝瑶儿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树立起外表柔弱却内里坚强的清醒人设。 她开口掷地有声,极具煽动性:“大清早就亡了,舅妈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心,自己感情不顺,就阻碍我追求爱情。” 围观的顾客中,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接着掌声雷动。 眼见季清梨落在下风,二楼的杨特助悄然看向自家大老板。 池砚舟神情寡淡:“蛋糕。” 杨特助忙接过店长亲自递过来的蛋糕,池砚舟已经冷淡的朝楼下走。 显然是没打算管。 直到—— “啪。” 季清梨甩到祝瑶儿脸上的巴掌清晰响亮。 旋转楼梯上,池砚舟脚步轻顿。 季清梨逼近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祝瑶儿:“少给我安罪名,没人觉得寡妇不应该寻觅第二春,寡嫂嫁给小叔子也不是什么奇闻,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都该是一对单身的男女。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你跟小叔子纠缠不休的时候他有女朋友,而你老公还活着。你在自己小叔子订婚的当天把他叫走,是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他何肆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劈腿的贱货,而你祝瑶儿是个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的婊子!你们……很、般、配。” 这一瞬,姜莱看着“沈轻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闺蜜季清梨,她“啪啪啪”的鼓掌:“说得好!” 何肆也看着眼前冷艳锐利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恍惚。 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这位舅妈跟季清梨这般的相似。 一向没有结婚打算的舅舅,为什么一年前会忽然跟一个那么像季清梨的女人结婚? 被骂到颜面扫地的祝瑶儿下意识的看向何肆,却没得到任何支持,脸色越加难看:“舅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不知道的人怕是要怀疑您是得不到舅舅的疼爱,疯魔了。” 季清梨:“啧,男人男人,我问你为什么出轨自己小叔子,你跟我谈我有没有男人睡,离了男人,你会死是不是?” 祝瑶儿涨红脸:“我忘记了,舅妈结婚那么久,还没有圆房,才会内分泌失调胡言乱语,见不得身边的女人姻缘美满。” 季清梨气笑了,看到不远处的池砚舟,纤细的手指一抬,祸水东移,“老公,你这个昔日的大外甥媳妇,即将要是二外甥媳妇儿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说你连床都上不了。” 拎着蛋糕的杨特助顿住:“……” 方才祝瑶儿说的是这个意思? 祝瑶儿脸色陡然变白:“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清梨觉得既然自己现在跟池砚舟是夫妻,那夫妻一体,自己丢面子就是他丢面子,既然如此,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几步走到池砚舟跟前,“她方才说你软件硬件都不行。” 杨特助:“……” 祖宗,你看池总是那么好挑拨糊弄的吗? 给她祝瑶儿十个胆儿,也不敢说出这样造次的话。 池砚舟漆黑的眸子低垂,睨着告状的季清梨,“是么。” “当然。”季清梨拉过姜莱做保,“对吧?” 姜莱忽然被拉过来,鬼使神差的就说:“当然,我们清梨宝贝从来不说谎。” 话落,姜莱愣住。 季清梨也愣了下。 池砚舟晦暗的视线落在季清梨和姜莱身上,沉吟。 何肆两步走到姜莱跟前:“你刚才叫她什么?” 祝瑶儿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嗡嗡嗡。” 杨特助接了个通电话,声音打破几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总裁,表小姐来的路上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两省交界的地方,发现一具车毁人亡的女尸,不能来陪乐由小姐过生日了……” 季清梨浑身一僵,猛然看向杨特助。 终于听到自己的死讯,这一刻季清梨眼神里包含太多情绪,有死亡那一刻的茫然无措,未曾实现的遗憾,还有无法抑制的难过。 池砚舟看着她的反应,眼中沉思更深:“你认识?” 第八章 季清梨身上一凉 季清梨心脏猛的一颤,忙错开他的视线,摇头。 “……我……只是觉得,觉得这样的悲剧很惨,觉得惋惜。” 池砚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肃穆的视线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姜莱从方才的恍惚中回神,张望四周,早已经过了她跟清梨宝贝约定的时间,却怎么都没找到人。 何肆盯看着姜莱:“你今天不是来见季清梨的吗?她人呢?” 姜莱很不耐烦:“关你什么事情?清梨从来不会爽约,一定是见到你追来,这才走了。” 一旁安静站着的季清梨眼皮不停的在跳,思索离开这里的理由时,她看到杨特助拎着的精致蛋糕,上面隐约可见“乐由”二字。 季清梨眸光微闪,“老公,这里好吵,我们快回去给女儿过生日吧。” 池砚舟没理她,长腿迈向门口的方向。 被无视的季清梨抬手轻轻蹭了蹭鼻尖,垂眸跟上去。 姜莱边给季清梨打电话边朝外走。 依旧无人接听,她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胸口都闷闷的。 何肆蹲守了两天都没见到季清梨,不甘心的想要追上姜莱问个究竟,却他不过刚有动作,就被祝瑶儿的哭声打断。 祝瑶儿:“你这样急切的想要找到季清梨,是迫切的想要她给小齐捐肝,还是……你想她了?” 这刻,何肆的心神为之一颤。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避而不答,“季清梨她……其实,很善良,她以前连陌生儿童都会拯救,如果知道小齐的情况,肯定也会答应捐赠。” 祝瑶儿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你是不是后悔订婚那天跑出来找我了?” 后悔吗? 何肆有些茫然,祝瑶儿是他年少时就憧憬的美梦,他顺着她,对她好早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可季清梨,漂亮有趣,对他又好又宽容。 如果那天订婚他没有临时接到祝瑶儿的电话…… 何肆想到这里,心中莫名涌现出烦躁。 他想见到季清梨。 现在就想见到她。 -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回静园的路上。 季清梨看着即将路过的一家玩具店,忽的开口:“停车。” 杨特助透过后视镜看向池砚舟,显然只听从大老板的指令。 季清梨眨眨眼睛,扭头:“老公,我要下去给小乐由买点礼物,过生日吗,孩子肯定是希望收到多多的礼物。” 池砚舟眸色幽深如暗河,“……停车。” 轿车刚停稳,季清梨就推开车门,“我很快回来。” 杨特助看着小跑过去买礼物的季清梨,低声道:“太太好像……变了许多。” 以前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又哪里会记得给乐由小姐买礼物。 池砚舟徐徐摩挲着戴着族徽的戒指,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季清梨回来的很快,一手拎着一个大大的礼物,如果不是拿不下,她还能再多买些。 杨特助见状,忙下车去接,后备箱装不下,季清梨就抱着其中一个大大的兔子到后座。 兔子实在太大,连池砚舟坐着的空间都被挤压,杨特助大气不敢出,默默开车。 季清梨瞅着池砚舟冷下来的脸色,扑簌簌的睫毛眨动,“别生气嘛,将就一下,没有小女孩儿不喜欢这个礼物,我小时候做梦都想有一个呢。” 池砚舟似是随口淡声问了句:“家里人待你不好?” 季清梨抚摸摆弄着毛茸茸的兔子,下意识回:“也不是不好,不缺吃喝,也把我养大了,就是可能他们更疼爱弟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弟弟可以有玩具成堆,而她却连一个毛绒兔子都没有的时候,难免会心生难过。 池砚舟漆黑的眸子朝她望过来:“沈轻梨,你,没有弟弟。” 沈轻梨,是独生女。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季清梨,呼吸一颤,“……是堂弟,爸妈相较于我这个亲生女儿更疼爱堂弟,觉得男孩子才算是沈家的依靠,这样的事情,更让人觉得难过,不是吗?” 她反应很快,旁人或许因此就被搪塞过去,可池砚舟只审视着她,一直没出声。 季清梨心脏都要停了。 杨特助低声:“池总,太太,到家了。” 季清梨如同被大赦,对池砚舟扯出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故作自然的拎着礼物去找小乐由。 她脊背挺的笔直僵硬,走出数米却仿佛还能感受到池砚舟那如影随形般的视线。 池砚舟淡声:“一个人会忽然变成另一个的性格吗?” 杨特助:“您是说,借尸还魂?” 池砚舟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意识到自家大老板是无神论者的杨特助忙闭上嘴。 季清梨一到家就开始操办小乐由的生日。 小乐由本对她有些防备,但小孩子不记仇,一场欢声笑语的生日宴下来,就跟季清梨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进,不再躲着她,偶尔还会软糯糯的伸出小手让她牵。 一身警服的任唯安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小乐由生日的尾声。 季清梨脑海中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但看着那警服,不由得就想起杨特助口中那位临时被叫去勘查尸体的表小姐。 任唯安跟小乐由玩了一会儿,跟池砚舟闲谈间便说起了临时接手的无名女尸案。 池砚舟倒了两杯红酒,起初并没有太在意这起案子,直到—— 任唯安说出:“根据现场看,被烧成车架的豪车应该是迈巴赫,车尾号是六,年龄应该二十七岁上下,还非常年轻,这地界的有钱人你认识的不少,你……砚舟你这是怎么了?” 池砚舟徒手捏碎了掌心的高脚杯,他脑中有个人的名字符合,却怕一语成谶。 “咔。” 偷听的季清梨,清楚听到自己的案情,晃神时不小心弄出动静。 池砚舟冷眸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一角消失在拐角的裙摆。 季清梨不知道后面两人又聊了什么,她却直到夜色深幽都无法从听到自己死讯的情绪波动里平静下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不觉中就熬到了凌晨。 等她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颀长身影带着难掩的浓烈酒气。 漆黑的夜色里,季清梨察觉到一双宽大的手抚摸上自己的眉眼。 这样炎热的夏夜,他的指腹却只有冰凉。 季清梨被子下的手紧张的捏紧。 池砚舟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声音在性感的喉咙里来回辗转,终是吐出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阿梨……” 季清梨身上忽然一凉。 夜色里她瞳孔骤然紧缩…… 第九章 你的心里究竟爱谁 “啪。” 巴掌接触面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响起。 季清梨慌忙打开卧室内的灯,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目光,手指攥紧被子。 “你……喝醉了跑我这里做什么?” 池砚舟:“我们是夫妻。” 季清梨梗着脖子:“什么夫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根本,我们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 池砚舟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大掌忽的压在她后颈,迫使她不得不朝他靠近。 “告诉我,你是谁?” 季清梨心肝一颤,露馅了? 不,他一定是在耍酒疯。 她不能自乱阵脚。 “池总,你喝醉了,我是沈轻梨,你妻子。” 池砚舟漆黑如暗河的眸子里倒映着她自持冷静的漂亮脸蛋,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是么。” 季清梨咽了咽口水,回忆脑海中沈轻梨的做派。 下一瞬她主动谄媚般的放软腰肢,坐在男人腿上,曼妙的身体贴着池砚舟,胳膊圈住他脖颈,“老公,你把我当成了谁?难道我亲爱的老公娶了我,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季清梨想,以池砚舟得道高僧般的做派,一定马上就会将她掀开。 她几乎是能猜到,池砚舟冷着脸让她谨守本分,自尊自爱的画面。 可—— 池砚舟将大掌按在了她的腰间。 两人的身体贴的极近,近到季清梨可以清晰嗅到他沁入到骨头里的冷松香,感受到他炽热的胸膛有多宽。 季清梨心神大乱,下意识的将手撑到他胸膛想要将他推开,但转瞬脑子里蹦住两个字——试探。 季清梨扑簌簌的睫毛眨动,再抬眼慌乱不见,撑在池砚舟胸膛上的手钻进他的衬衫里,掌心抚摸他健硕的胸膛。 季清梨媚眼如丝,轻佻纵情。 可池砚舟凉薄冷寡的眸子就那么睨着她,没有叫停。 季清梨的呼吸都凝固了,一时恶从胆边生,她莹润的指腹搓揉,池砚舟那张冷情的玉面发出一声闷吭,猛然掀开她的手,站起身。 季清梨再接再厉:“弄疼你了?我就是太激动了,我下次小心一点。” 她说着就推掉肩带,往他身上贴。 池砚舟冷着脸,大步流星的主卧外走。 他只觉得是自己鬼迷心窍。 “咔。” 房门打开,抱着毛茸茸娃娃的小乐由穿着粉粉嫩嫩的睡衣站在门口。 池砚舟:“乐由,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弯腰要去抱女儿。 池乐由奶声奶气里带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心翼翼:“爸爸,我……我能听一个睡前故事吗?只听一个……” 池砚舟沉默两秒,商业政治他都能信口说来,但睡前故事…… 他不会,也没听过。 “睡前故事……爸爸记得有故事书?” 池乐由耷拉下脑袋:“对不起爸爸,我不听睡前故事了。” 爸爸工作很辛苦,她不应该要求那么多。 床上的季清梨本来想装没听见,但听到小可怜的道歉声,还是没忍住的踩着拖鞋下来,“让她跟我睡吧,我会讲睡前故事。” 相较于池砚舟带着酒气还硬邦邦的怀抱,自然是季清梨香香软软的怀抱更舒服,但父女两个看着面前的季清梨,都没开口说话。 池砚舟防备她,小乐由还是有些怕她。 以前,沈轻梨发现池砚舟无论工作再忙,只要小乐由哭着要爸爸时,池砚舟都会回别墅。 出于嫉妒,也出于想要多跟池砚舟培养感情,小乐由哭不出来,不愿意配合的时候,沈轻梨就会用针扎她。 针头极细,小乐由碍于沈轻梨的警告,也不敢吭声。 所以,小乐由不敢跟季清梨单独相处。 季清梨被父女两个无视,尴尬的抬手蹭了蹭鼻尖,灰溜溜的重新回到床上。 翌日。 季清梨趴在窗边看到任唯安在跑圈晨练,她卷长的睫毛眨动,快速下楼,拿了瓶水跑过去搭话。 “表姐,喝水……听说表姐昨天是临时接了个案子,两省交界的地方发现一具车毁人亡的女尸?” 任唯安对于自己这个表弟媳的做派耳闻过一些,态度不太热切:“你有线索?” 季清梨已经有些认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有多讨人嫌,免疫了不少。 “四方城能开迈巴赫的年轻女人,其实……” 季清梨暗戳戳的想要提醒任唯安,好让自己的尸体早日入土为安,可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走来的池砚舟。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聊聊……” 季清梨堪堪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随手从路过的佣人手中拿过今日的报纸掩饰性的瞎看。 2025年了,还有人看报纸,池砚舟真挺老古董做派的,他今年不是才到而立之年吗? 好巧不巧,季清梨拿的那份报纸,大篇幅报道的就有无名女尸案。 季清梨微顿,亲眼看着自己的死讯,情绪难免复杂。 她轻叹声,微微撇开视线,却冷不丁对上池砚舟那双深邃到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季清梨:“……” 他应该,没看出什么吧? 池砚舟指腹摩挲,忽然淡声对任唯安道:“四方城开迈巴赫,车牌尾号是六,年龄在二十七岁上下的女人,我恰好知道一个,她前几天也正好去了外省……” 他每说一个字,季清梨的心跳就加速一分。 她……活着的时候,跟池砚舟没见过几次,他会留到她的车牌号码? 任唯安:“是谁?” 池砚舟薄唇开合,“她叫……” “舅舅!” 一脸憔悴,胡茬都没刮的何肆喘着粗气跑过来,一把按住池砚舟的胳膊。 “舅舅,小齐的情况更差了,瑶儿照顾一夜刚刚也病倒了,我必须马上找到季清梨让她给小齐捐肝。舅舅人命关天,你就帮我找找她吧,我找人就只查到她那天订婚没结束就开着那辆迈巴赫去邻省出差,之后就查不到了,舅舅你一定有办法能查到她的去向是不是?求你帮帮我……” 任唯安抓住重点:“等等,你要找的人开着迈巴赫去了邻省,然后人就不见了?” 季清梨闭了闭眼睛,看来这次可以入土为安了。 也不用再被人惦记捐肝了。 第十章 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何肆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为任唯安有线索:“表姑母你知道清梨的去向?” “清梨?”任唯安没见过季清梨乍听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去看面前的“沈轻梨”。 何肆显然没有察觉到任唯安被“沈轻梨”和“季清梨”两个相似的名字搞混,还在急切的询问:“表姑母,人命攸关,小齐年纪还那么小,您有什么线索倒是说啊。” 季清梨站在一旁,缄默如鹌鹑。 池砚舟没何肆那么好糊弄,季清梨在他眼皮子底下始终心惊胆战。 沈轻梨这个原身就不被池砚舟所喜,季清梨觉得如果池砚舟察觉到借尸还魂这事儿,会毫不犹豫的送她去做人体解剖。 为科学、医学、神学、做贡献。 季清梨谨小慎微,池砚舟冷寡的眸子掀起:“够了何肆,怎么跟长辈说话?” 何肆对池砚舟的畏惧写在基因里,被呵斥后便立即松开按着任唯安的手,“对不起,表姑母,我只是……太着急了。” 任唯安到底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很快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你在订婚宴当天因为嫂子和侄子出了车祸逃婚,你的未婚妻季清梨愤怒之下开着迈巴赫离开,而后再也联系不上了?” 何肆扭捏辩解:“我没……没悔婚,我们感情一直都很好。” 季清梨心下冷笑,所谓的感情好不过是她单方面的迁就罢了。 她想讥讽两句,又硬生生咽下去。 任唯安:“我现在给你做一份笔录,你把季清梨的车辆细节和她本人的样貌特征描述给我,既然交往过,照片有吧?” 何肆闻言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道:“表姑母你一定要尽快帮我把她找到,小齐的手术真的不能再等了,她耍脾气也不看看时机……” 何肆快速翻找相册,但是翻来翻起,拥挤的相册里都被祝瑶儿跟何思齐的照片占满。 多的是何肆带着母子两个亲密宛如一家三口的画面,他找了许久却愣是没有在相册里找出一张季清梨的照片。 任唯安狐疑:“你们都要结婚了,你手机里没有她的照片?” 季清梨冷眼旁观,只觉得心口发冷。 何肆比她小两岁,从小有家境优渥,跟季清梨这种从山村残破原生家庭里走出来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 季清梨一路读书创业,也没谈过恋爱,她错误的认为: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无条件的宽纵他,却不想这样的纵容给了何肆一种错觉——他无论做了什么都能在季清梨这里得到谅解。 何肆开口给自己辩解:“我……我们都不太喜欢拍照所以……对了,婚纱照,我们拍过婚纱照,我找找,我……” “嗡嗡嗡嗡。” 在何肆急切却微信聊天框内翻找照片时,祝瑶儿的电话打进来,“阿肆,小齐,小齐又被推进抢救室了,你,你快过来,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好害怕……” “我现在就过去,你别慌,别慌,有我在。” 何肆握着手机,保持着跟祝瑶儿的通话,安抚着她的同时,脚步朝外跑。 全然将配合任唯安寻找季清梨的事情抛到脑后。 任唯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看向池砚舟:“这孩子怎么……这么经不住事情,一点不沉稳,你如他这般年岁的时候,早已经能在海外的证监会上舌战群儒,促使重新修订经济法案。” 这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池砚舟神情很淡,“季清梨的照片,我待会儿让人发给你。” 季清梨猛然抬起头看他:“什么照片?” 池砚舟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任唯安也正有此疑问,只是似乎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在场,不太好问出口。 池砚舟睨了季清梨一眼:“合影。” 季清梨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跟池砚舟有过合影。 她情绪复杂的看着两人离开的画面,总觉得池砚舟最后的那一眼,藏着很多她看不破的东西。 早餐后,任唯安要去上班。 季清梨打着去送她的名义,偷偷摸摸的询问能不能看看那张照片。 任唯安以为她在拈酸吃醋,坦然的将照片拿给她看:“是那位季小姐成立培训学校时,在官网发布的跟学校师生的大合照,照片现在还挂在培训学校的官网上。” 照片拍摄于两年前,二十五岁的季清梨初次创业就成功,照片留下了她最意气风发的笑容。 季清梨没想到池砚舟口中的合照会是这张照片,抬手蹭了蹭鼻尖,尴尬的笑笑。 池砚舟站在浓密的树荫下,粗壮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深沉的暗影,却不及男人的眸色深幽。 她警惕的在防备什么? 池砚舟掏出手机:“去查查……季清梨的线索。” 既然所有的怪异都源自她,那……查查她也在情理之中。 池砚舟忽略心中那抹并不该存在的隐晦期待。 - 池砚舟去上班,何肆在医院陪伴自己的心上人,季清梨确定此次见面不会再有什么差池后,立即给闺蜜姜莱打去电话。 姜莱接到她的来电有些诧异,“池太太?” 季清梨:“我知道你季清梨的下落,我们在经三路上那家咖啡馆见一面?” 姜莱狐疑着应下来。 抱着娃娃的池乐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偷偷摸摸打电话的季清梨,歪着圆圆的小脑袋,将小下巴压在娃娃脑袋上。 她转身扣着自己的电话手表,奶声奶气的给池砚舟打电话:“爸爸,季清梨是谁?为什么你、表姑……还有妈妈,都在说季清梨?” 刚到公司准备去开会的池砚舟脚步轻顿,“妈妈说季清梨什么?” 小乐由结结巴巴的复述:“妈妈打电话……知道季清梨的下落,要在咖啡馆见面……” 池砚舟沉眸:“哪里的咖啡馆?” 小乐由:“对不起爸爸,我……我不记得了……” 池砚舟轻哄了女儿两句,侧眸看向杨特助:“季清梨的去向有线索了吗?” 杨特助:“车子驶出四方城后就去向不明,还在查。” 池砚舟淡淡:“找人跟着沈轻梨。” 这个女人自从那晚撞到脑袋后,身上就像是蒙了一层浓雾。 杨特助:“是。” 走入咖啡馆的季清梨打了个喷嚏。 姜莱比她早到,正伸长脖子等待,见到她来,没等她坐下就直接问:“我闺蜜呢?” 季清梨将脸凑近她,一瞬不瞬的盯看着姜莱:“你仔细看看我,有没有觉得熟悉?” 第十一章 捉奸见双 姜莱盯看着季清梨,很久很久。 季清梨眨眨眼睛,满眼期待的喊了一声:“阿莱。” 季清梨:“是我啊。” 姜莱眼神僵直,忽然猛的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吓了邻座一跳。 季清梨按着姜莱的肩膀,重新将她按回到座位,“那份重新拟定的合同,是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这种事情,让跑腿给你送去的。” 说着,季清梨将自己手机上的跑腿订单给她看。 在姜莱的质疑里,季清梨继续道:“桃源是我们共同的心血,我们有着近似的成长经历,所以从大学认识后,就一直很合拍,我们共同资助了很多山区的女童。 一个月前,被我们资助的陈美腰顺利考上大学,经过面试她假期在我们桃源培训学校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 季清梨说着她们二人之间才知晓的经历,有条不紊,漂亮的眉眼舒展。 姜莱看着她,心中掀起巨浪滔天,仿佛真的透过这张脸,看到内里熟悉的灵魂。 两人往昔相识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她们都是家中不被重视的女孩儿,违逆家中父母辍学赚钱的指导意见,进入大学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她们一起去打工,一起申请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一起争取奖学金。 最难的时候,两个人吃一碗泡面。 创业时,遭人白眼,被咸猪手欺负,她们住在卫生间改造的隔断房里,哭过无数个日夜,第二天又强打精神一起努力。 她们同甘共苦,共舟共济,从青涩走到小有成就,创办桃源培训学校成了女校长。 二十七年来,姜莱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刻,她却产生了动摇。 半晌,姜莱才艰涩的开口:“所以呢?” 季清梨:“阿莱,我就是季清梨。” 姜莱忽然红了眼眶,“所以为什么死了?” 季清梨掌心蜷缩握紧,听着姜莱怒吼般的质问:“所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死了?为什么还成了另一个人!” 姜莱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任何男人,在她认知里,男人多是负心薄幸之辈,没几个好东西。 可近似的成长环境,季清梨却始终对人性,对感情心怀希望,她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乐观。 两人第一次发生分歧,便是季清梨跟何肆谈恋爱。 此刻更无法接受季清梨因为何肆意外身亡。 季清梨闭了闭眼睛,“……从订婚宴离开后,我开车去邻省的路上出了车祸。” “车祸……”姜莱喃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的掏出手机搜索两省交界发现的那具无名女尸,然后一把将手机举到季清梨眼前。 姜莱的手一直在颤抖。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正要点头,余光却看到何肆口中照顾儿子病倒的祝瑶儿面色红润的挽着个男人的胳膊走进咖啡馆。 两人举止亲昵,像极了正情浓的爱侣。 季清梨当即给姜莱使了个眼色。 姜莱还没从情绪里挣脱出来,僵硬的把脸撇开,安静下来。 祝瑶儿和男人坐在季清梨的右后方。 男人刚坐下,桌下的手就放在祝瑶儿的腿上,轻佻的举动没有被祝瑶儿制止,反而得到娇嗔含情的一眼。 季清梨微微用菜单遮挡面部,听到男人是何思齐的主治医时,季清梨跟姜莱对视一眼。 婚后爱上小叔子。 给儿子看病时看上医生? 姜莱:“她是不是上学的时候还会爱上老师,军训的时候爱上军官?离了男人不能活?” 季清梨刚抿了口咖啡,就听到祝瑶儿夹着嗓子甜腻腻的声音:“小齐的身体,不移植肝脏真的没有问题吗?” 张晨:“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 祝瑶儿娇笑:“人家当然信你,只是……” 声音忽然停止,季清梨凝眸,以为自己偷听被发现,微微侧眸—— 却见两人已经互相啃起了嘴。 季清梨:“……” 祝瑶儿柔若无骨的贴靠在张晨怀中,声音带喘:“但我还是不放心,移植的话不是更好些吗?都找到合适的捐赠人了呢。” 张晨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手在她腰上流连,含笑道:“我会催促你那个小叔子去联系那个捐赠人。” 两人情意绵绵,姜莱愤怒的要起身去撕烂两人无耻的嘴脸,却被季清梨按住。 姜莱被季清梨拽出咖啡馆依旧义愤填膺,“你就这样走了?祝瑶儿那个女人是想害死你。” 季清梨:“她不见得是想我死,多半是想看我被何肆劝说捐赠肝脏时的痛苦。” 姜莱更气了:“你知道还拦着我,我这就去撕了那个贱人。” 季清梨拦住她,将方才的录音打开:“你说这个录音发出去,痛苦的人会变成谁?” “何肆知道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的被耍的团团转,会是什么心情?” “听着自己深爱的嫂子在别的男人怀里喘息撒娇,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祝瑶儿千不该万不该将她当做软柿子,妄想肆意欺凌。 姜莱闻言,气顺不少,别扭道:“你舍得何肆受到这样的伤害?” 季清梨有多纵容这个小男友,姜莱可是亲眼所见。 季清梨:“婚房他跟祝瑶儿住过了,婚床一起睡过了,我开的是培训学校,不是垃圾回收站。” 他们做初一,她季清梨做十五,礼尚往来罢了。 季清梨抬手将这段录音联系了多个大v一起发布。 短短两个小时,#知名主任医师婚内出轨小病患母亲,丧失医德,胡乱行医#的词条就挂上了高位热搜。 季清梨和姜莱转场在酒吧喝酒,刷到词条时,在主任医师张晨手下治疗的病人和家属都已经闹了起来。 生怕自己也是被胡乱行医的一员。 姜莱眼睛一转,拉着季清梨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不行,这样的大戏,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何肆这个渣男知道这一切时崩溃的表情。” “自己在医院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祝瑶儿的儿子,祝瑶儿却出去跟儿子的主治医生逍遥快活……” 姜莱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畅快。 前方红灯亮起。 季清梨耸耸肩,看向车窗外,不期然的看到并排车辆内的男人,她猛然一顿,喃喃:“池砚舟?” 姜莱已经有些醉意,拔高音调:“池砚舟?你现在的老公啊?” 季清梨想要去捂她嘴的时候,已经迟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车窗外轻弹烟灰的男人,深邃的眸光投过来。 第十二章 厉害的离婚律师 季清梨如同做贼心虚一般,迅速将头缩下去。 躲避池砚舟可能会有的眼神碰触。 醉醺醺的姜莱歪着头,狐疑的看着将头埋起来的季清梨,忽然悲伤的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现在还嫁给了一个冷面阎王,他不会虐待你吧……呜呜呜呜……” 季清梨捂着头,手背过去拽她的衣服,希望她能控制一下情绪,别哭了。 但显然跟一个醉酒的人没有什么默契可言。 姜莱想到她年纪轻轻就殒命,哭的更惨了。 哭嚎声入耳,池砚舟剑眉微不可察的轻皱,随即车窗闭合,抬手接听来电。 “池总,太太在网络上散布了何肆那个大嫂祝瑶儿跟主治医生偷情的八卦……” 尼古丁入喉,缭绕的烟雾浸染池砚舟深邃的眉眼。 池砚舟:“沈轻梨跟何肆和祝瑶儿有过不睦?” 这也是特助不理解的地方,“太太跟二人似乎未曾有过交集。” 沈轻梨虽然跟池砚舟结婚近两年,却不过是个摆设。 她连池家老宅都没有去过两次,长辈都认不全,更遑论跟何肆和祝瑶儿这种晚辈结怨。 池砚舟狭长越加晦暗,“……查查她现在的位置。” 特助:“是。” 前方绿灯亮起,季清梨乘坐的出租车被甩下后面。 出租车司机看着前方的豪车,“嚯,布加迪,车牌五个七……” 季清梨缓缓坐直身体,松了一口气。 姜莱清醒了两分:“你是不是在池家过得不好?他欺负你了?” 季清梨摇头:“池砚舟有一双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我在他跟前难免胆寒。” 怕被他送去做研究。 姜莱拍拍她的肩膀,“尽快离婚,” 季清梨:“给我找个厉害些的离婚律师。” 姜莱晕乎乎的忖度着她话语里的意思:“你怕池砚舟舍不得离婚?” 舍不得自然不会。 但季清梨觉得,对于池砚舟这样的男人而言,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有助于他的社会形象,他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也不会给世人留下闪婚闪离的印象。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 车多人多,极易造成交通堵塞,安保催促车辆不能长时间停靠。 季清梨跟姜莱还未到何思齐的病房,远远就看到主治医生张晨被病患围的水泄不通。 “张医生,听说你决定给不给病人做手术全凭心情,我儿子上周做完手术就说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请你给我们一个交代,你鼓动我们家小辈给爷爷捐献骨髓,是不是收回扣了?” “网上爆料你跟病患的女眷睡,婚内出轨,我老婆以前跟我说你不老实,我还说她想太多,你他妈是不是占我老婆便宜了?” “……” 还没见到何肆跟祝瑶儿,季清梨和姜莱先目睹了一起医闹。 姜莱:“那个祝瑶儿没有跟这个医生一起回来?” 季清梨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看到了用衣服挡脸,想要在所有患者和看客的注意力都在张晨身上时偷偷溜走。 季清梨拉着姜莱站在拐角处,大声喊道:“祝瑶儿你捂着脸干什么?你真的跟张晨医生进行了不正当交易吗?” 姜莱眼睛一转,也跟着大喊:“祝瑶儿你跑什么?你儿子不需要肝脏移植,你却让张晨医生去挖别人肝脏,你不怕遭天谴吗?!” 两人一喊,想要逃走的祝瑶儿顷刻之间也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让季清梨没想到的是,何肆竟然还没看到网上的消息,在听到祝瑶儿被困围后,从病房跑出来一把将她护在怀中。 “你们干什么?!我看谁敢动她!” “瑶儿别怕。” 姜莱:“他是傻逼吗?” 季清梨无声的点头。 姜莱:“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看到这对狗男女狗咬狗,你瞧好的。” 季清梨现在的身份不好出面,姜莱却正好可以用好友的身份,拿着网上的录音去质问。 新仇旧恨,姜莱风风火火的冲上去就给了祝瑶儿一巴掌:“就是你这个贱人要挖我姐妹的肝脏!你丧不丧良心啊,没见过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你是真不怕自己儿子真被诅咒成什么绝症啊。” 祝瑶儿认出她是季清梨的闺蜜,捂着脸哭出声:“是季清梨指使你打我?她终于肯出现了是吗?” 何肆:“姜莱你怎么能随便打……” “啪。” 姜莱反手也给了何肆一巴掌,将录音递到他面前:“叫叫叫!你跟自己大嫂偷情就算了,还被嫂子在眼皮子底下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还巴巴的给人家照顾儿子呢,你他妈就是个大傻叉,还要拖累我们阿梨被算计,要给这个贱人挖肝脏,扫把星!扫把星!” 说着,姜莱气不顺的又给了何肆一巴掌。 两巴掌全是个人情绪的宣泄。 季清梨站在人群后,默默的看着,无声挑眉。 何肆愤怒于这两巴掌,却又因录音中蕴藏的信息呆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的松开护着祝瑶儿的手:“小齐根本不用肝脏移植?” 祝瑶儿疯狂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阿肆你听我说,这是有人在陷害我跟张晨医生,我我……小齐他真的很需要季清梨的肝脏做移植手术,不然他会死的。” 祝瑶儿猛然想起什么,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全世界都在欺负她:“是季清梨!一定是季清梨她不想给小齐捐赠肝脏,所以,所以故意伪造了这段录音,就是想要害我跟张晨医生成为众矢之的啊,阿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人群后方的季清梨捏了捏手指,随后她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刘女士,现在来捉奸,众目睽睽之下手撕小三,可以为你做离婚分割财产,争取最大的利益。” 身为科室主任的原配,要防丈夫医学院的女同学,科室护士,美女药代,硕士女学生,女患者,患者家属…… 这些年,早已经身心俱疲,只等一个可以了当的时机。 十分钟后,住在医院附近的刘以玫便到了现场。 人到中年,刘以玫不算漂亮却很是端庄,她不顾医院方面息事宁人的阻拦,将手中一沓厚厚的聊天记录和亲密照抛向空中,彻底将这场闹剧推向高·潮。 第十三章 池砚舟问她要解释 围观的看客们看着打印出来的照片,上面全部都是祝瑶儿跟张晨医生互发的自拍。 张晨在工作中给祝瑶儿发胯间的照片。 祝瑶儿发送洗澡时浑身湿透的照片。 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尺度更是放在任何·平台都需要打码的程度。 刘以玫的出现将方才祝瑶儿的狡辩之语撕裂的荡然无存。 “张晨,我为你生儿育女十五年,我放弃自己的医学事业辅助你坐上科室主任的位置,你回馈我的是十五年出轨七个女人,这个祝瑶儿就是你第八个出轨对象吧。 婚内财产我八你二,女儿我带走,这是离婚协议书,是你签字还是让我继续在医院闹下去?” 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声誉,张晨没有做过多犹豫,便将祝瑶儿推出去挡枪。 “老婆,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这个祝瑶儿,是她,是她勾引我,她想要勾搭自己的小叔子,但她小叔子有未婚妻,她就想要利用自己儿子的病情逼迫小叔子去找未婚妻捐肝,想要离间他们的感情。 是她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我一时糊涂,我只是逢场作戏,我怎么会看上这样恶毒的女人……” 祝瑶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分明是你强奸我!” 祝瑶儿崩溃的大喊出声,趴在何肆怀里泣不成声,“阿肆,是他强奸我,我不是自愿的,是他,是他拿小齐的性命威胁我……” 姜莱在一旁看的畅快不已,手机上忽然跳出季清梨发来的信息:【既然两人的口供不一致,让他们报警吧】 是出轨偷情的道德污点,还是违法乱纪的刑事犯罪,警察来了,就什么都分明了。 姜莱握着手机,哪还有醉酒的混沌,激动的满脸通红,“既然你们说法不一样,那就让警察来评判看谁说的是真话,报警电话我替你们打!” 话落,姜莱分别看了一眼张晨和祝瑶儿后,举着手机,如同动作慢放一般,开始按拨号键。 张晨:“不能报警!” 祝瑶儿:“不许报警!” 两人异口同声,继而开始要抢夺姜莱的手机。 姜莱的报警电话没打出去,可医院楼下却响起了警鸣。 姜莱诧异的回头,视线越过层层看戏的人群跟季清梨对视上。 季清梨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何肆已经被祝瑶儿和张晨各执一词的争吵声弄的孩子要炸开,他茫然抬眸间,好像看到了季清梨。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追。 想要问问她最近究竟去了哪里? 为什么一直不联系他? 可何肆刚有离开的动作,就被祝瑶儿抱住胳膊。 祝瑶儿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阿肆,你不相信我吗?” 只是一个短暂的迟疑,何肆再朝方才季清梨所在的方向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已经不在。 警察来时,姜莱跟季清梨与他们擦肩而过。 深藏功与名。 看到警察,祝瑶儿更加紧张,死死的扒着何肆的胳膊不撒手。 “嗡嗡嗡嗡嗡。” 何肆胸腔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复激荡,搅得他心神难安时,手机疯狂的响起。 “他妈谁啊!” 手机那头的警员顿了顿,没跟他计较:“何肆吗?这里是历山区公·安·局,我们近日在管辖区域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何肆接听电话时,面前是警员正在询问事件起因的声音,祝瑶儿的哭声,张晨推卸责任的声音,院方想要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声音以及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的声音…… 何肆只觉得脑子要炸开,当听到手机那头的警员让他去认尸时,他暴躁的骂出声:“去认你妈的尸,想诈骗也长点脑子。” 说完,不等通话那头再说什么,他直接结束了通话。 当电话再打开,不耐烦的直接关机。 这则丑闻闹到季清梨和姜莱走到医院还能听到旁人谈论的声音。 姜莱掐着腰:“痛快!” 季清梨水润唇角笑容也很是轻快,但这份好心情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颀长身影时,戛然而止。 岁月为池砚舟沉淀下极具压迫感的深邃厚重,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场,存在感强烈。 季清梨冷不丁对上他的视线,无声的就吞咽了下口水,不是因为觊觎他融合西方深邃和东方儒雅的出众样貌,而是天然对强大事物的警惕和畏惧。 尤其是当她听到司机拿着手机,旁若无人的向池砚舟汇报自己今日所有行程的时候…… 季清梨冷汗都下来了。 “你……你监视我干什么?” 姜莱看看季清梨,又看看池砚舟,说多错多,索性闭口不言。 池砚舟神色淡淡:“在这里解释,还是回家解释?” 他看似很仁慈的给出了选择,可季清梨只从中听出了冷冽的威胁。 季清梨单手背在身后,给姜莱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走。 已经酒醒大半的姜莱见状,按着额头晃悠悠的去路边拦车:“哎呦,我……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拙劣的表演,并没有被阻止。 池砚舟深沉的视线落在季清梨脸上,长腿迈上车。 季清梨握了握掌心,心想,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一忘形就要倒霉。 布加迪车内。 季清梨一上车就开始装醉,在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前,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车内诡异的寂静。 “哧——” 平稳行驶的轿车为躲避岔路口忽然跑出来的孩童,猛的一个急刹。 装醉闭着眸子的季清梨毫无防备,一头栽向身旁的池砚舟。 不偏不倚,扑在他的长腿上。 湿热的呼吸打在他腹下。 司机连忙致歉:“对不起池总。” 这道声音让季清梨回神,她惊恐的瞪大眼睛,猛然抬起头,视线撞进池砚舟一片晦暗的眸子里。 金钱喧闹,财富低语。 成长于老式财阀的顶级掠食者,垂眸、抬眼,都是运筹帷幄的从容,让人看不穿他的情绪变化。 季清梨:“对,对不起啊,没……撞疼你吧?”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理了理被她压皱的裤管,“看来是酒醒了。” 不必等到回家再开诚布公。 第十四章 开房 季清梨还想要装醉酒,她手指刚抬按在太阳穴,就见池砚舟扫了眼车子前方。 季清梨顺着他的目光一瞥…… 是查酒驾的交警,手中正拿着测试的仪器。 池砚舟声色都寡淡,季清梨丢不起被交警戳穿扯谎的面子,抿抿唇,乖乖的把手放下去。 池砚舟如同谈判桌上肃穆凛然:“说吧。” 布加迪按序接受酒精检测,司机降下车窗配合,但这都不是季清梨需要关心的事情。 她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被老师问话的学生,“我……我其实……” 喉咙很干,还有些痒,季清梨每吐出一个字,就咽一次口水,还轻轻嗓子,却怎么都不敢说出自己借尸还魂成他老婆这件事情。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理理袖口:“既然这样为难,不如我亲自去问问姜莱小姐。” 季清梨一凛,按住他的手,四目相对,她心一横:“老公,我,我其实就是太爱你了,我,我不想失去你,我就就到处跟人取经,想要挽回你……” 她刚说两句,池砚舟就淡然的抽回手,“继续编。” 季清梨被噎住,有些颓丧,期期艾艾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强扭的瓜不甜,与其这样活成怨侣,不如忍痛分开,你放心,对外都是我的错,绝对不会影响池总风光霁月的名声。” 她将委曲求全演绎到极致。 池砚舟缄默。 季清梨觉得就算是影后级的演技,碰上这种冷暴力专业户,也要铩羽而归,她摆烂不演了。 池砚舟有本事就请个道士把她被抓了,不然她就是咬死自己就是沈轻梨了,他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季清梨反而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连串的转变,很突然,却很坦然。 就连司机都愣了下。 池砚舟将她连贯的反应看在眼底,“你是谁?” 季清梨呼吸顿了顿,她知道池砚舟一早就怀疑她了,但…… 他不可能找到证据。 “老公~”季清梨故意娇滴滴的,“人家是你最爱的老婆啊~” 司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池砚舟依旧冷寡的睨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季清梨甜腻腻的冲着他笑。 池砚舟指腹摩挲带着族徽的戒指,眸色幽深如暗渊:“张博送我跟太太去最近的酒店。” 司机愣了一下:“……是。” 马上就要到家了,忽然要去酒店? 季清梨眼皮一跳:“去,去酒店干什么?” 池砚舟淡淡道:“情趣。” 季清梨心脏狂跳,“我不去酒店,我要回家。” 池砚舟:“沈轻梨,你为了跟我上床,下药、色诱都做过……” 季清梨:“你又提那些老黄历干什么?” 池砚舟平静的看着她:“所以,听到我们要去酒店,你在害怕什么?” 如果是沈轻梨,她会激动。 听懂池砚舟的言外之意,季清梨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变得紧绷而混乱。 池砚舟手指按住她腕上的脉搏:“你在紧张。” 季清梨不知道他竟然还会把脉,忙推开他的手,警惕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司机:“池总,斗金路上有两家酒店,一家……” 池砚舟打断:“去最近的酒店。” 司机:“是,最近的是家四星级酒店,前方路口拐弯就到。” 池砚舟:“嗯。” 季清梨却无法做到他这样的淡定,脑子因为太过紧张而混乱成一团。 冷静。 季清梨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池砚舟这一定只是在试探她。 他,他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且跟沈轻梨结婚近两年都没夫妻之实,她不信…… 他开房后,会真的跟她做什么。 做出这般姿态,不过是在跟她比较究竟谁更能冷静的坚持到最后。 车子停靠在酒店门前。 司机低声提醒:“池总,到了。” 池砚舟冷峻深邃的眸子轻扫季清梨:“还不下车?” 季清梨握了握掌心,扬起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般的推开车门朝下走:“四星级酒店虽然差了点,但也一定会成为我跟老公最美好的回忆。” 池砚舟站在车旁,眸光晦暗的看着笑容满脸的女人。 季清梨主动的来挽住他的胳膊,“我们快进去吧,老公~” 她说:“这也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池砚舟本要掀开她的手,闻言,动作轻顿,“沈轻梨一向最听不得别人说起这件事情。” 他记忆里一向奇佳。 是以,池砚舟清楚记得,曾有某家的千金当着沈轻梨的面调侃他们疑似没有夫妻之实这件事情,引得沈轻梨当场翻脸。 沈轻梨对于自己只是名义上的沈太太,怨恨到了极点。 不会如她这般,能将这件事情轻而易举的吐出口。 哪怕对象是他。 季清梨笑盈盈的仰头看他:“……我跟老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快进去吧。” 给两人办理入住的前台小姐眼睛一个劲儿不停的朝两人看,“请二位出示身份证……” 季清梨猜她八成是认出了池砚舟,并没有管。 两人走入电梯的间隙,前台小姐迅速拍了张照片,然后激动的发到网上。 #池家掌权人池砚舟白天带爱人酒店寻刺激# 文字加配图,有图有真相。 博文带上池砚舟这个关键词,迅速就引起瞩目。 警局内被盘问到脸色奇差的何肆,出来抽个烟的功夫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池砚舟开房的新闻。 照片上的女人露出半个侧脸,何肆视线轻扫,一下子愣住:“……姐姐?” 季清梨那么多天不见人影,刚一露面竟然是跟他舅舅开放的消息? 一股委屈夹杂着愤恨顷刻间填满何肆的大脑,他顾不上去细读博文下面的具体内容,整个人被怒火席卷,让他狠狠将香烟甩在地上,跑着冲出警局。 一路飙车到酒店,何肆满脑子都是照片上季清梨玩着池砚舟笑靥如花,一起上电梯的画面。 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这样背叛他。 四星级酒店,大床房。 季清梨抬脚进门,心一横,忽然转身把池砚舟按在门上,做足迫不及待的轻佻模样:“老公,我们先洗澡还是先……做 第十五章 大玩夫妻游戏 池砚舟攥住她乱摸的手,漆黑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季清梨很怕他这双眼睛,仿佛任何隐匿的秘密都能看破。 可此刻是双方的博弈,她不能有丝毫的退却,媚眼如丝,美艳绝伦,如同化形的妖精,“你弄疼人家了……” 池砚舟狭长眼眸细微眯了眯,抬手将她掀倒在床上。 季清梨心跳漏了半拍,恰到好处的美人卧榻,身姿曼妙:“老公你好粗鲁~” 池砚舟抬脚,薄底皮鞋随着他脚步的逼近隐约展露红色鞋底,每一下的节拍都透着运筹帷幄的掌控。 寂静的空间内,他单手打开皮带,扯动。 季清梨顿时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池砚舟他……他……真要跟她上床?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扯下的皮带握在手中,透着病态的危险,“害怕?” 他长身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不该是……期待?” 季清梨的注意力全然被他把玩在手中的皮带牵引,生怕他下一秒就朝她身上抽过来,她怎么都没想到池砚舟是这个小众的癖好。 “我……更喜欢当主·人。” 季清梨大着胆子夺走他的皮带,相较于被抽,她可以克服一下心理障碍,抽他。 池砚舟狭长眼眸眯了眯,“你想打我?” 季清梨葱白的手指摸向他的脸,因为紧张,手都有些颤抖,“我爱你,愿意满足你的一些小癖好。” 池砚舟削薄唇瓣噙上一抹残忍弧度,“咔哒”一声,他卸掉了季清梨摸过来的手。 季清梨尖叫痛呼一声:“啊!” 好疼。 季清梨冷汗一瞬间滚落,跟他博弈的理智瞬间消失,“王八蛋!” 她的痛觉神经一向比别人灵敏,痛感也更加强烈,没成想都借尸还魂了,这个毛病还存在。 池砚舟大掌猛的掐住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如同攥住一朵轻易就能被摧毁的娇花:“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就带着这个秘密去死。” 季清梨想一个人绝不可能有第二次借尸还魂的机会,所以生死面前,所有对于强大者的恐惧,都被求生欲打败。 季清梨用皮带勒住了池砚舟的脖子,小脸憋得通红,“放……开……我。” 她不信池砚舟这样金贵的性命,会拿来跟她冒险。 池砚舟眸色深深的看着面前这个敢跟她以命相博的女人,处之泰然到仿佛脖颈之上的威胁不曾存在,“你不是她。” 沈轻梨没有这个胆子。 季清梨无暇顾及他究竟在说什么,趁他分神时,猛的咬上他的手,脚踹他裆部,在池砚舟下意识避开时,她跳下床,撒腿就跑。 这个婚就算是暂时离不了,她也要远离池砚舟这个冷面阎王。 “咔。” 季清梨用力的拽开房门,捂着脖子,头发散乱的冲出去。 却一头栽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惊慌中的季清梨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猛的被何肆抱在怀里。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不回消息?” “这些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姐姐……” 最后一声“姐姐”,满含他被忽视的委屈。 以往季清梨就算是工作再忙,也不会超过三天不联系他。 而今天距离他们在订婚宴的见面,已经过去好几个三天。 季清梨抬手要挣脱他的怀抱,身后却传来威压极重的脚步声,而沉浸在再一次见面中的何肆也看到了大床房内的池砚舟,以及…… 房间内凌乱的床铺,池砚舟解下的皮带和他的衣衫不整。 何肆再垂眸看着惊惧又同样发丝凌乱的季清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舅舅你……你怎么能觊觎自己外甥的未婚妻!” 铿锵有力的质问,满腹悲愤。 何肆一把将季清梨推到自己身后,对着池砚舟怒目而视。 骨子里对于池砚舟的恐惧,让他没能做出挥拳上去的举动,唯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被何肆护在身后的季清梨愣了下。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数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头发半遮面,本就有些相似的眉眼给了何肆错觉。 但此刻,她没打算纠正,她准备偷偷溜走。 池砚舟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黑压压的眸子落在何肆脸上:“你确定她是你的未、婚、妻?” 这话是问何肆的,可季清梨却心中一凛。 池砚舟,难道真的发现了什么? 何肆义愤填膺:“小舅舅是觉得我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认识?小舅舅你都结婚了,却背着舅妈来……来对我未婚妻施暴,今天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也要向,向季清梨道歉。” 池砚舟冷冷睨着何肆,一语双关,“你确定她是季清梨?” 如果他因为跟季清梨的交际少而产生错觉,那何肆呢? 何肆以前从没将沈轻梨错认成季清梨过…… 何肆没听懂池砚舟的话里有话,季清梨却听懂了,她心脏狂跳,果然,果然还是怀疑到她身上了。 池砚舟此人,当真是智极近妖。 何肆将身后要逃走的季清梨拉过来,“小舅舅你究竟还要狡辩到……” 质问的话语在何肆彻底看清楚季清梨面容的那瞬,狠狠卡在嗓子眼里。 何肆快速的眨动了两下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舅舅妈?” 季清梨皮笑肉不笑:“大外甥,我……跟你舅舅,刚刚……在玩夫妻游戏……” 季清梨长发遮挡住脖子上的掐痕,池砚舟脖子上被皮带勒出的痕迹却醒目的落在何肆眼中。 何肆震惊无比,他做梦都没想道会撞见池砚舟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难怪会特意跑出来开房。 原来是为了寻求这样的刺激。 “舅舅你……” 季清梨觉得自己跟池砚舟是没什么平静日子过了,既然已经被怀疑,索性直接朝池砚舟身上泼脏水,让他一时半会腾不出时间收拾她。 季清梨看着走廊那边几号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泫然欲泣道:“大外甥你还不知道吧,你舅舅池总,就喜欢挨鞭子,他三天两头都胁迫我用皮带、鞭子抽他,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第十六章 池总玩的真花~ 季清梨刻意的晃动自己被卸掉的那只胳膊,哭的好不可怜,“就因为觉得我打的不够使劲儿,就把我胳膊卸掉……” 池砚舟这张脸是财经杂志的常客。 他在商业上凡有动作便会被诸多解读其中深意。 是以,当季清梨喊出“池总”二字时,走廊内的客人一早就驻足停留,原以为只是普通八卦,未曾想竟然会这般劲爆。 一时之间纷纷拿起手机想要留下影像,好大作谈资。 何肆的震惊都写在脸上:“舅舅你……你……你……” 在何肆有记忆开始,自己这位小舅舅便像是不曾沾染任何情欲的得道圣僧,无情道的谪仙,却原来私下里截然不同。 池砚舟长身玉立,不动如山,漆黑眼底浸染晦暗之色,沉冷的看着朝他泼脏水的季清梨。 “过来。” 季清梨怎么肯,梗着脖子拒绝:“不。” 她抽抽鼻子,“池总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承受不来你这种……再者,再者你外甥还在这里呢……” 季清梨将何肆拉出来,想要转移重点。 何肆刚要开口,手机忽然接连的震动响起,是祝瑶儿的来电。 季清梨此刻离何肆极近,是以,她清晰的听到了手机那头祝瑶儿的哭诉。 “阿肆你去了哪里?我已经把张晨诱·奸我的证据拿给了警方,张晨他疯了,他在警局就对我动手,我好害怕,呜呜呜呜……” 季清梨的哭声压不下手机那头张晨的叫骂声,“婊子,那是你偷拍的视频,是你说想要玩情趣,警察,警察同志那视频不能做数,那都是这个婊子诱导我玩强奸游戏才拍下来的!” 祝瑶儿哭:“张晨你要是个男人就敢做敢当,你真无耻,这种话竟然都能说出来,呜呜呜呜……” 张晨厉声:“警察同志这个婊子嘴里没有实话,你们想想他连勾引自己小叔子,让自己小叔子去挖未婚妻肝脏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先不说她儿子不用移植肝脏也能活,就说她自己,她自己的肝脏也能跟那孩子匹配,这个你们可以去查!” 这一出狗咬狗,从医院咬到了警局。 季清梨看着何肆紧紧握着手机,骨骼和皮肉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 何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瑶儿他说的……” 何肆质疑的话语刚开口,祝瑶儿仿佛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诽谤污蔑”,甘愿以身犯险。 她哭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自己给小齐捐肝脏!就算是我死在手术台上,也要留个清白的名声,我现在就去医院,如果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阿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照顾好小齐呜呜呜呜……” 何肆听着她决然的话语,心脏一沉:“瑶儿你别做傻事,你……” 祝瑶儿没等他说完,就哭着结束了通话。 何肆神情慌乱,喃喃:“不行,瑶儿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一场手术,我要去阻止她,我……” 季清梨起唇想要讥讽他千万别去太快,不然祝瑶儿的戏台子都搭不好,挺尴尬的。 但眸光轻眨间,季清梨决定去坐实祝瑶儿给亲儿子捐肝脏的行为。 “我跟你一起去。” 抬脚要走的何肆闻言愣了下,“舅妈你……” 季清梨:“我去接胳膊。” 顺便,去成全祝瑶儿的倾情演出。 何肆下意识的去看池砚舟,却被季清梨拽着去了电梯。 池砚舟眸色幽暗沉寂,拿起手机,“处理掉这层楼拍摄者的手机,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八卦传扬出去。” - 车上。 何肆看着坐在身旁的舅妈,一股不该有的熟悉感蔓延。 他一边暗道自己的鬼迷心窍,一边担忧着祝瑶儿的安危,分神着丝毫没有留意到岔路口窜出来的小电驴。 “刹车!” 在快要撞上时,季清梨猛然拔高音调。 几乎是瞬间,何肆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先踩下刹车。 车子堪堪在距离小电炉不足一米的位置停下。 刹车的惯性让季清梨的身体猛然前倾又重重的摔在椅背上,她的胳膊顿时更疼了,薄汗在额头溢出。 何肆忙关心她的情况。 “开你的车,别分心。” 季清梨推开他的手,从储物盒内拿出盒泡泡糖咀嚼着分散自己对胳膊疼痛的关注。 重新挂档的何肆狠狠一怔:“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糖?” 那糖是季清梨放的,也只有她爱吃。 季清梨咀嚼的动作轻顿,而后波澜不惊的扫了他一眼,“随便找的,不能吃?” 何肆挠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涌上来,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的将车开到医院。 季清梨先找医生接上了自己的胳膊,然后这才闲庭信步般的去找何肆和祝瑶儿。 毫不为意外的,等她慢悠悠的走到了,祝瑶儿这个扬言要移植肝脏自证清白的当事人,还在走廊跟何肆纠纠缠缠的没个结果。 祝瑶儿:“阿肆,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救,就算让我付出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何肆抱住祝瑶儿:“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小齐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答应过,以后会陪在我身边,再也不会丢下我。” 季清梨面无表情的拍下两人搂抱在一起情深意浓的画面,转手发给了何母。 就算何青陆亡故,祝瑶儿现在对外还是何肆的大嫂,两人大庭广众之下的举动,无异于是让何家的颜面扫地。 何母看到照片,险些气到高血压发作。 “这个害人精,害死了我的大儿子不够,现在还要毁了我唯一的儿子!” 何母第一时间给何肆打去电话,何肆接连挂断了两个,当第三通电话响起时,何肆到底是接听了。 可这通电话不是何母打来的,而是警局。 “何先生,我们这里是历山警局,前不久给你打过电话,请你尽快来警局一趟,配合我们调查一起在两省交界处发现的……” 何肆以为还是母亲的电话这才接听,听到是骚扰电话,咒骂出声:“有完没完!谁他妈有时间去什么警局,给老子滚蛋!” 警员被劈头盖脸咒骂一通,沉了沉气息:“何肆,事关你的未婚妻,请你来趟警局配合我们的工作。” 第十七章 去认尸 祝瑶儿趁何肆接听电话的间隙,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跑去手术室的方向。 何肆再也顾不上去听手机那头究竟又说了什么,快速挂断通话去追祝瑶儿。 季清梨缓步跟过去,祝瑶儿正在手术室前大闹。 她拽着医护人员的手,情绪激动:“我要手术,请你们现在就用我的肝脏给我儿子做移植,现在我就要做手术。” 医生待会儿还有手术,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耽搁:“女士,请你松开手,如果需要移植请找孩子的主治医生,术业有专攻,你的情况我并不了解。” 医生打量着祝瑶儿价值不菲的穿着,也像是个经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能做出随便抓个医生就来做移植手术这种事情? 一旁的护士也在劝说,话说的很清楚:“女士,我们刘医生还要准备下一台手术,她是妇产科医生,术业有专攻,请你找相关的医生商讨手术。” 祝瑶儿却仿佛没听进去,“给我手术,我现在就要手术,既然手术室空着为什么不能给我手术?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她说着就要跪下,看的医护人员万分无奈,连忙扶住她。 季清梨嗤笑,祝瑶儿就是因为知道无法手术,才会这般声嘶力竭的作秀。 装傻,装天真这是祝瑶儿一贯的做派。 在何肆心疼的抱住激动的祝瑶儿,安抚她的情绪时,季清梨替祝瑶儿找来了可以做肝脏移植的医生。 “李医生,我这个外甥媳妇儿想给孩子捐肝脏,但是脑子不太好没什么常识,就麻烦你了。” 李医生因着她是池太太的身份,态度很是温和:“您放心,既然是您的亲戚,我一定用心,既然做过匹配的查验,三日内,就可以安排手术。” 季清梨微笑的看向满脸泪痕,此刻已经僵住的祝瑶儿,“外甥媳妇儿救子之心如此急切,想必不会临阵脱逃?” 祝瑶儿被架在那里,已经不得不应下。 但只要不是立马做手术,她就一定有办法不躺上手术台。 想到这里,祝瑶儿擦干眼泪,为母则刚般道:“当然,如果可以我更希望马上就能手术,救我的孩子。” 季清梨笑容扩大,“既然这样,李医生,那就安排在明天吧?” 祝瑶儿失控尖声:“明天?” 季清梨似笑非笑:“你这口吻是……不方便?” 她前面演的太急切,忽然转变态度,不单是李医生,就是何肆都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祝瑶儿:“舅妈为什么这样针对我?我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不方便?” 季清梨就等她这句话,“既然这样,那就办住院手续吧,李医生我出钱给我这个外甥媳妇找个最身强体健的护工照顾她,免得她……今晚有什么……需要。” 这话就差直接说——别让她跑了。 李医生从医多年,什么情况没见过,闻言也顷刻就懂了季清梨话语的意思,“池太太放心。” 祝瑶儿握紧手掌:“不敢烦劳舅妈费心,护工我可以自己找。” 季清梨笑:“不麻烦,做舅妈的给小辈提供一点帮助,都是应该的,外甥媳妇儿难不成是瞧不上我的善意?” 何肆见阻拦不住祝瑶儿的捐肝行为,叹息一声:“瑶儿,既然是舅妈的好意,你就收下吧,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祝瑶儿所有拒绝的话都季清梨四两拨千斤的堵了回去,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季清梨看着祝瑶儿吃瘪的模样,心下冷笑。 池砚舟站在远处,眸色幽深的将季清梨对祝瑶儿的敌意尽收眼底。 “嗡嗡嗡。” 表姐任唯安的电话打到池砚舟的私人手机上,“砚舟,何肆的电话打不通,我现在需要联系上他来警局认尸。“ 池砚舟呼吸变得极轻,他问:“认什么尸?” 任唯安:“目前他的未婚妻季清梨是符合无名女尸的失踪者之一。” 终究还是亲耳听到这个回答,池砚舟握着手机的手掌收紧:“之一?” 任唯安:“是,现在共有三个符合的女性,其余两个已经联系他们的亲人来认尸,季清梨的家人联系不上,只有找何肆前去。” 池砚舟垂下眼眸,许久,这才艰涩道:“……好。” 数分钟后,池砚舟脚步稳健的走到何肆面前。 何肆看着池砚舟,就想到他在酒店的旖旎事件,眼神闪了闪,这才开口喊道:“舅舅。” 池砚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季清梨跟一起案件有关,刚刚我就到警局的电话,你现在过去一趟……” 祝瑶儿插嘴:“案件?季清梨她难道是携款潜逃了?” 季清梨眼皮轻跳,眯了眯眼睛。 何肆:“你说什么?” 祝瑶儿咬咬唇,这才欲言又止道:“其实……我原先就听说季清梨创办的桃源培训学校有些税务问题……” 祝瑶儿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不期然对上季清梨冰冷的视线,她一怔,无端的有种脊背生寒的错觉。 “舅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季清梨冷笑,没有理会。 何肆挠头,“我再给季清梨打个电话,就算真是税务出了问题,她躲着就能解决了吗?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季清梨讥讽的看着说的情深意重的何肆,如果他松开此刻还搂着祝瑶儿的手,或许能让他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何肆一通一通电话打过去,依旧如石沉大海,他的神情也越加的烦躁。 祝瑶儿还在一旁说着税务的问题。 季清梨听的实在厌烦,正要开口,却听到池砚舟的声音:“池太太觉得,如果一个人一直联系不上,也并无出境记录,忽然的人间蒸发,会是什么原因?” 被提问的季清梨捏了捏手指,声音平静,“可能……死了吧。” 池砚舟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 祝瑶儿眸光快速闪动,因为被迫要做肝脏移植手术的坏心情忽然沾染上喜悦,死了? 如果季清梨真的…… “嘭。” 何肆拨号的手机从掌心滑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晰响声。 第十八章 池砚舟强迫季清梨 他脸色一瞬间苍白,忽然发火。 “你胡说什么!姐姐只是到外面出差,她只是出差!出差忙的时候联系不上而已,这他妈再寻常不过,你瞎说什么!” 厉声引来不少经过人员的侧目。 季清梨平静的看着无端发疯的何肆。 何肆冷静下来,可心中的无名之火却没有办法宣泄,他恨恨的一甩手,连祝瑶儿的呼唤都略过,快步跑走。 像是急于去求证,又像只是怕自己继续失控。 何肆的离开给了祝瑶儿离开医院的理由,“阿肆,等等我。” 她喊着何肆的名字就要追过去。 季清梨给已经等候着的护工使了个眼色,身材高大健壮的女护工便一把架住了祝瑶儿,“这位女士,术前可不能乱跑,今晚你也不能再吃喝,要清空肠胃,免得手术时出现危险……” 季清梨一扫方才的低气压,扬起灿烂的笑容,“大外甥媳妇,手术是大事,就别任性了,你也不想单独孩子的健康?” 祝瑶儿:“舅妈说的是,我只是……比较担心阿肆。” 季清梨笑容不变:“相较于何肆,你还年幼的儿子更需要你的关心,不是吗?” 祝瑶儿只有点头。 季清梨拿出长辈的姿态恶心她:“既然这样,就跟护工去病房吧,别让我……跟你舅舅还要为你继续操心。” 看着祝瑶儿被护工带走,季清梨心中的沉闷散了不少,她看都没看池砚舟,扭头就要走,却被男人叫住。 池砚舟:“方才表姐打了电话让过去认尸,既然何肆走了,你跟我过去一趟。” 他声音很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季清梨闻言却一阵毛骨悚然。 没有哪个正常人可以去直面自己的尸体。 “我不去。” 她直接拒绝。 可她的意见被池砚舟直接忽略,将她径直带上车。 去警局的路上,季清梨显得坐立难安,她在报道中已经大概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如何的面目全非,怎么还能亲眼去认尸。 “我跟季清梨不熟,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池砚舟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无妨,你跟着我。” 季清梨心下烦躁,开口难免夹枪带棒:“你跟她很熟吗?你一个做长辈的,还是男性长辈去认尸,传出去,你不要名声,人家总还是要。” 池砚舟侧眸睨着她。 季清梨梗着脖子:“你看我,你这个行为也很猥琐,人家都死了,还有败坏别人名声的嫌疑。” 池砚舟淡淡:“消息传不出去。” 季清梨恼了,正要继续驳斥他,车子已经停在警局门口。 任唯安就在门口等他们。 看到季清梨跟池砚舟一起下车,任唯安微顿,继而轻笑,“你还是那么严谨,倒显得我考虑不周,带着老婆过来,的确是能避避嫌。” 季清梨闻言愣了愣。 两人跟着任唯安朝停尸间的方向走,季清梨听着任唯安介绍尸体的情况,脚步很沉很重,她浑身的汗毛顷刻间都要竖起。 几次给自己做心理预设,可到底是无法过心里那关,“表姐,我……想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进去吧。” 说完,也不等任唯安反应,季清梨掉头就跑。 任唯安狐疑的看着她的举动,“她这是……”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徐徐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晦暗:“……恐惧。” 任唯安以为是害怕尸体,点头:“人类天然恐惧同类的尸体,她一个小姑娘会害怕也在所难免,我们先进去?” 池砚舟没有解释,长腿迈进停尸间。 季清梨的尸体在车内经过长时间的燃烧,被发现时,就已经只剩下焦炭般的黑骨。 任唯安:“身上没有明显的特征……” 池砚舟长身站在尸体前,神情肃穆,“季清梨,身高167,右手中指因为常年握笔有轻微变形,希腊脚型,大脚趾和二脚趾有磨损,是少年时期穿不合脚的小鞋导致……” 他口述着能用来辨别尸骨的痕迹。 任唯安进行了详细的记录和分辨,在他声音停下后心情有些复杂:“砚舟,你为什么会清楚这些?” 就算是至亲之人,都很难这样详细。 这些描述不带任何隐私性,却需要一个人极其细致的观察。 而他性子薄凉,无关紧要之人向来吝啬多看一眼。 池砚舟没有回答,只说:“有结果后,通知我。” 见他这般,任唯安也没有继续追问,“你说的我们都记下来了,只是尸骨在从崖底打捞上来时有残缺,你说的体征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池砚舟点头,走之前,深深的注视那具尸骨很久,很久。 久到他这样一个寡冷的人,需要被警方的人提醒离开。 - 季清梨从警局出来,就被姜莱叫去喝酒。 “快来,你给我入股的那个健身房马上就要开业了,我健身教练都招聘好了,今天一起聚餐,身材好的不能行……” 季清梨刚到,就被几个穿着清凉的健身教练围起来,荷尔蒙漫溢。 姜莱凑过来:“怎么样?身材各个都不必何肆差,哪个都能让你无聊的时候解闷儿,你在何肆身上花的精力和钱,足够五个帅哥心甘情愿给你提供情绪价值。” 说着,姜莱就招呼健身教练们道:“今天你们谁能哄我姐妹开心,工资翻倍。” 几乎是刚话落,健身教练们就围了上来。 喂酒的,喂水果的,展示自己强健体魄的,一展歌喉的,还有跳舞的,孔雀开屏一样的试图吸引季清梨的注意。 年轻,身材好,各个长得也都周正,任何女人被簇拥着哄着,都很难不开心。 季清梨被这么一打岔,险些在停尸间目睹自己尸体的沉闷心情渐渐得到平复。 她喝了不少酒,中途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 有个叫肖智的健身教练最爽朗爱笑还有两颗虎牙,跟何肆差不多的年纪体贴的来扶她。 肖智:“姐姐,我送你过去,在外面等你。” 季清梨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脚下不稳,被肖智稳稳扶住腰肢。 池砚舟被几名老总簇拥着来参加个局,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长廊搂抱的两人。 两人正好挡在路中间,一名老总风趣的委婉出声提醒:“这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赏心悦目,两位小同志可否借个光?” 季清梨顿了顿,回头视线越过几位老总,自动对焦般对上池砚舟幽微的目光。 第十九章 夫妻被扫黄 季清梨推开身边的肖智,素白的手指指向池砚舟,醉醺醺道:“我要这个陪我。” 这个,今晚最赏心悦目。 既然是找乐子,放松心情,自然要选最好看的那个。 肖智:“姐姐,你喝醉了,这个不是……” 健身房里的人…… 可他劝解的话还没说完,季清梨已经晕乎乎的朝着池砚舟去了。 几位老总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阻拦池总的这场艳遇。 池砚舟风光霁月的站在那里,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俊朗却又疏离。 季清梨手撑在他胸口,结实、宽厚,“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老总们:“……” 这么漂亮的姑娘,搭讪的方式倒……质朴。 池砚舟深邃眉眼低垂,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胳膊又想被卸掉?” 话语里的熟悉意味,让老总们反应过来是熟人,极有眼力劲儿的腾出时间和空间,径直前往包厢。 肖智眼见美貌的金主姐姐眨眼间换了心动对象,不甘心的上前:“姐姐,还是我陪你……” 季清梨摆手让肖智离开,“我被弟弟伤过,换口味了。” 现在也不喜欢听到姐姐这个称呼。 不等肖智再争取,季清梨葱白的手指拽着池砚舟的领带,牵宠物似的,就将他牵到一空置的包厢。 池砚舟眸深似渊,不见底色。 他抬手要给司机打电话,将这个醉鬼拖回别墅,但刚拨号,就被季清梨堂而皇之的夺走,随手就丢进一旁的鱼缸。 季清梨慷慨大方道:“我明天赔你最新款的。” 她眨眨眼睛,伸手去摸他腰腹,兀自喃喃:“你身材样貌都出众,刚才围着的健身教练里,我怎么没注意到你?” 池砚舟听明白了,她从警局偷跑出来,是来找乐子。 当真是,好生有本事。 池砚舟冷冷掀开她的手,却听到“咔哒”皮带解锁的声音在寂静包厢内响起。 季清梨的手已经摸到他的皮带,正晕乎乎的研究,被他冷不丁甩开,顺手便将他皮带扯了下来。 西装裤脱落,露出绑在大腿上用来固定衬衫的衬衫夹。 本是很常规的男士穿搭小技巧,可以时时刻刻保持衬衫不随着动作变形,但季清梨没见过。 她此刻看着,觉得很涩情。 被酒精侵袭的大脑此刻反应过来,“你不是今天的健身教练。” 她指着脸色铁青弯腰捡西装裤的池砚舟,“你是会所的男模。” 顿时,弄掉他裤子的愧疚荡然无存。 池砚舟冷冷的整理裤子,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沈、轻、梨。” 季清梨撇嘴,“我叫……” “砰。”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扫黄的警察接到上级指令,突击检查,看着裤子半脱的池砚舟和一脸红晕的季清梨,挥手就将他们铐起来。 季清梨茫然的看着手上的银镯子,发现包厢外已经抓了不少人。 当两人被同其他男女一同扣上警车时,池砚舟长身玉立向警察提出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 警察扫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回警局再说。” 池砚舟鲜少有过这般丢脸的时刻。 季清梨压着嗓音,用她醉酒后自以为低声,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在池砚舟耳边开口: “没事,我出去的时候会记得也捞你出去。” 警察警告:“老实点,想出来就配合调查。” 季清梨抿唇闭嘴。 在警车红蓝灯光的频闪下,十几号人被带去警局。 审讯前,池砚舟这张脸,这通身的气质太过突出出众,有人暗中向他询问价格。 池砚舟面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季清梨伸出胳膊挡在二人中间:“他是我包养的人,现在有主,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问价的女孩儿也不含糊,“你的损失我全出,还额外给你一倍的补偿,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季清梨醉醺醺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有点眼熟……” 不单是季清梨觉得眼熟,问价的女孩儿也觉得季清梨和池砚舟都很眼熟,但她也喝了酒,一时脑子卡壳,怎么也想不起来。 女孩儿是个犟脾气,越是想不起她就越努力的去想,直勾勾的盯看着池砚舟。 季清梨也顺着她的目光,歪头去看池砚舟。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了握,胸腔震动,从喉咙里挤出女孩儿的名字:“池、欢。” 这让人后背生寒的音调,池欢陡然就打了一个哆嗦。 “小,小叔!” 池欢顷刻间酒醒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池欢小脸煞白,眼神乱瞟的发现了季清梨,也认出了季清梨的身份。 于是下意识的就躲在季清梨身后:“舅妈帮帮我。” 季清梨迷朦的眸子看看池欢又看看池砚舟,“舅妈?我还没结婚呢。” 池欢拽着她的衣角,“舅妈你糊涂了,你都跟舅舅结婚快两年了,我们我们还见过。” 季清梨觉得这个小姑娘怪里怪气的,“你为了去睡我点的男模,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 池欢听她提起这茬,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全然不敢去看池砚舟此刻的模样:“我我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我回去就写八百字检讨。” 她这个小叔比她爸还恐怖,她怎么会惹上这个冷面阎王。 季清梨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池欢身上,池砚舟趁她醉趁她分神,没有任何预兆的喊出她的名字:“季清梨。” 出于惯性,被忽然叫到名字的人,会下意识停下动作寻觅声音来源。 池砚舟深邃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季清梨。 季清梨听到自己的名字,晕头转向的晃晃悠悠的看向池砚舟,她扑簌簌的眸子眨动,有些疑惑有些疑问。 池砚舟脚步朝她逼近:“季清梨。”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唐,但池砚舟信任自己的直觉。 池欢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怀疑自己的酒还没有清醒的彻底,不然她怎么会听到舅舅对着舅妈喊其他女人的名字? 季清梨:“你这个男模长得好,身材好,还挺用心,连我的名字都……” 第二十章 老公你是要跟我玩情趣嘛~ 池砚舟指腹捏压指关节,看着季清梨抬手来摸他的脸,未曾阻拦。 季清梨原本摸向他侧脸的手忽然转了方向,落在他肩上,“呕……” 她吐了。 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自证身份的话语中断。 池欢躲远,小心翼翼的去看被吐了一身的池砚舟,不敢想有洁癖的小叔会露出什么样要杀人的表情。 杨特助急匆匆的带着律师来保释两人时,看到的就是池总裁被吐一身的狼狈画面。 而造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脑袋往池砚舟肩上一搭,睡着了。 有洁癖的池砚舟下颌紧绷。 池欢也被杨特助一起从警局捞出来,回到静园大气不敢喘,逃也似得找了客房休息。 季清梨被池砚舟寒着脸丢给佣人照料,他洗了五遍澡才走出浴室。 夜色幽深。 池砚舟端着酒杯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季清梨昏睡前的话。 池砚舟是科技界的领军人物,每年花在科研方面的资金以百亿计算,他也从来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 池砚舟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但…… 这苍茫人世,总有科技尚未抵达的领域…… 翌日。 季清梨被手机铃声吵醒,头痛欲裂。 她眉头紧皱揉着太阳穴,接听。 护工急切的声音清晰透过电波传到季清梨耳中:“池太太不好了,我刚刚去上趟卫生间的功夫,那个祝瑶儿就跑了。” 季清梨手指轻顿:“跑了?” 护工:“是,我现在就在医院门口堵着,她应该还在医院某处躲着。” 季清梨闻言乐了,“做得好,给你加工资,现在你让医院广播找人,记住指名道姓,至于怎么说把她逼出来,就全看你的本事。” 祝瑶儿敢跑,她就要让祝瑶儿颜面扫地。 护工听到加钱,笑得合不拢嘴:“池太太放心,我保管一点面子不留。” 季清梨很满意,当即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 心满意足的坐起身,季清梨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压下去,余光却扫见床边站了个人。 季清梨笑容顿时一僵,视线缓缓上移。 四目相对的是一瞬,被季清梨睡了一夜后忘却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来。 她把池砚舟当成出卖男色的模子哥,脱了他的裤子,害他被扫黄进警局,然后吐了他一身…… 季清梨脑中的弦绷紧,不能认。 昨晚的事情权当酒后断片最好,“我……昨晚我怎么回来的?我喝醉后一定麻烦你了,谢谢老公照顾我。” 嘴甜些,总没有错。 池砚舟淡漠:“我不跟晚辈计较。” 晚辈? 季清梨呼吸一滞,果然是酒后误事,再次加重了池砚舟的疑心。 几个瞬息的平复,季清梨再抬眼已经是言笑晏晏:“老公……你这是在跟我玩新的情趣吗?我扮演小辈?” 门口经过的佣人:“……” 池砚舟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季清梨。” 季清梨抓了抓长发,装傻:“老公,虽然我们夫妻关系不太和谐,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老婆,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不合适吧?” 季清梨换了身衣服,“我这个做长辈的还要去医院关注一下小辈做手术的事情,就不陪你用早餐了。” 说着,她浓密长发随手一挽,就走出了卧室。 离开静园的那瞬,季清梨长松一口气,去往医院的路上联系了自己的离婚律师,催促对方加快进度。 季清梨抵达医院时,祝瑶儿已经被护工找到。 经过护工的大嗓门广播,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祝瑶儿信誓旦旦给自己儿子捐赠肝脏,却又临时反悔,置孩子安危于不顾。 祝瑶儿丢尽脸面,正拿着手机跟何肆哭诉,“……我不明白为什么舅妈要找来护工这样对我,我明明,明明只是今天早起后就开始难受,不适合手术,却要被这样胁迫……” 季清梨来的路上就知道何肆现在被母亲拘在家中,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所以抬了抬手就让医护人员开始术前的准备工作。 手术同意书是她祝瑶儿自己亲手签的。 也是她自己口口声声为了自证清白,愿意给儿子做移植,现如今季清梨不过是成全她的一片爱子之心。 换手术服时,祝瑶儿还想要趁机离开,被季清梨一把按住手腕,推回去。 “外甥媳妇儿,你儿子已经躺在手术室了,你现在离开,是想害死他?” 祝瑶儿愤恨:“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你要这样对我步步相逼?!” 步步相逼? 季清梨冷笑,不过是以牙还牙的反击,就成逼迫了? 那这不过是开始。 季清梨给祝瑶儿理理头发,姿态温柔声音却冰冷,“术前需要保持心情平和,别激动。” 日后,有你激动的时候。 季清梨亲自监工,祝瑶儿到底还是如期被推进了手术室。 季清梨站在手术室外,心中畅快极了。 何肆急匆匆赶来时,祝瑶儿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开肠破肚,他就算是想要叫停,也都迟了。 何肆从护士口中听到手术在收尾,气急败坏的看向季清梨:“为什么要逼她?她身体那么不好,术后身体更差怎么办?你这跟公然杀人有什么区别?!” 对于祝瑶儿的担忧,让他口不择言,“难怪舅舅不喜欢你,你真恶毒。” “啪。” 季清梨一巴掌狠狠甩在何肆脸上,“嚷什么?不知道手术室外保持安静?” 何肆恼羞成怒:“你!” “啪。” 季清梨反手又落过去一巴掌,“跟长辈说话用敬语,另外,她当妈的不做移植谁做?” 何肆此刻怒火滔天,却碍于她是自己名义上的舅妈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母亲的身份不是你逼迫她做手术的理由,而且,医生也说了,小齐的病情不是一定需要做手术,你这就是在杀人!” 季清梨冷笑:“既然不是一定需要移植,你们千方百计的找季清梨做捐赠做什么?何肆,你爱祝瑶儿,就该挖自己的心肝为她赴汤蹈火,你开膛破腹挖出来当垃圾都没人在意,可你凭什么慷他人之概?!” 何肆看着面前的女人,仿佛看到季清梨在质问他,他踉跄的后退,喃喃着给自己解释:“我没有,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可以不捐赠,我只是想……你身体好些……” 第二十一章 被她吸引,心不由己 季清梨冷笑:“你们何家不缺钱,你怎么不给贫苦百姓撒钱?身体好就该为你伟大的爱情捐肝挖心?只有她祝瑶儿的命是命,旁人就是阿猫阿狗活该去死吗?!” 何肆被她责斥的面上无光,不愿意承认自己理亏,便只能拔高音调的反驳:”手术没有风险,怎么会死!” 季清梨反唇相讥:“既然没有风险,你在这里吵嚷什么?她祝瑶儿又不会死,做了手术又如何?” “你……你……” 何肆被堵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辩驳。 两人之间气氛冷凝。 何肆忽然自嘲一笑,“我竟然会把你错认成是她,她才不会如你这般咄咄逼人……” 这该是季清梨两辈子听过的,最荒唐的话语。 “嘀。” 手术室的门打开,祝瑶儿被医护人员退出来。 麻药还没过,祝瑶儿只能迷朦的眯着眼睛,大脑无法运转,让季清梨想起濒死的鱼。 何肆看到祝瑶儿,便再顾不上跟季清梨唇枪舌战,留下一句:“舅妈好口才,现在手术结束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话落,便同医护人员推着祝瑶儿准备回病房。 季清梨胸口堵的难受,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没脑子的男人可爱。 季清梨被气笑了,被自己以前花费时间在这么一个愚蠢的男人身上气笑了,“的确如此,这不是人还活着,大外甥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嫂子。” 何肆嗤笑一声,仿佛她的叮嘱是多余的废话。 季清梨看着何肆推着祝瑶儿的病房离开,眼圈忽的一阵强烈的眩晕。 低血糖犯了,季清梨忙伸手到包里找巧克力,单薄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晃晃。 躲在拐角处听墙角的池欢见状,快步跑过来,将自己的糖递到她唇边:“婶婶,糖,先吃颗糖。” 季清梨就着她的手张开嘴,等眼前的漆黑散去,疑惑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小姑娘,“池欢?你怎么在这里?” 池欢“嘿嘿”笑了两声,“我……我醒来以后本来是打算趁小叔不注意偷跑的,但是看到你鬼鬼祟……嗯,我是说,看到你出门了就顺便来看看……” 季清梨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声,对于池欢跟踪自己的行为也没有追究。 池欢亦步亦趋的跟在季清梨身边,因着刚才目睹她言辞犀利的叱责何肆的画面,对她改观很多。 那个祝瑶儿害死丈夫,还跟小叔纠缠不清,池欢很看不惯她,但何肆就跟孩子进水一样为了维护这么一个害人精不惜忤逆父母。 祝瑶儿对这个表哥实在无语。 季清梨亲眼看着祝瑶儿做了手术,走出医院时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小尾巴,调侃道:“打算继续跟踪我?” 池欢挠头,很难为情的模样:“婶婶,我……能不能找你帮个忙啊。” 池欢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求求你了。” 季清梨站在车前:“说吧,什么事情?” 池欢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就是,就是昨晚的事情嘛,我们也算是一起共患难了,你能不能给我导员说说,不要让我写检讨了?昨天的事情小叔虽然处理了,可是,可是导员还是知道了,让我写两千字的检讨,那可是两千字,还一定要手写的那种,我的手会断掉的,婶婶~” 季清梨忽然想起,自己这具身体是大学老师这件事情。 还是被池砚舟用钞能力送进去的。 “是不是马上开学了?” 池欢点头如蒜。 季清梨:“……我可以尝试一下,但是不见得……” 不等季清梨给她讲预防针打完,池欢便开心的抱住她,“谢谢婶婶,我现在超爱你的。” 季清梨有些好笑的拍拍她的肩膀。 “既然要开学了,不如这几天就住在静园?到时候我开始送你一起去学校?” 季清梨对池欢发出邀请,有池欢这个晚辈做挡箭牌,自己就能减少跟池砚舟的接触。 池欢满口应下来。 开学前的这几天里,季清梨每天都带着池欢跟小乐由出去玩。 起初碍于沈轻梨有虐待孩子的前科,佣人并不放心,但池欢拍胸口保证会照顾好孩子,佣人在问询了池砚舟的意思后,这才把小乐由交给她们。 两大一小,一大早就出门回到静园时连晚饭都吃好了。 三人鬼鬼祟祟的避过用晚餐的池砚舟,拎着大包小包的跑进池欢居住的房间。 池砚舟抿了口茶水,扫了眼偷偷摸摸的三人,淡声:“去过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佣人:“是。” 客房的门前脚关上,后脚池欢就把手中拎着的零食猛的抛向空中,“哇!” 小乐由也有样学样把零食用力往上一抛,奶声奶气道:“哇~” 季清梨一手拎着啤酒和专门给小乐由买的饮料,一手拎着烧烤,老老实实的放在地毯上盘腿坐下,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闹腾完池欢大喊:“吃肉喝酒!” 小乐由欢腾的拍手蹦蹦跳跳,带着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天真浪漫,小心翼翼散尽。 佣人贴在门口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愣了愣后,下去汇报。 池砚舟眸色幽深的听完,道:“张嫂,你还记得上次乐由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吗?” 佣人摇头。 开学前一天,三人依旧玩到很晚回来。 三人踏着夜色朝别墅的方向走,季清梨和池欢一人牵着小乐由一只手,欢笑声阵阵。 小乐由嘴巴里含着糖,开心的蹦蹦跳跳。 布加迪车上的池砚舟半降车窗,沉静的看着这一幕。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支香烟,半搭在车窗外,修长指腹轻轻弹了弹烟灰。 私人手机拨通任唯安的电话:“表姐,那具尸体的身份,有结果了吗?” 加班到现在的任唯安有些诧异他对于此事的关注,“目前季清梨的可能性最大,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只是路途较远,还没有抵达四方城……” 任唯安隐晦道:“砚舟,你对这件事情太过关注了。” 四方城浓郁的夜色和缭绕的烟雾一同浸染池砚舟的眉眼:“表姐,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大概是,心不由己。 第二十二章 围绕季清梨的黄谣 静园,卧室。 季清梨挑选出几件适合明天上班穿的衣服,正在镜子前挨个试穿。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池欢,“欢欢,来的正好,我头发卡在后面拉链里了,快帮我弄出来。” 池砚舟眼神晦涩的看着她衣衫不整,美背大露的模样。 此时因为这个小意外折腾的太久,季清梨呼吸有些乱,还有些喘,小脸红扑扑的,着急中透着烦躁。 池砚舟凝眸,脚步上前,修长手指将她柔顺的长发从拉链里解脱出来。 季清梨揉着被拽疼的长发转身,“幸亏你来的及时,你……池砚舟,怎么……是你啊……” 她连忙伸手遮盖住胸前的春光,仓促背过身。 她正对着镜子,还能看到站在她身后身形颀长气势迫人的男人。 季清梨将眼神避开,“……池总,我要换衣服。” 她委婉提醒他该离开。 池砚舟却没走:“欢欢说你明天跟她一起去学校?” 季清梨:“嗯。” 之后便是漫长的静寂。 安静到让季清梨心怀忐忑。 半晌,池砚舟指腹摩挲,“早点休息。” 季清梨乍然听到这客套中带着三分关切的话语顿了顿,回神时,男人已经离开。 翌日上午九点。 季清梨先送池欢到她教学楼,而后将车子停在固定车位处。 九月的校园夏意虽然还未散尽,酷热已经少了许多。 蝉鸣声也少了三分的喧闹。 季清梨下车,朝办公室的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走到哪里都有种被人指指点点的错觉。 季清梨停下脚步,想要听个真切时,议论声又忽的戛然而止。 仿佛真的是她多想。 办公室内,季清梨是第一个来的,她抱着书准备去阶梯教室上课,跟另一名老师打了个照面。 对方唇瓣开合,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四目相对最终只是打了个招呼。 阶梯教室内,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依旧嘈杂。 而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季清梨一个人。 季清梨彼时才知道自己现在是整个大学的名人,臭名昭著的那种。 她用钞能力买进学校做老师的事情被爆出来。 同时被爆出来的还有她学生时期数次补考才勉强能毕业的成绩单,是水出的硕士学历。 大学时跟导师谈恋爱,知三当三,险些被开除,当老师后,开始跟多名男学生暧昧…… 爆料频出中,还有男生匿名爆料自己就是季清梨勾引的男学生之一,并发出了多张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内容不堪入目,三句话不离身体部位,还有多张穿着清凉的私密照片。 季清梨这堂课没上成,就被校方叫去谈话。 副校长看在池砚舟的面子,让她暂时停止授课。 “……学校方面会尽力压下此次的丑闻,也希望季老师你配合想想最近在校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隐晦暗示她找池砚舟解决校外的事情。 季清梨思来想去,自己最近得罪的人也只有何肆和祝瑶儿。 何肆现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外甥,这件事情涉及到池砚舟的颜面,他不敢乱来。 那就只有…… 祝瑶儿。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祝瑶儿也不是没做过。 那年,她前脚跟何肆回家见了何父何母,后脚就被造谣创办桃源培训学校是陪男人上床拉来的投资。 上下唇皮一动,就将她和姜莱所有创业的艰辛,说成了爬床后的报酬。 季清梨沉了沉气息,但她现在用着沈轻梨的身体,那些事情半真半假她没办法辩驳。 现在只有…… 硬着头皮撑下去。 “校长谢谢您的好意,其他的我都配合学校方面的决定,只是我希望授课继续。” 副校长:“季老师啊,现在舆论四起,你去上课怕是学生方面……会有抵触,届时你孤身站在台上,孩子们没轻没重的,别伤到你。” 大学生正是少年心气的时候,敢骂天地不仁,敢笑世道无常。 到时候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副校长总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惹来那位池总的不满。 季清梨再三跟副校长保证,如果教学遇阻,就全权听从校方的安排,这才得以重新走入教室。 季清梨前脚走进教室,后脚就有男生起哄吹了声口哨,接着便是几个男生带着调侃的笑声。 女生们没那么恶俗,但她们质疑季清梨的教学能力,也质疑她的水平。 季清梨放下手中的书和u盘,一身干净清爽的正装,负手站立在讲台,环视一圈后,声音铿锵有力: “我知道有些同学觉得我没有资格教导你们,所以今天这堂课,欢迎同学们向我提问所有关于专业课相关的问题,若是我不能给出合理解答,我会自己向校方提出离职。” 池砚舟知晓这件事情时,网络上的风向已经有了好转。 秘书将季清梨上课的视频放到池砚舟面前。 “是太太教授的一名女学生偷偷录制了视频,而后发到了网上,太太真的很厉害,所有专业课上的问题对答如流,就算是一些相对尖锐的问题,也能堵的提问者哑口无言……” 解除谣言的最好方式,是用实力打破。 在自己的专业上有所长的人,会得到广泛的尊重。 这件事情季清梨给出了几乎完美的危机公关,没用到池砚舟插手。 池砚舟看着视频松弛侃侃而谈的季清梨,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暂停屏幕,指腹落在季清梨的板书上。 他抬手找出季清梨在桃源培训学校书写的板书,同时还有沈轻梨的板书字迹。 三分板书被打印出来摆在面前宽大的办公桌上。 池砚舟手指捏动,“看出异常了吗?” 秘书迟疑着,将今日板书上的字迹和桃源培训学校的字迹摆在一起,“这……笔迹似乎是同一个人……” 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相似。 池砚舟指腹压折了纸张一角,他拿起三分板书,沉声:“备车,去学校。” - 池欢在办公室找到季清梨。 季清梨正在写教案,眼前忽然出现自己上课让学生提问的视频片段,她呼吸猛然一顿,“哪来的?” 池欢开心道:“是你的学生传到网上的,现在大家都叫你美女老师呢。” 话落,池欢随意扫了眼季清梨写的教案,又看了看板书上的字迹,有些诧异:“咦?你这两个字迹怎么相差那么大?” 季清梨自然是翻看前面教案时,意识到了笔记相差太大,正在有意模仿沈轻梨的笔记,却不成想就有学生将她上一节课的视频发到网上。 那视频如果被池砚舟看到…… 季清梨:“这个视频不能留,欢欢,你帮我找人下掉……” “小叔?你怎么来了?”池欢诧异的看着门口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季清梨脊背忽的一僵,她没有抬头,而是迅速将自己的教案收起来。 打开抽屉,将教案压到最下层。 做完这一切,她才恍若漫不经心的抬起头。 池砚舟深邃眸色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四目相对,他故意朝她方才打开的抽屉看去。 毫不意外的,季清梨用身体阻隔了他的视线。 池砚舟淡声:“池欢,你先出去。” 季清梨呼吸轻顿。 池欢担忧的看了眼季清梨,仗义道:“小叔,你是不是也看到网上那些胡说八道的言论了?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子虚乌有,你可以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老婆啊。” 池砚舟:“是么。” 话是在反问池欢,视线却审视的落在季清梨脸上。 季清梨用了沈轻梨的身体,就少不了要为她以前做过的事情买单,言辞恳切道:“我以前……是做了一些错事,但事已至此,我也不欲多言,为了表示我的忏悔,我愿意跟池总离婚,不会拖累您的名声。” 池欢一愣,“婶婶,你别说气话啊。” 池欢拉着季清梨的胳膊,低声撒娇:“我小叔虽然冷了点,但是女人缘特别好的,你要是前脚离婚了,后脚就会有其他女人扑上来,呜……我只想要你做婶婶。” 季清梨安抚的拍拍池欢的手:“就算我跟你小叔离婚了,我跟你之间的情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离婚了。 但头一遭,池砚舟开始觉得刺耳,“池欢,出去。” 他加重了语气,池欢不敢再撒娇,乖乖的应声:“是,小叔。” 池欢贴心的将门给他们关上时,看到池砚舟拿出了几张a4纸,她心下微喜: 难道是离婚协议书? 办公室的门闭合,池欢在外面干着急。 门内的季清梨轻扫了眼池砚舟到来的板书截图,欣喜散尽,垂下的手指轻捏。 池砚舟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在她摩挲手指上的动作,“解释解释?” 季清梨的脑子从方才就在快速运转,“……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教学水平有限,怕丢你的人……所以……我去过桃源培训学校。” 池砚舟本就幽深深邃的眸色更加暗了几分,“桃源只培训学生,我竟不知有了能培训老师的业务。” 季清梨:“是私人定制课程,不对外招生,只靠会员制推送生源,收费很高且对外高度保密,单独授课,由……校长亲自教授,我就是由季清梨校长来指导,所以会下意识的学习她的板书。” 她将谎言圆的合情合理。 自觉没有什么疏漏后,这才对上池砚舟深邃的目光,等待他的审判。 池砚舟长腿逼近半步,他颀长高大的身形便威压迫人,“解释的很合情合理,但——” 季清梨的心脏如同过山车,“嗯?” 池砚舟被她理了理耳边碎发,“阿梨,我让你解释,却并未提及让你解释的是字迹。” 一声“阿梨”让季清梨分不清楚他叫的究竟是谁? 是沈轻梨,还是……季清梨? 季清梨心肝都颤了颤,被他指尖碰触过的耳部皮肤,带上酥麻,还有颤栗。 “除,除了字迹,还能是什么?” 她故作镇定的对他发出询问。 池砚舟似乎是笑了声,又似乎只是季清梨紧张之下的错觉,他说:“谎话连篇。” 季清梨脖子一梗,眼波流转间,跟菟丝花似的霸占住他的胳膊,娇滴滴道:“老公~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讲课超厉害?” 她说:“那你也一定看到网上是怎么说我的了?你一定要帮我把造谣的人都抓出来,我可是你池砚舟的老婆,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底。” 池砚舟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她此刻的姿态,俨然又是沈轻梨无疑。 那些相似的瞬间,只是…… 沈轻梨在季清梨的授课中,下意识的模仿吗? 季清梨悄悄打量着池砚舟的神情变化,在他冷淡的推开自己的胳膊时,季清梨委屈的啜泣两声,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老公你就那么不喜欢我碰你吗?” 声音凄楚又哀婉。 池砚舟眸光晦暗:“下次上课是什么时候?” 季清梨眼神幽怨到了极点,“……课程已经结束了,老公你不是看到我现在的教学水平了吗?我出师了。” 巧合,再次不期而至。 每当池砚舟要抓住些蛛丝马迹时,线索不是中断便是被推远。 办公室的气氛忽的陷入冷凝的诡异。 季清梨找了个理由准备支走池砚舟,外面却响起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 隐约能听到男生在喊她的名字。 “季清梨,你出来!我不在乎你现在的名声,我也不在乎你比我老,我就要你给我一个说法,你跟其他那些男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我又算什么?!” “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季清梨:“……” 原本就气氛诡异的办公室此刻更是死寂。 季清梨已经不敢去看池砚舟此刻的脸色,毕竟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男生叫喊的话语无论是真是假,都让池砚舟面上无光。 季清梨:“我出去看看。” 季清梨前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叫就听到池欢愤怒的驳斥声:“哪来的神经病,你敢在这里造黄谣!” 男生:“什么黄谣,我手里还有季清梨寂寞时跟我约、炮的录音!” 如果前面季清梨还不清楚这人来闹的真实目的,现在已经全然明了了。 这是眼看舆论风向有了转变,一计不成又来了第二计。 祝瑶儿迫不及待的想要整死她。 走出办公室的季清梨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矿泉水,走到办公楼下,水直接泼向满口黄谣的男生。 男生:“艹,你……季老师,你终于肯见我了。” 男生的愤怒还没有上脸,眨眼就笑容满脸,流里流气的想要来拉季清梨的手。 季清梨避开:“别靠近我,脏。” 男生不怒反笑,甩了甩头上的水,“季老师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你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还吃的津津有味。” 办公楼下的嘈杂已经吸引了不少师生的驻足侧目。 两旁的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偶尔三两声蝉鸣,本该是静谧美好的画面,却被破坏践踏。 池欢听着这轻佻的话语,臊的脸红,又愤怒不已,冲上去就要抽他。 男生不急不慢的点开那份录音。 第二十四章 继承池砚舟的家产 录音一共有两段: “宝贝儿,今晚我老公不在家,你去后门的车上等我,我今夜整个人都是你的……”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就可以继承整个池家的产业,让池砚舟给我们养孩子……” 愤怒冲上前的池欢僵硬在原地。 这声音是沈轻梨无疑。 孙刘虎看着气势全无,全然不敢置信的池欢,轻佻的望向季清梨:“季老师,不会连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四周师生们议论纷纷。 孙刘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去摸季清梨的脸,“那晚,我却记得清楚,季老师的腿缠在我腰上,那么紧,那么急切,好像怎么都填不满……” “啪。” 孙刘虎的手还没触摸到季清梨的面颊,就被季清梨反手扇了一巴掌。 孙刘虎生怒目而视,高高扬起手要打回来。 季清梨:“考虑好你这一巴掌会有的代价。” 孙刘虎咬牙切齿两秒,却又笑了:“我怎么舍得打你,我爱你还来不及的,只要你跟外面的男人断干净,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谁让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拿到了你的一血。” 季清梨心中恼火,却只能耐下性子处理这糟心事儿,“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不要脸面的来造谣我?我给你三倍。” 季清梨现在也不太确定这录音的真假,但她知道,这录音只能是假的,她是想要离婚,却不能去承受给池砚舟戴绿帽子后的怒火。 她下意识的朝楼上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 孙刘虎生过来自然是因为钱,但此刻脸上刺疼的巴掌,让他更想要看到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颜面扫地,被所有人唾弃。 办公室内的池砚舟缓步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的围栏前淡漠的睨着楼下的一幕。 孙刘虎确定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从季清梨办公室出来的,眼睛一转,冷笑一声:“季老师这么着急的想要花钱赌我的嘴,这是又有了新欢?” 孙刘虎生打定主意要彻底毁掉季清梨的名声,让她为那一巴掌和泼过来的水付出惨痛代价,“你们在办公室做了什么,你跟他也睡了?你他妈怎么那么放荡!让他下来,我们好歹进过同一个洞,也好交流一下使用感受!” 池砚舟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季清梨还在想怎么解决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人渣,见他把火点到了池砚舟身上,便决定送他一程:“池总。” 池砚舟沉眸,缓步下楼。 孙刘虎听到季清梨对池砚舟的称呼,嗤笑:“还是个老总,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吧?季老师,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这种男人也就是外表光鲜,内里早就是亚健康,他能满足你吗?” 什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叫做无知者无畏,季清梨今日算是见到了。 池欢都不由得叹了声:“这是你自己找死。” 池砚舟下楼,站在三层台阶之上,长身玉立。 他只打了个响指,便有两名身材健壮魁梧的保镖将孙刘虎反扣跪在地上。 孙刘虎彼时才生出了几分忌惮,却不多。 “这位先生,我只是来问季老师要个说法,你也一定是被她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私底下玩的有多花吧?” 池砚舟只问:“她结婚了,知道吗?” 孙刘虎愣了下:“知道不知道怎么了?这跟今天的事情有关系吗?” 相较于面对季清梨和池欢两个女性时的有恃无恐,在池砚舟面前,孙刘虎连口吻都变得尊敬。 季清梨缓步走向不怒自威的池砚舟:“我不认识他。” 孙刘虎厉声:“上床的时候你他妈怎么不说不认识我?!” 季清梨不知道池砚舟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只听到他说:“造谣生事,污蔑羞辱已婚妇女,其心可诛,送他去警局。” 池欢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对着孙刘虎呲牙:“你死定了,我小叔一句话,让你在里面待个四五年,就是洒洒水。” 孙刘虎:“你,你吓唬谁,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为你们有点钱就能徇私枉法。” 池欢冷笑:“你造谣在这里大言不惭可是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谁徇私枉法?我小叔这是替天行道,等着坐牢吧,傻叉。” 季清梨眸光微闪,在刘孙虎恐惧慌乱的当口,给出重击:“池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是谁,叫你来的女人没告诉你?为了点钱,毁掉自己的一辈子真是蠢到家。” 孙刘虎就是个内里虚的假把式,闻言就急眼了:“他妈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跟池家有关系,不然,不然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我把那人给我的转账钱都给你,你放过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找你麻烦。” 季清梨:“你还留着转账记录?” 孙刘虎:“有,有。” “拿出来。”季清梨瞥了眼按着孙刘虎的两名保镖,示意他们松开手。 保镖却去看池砚舟的意思。 在得到池砚舟的点头后,这才放开孙刘虎。 季清梨见此蹭蹭鼻尖:“……” 孙刘虎找出给自己转账的账户信息,献宝一般的递给季清梨:“就是这个人。” 季清梨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何肆的账户。 池欢拍照:“我让人去查查。” 季清梨:“不用了。” 池砚舟:“认识?” 季清梨:“……是何肆的账号。” 池砚舟狭长的眸子暗了暗:“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 是过目不忘,还是太过熟悉? 他言语中的试探,季清梨此刻无暇顾及,她扬起笑容,似是没听懂,“老公,你外甥找人诬陷我,不敬长辈是其一,其二也是一点没把你这个舅舅放在眼里呢。” 池砚舟:“挑事儿?” 季清梨当然是要拿他这把刀去砍那对狗男女,扑簌簌的眸子眨动,“怎么会呢,人家就是实话实说。” 池欢默默站在一旁,对于何肆敢找人给季清梨造黄谣这事儿,她只觉得逆天。 池砚舟淡声:“虽是他的账号,却并非一定是他所为。” 季清梨:“有道理,所以,查他,就能查到是谁的手笔。” 池欢低声提议:“……都是亲戚,不然……直接去问吧,小叔在场,何肆也不敢不坦白。” 她念着亲情,总觉得一旦派人调查,这事儿的性质就变了。 季清梨没说话,她在等池砚舟的决定。 池砚舟眼神寡冷:“……去医院。” 一行人抵达医院时,何肆还正在照顾术后的祝瑶儿和何思齐,谁见了不说一句二十四孝好男人。 第二十五章 池砚舟护妻 何肆左边给何思齐喂饭,右边给祝瑶儿倒水。 路过的病人家属,都称赞:“这姑娘真是嫁了个好老公,二十四小时照顾老婆孩子。” 池欢大大咧咧,随口就回了病人家属一句:“可他们是叔嫂啊,不是夫妻。” 病人家属震惊,八卦之心顿起,捂着嘴凑过来:“可他们晚上都睡在一起。” 池欢眼睛瞪的像铜铃。 她看向季清梨和池砚舟,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显得她很沉不住气。 池欢揉揉小脸,抹掉过分精彩的神情变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跟两人同样成熟。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孙刘虎便被保镖一脚踹进了病房。 孙刘虎捂着屁股连声“哎呦”。 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把何肆吓了一跳,他正在给何思齐喂饭,手一抖勺子戳破何思齐的嘴唇。 何思齐仿佛要被疼死一样,惨叫:“啊!小叔我流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 何肆忙用卫生纸按住他的唇角,“没事,伤口不深。” 祝瑶儿关切的话语未吐出口,余光且就扫到门口肃穆冷峻的时池砚舟和眼神嘲弄的季清梨,她意识到什么,猛然抬起头看向地上的孙刘虎。 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后,捏紧了身上的被子。 孙刘虎也可倒是聪明了一次,眼睛在祝瑶儿和何肆脸上转了一圈,马上对池砚舟道:“交代我给您太太造黄谣的是个女人。” 季清梨的视线落在祝瑶儿脸上。 祝瑶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想把罪名安在我身上?” 季清梨眼神嘲弄,什么话都没说。 何肆暂时安抚住苦恼的何思齐,扭头:“舅舅……您怎么来了?” 被自动忽略的季清梨并没有展现出什么不满。 池砚舟却斥道:“没规矩,见到长辈不知道打招呼?” 何肆一僵,只能生硬的喊了句:“舅妈。” 池欢见状马上喊了声:“表哥。” 季清梨亲昵的揉了揉池欢的小脸,却对打招呼的何肆没做任何反应。 何肆握了握,这个女人果然就是在针对他:“不知道舅妈阵仗这么大的送过来个陌生男人来病房,是什么用意?” 季清梨:“这话,该我问外甥你,你买通这个混混在我任教的学校,公开造我的黄谣,是想做什么!” 祝瑶儿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变得惶恐不安。 被蒙在鼓里的何肆勃然大怒:“舅妈!请你慎言,你就算是再看我不顺眼,也没有必要给我安这样的罪名!” 季清梨嘲弄道:“欢欢,把转账信息给他。” 池欢调出手机上的照片,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表哥,你这次真是错的离谱,你知道今天这个混混说的多难听,舅舅也在场,他给舅妈造黄谣还骂了舅舅呢。” 何肆看着自己的账户信息,大脑猛的空白。 池砚舟声音平静无波,却每一个字都让何肆心脏颤动,“解释不清楚,就让你父亲来见我。” 何家在商界诸多方面都要仰赖池砚舟,池砚舟愿意照拂一二全是看在自己亲姐姐的面子。 近些时日,何父何母本就因为何肆跟祝瑶儿的事情恼怒不已,若是再被告知他得罪了小舅舅,怕是真要跟他断绝关系。 何肆心下一紧:“舅舅我没做过,这一定是有人盗刷我的银行卡,这肯定是有人在挑拨我们舅甥之间的关系!” 季清梨看着义正词严的何肆,恍若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病床上紧绷着的祝瑶儿:“不是你?” 何肆:“当然,我不屑于给女人造黄谣,low爆了。” 季清梨摆弄着指甲,“既然不是你,能知晓你的手机密码,知道你的银行密码,转账之后还能不被你发现的人员,我给你三十秒筛选出来,不然,这件事情不单单会捅到你父母那里,我还会报警,让警方来还我一个公道。” 何肆:“你别欺人太甚。” 季清梨:“你还有二十三秒。” 何肆咬牙,“知道我所有密码的人就两个,一个是我未婚妻,另一就是……” 何肆顿了顿。 季清梨这几日根本就没跟他打过照面,那剩下的就只有…… 何肆愣了好几秒,才不敢置信又茫然的转过头,“瑶儿?” 祝瑶儿坐在病床上,委屈的眼睛通红,楚楚可怜的摇头:“不是我,你现在难道是在怀疑我吗?” 何肆当然不愿意怀疑她,祝瑶儿是他青春懵懂时就产生的悸动,是他心目中温柔跟美好的化身。 但是最近频繁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眼前的祝瑶儿陌生了很多。 见他沉默,祝瑶儿捂着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你怀疑我,你知道吗?在你怀疑我的这一刻,就算我没做,你也也咳咳咳咳……也已经给我了罪名……” 祝瑶儿如同被何肆的怀疑伤透了心,猛烈的咳嗽让术后微微结痂的伤口重新绷裂,她疼到冷汗直下。 何思齐看到祝瑶儿委屈的样子,抡起水杯就朝季清梨脑袋上砸:“坏女人!你欺负我妈妈!我打死你!” 逼问何肆的,除了季清梨还有池砚舟,但显然后者身形颀长高大,气势逼人,何思齐不敢下手,就将怒火发泄向看起来更好欺负一点的季清梨。 池欢没想到这孩子那么狠,“啊!婶婶小……” 她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应该直冲季清梨脑袋的水杯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 季清梨卷长浓密的睫毛轻眨。 此刻,池砚舟的手背距离她的睫毛不到两厘米。 她睫毛每一次扑簌簌的眨动,都能刮蹭到他手臂上的皮肤。 池砚舟被睫毛扫过的手背有些发痒的异感,他沉眸将手撤开。 季清梨的视野重新恢复,她漂亮的眼睛下意识的去追寻他手臂撤离的方向,也由此完整目睹身旁男人冷冽着双眸,面无表情的将水杯抛砸在何思齐病床边的墙上。 金属的水杯撞击墙面发出巨大声响,吓破何思齐的胆。 何思齐“哇”咧嘴大哭,人缩进被子里。 池砚舟会有这样直白的举动,季清梨没想到,愣愣的看着他。 顷刻间,病房内除了何思齐不知死活的哭声外,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池砚舟眸光漆黑不见底色,他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口:“何肆,给我一个交代。” 第二十六章 继承季清梨的遗产 何肆被点名,放开握着祝瑶儿的手,立正站在病床前,梗着脖子。 “……舅舅,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瑶儿做的,瑶儿她,她那么善良,平常连路边的流浪猫都会悉心照顾。” “医院人多眼杂,许是我输密码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这才会被盗刷……” 季清梨都被无语笑了,“所以,正好有人盗刷你的银行卡,又恰好跟我有仇,然后用你的钱,来买通这个混混,去我任教的学校造谣我?” 何肆嘴唇开合几次,却都哑口无言。 “好热闹。” 相较于上次来医院挥洒祝瑶儿跟主治医生张晨暧昧聊天记录的憔悴和苍老,今天的刘以玫可以说得上是容光焕发。 她今天来是特意来告诉祝瑶儿个好消息:“医疗事故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张晨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期,现在他为了减刑,正要拉人陪葬,祝小姐,好自为之,等出了院,还有监狱等着你。” 祝瑶儿情绪剧烈起伏,“我……我问、心、无、愧。” 季清梨看着祝瑶儿慷慨激昂的说出这句话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何肆脸色陡变,匆忙叫医生。 医护人员迅速将祝瑶儿带去急救。 何思齐哇哇大哭,不停的喊着:“妈妈,我要妈妈。” 何肆:“舅舅,舅妈,现在这种情况,也问不出什么了,再大的事情也等瑶儿醒来,才能接受你们的审问,不如今天先回去?” 池砚舟睨着何肆,眼底都是对这个外甥没脑子的失望。 季清梨拽了拽池砚舟的袖子,“何家这个大号已经练废了,提议提议你姐再练个小号吧。”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何肆脸色铁青,却只能咽下。 他快步赶往抢救室的方向。 “嗡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何肆愣了一下。 给他打电话的是季清梨的父母。 季父笑:“何肆啊,是叔叔。” 何肆一心都在祝瑶儿的安危上,脚步不停,“叔叔,忽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父:“我们三口刚到四方城,这人生地不熟的,警局……” 让我们来认尸,却没有安排住的地方。 话没说完,何肆就自以为理解的说道:“到四方城了是吧,我安排人去接你们,叔叔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情等你们安顿好再说,行吗?” 季父:“行,行,你先忙,别耽误你的正事,我们就在火车……” 季父还没有报完自己的位置,何肆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何肆手指翻找个手机号码,便说:“帮我去机场接个人,季清梨她爸来四方城了。” - 医院门前。 刘以玫跟季清梨道谢:“我跟张晨已经离婚了,打算带着女儿去国外生活,以后这个人的死活都跟我们母女没有关系了。” 季清梨伸出手抱了抱她:“张佳是个很出色的孩子,相信你们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张佳是桃源培训学校的优等生。 刘以玫笑了笑,看着她:“佳佳跟我说,你是桃源培训学校的美女校长介绍的,没有你,我现在多半还陷在那段早已经腐烂生蛆的婚姻里,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希望你也越来越好。” 季清梨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及“季清梨”,瞟了一眼旁边打电话的池砚舟。 见他似乎是没听到这边的谈话,这才安心的继续跟刘以玫多聊了两句。 手机还抵在耳边,池砚舟眼神幽静,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被忽然按亮的屏幕上,通话早已经结束。 刘以玫走后。 季清梨静静等着池砚舟结束通话,池欢已经回学校上课,她百无聊赖的踩着地上的影子。 一分钟后,池砚舟收起手机,“上车。” 车上。 季清梨思索两秒,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主动解释道:“刘女士的女儿在桃源培训学校上课,是姜莱介绍给我的。” 她将刘以玫口中的美女校长安到姜莱身上。 左右桃源培训学校的校长有两个。 池砚舟淡淡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一句话,让季清梨确定他方才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跟刘以玫的对话,水润的唇瓣扬起浅笑:“没什么。” - 何肆安排的人在机场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季父。 而季善和妻子钱花带着儿子季耀祖在火车站同样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何肆派来接他们的人,再把电话打过去,何肆那边却一直没有接。 季耀宗蹲在地上玩游戏玩到腰酸背痛,恼火的踹了一脚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我饿了,要吃饭。” 季善脸色不太好,却不是因为季耀祖,而是对着自己的老婆钱花:“看看你教出来的没用的女儿,连个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何肆才这样不上心,这女人太强势哪个男人会喜欢。” 钱花擦擦眼角的泪光,“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忘记我们来是做什么的了?清梨那孩子,年纪轻轻真的不在了吗?” 季善沉默两秒:“在不在的,人要是死了,咱们还要继续活下去。” 季耀宗忽然开口:“季清梨要是死了,她赚的钱,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季善:“这是自然,也算是你姐姐临了也给家里做贡献了,以后你结婚买车买房的钱都有着落了。” 钱花丛包里给季耀宗掏出面包,眼泪还没干,就笑着说道:“以后,就指望我们耀宗了。” 季耀宗推开面包,“谁要吃这不值钱的玩意儿,我要去饭店,我要吃大餐!还有,别在外面叫我的名字,难听死了。给我取那么丢人的名字却给季清梨的名字那么好听,你们是不是故意让人看我的笑话?!” 季善:“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好歹,一个梨的名字有什么好的,就是给那丫头登记名字的时候,你妈手里拿着个青梨,村里吃不完都烂在山上,不值钱的玩意儿,你的名字可是咱们全家的希望。” 清梨,是那天登记员敲错了字。 季善舍不得住酒店,联系不上何肆就把电话打到了任唯安那里。 “警官,我们第一次来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这到了车站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你看,你们警局是不是给我安排一下住宿?” 任唯安思索两秒,出于同情,也出于险些成为亲戚的情谊,“好,我想想办法。” 姜莱来车站送人,远远就看到季善三人,呼吸一顿,立即关上车门给季清梨打电话。 季清梨的手机响起时,正在静园吃晚餐。 今天的餐桌上依旧热闹,池欢不愿意在学校食堂吃跑了回来,池砚舟今天也没去公司。 小乐由看到季清梨的手机响了,伸出小手乖巧的帮她接听。 季清梨笑了笑,也没有在意,直到手机那头传来姜莱急切的声音:“那一家蚂蝗来了。” 第二十七章 喜欢她叫老公 池欢:“蚂蝗是什么?” 小乐由年幼正是对语言好奇的时候,也仰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季清梨,等待她的解答。 池砚舟不疾不徐的饮着杯中的茶水。 季清梨眼皮狂跳,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拿过来挂断,但这无异于是掩耳盗铃,她只能清清嗓子:“姜小姐我跟家人在吃饭,是出什么大事了吗?你刚才说的蚂蝗是什么?” 姜莱反应了一下,“……是池太太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打错了,你的名字跟我闺蜜的很像,没看清楚备注,实在不好意思。” 季清梨含笑:“没关系。” 两人凭借多年默契,将这场小插曲搪塞过去。 池欢拿着手机:“我查到了,蚂蝗就是水蛭啊,形容通过情感勒索或者经济依赖持续消耗对方,如同蚂蝗吸附宿主般难以摆脱,隐喻利用他人资源谋私利而不愿意付出对等回报的行为模式……” 小乐由听不太懂,声音稚嫩的总结:“就是很坏的人。” 池欢:“没错!” 两人一拍即合,季清梨脸上的笑容难免沾染了两分尴尬和无力。 亲情如锁链,最恐怖的从来都不是让你冻死在寒冷冬夜里的恶,而是浸染一生的潮湿。 死不了活不好,巴掌后喂甜枣,捅向心窝的刀子都沾染着蜜糖。 池砚舟淡声:“不开心?”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季清梨回神,笑靥如花,“没有啊,一家人一起吃饭,说说笑笑是多开心的事情。” 她跟父母弟弟在一起吃饭,每一次都是许久不见后的满怀期待,却一次又一次的吞下家里那碗夹生饭。 回家,季清梨用金钱开路,每次都带着丰厚的礼物,却依旧填不满那无休止的欲望。 母亲为她顿了十个小时的老母鸡汤补身体,希望她能给弟弟再换辆好点的车。 父亲骑着三轮车在村口接她回家,希望她今年能给家里放下三十万,想给弟弟存点老婆本。 弟弟热情的带她感受家乡的变化,逛一趟换下全新的苹果系列。 季清梨的每次归家都被一家人期待,可无人关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闯荡的这些年有没有受苦受委屈,只关心她又赚了多少钱,这次能给家里留下多少钱。 季清梨一年半载不回家,会接到家人字字句句都是想念她的电话,情真意切。 但见了她,又是钱钱钱钱钱钱…… 餐后,季清梨这才找到机会给姜莱回电话。 姜莱:“我还在车站,他们刚去附近吃了饭,季耀宗吃了两个菜,你爸妈吃了自己带的面包。我听那意思,他们是来认尸的,现在正在等警察来接他们……” 姜莱顿了顿,还是如实告诉季清梨:“他们已经在商量怎么继承你的遗产。”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终究只吐出一句:“随他们折腾吧。” 她的钱,已经通过合法途径全部转移到自己手上。 通话结束,季清梨下楼去找小乐由,看到池砚舟拿起手机,一声“表姐”成功牵引住季清梨的脚步。 任唯安现在是主要负责无名女尸案的负责人。 池砚舟:“食宿?” 任唯安叹了口气:“季清梨的家人到了,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说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让警方安排个落脚的地方,明天上午再去认尸,说是晚上认尸不吉利……” 任唯安做了多年的警察,什么样的亲缘关系见一面就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这声叹息,是为亡者。 池砚舟:“我让人在警局附近安排。” 任唯安笑了笑,“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这事儿不可能走警局的账目,我这手头也拮据,好在池总有钱。” 池砚舟余光扫见楼梯之上,竖着耳朵偷听的季清梨,淡色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季清梨偷听被逮了个正着,手指轻轻蹭了蹭鼻梁,状似坦然的走过去。 池砚舟:“表姐找了季清梨的家人来认尸,去见见吗?” 季清梨已经被试探太多次,装傻的能力锻炼出来:“家里家外都是老公做主,我都听你的。” 池砚舟削薄唇角细微勾了勾,似乎是笑了声。 季清梨:“嗯?” 她欲细究,池砚舟已经淡漠的移开视线,手指滑动平板,观察着几家股票的变动。 凌晨时分,四方城忽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轰然炸响。 黄豆粒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落,残叶满地。 睡梦中的季清梨,额头溢出冷汗。 她梦见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近·乎要被自己在潜意识中刻意埋葬。 那年,季清梨九岁。 父亲给人搬水泥的时候受伤,脊椎断裂刺穿皮肉。 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变得更加拮据。 季清梨懂事,每天都吃的很少很少,做作业的本子也用的更加节省。 她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给家里省钱。 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雨夜,她还是被丢弃在连绵的荒山。 因为她是赔钱货。 季清梨至今都不能确定,自己在濒死之时,听到的那句“死了就死了”的话语,是不是出自她的至亲之口。 “轰隆隆——” 当闷雷再次在空中炸响。 睡梦中的季清梨猛然惊醒,她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过了好半晌,雨水没有跟记忆中一样砸落在脸上。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荒山上,而她也不再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没有独立存活能力的孩子。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有能力的,大人。 季清梨朝着窗外看了看,外面的风雨将郁郁葱葱的树叶砸落。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亮之后,该降温了。 季清梨掀开被子,踩上拖鞋下楼。 这样一个雨夜,她想喝点酒。 有人跟她有一样的想法,而且还比她先一步喝到了醉眼朦胧。 落地窗外,风雨飘摇。 落地窗内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亮着。 长沙发,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水晶杯,单手撑在额角,睡袍松松垮垮的半敞,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掀起,落在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拎着红酒的季清梨脸上。 浓重的夜色里,季清梨坐下后才发现池砚舟。 四目相对,她顿了顿:“……真巧啊,池总。” 池砚舟修长手指徐徐转动着酒杯:“怎么不叫老公?” 第二十八章 呼唤带着情·欲 季清梨:“嗯?” 池砚舟酒水递入薄唇,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季清梨觉得他可能是醉了。 一身的颓靡,被酒香沾满,连那禁欲如圣僧的寡冷都淡了。 季清梨想拿着酒回房间,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就被一条长臂拉到跟前。 她手中的酒水晃动溅出,溅落在池砚舟健硕的胸膛。 池砚舟肌肉紧绷一瞬,季清梨察觉到了,下意识伸手去蹭掉他身上被溅落的红酒。 池砚舟没有阻止,但—— 肌肉绷的更紧了。 季清梨的指尖莹润白嫩,碰触他的胸膛的擦拭,如同爱抚。 窗外雷闪,撕裂一城的夜色。 季清梨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妥,忙去抽手。 却,没有成功。 池砚舟大掌握住她的手背。 季清梨失力,身体出于惯性压向他的怀抱。 季清梨凝眸:“你,你别卸我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 池砚舟漆黑的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抱歉。” 季清梨疑惑,不懂他这一声道歉是为什么。 池砚舟:“我不该……对你动手。” 他眸深似海,比此刻满城阴霾的夜色还要幽深。 季清梨从不知道,池砚舟醉酒后是这样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模样。 对视,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接吻。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她眉眼,“阿梨……” 此刻,呼唤带着情欲。 季清梨脊背一僵,心中警铃大作,从他怀中离开,“池总,我困了,就不打扰你了,我先上楼休息……” 池砚舟望着她逃也似离开的背影,跟她触碰过的指腹轻捻,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匆匆跑回房间的季清梨关上门,身体靠在门上心跳大乱。 翌日。 季清梨因为凌晨的插曲,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小乐由抱着娃娃坐在地毯上玩,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打扰她。 见她醒了,软糯糯的小丫头手撑在地上,小屁股一撅就站起来。 “哒哒哒”的朝季清梨跑过来,“妈妈,表姑来家里了,爸爸说你醒了以后再一起吃午餐。” 季清梨摸着小丫头的头发,余光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她的家人应该已经认尸结束了吧。 季清梨心下复杂,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延迟午餐的时间,换了衣服后牵着小乐由的手下楼。 “表姐,实在不太好意思,昨晚睡的晚些,起来迟了。” 季清梨歉意的看着任唯安。 任唯安笑了笑:“砚舟跟我说了,你们昨夜赏雨喝了些酒,睡的沉些。” 昨夜滴酒未沾的季清梨看向池砚舟。 池总神色淡淡,“吃饭吧。” 餐桌上,季清梨想知道认尸的结果。 却碍于池砚舟在场,怕引起男人更多的疑心,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池砚舟扫了她一眼,“表姐,给季家人安排的房间订到多久合适?” 任唯安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也是可悲,爸妈连带弟弟,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提供尸体上的线索,一问三不知,还不如你那日提供的线索多。” 季清梨捏着筷子的手收紧。 池砚舟剑眉也拧了拧,“既然如此,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必要再继续留在四方城。” 说起这事儿,任唯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说是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多住几日,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腿脚不好,不认识四方城的道路,希望警局给安排吃住行,结果今日前脚从警局离开,后脚就脚步轻快的说去季清梨创办的培训学校拿钱……他们的女儿现在可还生死不明……” 季清梨眼眸低垂,声音干涩道:“……他们就没想着去找找自己的女儿吗?” 任唯安摇头,神情中尽是悲悯:“这样家庭出来的姑娘,能二十七岁就成功创办培训学校并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一定是付出了旁人无法想象的艰辛,我是真希望她只是受了情伤躲起来,而不是……英年早逝。” 因为案情需要,任唯安调取了季清梨的资料。 她实在是很欣赏那从山沟沟飞出来,还将自己活成明艳鲜活模样的姑娘。 以至于任唯安有些遗憾,以前没能多打几次照面,多了解一些。 季清梨看着任唯安眼中的心疼,胸口有些喘不过气的憋闷。 外人尚且会心疼她一路走来的不易,她的家人,她的至亲,却不会。 池砚舟将季清梨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开口:“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是至亲。” 季清梨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那天给表姐提供了什么线索?” 池砚舟忽然缄默。 季清梨抽抽鼻子,压下方才心头忽然涌现出的酸涩,“你怎么不说话?” 池砚舟依旧沉默。 任唯安看看季清梨,又看看池砚舟,若不是知道这是一对怨偶,她真要以为这是池砚舟怕老婆因为他对其他女人的关注吃醋,而做出的战术性沉默。 任唯安打圆场:“只是一些外显的观察,砚舟过目不忘,这才能提供上一些线索。” 季清梨:“噢。”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噢,她忘记了,池砚舟并不待见她这个老婆。 这是懒得理她。 餐后,季清梨打着要去学校加会儿班的名头,准备去桃源培训学校看看。 毕竟那是她的亲人,不能让姜莱一个人头疼。 池砚舟叫住她:“既然是去学校,带上乐由,她最近离不开你。” 季清梨轻轻蹭了蹭鼻尖,有些为难。 小乐由圆滚滚的大眼睛眨眨,在池砚舟的示意下,上前就抱住季清梨的腿:“妈妈,抱抱~” 季清梨只好把人带上车,路上就跟小丫头拉钩:“今天回去爸爸问起来,就说我们一天都在学校,记住了吗?” 小乐由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好哦~” 季清梨很喜欢这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忍不住亲了亲她粉嫩嫩的小脸蛋:“宝宝真乖。” 前方池氏集团的布加迪车上。 池砚舟靠坐在椅背上,戴着的蓝牙耳机内,清晰的传来母女两人的谈话声。 小乐由的手表,有监听的功能。 第二十九章 季清梨的野种 池氏集团。 从池砚舟戴着耳机走入集团开始,整栋大厦仿佛都自动降低了两个分贝,生怕会吵扰到总裁的重要通话。 池砚舟缓步走入总裁电梯。 秘书趁着电梯上行和总裁抵达办公之的这几分钟内,有条不紊的讲述今日的行程安排。 自池砚舟踏入公司开始,他的时间以分钟计数,被完美切割成块。 秘书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合上今日的行程表,同时问:“池总,需要单独腾出您通讯会议的时间吗?” 池砚舟侧眸。 秘书微微躬身,示意他佩戴着的耳机。 池砚舟淡声:“不必。” 桃源培训学校。 季清梨将车子停靠,牵着小乐由的手朝里走。 小乐由好奇的东张西望,“妈妈,这里是你工作的学校吗?” 季清梨摇头,跟小朋友说话,声音都不由得软了几分,无意识的模仿小孩子的音调:“不是哦,只是来这里见个朋友哦……“ 小乐由奶声奶气的:“哦~” 季清梨轻笑,这份好心情在听到季善和季耀宗在学校吵嚷,干扰桃源正常教学过程时,戛然而止。 学生们虽然已经被任教的老师们带回教室,但那毫不克制的叫嚷声穿透力极强,不要说学生,就是老师都会分神。 小乐由仰着小脑袋,“妈妈,他们为什么那么吵呀,老师说小朋友在外面不可以吵闹的,他们都那么老了,为什么还吵呀?” 季清梨看着对着姜莱面红脖子粗的季善,“因为不是年纪到了,就自动解锁修养。” 小乐由听不懂,也没有再追问,因为她圆溜溜的眼睛正不解又震惊的看着季善喊:“这人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论,还是说她季清梨翅膀硬了,想要甩开自己没本事的爸妈?!” 季耀宗边打着游戏便煽风点火:“爸,这这么大一个学校还在正常营业,季清梨肯定是躲着我们,嫌我们是没本事的农村人,给她这个大学生校长丢脸了。” 季耀宗中专都没有毕业,平常最厌恶的就是旁人拿季清梨的名校学历和他中专还辍学的学历做比较,开口少不了的就是怨气。 姜莱气到不行,但这三人到学校就自·爆了家门,她碍于季清梨的颜面,不能直接拿扫把把这三只蚂蝗赶出去。 季清梨知道姜莱的顾虑,牵着小乐由缓步上前,告诉姜莱,“别耽误正常的教学,把人轰出去吧。” 姜莱见到她过来,微松一口气,确定季清梨是真的不在意后,抬手叫来早就在旁边吼着的安保:“把这三个……” “季清梨!你终于舍得出来见自己的父母了?!” 季善一把拽住季清梨的胳膊,手劲儿大到像是要揭下季清梨一层皮。 小乐由被他粗鲁的激动吓到,怯生生的唤道:“妈妈……” 小丫头下意识的呼唤,被季家人听到耳中,同时低头看向池乐由。 小乐由胆小的躲在季清梨身后,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 季耀宗游戏也不打了,“难怪何少对我们还这么冷淡,原来姐你孩子都那么大了,你竟然敢给何少戴绿帽子。” 季善恼羞成怒:“我跟你妈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做人,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水性杨花的贱婊子,去给何少道歉,就算是给他做小,给他跪下,也要让他原谅你,继续要你。” 钱花抹着眼泪,“女儿,你糊涂啊,你那么好的姻缘,怎么就不知道自爱啊,你的名声坏了啊,这可怎么是好……” 季清梨甩开季善想要押解她的手,“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认错人了!” 姜莱跟安保将季清梨和小乐由护住:“失心疯了是不是?看清楚是谁了吗,就瞎喊!再乱喊,我报警说你们是人贩子。” 季耀宗“啧啧”两声:“爸,姐是不打算认我们了,我们接到警察要认尸的消息,早也赶车晚也赶车,这才到城里,我们把她当家人,她却连认我们都不肯。” 季善的怒火成功被点燃,自觉一家之主的尊严被无视,怒不可遏:“赔钱货敢不认自己的父母,我看你是……” “吵什么,这么热闹?” 何肆的声音忽然出现,季家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他看去。 季善认出他,一改方才的跋扈,精瘦的老头,一脸惭愧又无地自容的快步朝何肆走去:“贤婿啊,我们季家对不住你,这样,你是打是骂,我们季家都没有二话。” 钱花似乎是想要开口帮季清梨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不停的抹眼泪。 何肆茫然:“叔,你这是在说什么?” 季善叹息着:“我们几代人清清白白啊,养出这么一个水性杨花婚前失贞的破烂货,真是对你不住,这个赔钱货她坏了我们季家的家教,就交给你处置,哪怕你把人打死了,我们也没的话,只一点,咱们爷俩儿之间千万别生了嫌隙,我是真把你当成一家人看待……” 何肆眉头紧锁:“婚前失贞?季清梨她回来了?她在哪儿?” 季耀宗:“姐夫,这不就在你身后吗?” 何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对上季清梨冰冷的目光,何肆身体一僵。 季清梨端出长辈的架子:“你来解释。” 由何肆亲口佐证她现在的身份,才能最迅速的解决眼下的喧闹。 何肆咬了咬后槽牙,却不敢不听从,“我……” “混帐东西!” 季善怒声训斥季清梨,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他打得突然又毫无征兆,季清梨全无防备,姜莱也没有想到。 季善:“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跟自己男人说话?!不要说你现在是个婚前失贞的破烂货,就是给何少生了儿子,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我看你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给何少道歉,跪下道歉!” 池氏集团,会议室内。 池砚舟肃穆正色的听着高层和主要负责人的工作汇报,分神按了按耳机,听着桃源培训学校那边的动静。 忽的,他猛然站起身。 耳机那头的小乐由见季清梨被打,难过的哇哇大哭,“妈妈……呜呜呜呜……妈妈你疼不疼?” 何肆已经傻眼了,他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季善:“你是疯了吗?” 第三十章 池砚舟护妻 何肆现如今再跟季清梨不对付,也改变不了她是自己舅妈的事实。 舅妈当着他的面被打了,这件事情如果传到他舅舅池砚舟耳朵里,他难辞其咎。 姜莱忙叫人去拿冰块,“怎么样了?我看看,这个老匹夫我……” 姜莱愤怒至极,冲过去就要打回来,被季清梨按住。 季清梨深吸一了一口气,盯看着何肆:“这件事情你自己想好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季善被何肆吼了一嗓子,依旧没弄清楚现状,只看到何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只当这是自己给季清梨的教训还不够,“耀宗,给我找棍子来。” 季耀宗当下便立即寻找。 钱花摸着季清梨的胳膊:“快给你爸道歉,别再惹你爸生气了,你婚前做出这种事情,孩子都那么大了,好好给何少道歉,让她原谅你,就算是做小,你也依旧有好日子过,别犟了……” 又是这般。 季清梨真的很想以女儿的身份,好好的问问钱花:妈,我能靠自己考上名校,能凭借努力创业成功,我究竟是需要谁给我好日子? “真是可笑,季清梨她是远近闻名的美女校长,就算是单身母亲,想要求娶她的人也能排满我们桃源门前的整条街,做小?见过裹小脚的没见过裹小脑的,你们那么喜欢舔何肆这个死渣男,一家三口洗洗干净自己送到他床上去呗。” 姜莱气的要死,开口就喷。 季善黝黑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姜莱不是他闺女,他不敢动手,怕坐牢。 季耀宗:“爸,扫把。” 季善一把将扫把夺过来就朝季清梨打。 这次安保稳稳的挡在季清梨和姜莱面前,黑瘦的老头尝试了几次,却连季清梨的衣角都没能再沾到。 自觉面上无光的他,摆出当家人的架子,勒令钱花和季耀宗:“给我把这个脏货按住!还不快动手!” 季耀宗听到这话,撸·起袖子就动手。 钱花迟疑了一下,但在季善牛眼瞪过来,还是抬起了手。 何肆头疼的看着这一幕,这三人都是季清梨的家人,另一方是他舅妈,他左右为难,只能叫停这混乱的一幕:“够了,你们……” “动手的人,都抓起来。” 一道沉稳肃穆的冷冽嗓音在楼梯口响起,奠定了这场混乱的尾声。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训练有素的保镖便将季善和季耀宗反扣在墙上。 钱花见状,腿一软,蹲在地上,脊背靠墙。 抽抽嗒嗒哭了好一会儿的小乐由,抽抽鼻子,委屈的喊:“爸爸,他们,他们是坏人,他们打妈妈。” 季清梨的脸因为及时敷上冰袋,并没有肿起来,但是脸上的巴掌印却依旧醒目,她掀起眼眸望向忽然过来的池砚舟。 “你怎么来了?” 池砚舟缓步走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谁打的?” 季清梨沉默两秒,说:“……他们认错人了。” 池砚舟:“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季清梨睫毛轻颤:“我……”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 被保镖按着的季善剧烈的挣扎:“放开我,那你们是哪来的强盗,我管教自己的女儿,何少都支持,你们凭什么抓我!” 季善知道何家在四方城面子大,着意提及了他的面子,却不成想被他点名的何肆,脸色顿时死白。 “闭嘴,这是我舅舅,池氏集团的总裁。” 池砚舟冰寒的眸子落在何肆脸上:“何少好大的面子。” 何肆忙道歉:“舅舅,我对不起,他们是农村人,没有见识。” 听到池砚舟是何肆的舅舅,还是总裁,季善跟季耀宗顿时变了一副模样,马上奉承起来。 “老板,老板我们就是大老粗,您宰相肚里能撑船,能撑船……” 季清梨看着他们谄媚的模样,觉得可笑,又觉得丢脸至极。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掌落在她发顶。 季清梨抬眼,对上池砚舟晦暗难测的眸子:“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不必自我消耗。” 小乐由觉得池砚舟来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妈妈了,伸出小手:“爸爸,抱抱~” 池砚舟单手抱起女儿:“吓到了?” 小乐由蹭蹭脸上的眼珠子:“坏人,坏人打了妈妈,爸爸你,你打回来。” 池砚舟看向季清梨,“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季清梨沉默两秒,“……你吧。” 她自幼受到的教育,让她做不出动手打自己父母的事情。 季善看着二人之间的氛围,眼睛滴溜转,像是终于理清了一切。 “何少,是我们家没有教育好女儿,让她给你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但,但既然她跟你舅舅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不妨……不妨成人之美,也算是一段佳话?” 眼见池砚舟更有权势,季善自然是希望何肆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季耀宗已经想着可以去总裁姐夫的公司做个经理,衣锦还乡,也忙劝说何肆:“是啊,这,这不还是一家人么。” 季清梨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死了,换了一层身份,让她可以不再被亲情绑架。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认错人了,听懂了吗?” 季善跟季耀宗显然是不信。 直到季清梨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上面赫然写着:沈轻梨。 年龄:二十五岁。 季善尖声:“你不要以为伪造个身份证就能摆脱我们!” 季耀宗:“是啊,姐,你就算是傍上高枝了,也不该不认爸妈啊,没有爸妈能有你吗?你读了那么多书,可不能学的忘恩负义。” 钱花颤声问了句:“你不是我女儿的话,那我的女儿呢?” 季清梨对上钱花通红的眼睛,她不知道多少次被着一点点的温情裹挟,多少次因为一点点温暖原谅他们所有人,可现在,不会了——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这么久找不到,死了吧。” 钱花一下子瘫坐在地。 池砚舟眼神复杂的看着再次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季清梨。 何肆依旧如同第一次听到这话时的怒火蔓延,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季耀宗对季善挤眉弄眼:“说不定就是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接手她的遗产了?这学校就值不少钱吧,卖了可以买别墅?” 何肆再也听不下去,打断父子二人的话,“够了,季清梨只是去散心,你们哪里来的回哪去,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车站。” 何肆脸色难看到极点,“舅舅,我现在就送他们走,他们……他们毕竟是季清梨的家人,她现在人不在四方城,贸然处置他的家人也不太好……” 池砚舟睨着何肆,“照你说,你舅妈这一巴掌就当没发生过?” 何肆:“舅舅的意思是……” 池砚舟:“还回来。” 何肆咬了咬牙,“季叔,这事儿毕竟是你认错人弄出来的麻烦,你自己动手吧。” 季善牛眼瞪圆。 却又怕池砚舟继续追究,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卑躬屈膝,全无方才要打人时的气魄。 黑瘦的小老头佝偻下腰,硬生生的将季清梨映衬出咄咄逼人的欺凌老弱。 季清梨闭了闭眼睛,“……让他们走吧。” 池砚舟将季清梨的反应尽收眼底,神情冷凝的一抬手,几人便如蒙大赦,迅速抽身准备离开。 “嗡嗡嗡。” 何肆带着三人朝外走时,再次接到警局的电话。 这次是任唯安亲自给他打的,“鉴于我们何少架子太大,只有我这个队长亲自联系你,现在,马上给我来警局。” 第三十一章 至少要生两个孩子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池砚舟拿起忽然亮起的手机看了眼消息后,神色淡淡的转身,看向正在跟小乐由玩拍手游戏的季清梨。 “十分钟前,何肆去了警局认尸。” 季清梨动作轻顿,“哦……” 轻顿只在一瞬,她跟小乐由的游戏继续。 季清梨姿态放松,她很清楚何肆过去几乎是不可能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幸离世的倘若是祝瑶儿,何肆说不定能很快就帮助警方破案。 “阿嚏。” 何肆刚踏进警局,便精神恍惚的打了个喷嚏。 原本应该去车站的季家三口也跟着他重新来到太平间外。 三人没进去,只有何肆一人踏进。 任唯安见此并没有多说什么,跟何肆公事公办道:“两外两名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一名已经归家,一名被家属正式跟这句尸体不符,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好好确认一下,这具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季清梨。” 还没见到尸骨,何肆便摇头,“不会是她。” 如果这通电话不是任唯安亲自打过来的,何肆定然是将来电的警员臭骂一通,也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任唯安让同事打开裹尸袋。 何肆入目是一具焦炭般的尸骨,无法分辨任何活着时的面容。 何肆皱眉,起初并不愿意主动看,直到任唯安提及: “病人的右肢腕部关节有肉眼不可见的畸变,我们询问了季清梨的父母和……你小舅,都没有人知晓,医院方面也没有就诊记录,根据法医的专业判断,这畸变应该发生活着的三个月内……” 何肆脖颈猛然一僵,他一步上前,视线僵直的落在尸体上,他伸手要去碰触尸体,被任唯安一把按住:“你做什么?” 何肆的嗓子里像是被死死堵住,他唇瓣嗫嚅许久,又继续开合,却始终没有能发出声音。 任唯安察觉他的异常:“何肆,你怎么了?” 何肆红了眼眶,再次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尸体,被任唯安再次拦下。 任唯安牢牢扣住他的肩膀:“你是不是认出来了?” 何肆眼尾泛红,声音艰涩如同破锣,“订婚前两个月,我不在家,姐姐她自己换灯泡,从梯子上摔下来,扭到右手,后面她一直抽空去医院看看,却没有腾出时间。” 任唯安想了想后,让人递给何肆一双手套:“尸体不能移动,骨骼经过长时间的焚烧很是脆弱,触碰的时候不要用力……” 一连交代多项注意事项后,何肆这才有机会触碰尸骨。 何肆幼年时便展现出极强的绘画天赋,虽然后面贪玩只学了个半吊子,但他对于人体绘制的天赋未曾减退。 他的手堪比精密的仪器,拇指和食指丈量触碰。 何肆跟季清梨情浓的时候,无数次爱恋的用手指去描摹她的眉眼,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漂亮的锁骨…… 当往昔一幕幕的触碰跟此刻手指描摹尸骨的画面重合。 何肆浑身颤抖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高大的身体轰然瘫倒在地。 “不……不是……” “出错了……错了……” “我摸错了……不是她……不是她……” “姐姐活着……她只是跟我生气,去外面散心了……” 何肆浑身战栗不停,踉跄的从地上爬起身,疯了一样的朝外跑。 任唯安的指令,被他全部忽略。 门口听到他发狂叫喊声的季家人正想要一探究竟,却被忽然冲出来的何肆撞开。 毫无防备的季善原本就是背着手站立,重心不稳,此刻直接被何肆撞了一个屁股蹲,摔到尾巴骨,捂着屁股在地上哀嚎。 季耀宗眼睛一转,顾不上去扶地上的季善,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任唯安:“警官,何少是不是认出我姐的尸体了?” 被钱花扶起的季善哀嚎声戛然而止,“那她的遗产怎么转出来?我是她爸,她还没成家,她的钱理应都交给我们。” 钱花眼泪滚落:“我女儿,真的……真的……不在了?” 季耀宗看着钱花,皱眉:“妈,你怎么分不清楚事情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季清梨的遗产,只有我有了钱才能风风光光的买大房子娶媳妇儿,到时候你才能抱上大孙子……” 钱花被季耀宗规划的抱大孙子的美好时光迷了眼,因为得知季清梨死讯的难过没有积攒两分钟,就戛然而止。 季善插嘴:“一个孙子可不够,至少要两个,当初要不是你妈生你的时候坏了身体,我们老季家怎么都要有两个儿子才好传承下去。” 钱花破涕为笑:“是是是,两个孙子好,两个孙子好,我照顾的过来,到时候两个孙子生下来,你们就去忙自己的事业,我在家里给你们带孩子。” 任唯安看着已经将季清梨的遗产怎么使用都分配清楚的三人,眼神中找不出任何对于亲人离世的痛苦和伤心,有的只是对遗产的贪婪。 跑出警局的何肆,通宵都在酒吧买醉。 他的手机一次次的来电提示音响起,被他红着眼睛,嫌吵闹的丢进酒杯中。 翌日。 东方大亮,新的一天到来。 季清梨今天学校有场学术会议需要参加,她起晚了,早餐随便吃了两口,就匆匆换好鞋子去开车。 好在今天的通行还不到最堵的时候。 季清梨计算着时间,应该可以提前十分钟抵达会场。 等红灯时,季清梨拿出口红对着后视镜浅浅的涂了涂提一下气色。 只是眨眼的功夫,等她将口红扣上时,车头就躺了一个人。 季清梨微顿,第一反应就是先扫了一下自己的行车记录仪,确定是开着后,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通话即将接听,季清梨看清楚了碰瓷醉汉的脸,“何肆?” 季清梨皱眉,按喇叭,“嘀嘀”的刺耳声,依旧没有能够让何肆离开她的车。 无奈,季清梨只好推开车门。 她还没开口,何肆迷迷瞪瞪的看着她,像是一刹那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猛然抱住季清梨,号啕大哭:“姐姐,姐姐……” 黑色布加迪在不远处停下。 车窗半降,眉骨冷峻的池砚舟手中捏着季清梨忘带的教案,目光幽暗的看着相拥的两人。 第三十二章 亲她 司机大气不敢喘,谨慎的透过后视镜去看池总的脸色。 季清梨想要推开何肆,“你认错人了。” 她烦躁的声音被何肆的哭嚎声淹没,又无法将人推开,搜寻助力的目光不期然就落在那辆熟悉的布加迪车上。 季清梨心下一安,朝车上的池砚舟挥动胳膊,示意他帮忙。 池砚舟此刻也发现何肆半醉半醒的状态,长腿迈下车,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何肆的后衣领,就将他拽开,丢给跟过来的司机。 何肆被司机扶着还在哭嚎:“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季清梨没理他,自顾自的整理着衣服,跟池砚舟说:“他不知道忽然发什么疯,倒在我车前碰瓷,人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赶去学校。” 今早上的时间本来就紧凑,还中途杀出何肆这个程咬金。 池砚舟:“好。” 季清梨对他笑了笑,快速开车驶离。 车子开出几米后,季清梨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看。 正好看到何肆哭嚎着去抱池砚舟,“舅舅,我……姐姐的尸体……我看到了姐姐的尸体……” “是假的对不对?姐姐还活着,她只是故意吓唬我,她怪我订婚那天去找了瑶儿是不是?你帮我把姐姐找回来,求求你……帮我把姐姐找回来……” 池砚舟抬手将鬼哭狼嚎的何肆丢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声线薄凉:“你还有嫂子。” 司机:“??” 何肆哭声:“我就要姐姐!” 池砚舟冷笑,告诉司机:“我先去公司,把他送回去。” 司机搀扶起何肆去打车:“是,池总。” 布加迪车上。 池砚舟系上安全带,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磕出支香烟,点燃。 与池氏集团间隔一条街的路旁,发生了起车辆碰撞事件。 池砚舟深邃的眸光轻扫,看到车主的爱人正担忧的关心着他的情况,看到只是蹭破了些皮后,依旧心有余悸的把人抱在怀中。 池砚舟指腹轻敲方向盘,在倒车入库时,沉眸去将油门当刹车踩。 车尾“不小心”撞上柱子。 轰然的声音让巡逻的安保猛然一怔,几步跑过来:“池总,池总,您没事吧?” 池砚舟右手有擦伤,安保忙不迭的想要送他去处理。 池砚舟避开安保的搀扶,“不碍事,通知我太太有时间过来给我送点擦伤药便可。” 安保愣了愣:“是,是。” 季清梨的会议从九点开到十一点,整整三个小时。 回到办公室时,整个人坐的腰酸,一边跟同办公室的老师闲谈,一面从抽屉里将手机拿出来。 看到上面的十几通未接来电时,季清梨愣了下。 回拨。 接听的是池砚舟的秘书,“太太,您忙完了?” 季清梨:“刚开完会,找我有急事?” 秘书:“是这样,池总今天来的时候车子失控有些擦伤,但是上午一直在忙,伤口还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您看……” 季清梨:“严重吗?” 秘书轻顿,“……伤在手上,工作时难免有影响,您看要是您有时间的话,不如来劝劝池总先把工作放一放?这毕竟身体才是本钱。” 季清梨不太想去,但转瞬想到池砚舟会开车出现意外,也间接是因为早上何肆的事情绊住了他的专职司机…… “好。” 临近正午,季清梨路过池砚舟喜欢的餐厅,还特意给他打包了一些饭菜一同带过去。 快到池氏集团时,季清梨从车载频道听到了无名女尸案的进展。 当疑似已经确定女尸身份的声音传入季清梨的耳朵,她心情万分复杂。 她是真的没想到,尸体烧成那样,何肆还能帮助警方确定她的身份。 车子平稳驶到池氏集团门前时,秘书走出来迎接她:“太太,池总的会议还没有结束,我先带您去办公室。” 秘书是个人精,从安保将池砚舟在停车库的话转告后,就对这位太太打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 季清梨乘坐总裁电梯直达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秘书让人备好了茶水点心,“太太您请稍后,有什么需要请联系我,这午餐,我也先拿去微波炉里温着还是……” 季清梨:“好。” 秘书点头,拿着她打包的饭菜出去。 季清梨在总裁办公室看了一圈,拿起桌上的蓝牙耳机准备听一会儿播客,调好音量后,耳机那头传来的却是小乐由的声音。 季清梨以为是幻觉,不太确定的重新戴了一遍耳机。 “……” 接连尝试两次后,季清梨确信这的确是能实时听到小乐由那边的动静。 儿童手表。 五分钟后,季清梨想到了小乐由身上那款定制的儿童手表。 难怪,昨天池砚舟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桃源培训学校。 季清梨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等到池砚舟结束会议,趟在沙发上本身只是想要闭目养神,却一不留心真的睡了过去。 池砚舟结束会议后,脚步都没停,便直接回到办公室。 他看着沙发上因为睡姿微微打着轻鼾的季清梨,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这张脸越来越像季清梨了。 也难怪,何肆今早会在醉酒后找她撒酒疯。 总裁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池砚舟指腹轻轻落在她左侧眉尾,那里近期隐隐有颗棕色的美人痣要长出来。 同季清梨的在一个位置。 池砚舟眸光晦暗。 阿梨,你究竟,是来到我身边了吗? 她此刻就那么安静的毫无防备的躺在他身边。 池砚舟越来越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自欺欺人的错觉还是真的就出现了……神迹。 色授魂与,他倾身,薄唇想要落在她额角。 季清梨察觉到异常,茫然又疑惑的掀开眼眸,四目一瞬的相对。 池砚舟的动作顿住,而后缓缓坐直身体,淡声:“……给你盖衣服。” 可季清梨分明觉得方才他的姿势更像是想要亲她,是她睡糊涂了? 她没深究,“你的手怎么样了?” 池砚舟撑在身后的手,擦伤早已经结疤。 他顿了顿,“……还有些出血。” 季清梨点头,去拿放在旁边的医药箱,“我先跟你处理一下,我还给你打包了饭菜,你待会儿再吃点,工作虽然要紧,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池砚舟撕开结痂的伤口,在她坐过来时,将手递上去。 第三十三章 季清梨她没死! 季清梨蹙眉:“怎么又裂开了?” 池砚舟:“没留意。” 季清梨曾从不同人的耳中听到他是工作狂,工作起来会忘乎所以。 却不成想,连自己受伤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会有点疼,忍一下。” 池砚舟漆黑深邃的眸子低垂,看着她圆圆脑袋上的两个发旋。 老人说,长两个发旋的孩子自小就聪慧。 老人也说,脑袋圆圆的人是犟种。 上完药,季清梨莹润的指尖在纱布和创可贴之间徘徊,有些犹豫。 用创可贴的话,可能要贴三四个。 用纱布缠方便些,但集团员工看着池总被包起来的手掌,怕是要引起骚动。 揣测他伤势严重。 “你想要哪个?” 季清梨仰头问他,不期然撞入他隐晦深沉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季清梨蓦然心跳慢了半拍。 池砚舟面色如常,仿佛方才那一秒的专注幽暗的目光直视季清梨的错觉。 “创可贴。” 心脏的漏拍,造成季清梨脑子短时间的迟缓,“嗯?” 池砚舟:“创可贴,方便活动。” 季清梨借此自然的收回视线,去拿创可贴。 池砚舟办公室内的一应物品包括创可贴都跟他这个人一样的冷硬,纯黑色,贴在他手背上,像是刻意而为的装饰物。 这次,季清梨没有直接抬起头,但她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晦暗目光。 这是……还没放弃对她的疑心? 季清梨眸光落在方才摸过的蓝牙耳机,心思微动,先出击道:“我刚才想借用你的耳机,但似乎,用不了。” 池砚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声音平静无波:“乐由年纪小,这是出于安全考虑。” 季清梨掀起眼眸:“我只是想告诉池总你的耳机好像出了问题,其他什么都没说呢。” 她心中有些得逞后的得意。 池砚舟想起同样的手段,在那日季清梨跟刘以玫医院门口对话后,他采用过相似的方式诈她。 “报复心这样强?” 季清梨心想,这不过是有样学样,“我记性好。” 她不忘记调侃般的补充一句:“池总教的好。” 话落,季清梨就看到池砚舟薄唇角细微勾起,像是对于她不走心的吹捧很满意? 秘书将带着热气的午餐端进来,还同时将一对新的蓝牙耳机递上来,“太太,池总让给您准备的耳机,跟池总的是同款。” 季清梨不解的看向池砚舟。 池砚舟:“下午我要见两个老总,约莫一个小时。” 季清梨明白了,他是怕她等的无聊,但—— “我下午回学校,就不在这里了。” 秘书退出去前,悄悄看了眼池砚舟的反应。 池砚舟泰然自若的给季清梨夹菜,“下午有课?” 季清梨蹭蹭鼻尖:“没有课,只是,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教学水平不行,我这个工作也是你花钱弄进去的,我不想再被人拿住那柄,让人在背后议论纷纷。一劳永逸的方式就是用实力打破质疑,我想多提升提升自己。” 池砚舟看着她眼中的坚韧和勃勃生机,璀璨夺目。 夹缝之中也会努力求生的蓬勃生命力,足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季清梨自信满满:“我能搞定。” 命运朝她撒下灰尘,想看明珠蒙尘,可尘埃却并不能在她身上沾染分毫。 池氏集团午休时间,季清梨也开车离开。 池砚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声问秘书:“慧智大师有消息了吗?” 秘书很好奇作为科技界领军人物的总裁,怎么会忽然想尽办法的去见一个佛家人,“慧智大师本月闭关修行不见客,按照您的意思提出了给寺庙佛像重塑金身的想法,待大师修行结束会致电过来。” - 季清梨从池氏集团出来,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鬼使神差的将车子绕道开到了警局。 她去世的消息,警方只差一个对外公布的时机了。 虽然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可季清梨心中依旧很复杂。 季清梨将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半降的车窗视线落在警局,不期然看到蹲坐在那里,以手掩面,情绪无法自控的何肆。 他像是酒醒了,又像是还没酒醒还在发疯。 秋季的凉风,将何肆跟警员的对话隐隐约约的传到季清梨耳中。 警员在劝何肆在认尸记录上签字。 何肆勃然大怒:“谁他妈要签字,她没死!季清梨她没死!” 警员:“同志,我们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亡故的人就让她入土为安吧,你也不想看到她一直孤零零的躺在裹尸袋里?” 警员好声好气的劝说,却非但没有得到何肆的配合,反而招致何肆发疯的想要动手。 好在警员见他情绪不对,有所防备,这才惊险的避过这一权。 何肆一拳落空,紧接着就抡起了第二拳。 季清梨看着何肆堂而皇之的在警局门口对工作人员动手,眉头细微皱起。 “阿肆……” 季清梨的手刚搭在车门上,就看到祝瑶儿捂着术后还没有恢复的刀口,脸色苍白的跑过来。 祝瑶儿本就单薄的身体,经过这场手术,更加弱柳扶风,也更能引得何肆爱怜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跟警员动手的何肆,三步作两步的过去扶住她,“你怎么跑出来了?伤口再裂开可怎么办?” 祝瑶儿哭声:“我担心你,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选择我了?为什么这两天都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呜呜呜呜……” 何肆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泪脸,心疼的情绪还没有升起,眼前却忽的浮现出季清梨那被烧焦的尸骨,他心脏疼的厉害,无意识的就推开祝瑶儿的手。 何肆:“我没事,你先回医院吧。” 察觉到他的冷淡,祝瑶儿的心下一慌,不顾伤口的从后面抱住他,“阿肆,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 祝瑶儿控诉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后,身体便忽然脱力般,倒在地上。 季清梨看着这虚假的演技,嘲弄的笑了笑,她收回注意力,准备驱车离开。 可何肆却满是担忧的抱着祝瑶儿拦在她的车前,“舅妈,你在这里太好了,快送瑶儿去医院。” 季清梨在他拉车门的一瞬,将车门锁上。 何肆拽了两下都没能拽开,皱眉满是怒色的朝她看去,却看到季清梨拨拢长发时,眉尾不经意露出的美人痣。 “……姐姐……” 第三十四章 认尸签字,哭天抢地 何肆的手伸进驾驶座旁半降的车窗,神情恍惚的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季清梨的美人痣。 季清梨冷冷的看着他的举动,“大外甥,你这是想做什么?” 何肆如同触电般将手撤回,“我……你为什么会有这颗美人痣?” 季清梨清楚自从自己借尸还魂开始,这具身体越来越像她原本的样子,“怎么?我作为你的长辈,现在哪里长颗痣都要跟你汇报?” 季清梨冷笑:“你竟然是比你舅舅管的都要多了。” 何肆:“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瑶儿从医院跑出来,身体不适,希望舅妈能送我们一程。” 季清梨漫不经心:“作为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别把全社会当你们妈,理所应当的让别人照顾你们。我还要去学校,想去医院,自己打车吧。” 墨镜往眼睛上一戴,葱白的手指按响车喇叭,“起开,别挡道。” 季清梨脚掌已经要踩下油门,任唯安从警局出来了。 方才差点跟何肆动起手的警员迅速将事情对她进行了汇报后,任唯安接过警员手中的认尸报告,步调沉稳的朝三人走来。 目标是何肆。 任唯安:“配合我们的工作,人死不能复生,不管你……” “季清梨她没死!” 何肆咬牙切齿,碍于任唯安长辈的身份不敢肆无忌惮,憋红了眼睛,“姐姐她不可能死,她说过会永远陪着我。” “她从来不会骗我,她不可能就这样丢下我。” “她就算不在乎家人,也不可能丢下我,她说过在我身边才第一次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她不会这样就离开我!” 专情痴恋的话语,配上他胳膊搂着祝瑶儿的画面,让车上的季清梨只觉荒唐又可笑。 她也真的没忍住,嘲弄的笑了声。 任唯安闻声,朝季清梨看过来。 季清梨敛了敛情绪,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想到一个有趣的笑话,失态了。” 任唯安轻咳一声,收回视线,再次让何肆配合签字。 何肆:“我不会签,我……” “我来签。” 忽然一阵嘹亮的中气十足的嗓音传来,接着季善便带着季耀宗匆匆跑了过来。 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钱花。 季善:“我是季清梨的亲生父亲,既然已经确定死的是我女儿,那理应该由我来签这个字。” 季耀宗:“没错,我爸是一家之主,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任唯安:“这是认尸报……” 话没说完,季善就拿过直接签了字,“现在字也签了,我们马上要回老家,这尸体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带走了?” 季清梨看着急不可耐签字的季善,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何肆两次想要夺过季善签字的笔,都被季耀宗拦下。 任唯安看着季家人的举动,多年的办案经验让她觉得这家人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季善签字后递给任唯安,迫不及待的询问:“警察同志,现在字也签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尸体带走了?” 任唯安:“这……” 在任唯安思考的时间里,季清梨看到季善朝钱花使了个眼色。 下一瞬,钱花便坐在地上拍着腿在地上哭天抢地,字字泣血,都是想让女儿落叶归根的慈爱,情真意切。 任唯安同意了,带他们去办理手续。 可季清梨看着他们的背影,手指捏着方向盘不断的收紧。 承认不被父母放在心上关爱,是一段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但季清梨死过一次后,终于愿意认可这一点了。 所以不爱她的家人,那么迫切的想要带走她的尸体,是为了快速继承遗产吗?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开车离开。 何肆猩红着眸子看着眼下的一幕幕,却只能压抑着情绪先送祝瑶儿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 季家人办理好一应手续后,季善悄悄走到外面掏出了自己从刚才就一直在响的手机。 季耀宗也跟过来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跟手机那头的人开始了对话。 季善:“老李,是我,我们已经签完字了,这几天就能把尸体带走……咱们可说好了,这运尸体的费用可要你们家…… 你们也不亏,我女儿可是高材生,年轻漂亮,基因好,你儿子死的时候都四十了……你要是不愿意,这想要跟我女儿配阴婚的可大有人在…… 十万……一分都不能少,我们家可就指望着女儿赚钱,现在人死了,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五万?你想都不用想,既然你没有诚意,我看我还是联系一下其他家……” “阿嚏。” “阿嚏。” 刚入秋不久,温度正是适宜的时候,学校办公室内的季清梨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问她:“需要感冒灵吗?” “不碍事,谢谢。” 季清梨道谢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尸体被安葬回老家。 她耗费了所有的努力和天赋,才走出那座大山,就算是尸体,也不想被困在那里。 可她现在,没有身份和立场阻止。 除非—— 季清梨心思微动,如果她的遗书上是希望安葬在四方城呢? 想到这里,季清梨走出办公室,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自己的想法打电话告诉姜莱。 - 何肆失魂落魄的回到跟季清梨的婚房。 他抱着桌上的婚纱照,贴靠在墙上的婚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姐姐。” “姐姐,你骗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 何肆红着眼尾,抬起头控诉的那一瞬,发现墙上偌大的婚纱照,新娘的脸变成了祝瑶儿。 何肆猛然一怔,粗鲁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婚纱照,新娘依旧是祝瑶儿的脸。 何肆整个人眩晕了下,险些跌倒。 他丢开拿着的相册,大步流星的奔向主卧。 砰—— 主卧的门被用力推开。 何肆快步走进去,当看到主卧内的艺术双人照上的女主角也变成了祝瑶儿的脸后,他大脑忽然一阵空白。 他跌坐在地上,也由此看到旁边衣帽间,原本季清梨的衣服,都被换掉了。 何肆愣在当场。 “阿肆。” “阿肆你怎么坐在地上?” 祝瑶儿捂着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低低惊呼一声,脚步踉跄的来扶他。 何肆僵直的眼睛转动,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问:“为什么婚房里的东西,都变成了你的?” 第三十五章 他心中的疑团要解开 原本被视若无睹的事情,忽然被提及,祝瑶儿顿了顿。 但她无辜的人设不能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可能是来做清洁的佣人会错意了,我最近一直都在医院……难道阿肆你怀疑这是我授意的吗?” 何肆没说话,他并不是傻子,替换婚纱照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有祝瑶儿的授意,来做清洁的佣人怎么敢这样擅作主张。 这是第一次,祝瑶儿的辩解没有得到何肆的任何回应。 祝瑶儿心下微沉,季清梨死了,此刻正是何肆愧疚最深的时候,她擦擦眼泪,“阿肆,你是在跟我生气吗?” 她虚弱的轻咳:“我马上就让人改回来,我亲自盯着……” 说着就在包里到处翻找手机,最后忽然情绪崩溃般,将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瘫跪在地上去拿手机。 何肆看着她凄楚自虐般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弯腰将她抱起来,朝着沙发走去。 祝瑶儿柔若无骨的趴在他怀中垂泪,“小齐这两天没见到你,每天都在问我,他今天还忽然问我……以后能教你爸爸吗?” 何肆身体忽然一僵,祝瑶儿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今年过年刚不幸离世的大哥何青陆。 祝瑶儿被房子沙发上,将脸贴在何肆腿上,何肆站立在她面前。 祝瑶儿微微扬起头,她很清楚这个角度的自己柔弱的让男人怜惜,“我最近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 阿肆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瞒着家里人和你大哥,一起在海边过夜,帐篷里你情难自已的亲了我,也是在那天我们一吻定情。 后来我们一起去山上露营,忽然遇到大雨,酒店只剩一间房,我洗澡的时候在浴室内摔倒,你担心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等反应过来把我看光后,脸红耳热,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看我……” 祝瑶儿接连讲了很多跟何肆之间发生“第一次”,何肆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下来。 祝瑶儿低低的哭着:“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选择跟你大哥结婚吗?都是为了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直陪在你身边……” 只诉委屈,只字不提当年跟何肆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以何青陆女朋友的身份。 何肆拿起纸巾给祝瑶儿拭泪,“我记得,都记得,跟你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 祝瑶儿哭着跟他接吻,手也逐渐摸向何肆的皮带。 何肆本是纵容的姿态,陷入情·欲的间隙,余光却忽然落在客厅内挂着的婚纱照。 跟季清梨一起拍摄婚纱照时的画面,在何肆脑海中清晰浮现。 此刻,他仿佛看到季清梨浑身是血的脸,正伤心欲绝的看着他跟祝瑶儿的亲密。 一瞬间,何肆涌出来的欲·望散尽。 任凭祝瑶儿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挑逗起他的欲·望。 祝瑶儿不敢置信的看着曾经被自己摸一下就能竖起旗帜的何肆,“你怎么……” 何肆推开她,“你的伤口还没恢复,医生说不能剧烈活动。” 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何肆对她的撩拨全无反应也是事实,这个认知让祝瑶儿有些心慌。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是她最近太憔悴,没有好好保养,已经不能吸引住何肆了吗? 想到何肆本就比她小了四五岁,她还有两个月就要迈入三十岁。 她之后的容貌或许没有两年就很快会开始走向下坡路,而何肆还正年轻。 向来觉得自己勾勾手指,就能勾住何肆唯命是从的祝瑶儿,首次有了危机感。 何肆抽身起来,他打开冰箱,冷气冒着烟朝着外面的热源四散。 何肆低头看着冷冻区孤零零的一个水饺,愤怒袭上心头。 是谁? 是谁清空了他冰箱里的水饺? 姐姐给他包的水饺,装满了冷冻区最下层的两个抽屉,为什么就只剩下一个? 何肆重重的甩上冰箱柜,怒火森然的打电话给负责新房清洁的佣人。 被质问的佣人很是愿望:“……少爷,那冰箱里的东西……不是被您和……和大太太吃了吗?” 何肆猛然僵硬在当场。 - 四方城后半夜又下雨了。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季清梨的睡眠也一天比一天好,她已经全然适应在这栋别墅里的生活。 被姜莱来电音吵醒的时候,季清梨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困意还没有清醒。 姜莱已经顾不上自己会打扰到季清梨的睡眠了,急声:“那一家子蚂蝗,准备把你的尸体运回老家卖给老光棍配冥婚!” 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季清梨打了个寒颤。 姜莱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一早就拿着你的遗书去警局,连墓地都联系好了,结果就听到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连夜就找车把你的尸体运回去了,这群混蛋,丧尽天良!” 季清梨有些喘不上气的憋闷,坐起身才觉得呼吸顺畅些,“我妈也同意了?” 姜莱没说话。 这事儿但凡一个人强烈反对,都不会进展的这样顺利。 钱花对季清梨不是没有母爱,只是那一丁半点的母爱,是有前提的。 这个前提就是不能损伤季耀宗一星半点的利益。 季清梨以为自己早已经身经百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不会再为了那一家子伤心难过,此刻却依旧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 生下她,不爱她,连死后的宁静都不愿意给她。 姜莱半晌没听到手机那头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询问:“阿梨,你……没事吧?”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没事,虽然只剩一具被烧成焦炭的骷髅架子了,但我还是不想这样被人作践,你多少几个保镖,跟我回去一趟吧。” 姜莱没有任何迟疑:“好。” 季清梨快速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长发挽起,穿了身方便活动的裤装,快步都到门口,拽开房门。 房门猛然打开,季清梨看着面前抬手正准备敲门的男人,四目相对。 池砚舟视线落在她的行李箱上,“离家出走?” 季清梨:“不……不是,我我就是临时接到消息,要出差学习几天。” 她着急的看了看表,“我先走了。” 池砚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指腹轻捏。 出差? 池砚舟拿起手机:“查查沈轻梨去哪里出差。” 秘书:“……太太?是,我马上去查。” 半个小时后。 秘书查到了线索:“太太跟桃源培训学校一位姓姜的校长一起去了季家村,可能是有什么支教活动?” 池砚舟眸色晦暗:“那是季清梨的故土。” 也许,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谜团,就要解开了。 “把最近几天的行程推了,带人跟我去……季家村。” 第三十六章 季清梨的“婚礼” 秘书有些诧异大老板忽然作出的决定,“……是。” 池砚舟思索两秒,补充:“联系那边的警方一同前去。” 秘书:“太太有危险?” 池砚舟淡声:“有备无患。” 穷山恶水出刁民,并非都是偏见。 同一个姓氏的村落,血脉相连,最易一呼百应,一致对外,他们是外来者,需要警方的配合。 秘书应声,“是,池总考虑周全,我也会多安排些保镖跟随。” 池砚舟眸光深邃浩远,眼底是看似平静的暗河,水面之下是抑制住的惊涛。 - 季清梨上次回到家乡,还是在两年前。 近些年就算是贫困落后的乡村也在不断发展,季清梨坐在车上,穿过一座有一座的山,才隐约可见群山之中的山村。 姜莱的老家虽然也贫困,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看着这层层叠叠的山,感概道:“你们这里,就算是跑都跑不出去吧?” 季清梨声音很轻:“这连绵的大山深处,每个村子都曾经出现过村民口中的天才,而这些天才十个里有八个的标配都是家暴的父亲和疯子的母亲。” 姜莱垂下眉头,“被逼疯了是吗?” 季清梨缄默很久,缓缓点头。 她能走出大山,除了自身的努力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原因是,曾经她有个自称是名校毕业的婶婶。 她的婶婶刚被买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疯。 婶婶很漂亮,从没放弃过离开这座山村。 可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来。 整个村子乃至相连的几个村子对于想要逃跑的女人,都会默契的共同追捕。 婶婶被打的最重的那次,季清梨偷偷去看她。 尚且年幼的季清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反抗,所以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婶婶每次都被打的伤痕累累,还要跑,一次又一次。 遍体鳞伤的婶婶被关在牛棚,提着一口气给年幼的季清梨讲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季清梨第一次知道,外面的女孩子原来可以跟男孩子一样上学读书,也不用每天挨打。 婶婶在季清梨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幼小的种子——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婶婶悲悯的看着还年幼的季清梨,从那天起开始教季清梨读书,一个偷偷地教,一个偷偷地学。 寒冬酷暑,没有一日懈怠。 季清梨是学校发奖学金才得以被家里人允许上学的优等生,高中后就一直住校。 婶婶看着日渐张开,即使营养不良都遮盖不住的漂亮脸蛋,告诉季清梨,高中三年非必需不要回家。 季清梨那时还不懂,却看到了婶婶眼中的担忧,于是每年过年学校毕校才会拎着包回来。 那年的季清梨说,她会带婶婶一起离开这里。 可婶婶没有等到。 她死在季清梨即将高考的那年。 病死的。 积劳成疾,郁结于胸,死前成了旁人口中的疯子。 可季清梨那么清楚的记得,就算是疯掉的婶婶都能帮她复杂的数学题。 婶婶教导季清梨飞出了大山,却再没能看一眼大山外的世界。 后来,人人都说季清梨是天才,可只有季清梨清楚,她的婶婶在数学上的天赋有多高。 在季清梨创业成功的那一年,她私下里给了叔叔十万,才能趁着夜色,将婶婶的尸骨带走。 埋葬在四方城。 “前面就到村口了。” 山路难走,季清梨开着头车在开路。 姜莱整理了下衣服,按着耳机告诉后面的安保人员:“到村子了,把季校长的尸骨带回四方城,除正常雇佣的费用外,一人一万元的红包。” 季清梨听着姜莱的话,轻轻笑了笑,却忽然看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还有人拿着棍子扫把等趁手的东西群情激愤。 季清梨眉头微皱:“村口有人。” 姜莱微微倾身凑近,“我怎么看着被拦在村口的人这么眼熟?这不是……” 车子在村口缓缓停下。 车头上忽然倒上来一个人。 季清梨眸光一顿,姜莱已经惊呼出声:“何肆!他怎么会在这里?!” 鼻青脸肿的何肆透过挡风玻璃忽然看到两人,也是狠狠一怔,但接着就看到后面跟着的两辆车上下来六七个精壮安保,便立即“嘭嘭嘭”的拍击窗户。 “舅妈。” “舅妈。” 原本围着何肆的村民,也在此刻准备围季清梨的车。 季清梨跟姜莱互相对视一眼,下车。 安保将她们护起来,而同时村民中为首的老李头拄着铁锹也走了出来,“你们就是这个姓何的搬来的救兵?” 老李头同季善一样黝黑精瘦,声音却状若洪钟:“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谁也不能破坏我儿子的婚礼!” 何肆捂着半边脸:“什么婚礼,你儿子都死几年了!冥婚是陋习,你们这是封建迷信!把季清梨的尸骨叫出来,我已经报警了,今天什么狗屁的婚礼都办不成!” 无视被激怒的老李头,何肆扭头看向季清梨:“舅妈,帮帮我,我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季清梨的尸体带走。” 季清梨没想到何肆只身前来是为了这件事情,一时情绪复杂。 姜莱有些不敢置信:“你来带回尸体,不会真就是一个人来的吧?” 何肆面色有些尴尬:“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来的匆忙……” 姜莱白眼要翻上天。 冲动又没用的男人。 原本还有一张脸能看,现在鼻青脸肿的唯一赏心悦目的价值也没有了。 村民们眼见三人竟然无视他们这些人闲聊起来,恼羞成怒,开始举着家伙赶人。 季清梨在村民中环视了两遍,都没看到季家三口,这是卖了她的尸体拿到钱,不准备出席这场“婚礼”了? 安保们抽出腰上带着的电棒和铁棍,“你们想干什么?敢动手,我们就是自·卫,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承担!” 村民们看着他们的装备,也产生了迟疑,纷纷看向李老头。 李老头冷着脸:“亲家呢?季老头在哪儿?他收了我的钱,这种情况不给我一个说法?!” 说着,李老头的二儿子就跑回去,兜兜转转将躲在一墙角后的季耀宗拽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耽误了我大哥的吉时,你们家收到多少钱,都给我吐出来。” 季耀宗是个窝里横的废物,鬼哭狼嚎:“爸!爸!你赶紧出来!” 季善和钱花匆匆跑过来,“亲家,亲家你这是干什么?” 李老头:“这话我还要问你,这些外地人是怎么回事?你女儿的事情你究竟能不能做主?” 季善满口道:“能,能!我的种我有什么不能做主的,这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直接赶走。” “哎?季老头,你不是说你女儿死了吗?还给了李大配阴婚,可我怎么看着……你女儿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不会是在骗钱吧?” 人群中忽然一名村民瞅着季清梨开口。 第三十七章 为一己私欲,毁坏尸体 季清梨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善。 季善看着她这张跟自己女儿相似的脸,就想到自己在四方城被逼着道歉挨巴掌的经历,脸色很不好。 这让他感觉像是被自己一直不重视的女儿抽了巴掌。 女打父,天理难容。 李老头花了七万才给自己儿子找到个家世清白学历还高的对象,正逢人就炫耀,能变一变他们老李家没能出个才学之人的风水,乍闻季善是随便找了个女尸糊弄他们,怒不可遏。 “季聋子,你要了我们李家整整七万块,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让人拆了你骨头!” 季善一只耳朵不太好,最厌恶旁人叫他这个绰号,也火了:“谁他妈骗你,给你的尸体是我们一家三口从警局认领回来的,真的不能再真,这个婚你爱结不结,你不要多的是人愿意要我这个大学生女儿!” 李老头还想要说些,被自己有些跛脚的二儿子拽了一把。 李二:“爹,我看季家这个女儿不错,活着的不是更好?能给咱们老李家传宗接代。” 季清梨察觉到李家父子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姜莱低声:“注意安全,我看这些人长得丑想的美。” 季清梨看向安保人员,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一旦有人先动手,就打断他的腿,医药费我全出。” 安保声音整齐划一:“是!老板!” 季耀宗警惕的躲在钱花跟季善身后,一如年幼时闯了祸就钻回被窝,等待父母将事情为他处理妥善。 李二虽然跛脚,却因为有门手艺,一般的女人都看不上,此刻见自己看上季清梨,她还拿捏架子,脸色很难看。 “老人说这女人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果然是有道理,在外面待几年,心思就待野了,竟然还敢跟那么多男人招摇,欠管教,等入了我们老李家的门,要好好教教规矩。” 姜莱:“呦,这哪来的癞蛤·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的是你家里那两间破瓦房吗?立规矩才能继承你家那点儿锅碗瓢盆?” 李二气的喘粗气,指着姜莱:“你,你这个骚娘们儿竟然跟爷们儿这么说话,我看谁敢娶你。” 姜莱乐了:“哎呦,姑奶奶在外面都只包养二十岁的男大,你不会以为自己能站着尿就高人一等了?还爷们儿,癞蛤·蟆都比你长的讨喜。” 李二撸·起袖子冲过来就要对姜莱动手。 季清梨顺手拿过安保手中的电棒,精准无误的杵在李二腰上,一瞬间强烈的电流就让李二失去反抗能力,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她的这一举动,如同投放在干草堆里的火把,瞬时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可村民碍于季清梨带来的人和他们手中的电棒,踟蹰着不敢上前。 季耀宗眼见事情不对已经找了个粗壮的树木躲起来。 季善直接被老李头拖拽,颐指气使道:“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导女儿?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家故意要吭我们家的钱?今天这婚礼办不成,婚礼的费用你必须全出,我也不多要,彩礼加办婚礼,你掏十万。” 季善一听就变了脸色,从怀里开始掏东西:“十万?你怎么不去抢?这个女人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已经死了,这是警方出具的死亡证明。” 李家的人挨个探头看了看死亡证明,统一看向方才说季清梨还活着的村民。 村民:“这……这……的确是有点像……但既然警察都说人死了,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在村民讨论时,何肆拽住季清梨的胳膊:“舅妈,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求你,把季清梨的尸体带走,就当我欠你一条命,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何肆赴汤蹈火都没二话。” 季清梨扯开自己的胳膊,“何肆,人死了,再表现爱意,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如果何肆爱祝瑶儿,爱的从一而终,那即使有违纲常,季清梨也会高看他一眼。 可他却爱的三心二意。 何肆压抑着颤抖的情绪:“你知道什么?我对姐姐,我对她……” 季清梨撇开脸,没有要继续听他辩解的想法,告诉在场的村民:“我们是季清梨的朋友,她留下遗嘱,如果死亡后,希望葬在四方城,今天我们要把人带走,至于你们所谓的配阴婚,谁应下,就找谁索赔。” 季清梨抬手,让安保人员去搬运尸体。 老李头举起手中的刀:“我看谁敢动我儿子的新娘,除非是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 李家的人将放置焦尸的棺材团团围住。 “呜呜呜呜……” 姜莱看向季清梨:“你报警了?” 季清梨点头。 只是让季清梨没想到的是,村民会这样嚣张,直接准备围警车。 季清梨跟前来的三名警察协商,如果不能和平的阻止这场可笑的阴婚,就准备硬抢。 警察面面相觑,正准备否决她的提议,却不知道谁先动了手,原本紧绷的对峙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拳脚相加。 场面瞬时间就乱成一团,任凭警员怎么呵斥都无济于事。 季清梨冷冷的看着混乱的局面,给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安保使了个眼色。 既然已经乱了,那就趁乱也要第一时间把尸体带走。 “他们要带走尸体,拦下他们!” 老李头阴狠道:“把尸体砍碎,看他们还怎么搬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在老李头身上显然毫不沾边。 自己都是大半身子都要入黄土的年纪,却一点不敬畏亡灵。 为一己私欲,不惜毁坏尸体。 季清梨咬紧牙关,气到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眼睁睁的看着一村民高高举起榔头朝着尸骨抡下去。 “咚——” 是榔头锤在人身体上的声音。 “砰。” 是空中鸣枪示警的声音。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季清梨看着护在尸体上,硬生生挨下一榔头的何肆,眼睫颤动了下。 “砰。” 又是一声鸣枪示警。 大批训练有素的武警将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是西装革履的池砚舟。 池砚舟长身玉立,肃穆威严的面容不似商人,更像首长:“民事纠纷走调节,聚众闹事的恶黑势力只须镇压,各位,想去吃牢饭吗?” 第三十八章 叫老公,不必称呼职务 李老头高举着榔头,“别被这个小白脸吓唬住了,我老李就举办个婚礼,光明正大!更何况,法不责众,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不敢动手!” 愚昧的村民们一呼百应。 姜莱都惊住了,“他们是疯了吗?” 季清梨神情平静似水:“无知者无畏,他们认为自己团结起来,就能对抗法律。” 殊不知,这次彻底踢到铁板了。 池砚舟手段雷霆万钧,从不做第二次提醒,骨节分明的手一抬,训练有素的警员便迅速平乱。 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警,处理为虎作伥的村民,全然是降维打击。 不消片刻,方才要耀武扬威的村民,都老老实实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榔头铁铲掉落一地。 池砚舟寡冷眼眸轻扫,武警会意一把将躲在角落里的季家三口也都拽了过来,等待统一处理。 季善:“这,这跟我们没关系,是,都是老李头闹事。” 季耀宗:“没错没错,警察同志,这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就是,就是来参加个婚礼。” 见他们一推三六五,李老头为首的李家人群情激愤,咒骂他们是软蛋。 武警队长威严呵斥:“保持安静!” 而后,转头询问池砚舟的意思。 李老头仗着年纪大,认为他们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蹲在地上还在叫嚣,“你们这不合规矩,我们要调解,我们配合调解!” 池砚舟:“带走。” 机会给过,就没有第二次。 听到池砚舟的话,有人跃跃欲试的想要挑衅,得到武警威严的警告:“是罪加一等,还是争取宽大处理,全在你们自己一念之间!” 半个小时后,警察将人都押解上车等待后续处理。 队长走到池砚舟身边:“池总还有什么需要吗?” 池砚舟:“多谢。” 收尾工作进行中,季清梨目光落在挨了一闷棍的何肆身上。 何肆此刻正颤抖着半跪在棺材前,看着里面被穿上红嫁衣的尸体,手几次颤巍巍的想要伸出去,最后却都收回。 悔恨? 恐惧? 还是痛苦? 何肆低垂着眉眼,季清梨看不真切。 但似乎,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情绪,已经不重要。 坏的不彻底,好的不彻底,做渣男做到还有一息良心尚存,也渣的不彻底,碰到这样的谈上一次恋爱,也算是案底了。 季清梨缓缓收起心神,看向姜莱,对她点点头。 姜莱会意的去找那份遗书。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目光轻扫,视线不期然跟池砚舟的视线相撞。 池砚舟眸光浩远遐思,已经看了她很久。 季清梨凝眸,唇瓣微张,要佯装镇定问他在看什么时,姜莱已经拿着遗书过来。 姜莱对着所有人说道:“阿梨的遗愿是葬在四方城,她早已经给自己选好了墓地,跟她最亲近的嫂嫂做邻居,现在我们要把尸体带回去,我会给她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 池砚舟眼神晦暗深邃,一瞬不瞬的看着季清梨。 坦白讲,池砚舟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但季清梨总是很怕被这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她故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姜莱身上,刻意去忽略掉池砚舟的目光。 姜莱话语落下,何肆第一个站起出来反对,声音艰涩:“姐姐的身后事我来办。” 姜莱看了一眼季清梨后,当即对着何肆冷笑一声:“你配吗?你是嫌我们阿梨活着的时候还没被你恶心够是不是?想办葬礼?给你自己和你那个嫂子办去。” 杀千刀的。 何肆:“她是我的未婚妻!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 姜莱火大的冲过去要踹他:“你屁的……” 季清梨忙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没有必要继续跟何肆浪费唇舌。 “池总,人都已经去了,还是应该遵循亡者的遗愿,何肆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肆意妄为,你作为舅舅不管管?” 季清梨很清楚,在场谁的话能一锤定音。 池砚舟:“池总?池太太这口吻是要跟我谈交易?” 季清梨顿了顿,“嗯?” 谁要跟他谈交易? 池砚舟神色淡淡:“既然不谈交易,就不必称呼职务。” 季清梨迟疑:“那……老公?” 池砚舟寡淡的“嗯”了声,道:“死者为大,既然是……季小姐的遗愿,自然应该遵从。”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缓步走到棺材旁,伫立良久,久到季清梨仿佛能从他向来高深莫测的神情中察觉到淡淡的忧伤。 杀伐果断的池总裁,也会有这样悲天悯人的时刻吗? “舅舅,她是我的未婚妻。”何肆执拗道。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亲自给季清梨盖上棺材盖,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半垂的眼眸遮盖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绪涌动,让他这个人,让他此刻的这个行为,增添了几分肃穆的专注。 池砚舟:“何肆,你逃婚了。” 何肆脸上苍白:“我没有,我从没想过不跟她结婚,我……” “砰。” 池砚舟盖棺结束,严丝合缝的发出声闷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盖在棺木上,“世上没有后悔药,何肆,你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季清梨在池砚舟身上看到了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将何肆映衬的像是个不懂事又幼稚的孩子。 季清梨告诉姜莱:“抬棺吧。” 她们的尾车是一辆大货车。 回四方城的路上。 忽降暴雨,雷声大作,密密层层的雨珠将车顶砸的作响。 开车的季清梨情绪有些不稳,姜莱见状忙按了双闪。 车子紧急停靠,姜莱跟季清梨换了位置,她来开车。 池砚舟的车子就跟在她们的车子后面,看着忽然刹车的前车,眸色深深,“停车。” 他长腿迈下车,撑了把黑色雨伞,大步流星的朝前,薄底皮鞋粘连地上的雨水,浸染他黑色西装裤的裤脚。 季清梨下车时脸色有些苍白,全然忘记打伞。 姜莱刚开口要提醒她时,看到了一柄黑伞稳稳撑在季清梨的发顶。 雨水捶击伞面,顺着伞骨花落的雨珠,像是珍珠化成的吊链。 伞面倾斜,歪向季清梨。 “轰隆隆——” 一道闪雷劈下,前方山体滑坡,忽然降下巨石。 第三十九章 池砚舟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山体滑坡了。 不算宽敞的道路处于群山之间,避无可避。 如果不是季清梨所驾驶的头车忽然停下,此刻他们一行车辆或许都已经被击中。 倾盆大雨加大了山体滑坡的速度。 池砚舟大掌捏住季清梨的胳膊:“你先上车,我们尝试看看能不能将前方的道路疏通。” 救援要等,自救也要做。 季清梨:“我跟姜莱也可以帮忙。” 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她们虽然力气有限,却也不好心安理得的的躲懒,尽一份绵薄之力也好。 姜莱也赞同季清梨的想法,只是—— “你能行吗?这又打雷又下雨的,你别勉强,我想其他人也都能理解。” 季清梨脸色还有些苍白,摇头:“不碍事。” 那么多人在,她内心的那点恐惧,无伤大雅。 池砚舟打了救援电话,讲述了这边的情况,同时指挥其他所有人下车清理地面的障碍物。 池砚舟看向秘书:“我记得车上还有一件雨衣,太太……身体不好,给她套上。” 秘书点头,翻找两遍却都没有找到,而后回头看到何肆将那雨衣盖在棺材上。 棺材有道裂痕,会往里面渗水。 秘书沉默两秒,转身将这件事情汇报给池砚舟。 风声穿透雨水,将秘书的话送到不远处的季清梨耳中。 季清梨顿了顿,雨幕中回头,看到货车上的何肆,在山风呼啸中,试图奋力的将雨衣遮盖在棺材上。 姜莱嗤笑:“人死他来奶了,鼻涕掉嘴里知道甩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演这些给谁看。” 季清梨:“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吧。” “轰隆——” 刚清理出了的一块道路,再次被滑落的山体覆盖,更糟糕的是,前方道路高处隐隐有泥石流的迹象。 池砚舟脸色一拧,厉声:“所有人立即上车!” 随着他一声指令,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都没问,立即照做。 几乎是在众人关上车门的那一瞬,泥石流汹涌,自然灾害的破坏力非人力所能及。 车子被冲击着,碰撞,像是掉入黄河中的浮萍,只能束手就擒。 头车上。 挡风玻璃和四周车窗都在被泥石流疯狂撞击,有尖锐的石头顷刻间就以高速将车窗撞成蜘蛛网。 季清梨仿佛能听到车辆支撑柱在被疯狂挤压的声响。 她在泥石流冲刷的间隙,看到了自己死亡的路段。 瞳孔紧缩的这一瞬,季清梨心中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混乱的想着,是不是,她注定就是要死在这里? 哪怕重活一次,也注定是要走向既定的结局。 想法一旦产生,恐惧就在头脑中疯狂蔓延。 姜莱在一次车辆撞击中陷入昏迷,池砚舟正在竭力联系外界,握着季清梨的手感受到她在颤抖,深邃的眸光微深,瞬息的迟疑后,池砚舟长臂将她揽在怀中。 “砰!” 巨石砸损车顶。 本就已经被碰撞出划痕的车辆天窗直接碎裂。 季清梨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弥漫。 她近·乎认命的闭上眼睛。 在电光火石间的刹那,季清梨被动的被拥近一个宽厚炙热的怀抱。 池砚舟长身将她整个人牢牢护在身下,没有任何的迟疑。 “唔。” 季清梨听到男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压抑的闷吭。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紧绷的身体,感受到他暴起的青筋。 池砚舟被砸中了。 季清梨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她被牢牢的抱着,面颊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炽热的心跳,红了眼眶。 季清梨从小到大,都在坚强的去做那个守护者的角色。 她是家里的摇钱树,六岁洗衣,七岁做饭,八岁要上山割猪草砍柴。 出社会时,也会因邻居男家暴仗义执言,去保护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 姜莱很外放,因为自小受了太多委屈,让她现在受不得憋屈,秉承着“不服就干,大不了弄死我”的生存理念,季清梨少不了要做两人之间的掌舵者,维持跟投资人和家长学生之间的体面。 毕竟她们开的桃源培训学校也是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 后来遇到何肆,季清梨喜欢他身上永远肆无忌惮的朝气蓬勃,那种少年得志,春风如意的气息实在很吸引季清梨,是她在同样年纪最向往的恣意。 可出身太好的何少爷,小脾气很多,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季清梨比他年长三岁,承担起了包容小男友的责任。 旁人看季清梨,是明艳爽朗的夏花,只有她知道这跌跌撞撞走来的一路,有多少伤痕。 这是第一次,她被人义无反顾的护在身下。 车子最终没有被冲下山崖,堪堪在崖边停下。 大雨还没有停下。 风雨呼啸。 车窗都被淤泥覆盖,季清梨丝毫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池砚舟。” “姜莱。” “姜莱。” “池砚舟。” 车上唯一还清醒着的季清梨接连呼喊着车上另外两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许久许久。 警车鸣笛声,救护车和抢修队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共同构成自然灾害下生命的信号。 季清梨还在车外隐约听到了池砚舟秘书的声音。 秘书:“池总,太太……你们还好吗?” 季清梨声音艰涩:“池砚舟和姜莱都昏迷了,我没事。” 车门被破开时,季清梨浑身都是泥土,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将姜莱扒了出来。 季清梨和池砚舟这边情况却不太乐观。 池砚舟昏迷前,将季清梨抱得太紧,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此刻依旧牢牢的将她拥在怀中,医护人员废了不少力气,都没能将二人分开。 季清梨:“池砚舟,我们得救了。” “池砚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得救了,你现在需要去治伤,乐由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风雨呼啸,无数个这样的雨夜,季清梨都会因为童年时的遭遇惶恐不安,噩梦连连,可现在,她好像都察觉不到了。 “松开了,松开了,快,送上救护车。” 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察觉到池砚舟松弛下来的肌肉,忙叫人。 池砚舟被抬上救护车,季清梨也被扶下车。 雨水倾盆,黄豆粒大小的雨珠砸在季清梨脸上,她站在警车和救护车的不远处,怔怔的看着池砚舟的方向。 “我不走!我没事,别碰我!” 何肆浑身泥泞的抱着棺材,不肯上救护车。 第四十章 你们是货真价实的夫妻 医护人员看着何肆额头上的鲜血,再次劝说:“这位先生,你的头被石头砸破还有泥水混进血液,不及时处理会有破伤风的风险…… ” 有警员试图上前搀扶他下来,却在刚触碰到何肆胳膊的一瞬,遭到发疯般的反抗。 何肆厉声:“别碰我!都别碰我!我要陪着姐姐!我要陪着她!” 何肆抱着棺木嚎啕大哭,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途径,他趴跪在棺材前不肯松开手。 季清梨看到何肆额头的鲜血混杂着雨水沾染棺材,又迅速被雨水冲刷,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层,一时心绪复杂。 “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何肆的手机在怀里疯狂震动。 那独属于祝瑶儿的来电铃声也开始响动。 在接连的三通来电后,何肆好似缓缓被唤回了神志。 季清梨看着他逐渐调整好情绪,用泥泞的手指接听来电时,转过身,上了急救车。 急救车内姜莱和池砚舟都被医护人员戴上了呼吸机。 阖上的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向来畏惧这样天气状况的季清梨,第一次,没有再害怕。 姜莱的情况并不严重,人刚到医院没多久就醒过来。 季清梨伸手扶她:“怎么样了?” 姜莱按捏着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季清梨:“车子被泥石流冲刷撞击时,你撞到头昏迷了。” 姜莱慢慢想起昏迷前发生的状况,一股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心有余悸的拍着心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季清梨看看时间,“……你再躺一会儿缓缓,我去抢救室看看,池砚舟还没出来。” 姜莱:“他也撞到头昏迷了?” 季清梨捏了捏手指:“当时车顶天窗被石头砸坏了,危险来临他把我护在身下,被石头击中……十分钟前我去看,他的秘书说人还在抢救。” 姜莱若有所思:“他还挺男人的,虽然跟沈轻梨没什么感情,但危险来临时,还是担当起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季清梨点头。 十分钟后,季清梨来到抢救室门前,看到紧闭的门被打开,意识到池砚舟结束了手术,她忙快步上前。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有惊无险,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闻言,季清梨长松一口气。 她垂眸看着病床上,唇瓣苍白的男人,他的身形依旧伟岸,就连昏迷中,都透着高冷的疏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天灾来临的那瞬,义无反顾的将她护在身下,用血肉之躯为她撑起了安全的港湾。 病房内。 季清梨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按照医生的建议,用棉签蘸水轻轻浸润池砚舟有些干裂的唇瓣。 薄唇,被老一辈的人视作薄情的象征。 季清梨手中的棉签在他唇上每轻轻划过一处,她的视线就移动一寸,不知不觉中便从单纯的给他浸湿唇瓣,变成了对他唇形的欣赏。 池砚舟的薄唇有着恰到好处的美感。 不单单是唇,这一张被无数媒体盛赞过的俊美面庞,每一寸都很出众。 季清梨的眼睛,缓缓从池砚舟的薄唇上移到高挺立体的鼻梁,再到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如同不见底的暗河。 这双眼睛…… 眼睛? 季清梨跟不知道何时睁开眼睛的池砚舟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季清梨还保持着倾身给池砚舟浸润唇瓣的姿势,呼吸一瞬间顿住,可池砚舟炽热的呼吸却仿佛萦绕在她的鼻翼。 “有受伤吗?” 这是池砚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同他近在咫尺的季清梨猛然挺直腰肢,拉开跟他的距离,“我,我没什么事情,我去给你叫医生。” “阿梨。” 季清梨刚抬脚要走,身后就传来池砚舟低沉性感的嗓音。 他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在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男性魅力。 “怎,怎么了?” 池砚舟深邃的眼眸轻抬,视线落在床边一处:“有呼叫铃。” 季清梨咽了下口水,默默把脚撤回来,稍显尴尬的笑了笑,按铃。 医生来的很快,给池砚舟仔细做了一番检查。 季清梨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医生:“没什么大碍了,术后好好调理休息即可…… ” 医生递给季清梨一份术后注意事项。 季清梨接过时余光看到门口前来的警察。 警察敲了敲门,缓步进来:“池总,配阴婚的买卖双方,想要和解,您看……” 池砚舟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季清梨身上,“你想怎么处理?” 他通情达理的询问,却触动了季清梨敏感的雷达。 季清梨想着:这又是他的试探? 好险,她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这……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问问姜莱吧,毕竟她是死者的闺蜜,还有死者的遗书,想必她才是最清楚死者的人。” 季清梨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错漏,但将她的防备看在眼底的池砚舟,却觉得她密不透风的话像是掩耳盗铃。 男人眸色深深:“也好,既然这样,你去问问姜小姐的意思。” 季清梨:“好。” 季清梨前脚从病房离开,后脚,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掀开了被子从病床上起身。 警员和医生想要搀扶,都被他抬手避开,淡声:“不必跟着。” 姜莱的病房跟池砚舟的病房离得并不远,季清梨回来时,姜莱正在玩游戏。 听到她的脚步声,侧眸,放下手机:“你老公,嗯……我是说池总怎么样了?” 季清梨拉过椅子坐下:“刚醒,把村民抓起来的警察来了,来询问池砚舟对于这起处罚的态度。” 姜莱“呸”了一声:“这能有什么态度,请他们一起吃牢饭,尤其是那三个蚂蟥,真是丧尽天良,人都死了,他们还要要趴在尸体上继续吸血。配阴婚,人都不在了,还要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病房外,面色稍显苍白的池砚舟长身立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季清梨深吸一口气:“配阴婚顶多是民事责任,李家那边的人有毁坏尸体的行为和聚众闹事袭警才会涉及刑事责任,但……判刑应该也不重。” 也就是说,季家在此次事件中不会得到太大的教训。 姜莱:“可如果……你们家池总说他们有罪呢?” 警方来询问池砚舟的态度,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季清梨睫毛轻眨,脑海中浮现出池砚舟那张刀削般的面庞,诚然,他有这个能力。 “我跟他毕竟……不是正经夫妻。” 这事儿她不好开口,还容易引起他的疑心病。 门外的池砚舟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不是正经夫妻吗?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他们早已经领证。 无论她现如今究竟是谁,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姜莱指着季清梨现如今的这张脸道:“阿梨,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他池砚舟货真价实的老婆。” 季清梨迟疑间听到门外何肆的声音: “舅舅,你怎么站在病房外?” 第四十一章 净身出户的离婚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季清梨和姜莱同时心脏一滞。 池砚舟在门外? 他听到了多少? 姜莱瞪大眼珠子,跟季清梨使眼色:池总裁不会把你送去科学院做研究吧? 季清梨呼吸顿了几顿,缓步走到病房门口,探头去看池砚舟。 何肆的注意力原本只在池砚舟身上,此刻却在季清梨探头的瞬间,瞳孔中偶然紧缩,猛然僵硬在原地。 “姐姐……” 何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真的看到了活生生的季清梨。 狂喜冲昏头脑,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不禁红了眼眶,也让他全然将池砚舟视作无物,三步作两步的上前,用力的,紧紧的,如同抓住易逝珍宝一般的,将季清梨抱在怀中。 季清梨被抱的太紧,胸口喘不过气,难受的想要推开何肆,却没有成功。 她耳边是何肆带着哭腔的喃喃:“姐姐,姐姐我知道你还活着,你不可能会死,他们都在骗我,他们找了具跟你很像的尸体骗我你死了……” 泪水滚落在季清梨的脖颈。 昔日何肆在她这里掉两滴眼泪,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可现在,季清梨感觉不到任何的心疼,甚至觉得他弄脏了自己的脖子。 “松……” 季清梨的话还没说完,身上的何肆会被池砚舟脸色沉冷的扯开。 何肆被拉开,还在试图去抱季清梨。 下一瞬,池砚舟一巴掌就落在何肆脸上,而后反手又给了何肆另一边脸一巴掌。 季清梨只是站在旁边,都能感受到池砚舟掌风的力道。 何肆像是被打蒙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池砚舟。 池砚舟漆黑深邃的眸光森寒,“清醒了吗?” 何肆:“我……” 池砚舟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却仿佛淬着寒冰,“滚。” 何肆摄于池砚舟的威压,下意识的遵从想要离开,可—— 他看着面前的季清梨,又将对池砚舟的恐惧稍稍压下,“舅舅,我为什么觉得舅妈跟以前不一样了?” 季清梨睫毛轻颤,冷静下来:“大外甥,你这是想跟你舅舅比个高低?” 她说:“我同情你现在失心疯,但没有下一次,我虽然是你的长辈,却没道理惯着你。” 季清梨仿佛是不愿意多看何肆一眼,关切的上前搀扶住池砚舟:“老公你怎么出来了?刚才扇那两巴掌没有扯到伤口吧?走,我服你回病房,小心点……” 她柔情百丈,仿佛同池砚舟恩爱多年的甜蜜夫妻。 池砚舟寡冷的眸光轻睨着她,“跟姜小姐谈好了?” 季清梨不确定池砚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她跟姜莱多少对话,她细细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有没有吐露身份…… 之后这才带着三分小心,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道:“……姜莱的意思是买卖同罪,就按照正常法律流程来处理。” 池砚舟眸色幽深不见底色:“好。” 季清梨抬手轻轻蹭了蹭鼻尖,这一幕同时被池砚舟和何肆看到眼中。 池砚舟眸光晦暗。 何肆再次冲了过来,他死盯着季清梨左边眉毛处的美人痣,又猛然握住季清梨的手,“掌心痣……” 季清梨的左手掌心有颗浅浅的掌心痣。 怎么会那么巧? 如果她不是季清梨,怎么会那么巧? “姐姐,你就是姐姐!” “你……” 意图再次靠近的何肆被池砚舟叫人拦下。 池砚舟面色沉冷,“把他送回何家,告诉姐夫,如果他们管不好这个儿子,我不介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秘书从未见池砚舟动过这样大的怒火,忙指挥保镖按住何肆,“是,池总。” 何肆却还在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舅舅,她是季清梨,她不是舅妈!” “季清梨掌心有痣,还有她的美人痣,都跟季清梨一模一样,她……唔。” 秘书眼见何肆越说越离谱,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何少,快别说了,惹怒了池总,你们何家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真是见鬼了。 在秘书的印象里,何肆一向在池总面前大气不敢喘,现在莫不是失心疯了? 竟然敢觊觎自己舅妈? 直到何肆被连拉带拖的消失在视野中,季清梨的心跳依旧如擂鼓。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长出来的痣,心中生出诸多恐惧。 如果她身上的所有特征和样貌都真的会无限趋近于原本的样貌,那日后……就算是想要隐瞒死而复生这件事情,都瞒不住了。 她必须尽快离开。 她必须要尽快跟池砚舟离婚。 然后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不少人都认识季清梨的城市,重新生活。 “手怎么那么凉?” 池砚舟淡声问她。 季清梨回神,“没什么,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让保镖扶你回去吧。” 池砚舟眼神晦暗,“好。” 季清梨看着他被保镖扶走,拿起手机,联系自己的离婚律师,“我自愿净身出户,只有一个要求,用最快的速度离婚。” 季清梨说完自己的诉求,却半天没有听到律师的回应,她凝眸看了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王律师?你在听吗?” “舅妈……真的是你,你宁愿净身出户都要跟舅舅离婚?” 祝瑶儿大感震惊,没成想自己只是帮老朋友接个电话,竟然能意外得知这样大的事情。 听口吻,“沈轻梨”显然是要偷偷摸摸离婚,这件事情怕是他们那位高不可攀的舅舅还被蒙在鼓里。 祝瑶儿心思雀跃,她直觉自己抓住了“沈轻梨”的把柄。 季清梨握紧手机:“祝、瑶、儿。” 祝瑶儿笑了,声音越加温柔:“舅舅那么卓越的男人,舅妈当初费劲手段才能上位成功,怎么忽然就肯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难道是……外面有人了?” 季清梨懒得跟她废话,正要挂断电话时,却收到祝瑶儿威胁的一句:“舅妈,我刚才,我录音了,你说如果舅舅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说完,祝瑶儿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像碰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事情。 季清梨也笑了。 电波将她的笑声传到祝瑶儿耳中,祝瑶儿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僵住:“你笑什么?” 第四十二章 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季清梨:“开膛破肚一次,看来还没有让你得到任何教训,让你还敢来招惹我。” 被迫给自己儿子捐肝,让祝瑶儿身上留下了永远祛除不掉的疤痕,她每次脱下衣服看到疤痕就对季清梨恨到极点。 “你还敢提这件事情。”祝瑶儿深吸一口气,“看来始终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真的会让人疯魔,看来就舅妈是想要用离婚这件事情引起舅舅的关注,可殊不知,一个男人不爱你,就算你死了,也会视若无睹。” 季清梨听出她对自己的讥讽,也听出她抢走何肆后的自得,仿佛从另一个女人身边抢走一个男人,是她这一生需要铭记的勋章。 季清梨:“去治治脑子吧。” 季清梨要挂断通话时,在手机那头听到了王律师的声音,“祝瑶儿,你拿着我的手机干什么?” 祝瑶儿愣了愣,抬手想要结束通话,这一举动被王律师看到后,脸色陡变。 顾不上什么体面,王律师忙将手机拿过来,“沈女士非常抱歉,我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回来后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我的疏忽,我……” 季清梨声音很淡:“因为你的疏忽,现在你身边的这位祝瑶儿小姐录下了我离婚协议的内容,来威胁我,这件事情我希望王律师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 谁造成的损失和错误,谁来买单。 王律师:“是,我一定让她删除录音,并对沈女士您的事情闭口不谈。” 得到王律师的承诺,季清梨结束通话,葱白的手指转动手机,神情思索。 “阿莱,这个王律师结婚了吗?” 季清梨走入姜莱的病房,询问。 姜莱:“好像……离婚了吧,怎么忽然问这件事情?” 季清梨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手机那么私人的东西,能轻易拿到还接听电话,这两人的关系怕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姜莱言语讥讽:“前段时间祝瑶儿跟那个医生的事情,何肆才帮她摆平不久,现在就又劈腿了?何肆这算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 季清梨既然已经从跟何肆的感情中抽身,祝瑶儿再劈腿几次,跟何肆再怎么上演恩怨情仇,她都不想管。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在这具身体的变化造成大麻烦前,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开始。 “再换个律师吧,这个王律师不能用了。” 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姜莱点头:“换个律师容易,但祝瑶儿那边怎么办?如果她发疯跑到池砚舟跟前乱说话,那你的离婚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季清梨沉眸:“在她给我找麻烦之前,先将麻烦丢给她,让她自顾不暇,你找人查查祝瑶儿跟王律师的关系,如果能拍到照片就直接发给何肆。” 何肆已经被送往四方城,昔日爱到不顾伦理难舍难分的两人,现在中间没有了阻碍,开始自己给自己制造阻碍了。 不知道这建立在两具尸骨之上的感情,又能恩爱到几时? 姜莱笑:“我相信祝瑶儿在男人的事情上,绝不会让我们扑空。” 姜莱就没见过那么离不开男人的女人。 季清梨看了看时间,“我去看看池砚舟。” 毕竟是她名义上的老公,还是为了保护她受伤,她不去看护,未免显得太没良心。 姜莱想了想,看着季清梨的背影道:“……我虽然一直不太赞同你对男人付出太多真心,但,池砚舟的确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力样貌才干家世地位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的六边形战士,就这样跟他离婚,你不后悔吗?” 季清梨脚步轻顿,“阿莱,池砚舟这样的男人,不是我能把握住的,他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真心所爱,不会为任何人臣服。” 所以留在他身边,只有危险。 季清梨缓步来到池砚舟的病房时,手中拎着从医院食堂买来的粥。 但好像她有些多此一举了,池砚舟身旁的小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每一道菜肴都是精心准备。 季清梨脚步顿住,手中的粥有些多余。 池砚舟深邃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粥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冲她招了招,示意她坐过来:“给我带的?” 季清梨点头:“刚才看到有家属从食堂买饭,想着你还没吃……” 池砚舟唇角勾了勾,打开她买来的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大半,“味道不错。” 季清梨看看他手中清汤寡水的粥,又看了看他餐桌上精致又营养均衡的餐食,卷长的睫毛轻轻眨动。 这算是……绅士的安慰吗? 因为池砚舟的伤势,道路抢修通行后,季清梨等人还是在医院多逗留了一天。 在医生给池砚舟上药时,季清梨看到他青紫后背的伤口,十分可怖,她原本想让池砚舟多休养几天,她陪着姜莱先送棺材回四方城。 但池砚舟还要回集团处理事务,选择同她们一起出发。 回去的路上少数路段还是有些颠簸,季清梨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一直仔细的观察着池砚舟的身体状况。 时不时的还会提醒他喝水。 只是她这副模样,在其他人眼中更像是对老公情根深种的小媳妇儿,全然痴心一片。 池砚舟伤势没好,坐久了以后,后腰伤口又酸又疼,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向后按,下一瞬,季清梨就接替了这份工作。 季清梨:“我会按摩,我帮你。” 池砚舟本就深邃的眸光更深了些,“……嗯。” 季清梨避过他手术的位置,柔软的指腹,有轻有重的在他精壮的腰身附近活动。 池砚舟身材很好这件事情,季清梨借尸还魂的第一晚就知道了,但这样来回按捏摩挲的机会,还是头一遭。 “你可以放松一些,我不会弄疼你。” 季清梨觉得池砚舟的肌肉绷的很紧,低声提醒。 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言语在寂静的车内,有多么暧昧。 前排开车的司机都没忍住朝着后视镜轻瞥了一眼。 池砚舟:“……” 季清梨没得到回应,从后面探头看向处理邮件的高大男人,“池砚舟?你听到我说……” 季清梨的视线撞入池砚舟晦暗的眼眸,那漆黑的眼底涌动着某种暗潮。 第四十三章 裤子,你自己脱? 季清梨打破这忽然的沉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池砚舟淡淡:“听到了。” 季清梨一时脑子卡壳:“什么?” 池砚舟:“放松。” 她让他放松,他听到了。 季清梨略略挑眉,看着池总裁一本正经的回复,越想越好笑,没忍住笑出声,漂亮的眉眼弯弯。 池砚舟看着她灿若夏花的笑颜,眸色深深,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抬起头,想要触碰,想要去感触她的欢笑。 季清梨看到他的动作,微微愣了下,随后佯装转头的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池砚舟伸出去的手落空,指尖在她的长发间穿过,只残留下她发丝间的一缕暗香。 “池总,到了。” 司机将车子平稳驶入别墅,缓缓踩住刹车。 池砚舟理理袖口:“嗯。” 司机绕行,将车门打开,谨慎的来搀扶受伤的池砚舟。 季清梨看着池砚舟高大的背影,莹润的指尖轻轻摩挲,方才…… 池砚舟是想要摸她的脸吗? “池总小心,抱歉,是我没有扶好。” 池砚舟脚步踉跄了一下,司机连忙道歉,疑心是不是自己今日的力量出了什么问题,扶着大老板都撑不住? “无妨。” 池砚舟淡声,狭长深邃的眸光后瞥。 司机脑子一转,立即会意,原来不是他的力量出了问题,是…… 池总想要太太扶? “太太,我忽然想起,这车子要马上送去做安全维护,您看,不如您送池总进去休息?” 季清梨没有架子,迈步下车,“好。” 司机躬身:“谢谢太太,我这先把车开走了,都怪我记性不好,这马上人家就下班了。” 季清梨扶住池砚舟:“没事,你去忙吧。” 司机点头离开。 池砚舟:“叫佣人来扶我也一样。” 两人现在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妻子,举手之劳,她怎么好矫情的去叫人帮忙,“池总怕我扶不好你?” 池砚舟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会。” 两人同时迈动脚步,秋风吹动季清梨的裙摆蹭过池砚舟熨帖笔挺的裤管,仿佛他们天生该这般亲密痴缠。 “爸爸,妈妈~” 小乐由抱着娃娃,站在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见到二人的身影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来,抱住两人的腿。 池砚舟下意识抬手去抱女儿。 季清梨忙制止他:“你受伤了,不能乱动。” 池砚舟凝眸看向她。 季清梨摸摸小乐由的脑袋:“乐由,爸爸受伤了,我先扶他去楼上休息,你乖乖的自己去玩好不好?” 小乐由仰着小脸,脆生生道:“我跟妈妈一起照顾爸爸。” 季清梨看着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小丫头,生怕池砚舟踩到她:“乐由,妈妈会照顾好爸爸,很晚了,让张姨带你去睡觉。” 说着,季清梨就递给张姨一个眼色。 张姨会意,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乐由回房间。 池砚舟:“乐由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去了孤儿院,孤儿院内,为了不让婴儿对去看望的义工产生情感依赖,义工不被允许去抱婴儿,而院内的工作人员数量不足,也不会单独在一个婴儿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所以乐由潜意识里渴望关注、黏人,又胆怯……” 池砚舟忽然提及小乐由的过往,季清梨有些诧异。 在原身沈轻梨的记忆中,虽然池砚舟在收养小乐由的时候,说是收养孤儿,但沈轻梨其实一直怀疑这是池砚舟的私生女。 此刻,季清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池砚舟好像是……怕她误会小乐由的身份? “你……这是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她的意思吗?” 季清梨迟疑着询问。 池砚舟被她搀扶到床上坐下,眼眸晦暗:“她现在对你已经没有芥蒂。” 季清梨揣摩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弯腰去给他脱鞋,手指还没触碰到他的皮鞋,会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手腕。 季清梨:“怎么了?” 池砚舟性感的喉结滚动,阻拦:“我自己来。” 季清梨知道有些女性的脚比较敏感,难道池总的脚也是敏感地带? 意识到自己走神时的举动有些越界,季清梨讪讪的把手收回来:“好。” 皮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季清梨看到坐在床边的池砚舟伸直了胳膊。 这是让她给他脱衬衫? 脚不能碰,身体可以? 池砚舟见她没动,深邃的眼眸掀起,似是询问她怎么还不来帮忙脱衣服。 季清梨:“……” 这应该是因为背后有伤,自己脱衬衫会不小心扯到伤口吧…… 应该是这样。 季清梨站在床边,轻轻弯下腰,池砚舟配合的向前挺了挺腰。 季清梨觉得他现在浑身带着身材很好不怕人看的气定神闲。 她眼眸低垂,莹润的手指将衬衫扣一颗颗解开,男人线条流畅的肌肉一寸寸显露。 向来衬衫要扣到最上面一个纽扣的男人,健硕性感的身体就那么赤衤果的呈现在季清梨眼前。 像是一件等待被慢慢拆封的隆重而华美的礼物。 池砚舟察觉到她不由自主落在自己腹肌上的视线,喉结燥热的滚动。 最后一颗扣子解开,季清梨小心的不去扯到他的伤口,将衬衫给他脱下,而后视线落在他规整穿着的西装裤上。 “裤子……你自己脱?” 池砚舟没有动。 季清梨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低了,他没听见? “池……” 她抬眼,想要确定他是否听见,视线却再次撞入他漆黑晦暗的眼底。 显然,他听见了。 却没有回答。 寂静的主卧内,因为门窗紧闭,连外面秋风的声音都听不见。 仿佛整个世界一瞬间荒芜,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次是池砚舟打破沉寂,他嗓音低沉,敲击着这无尽的夜色:“我不习惯穿裤子睡觉。” 季清梨眉心微跳。 所以…… 季清梨没问出来,池砚舟骨节分明的大掌已经撑在身后,他赤衤果着的上身因为这个姿势,手臂的肌肉贲张,带着成熟男性无言的极致性感。 那双深邃到仿佛能敛尽一城秋色的眸子,正专注的望着她,等待着她。 第四十四章 相拥而眠,好事将近 季清梨想起主流媒体曾在介绍池砚舟时给出的赞誉。 “四方城十分颜色,池总独占七分”。 季清梨向来不认为自己好男色,可此刻,的确有些移不开眼。 他长得真好。 池砚舟不动声色的将她反应尽收眼底,单手抬起,握着她葱白纤细的手指按在皮带上。 季清梨指尖触碰到他皮带的那瞬,好似触电。 她指尖微微蜷缩,想要撤回,但男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季清梨呼吸凝滞,心脏漏拍,不敢相信这是池砚舟会做出的事情。 整个四方城谁不知晓,池总裁禁欲如得道高僧。 难道私底下…… “池总,你的腿也受伤了吗?” 季清梨看似关切的话语,带着没有言说的抗拒。 池砚舟眸光暗了暗,松开手。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破二人之间透着诡异的氛围。 电话是何肆的父亲打来的。 来电刚一接听,何父惭愧的声音里夹杂着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砚舟啊,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何肆这个逆子做的事情,我跟你姐都知道了,我方才已经教训了他,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我明天一定压着这个逆子跟你和弟妹道歉……” 池砚舟按的免提,是以,季清梨也清楚的听到了何父的话。 池砚舟问她:“接受吗?” 季清梨怔了下,她很快就会跟池砚舟离婚,犯不着去搅混他们舅甥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才是亲人,而她只是一个外来者。 “嗯。” 看到她这样轻易的点头,池砚舟幽暗的眸光闪了闪。 一个女人轻易原谅一个男人,除了爱,还会有什么?“ 四方城夜色笼罩,漆黑寂静。 今夜,季清梨没有去客房睡,她留在主卧照顾池砚舟。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身旁睡着一个气息这样强烈的男人,季清梨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 可实际上,她入睡的很快。 池砚舟身上清冽的冷香,像极了秋天的味道。 池砚舟侧卧,在漆黑的夜色里,专注的看着她的眉眼,这次他抬起手轻轻抚摸过她眉毛上的美人痣。 这次,她睡着了,所以不会如同白天那样躲避他的触碰。 她此刻就这样安静的,安静的躺在他身边。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良久良久,池砚舟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外面的阳台。 “慧智大师出关了?” “这周,安排时间,我会跟太太一同前往。” 这千载都未曾有过什么变化的老城,在萧瑟的秋风里,依旧静静的伫立。 如果科学还有尚无法抵达的领域,池砚舟愿意开始信奉神明。 - 秋季最好安眠。 季清梨却早早被吵醒,她好看的眉头紧皱,还在试图用困意压下这噪音,睡死就听不见了。 池砚舟睁开眼,侧眸看向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哄稚子入眠。 季清梨年幼时都未曾有过被哄睡的经历,慢慢眉头舒展,很快就安静下来。 池砚舟换下睡袍,扣上衬衫朝外走。 楼下嘈杂声源自何肆和……祝瑶儿。 一旁坐着的何父脸色铁青,庆幸自己今日没让妻子一起过来,若是看到这逆子和大儿媳的状态,又要多吃两片降压药。 何父一早带何肆过来,是为了来给池砚舟赔礼道歉。 来之前,何父冷着脸千叮咛万嘱咐,让何肆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他不是何家的种儿,如果他母亲不是池砚舟的亲姐姐,就何肆做出的混账事,早就不能囫囵个的被送回来。 原本何肆已经认识到错误,也承认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会认真道歉。 却不成想,祝瑶儿会在这个时候跑进来,还泪眼婆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何肆,“噗通”一声跪在何父面前,说自己愿意替何肆受罚。 何父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 偏生何肆还当着他的面,就心疼起祝瑶儿,两人拉拉扯扯,不知羞耻。 何父疾言厉色,恨不能当场打死这个逆子,抬手就给了何肆一巴掌。 而也就是这一巴掌,造成了此刻的混乱。 池砚舟站在楼梯口,看着互相维护的何肆和祝瑶儿,长腿缓步下楼。 他低气压的脚步声,让嘈杂的场面瞬时间寂静下来。 何父向来爱面子,场面变成这样,自觉面上无光,更无颜面对池砚舟,“让你看笑话了。” 池砚舟对于这个姐夫,还给的面子还是给,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何肆:“舅舅。” 池砚舟径直略过他,在长沙发上坐下,一条长腿翘在另一条长腿上,疏冷而淡漠。 佣人递上清茶,池砚舟轻抿了一口后,这才将视线落在何肆和祝瑶儿脸上。 “这是,把我这里当成了二位的戏台?” 失望透顶的何父闻言,已经不愿再多看这个儿子一眼。 曾经,四方城谁提及他们何家的两个儿子,不称赞一句,个顶个的优秀。 不知道羡煞多少。 现如今,大儿子意外身故,小儿子好好的未婚妻不珍惜反倒跟大嫂不清不楚,简直是丢尽了他们何家的颜面。 若不是祝瑶儿生下来了他们何家唯一的骨血,何父怎么能容她。 何肆:“舅舅,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没办法接受姐姐的死讯……鬼迷心窍,才会……才会对舅妈不敬,您想要打想要责罚,我都认,但我做的事情跟瑶儿没关系,她是无辜的,请你不要迁怒她。” 池砚舟看了看被气到险些喘不上气的何父,让人给他重新泡了杯茶。 祝瑶儿见池砚舟始终没有正眼瞧他们,拉了拉何肆的袖子,“阿肆,你别这样说,只要舅舅能出气,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 季清梨打着呵欠,站在二楼,听着祝瑶儿的真情告白,困意渐渐消失了。 这话说的真是情意缠绵。 楼下的池砚舟轻扫过季清梨站立的方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姐夫,何家这是好事将近了?” 何父:“什么好事将近?” 池砚舟视线落在何肆和祝瑶儿身上,何父猛然站起身:“荒唐!” 季清梨也是一愣。 何肆眼神茫然。 祝瑶儿眼中惊喜一晃而过,说出口的却是:“舅舅,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第四十五章 真爱破万难,一往无前 祝瑶儿的明知故问,在场的明眼人都看的真切。 但偏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何肆,认为比他年长五岁的祝瑶儿纯真无邪,还没听懂。 季清梨看着何肆握了握祝瑶儿的胳膊,祝瑶儿无辜的跟他对视,懵懂的模样引得何肆保护欲爆棚。 池砚舟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他方才一句话牵动的连锁反应,让何父清楚的看明白,再放人何肆跟祝瑶儿的感情,会彻底让何家颜面扫地。 在池砚舟的默许下,何父指挥别墅内的保镖将何肆直接绑了起来。 何肆:“爸,你这是干什么?我都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来道歉了,你绑我干什么?” 何父已经无心再跟这个逆子好言好语,“祝瑶儿,从今天起,我跟你婆婆会全权照顾小齐直到他成人,日后你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可以来老宅看望,但……不能带走孩子。” 有这样一个母亲,何父惟恐自己现在唯一的孙子会被带歪。 这是他大儿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何肆:“爸,你这是干什么?小齐怎么能离开自己的母亲!” 何父抬手准备让人塞住他的嘴,却见祝瑶儿再次“噗通”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爸!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啊,小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又刚给他捐了肝,我相当于给了这个孩子两条命啊,你怎么能把他带走……” “如果你坚持这样,我就,我就……死给你们看。” 祝瑶儿说着,忽然情绪激动的拿起旁边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季清梨:“……” 她侧眸看了眼池砚舟,笔挺坐在那里的男人还能不动声色的饮茶。 好似一点不担心这场闹剧会无法收场。 何父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他看着祝瑶儿距离脖子还有段距离的刀,铁青着脸,抬手打电话就让人去接何思齐。 祝瑶儿眼见此刻无法震慑住何父,顿时心下一沉。 她绝对不能失去儿子的抚养权,没有了儿子,她在何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思及此,祝瑶儿握紧手中的水果刀,划破自己脖子上的皮肤,悲壮道:“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孩子!” “不要!” 何肆看到祝瑶儿见了些,如同暴走的野兽,奋力挣脱下保镖的束缚,无视何父的怒吼声,好像什么都听到了,眼中只有捂着脖子神情痛苦倒在地上的祝瑶儿。 “瑶儿,瑶儿你不要吓我,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不要丢下我……你不能也丢下我……” 何父:“逆子,逆子!把他给我抓起来,把他们给我分开!” 祝瑶儿趴在何肆胸口,捂着脖子,什么都没在说,仿佛已经气若游丝,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这如同濒死挣扎的一幕,让何肆想起季清梨那具烧焦到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季清梨,不能再失去祝瑶儿。 “我看谁敢动我!” 何肆一脚踹开服从何父指令的保镖,整个人好像长满了尖刺。 何父上前,何肆险些对他也动起手来,何父怒目而视,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混帐东西!你这是准备对自己老子动手?!” 何肆双眸赤红,淋漓尽致的展示了什么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爸,你这是要逼死瑶儿吗?如果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儿子也不活了!” 何父险些被气的背过气去。 关键时刻,是季清梨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踉跄的摔倒。 何父被气的说不出话。 池砚舟扫了眼出面的季清梨后,这才开口:“何肆,你这是要为了祝瑶儿,跟家里决裂?” 他声音极淡:“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凡事都需要承担后果。” 他在警告何肆,走出这扇门,何家会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 何肆只迟疑了片刻,便义无反顾的抱着祝瑶儿走了出去。 好似真爱可以破万难,一往无前。 何父被气的吃了颗速效救心丸,才勉强能喘匀这口气。 季清梨给他倒了温水递过来。 何父接过水时,这才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而也就是这一眼就何父直接愣在原地,连伸出去端着水杯的手都忘记收回来。 季清梨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张脸的缘故,却只能故作不知:“姐夫?” 何父缓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然对着自己弟妹出神,“抱歉,弟妹,我方才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季清梨笑了笑,没接话。 这待人接物的模样,也让何父觉得熟悉,他狐疑之下看向池砚舟,试图从他这里得到解惑,但池砚舟没看他,何父无从开口,便先开口暂时将季清梨支开: “弟妹,我记得上次在这里喝过的大红袍唇齿留香,不知道能否让我带回去一点?” 季清梨微笑:“我这就去拿。” 她朝里走,池砚舟深邃的视线便追随过去,眼神胶着。 何父看着他:“弟妹似乎……跟以前的打扮有些不同?”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太直白。 何父在揣测“沈轻梨”的变化,是她本人的模仿?还是池砚舟的授意? 而无论是哪种,都足够让何父心惊。 何家小叔子觊觎大嫂的丑事已经足够荒唐,若是池砚舟他…… 何父不敢深想。 池砚舟淡淡的抿茶:“姐夫,我现在夫妻和睦。” 何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沉吟片刻,思及季清梨已经离世,便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起身离开。 季清梨包装好了茶叶回来,看到客厅内只坐着池砚舟一人,“姐夫呢?” 池砚舟:“走了。” 季清梨诧异的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茶叶盒,她似乎看到池砚舟笑了下,等她仔细去看时,男人已经抬脚去了餐厅。 餐桌上。 池砚舟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今天学校没课,陪我去见个人?” 季清梨:“你怎么知道我没课?” 池砚舟没提及自己有她课表这件事情,只问:“可以吗?” 季清梨点了点自己的手机,那里有律师给她草拟的离婚协议书,等帮完池砚舟的忙,在他心情好时,可以直接拿给他。 “好。” 一个小时后,全黑的布加迪停在普渡寺门前。 寺庙烟火初燃,古木参天,信众络绎不绝。 第四十六章 长命百岁,姻缘圆满 季清梨站下车,站在佛寺台阶之下,仰头看着普渡寺的牌匾,三分诧异,七分排斥。 她微不可察的蹙眉,问池砚舟:“你要见什么人?” 池砚舟一身熨帖西装,满是成熟男性的沉稳,又被缭绕的香火沾染上几分肃穆。 池砚舟:“普渡寺的慧智大师。” 季清梨呼吸轻顿,她有学生的家长是佛家信众,提及过这位慧智大师,称他可通神灵,是距离神佛最近的高僧。 作为红旗下长大的青年,季清梨曾经也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可她现在的情况…… “我去车上等你。” 季清梨扭头就要上车。 池砚舟站在那里,大掌轻易按住她的手臂。 季清梨仰头看他:“我不拜佛。” 池砚舟:“无妨,只是去聊聊天。” 季清梨还想要拒绝,但池砚舟今天反常的强势,他近·乎是强硬的将季清梨的手搭在自己臂弯,带她走进了寺庙。 季清梨一脚迈进寺门,浑身就绷紧了一条弦。 如同妖魅进入佛寺,忌惮让她浑身不适。 池砚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勉强,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抚。 可季清梨现在有些怪他强人所难,对他的安抚置若罔闻,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池砚舟看着将脸撇开的季清梨,眸色深了深。 “池施主,方丈已经等候多时,这边请——” 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缓步朝二人走来,来做引路人。 季清梨全程眉眼低垂,被池砚舟带着走,进了禅房都没察觉。 直到听到池砚舟的一句:“慧智大师。” 接着,季清梨就听到一道超脱到无任何杂念般的禅音,“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女施主,这本《金刚经》赠与你。” 季清梨这才掀起眼眸看向慧智大师。 小和尚将《金刚经》递到季清梨手上,并和善的将她请去了偏殿。 季清梨连慧智大师的模样都没记住,在禅房待了不足两分钟。 偏殿内,纸墨笔砚聚齐,佛家经文遍布,唯独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季清梨百无聊赖,打量完所处的环境,确定自己不会被当成妖孽收走后,便翻开了那本《金刚经》。 正巧看到方才慧智大师说的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跟季清梨一样在忖度这句话深意的还有池砚舟。 池砚舟看着这位盛名在外的高僧,“大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是何意?” 慧智大师摆好了棋局,邀请池砚舟对弈。 池砚舟无心对弈,却也只能耐下心思。 慧智大师观察着池砚舟心不在焉的落子:“因缘和合,假名为相。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是阴阳有序,天命有常,凡所强求,皆如逆水行舟。” 池砚舟数秒钟后,一子落定,“若我,非要强求呢?” 慧智大师:“痴儿……”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棋盘上,“慧智大师,佛或许不便解万千苦痛,但我池砚舟可以广结善缘,为佛镀金身,为民解百苦。” 他只要一个人。 慧智大师:“阿弥托佛,施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池砚舟:“是,所以,我该怎么留住她?” 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来,那是不是也代表会忽然有一天……消失。 慧智大师:“魂如游丝,魄似浮萍,终非长久之象。” 池砚舟心下一紧,“破局之法为何?” 慧智大师转动佛珠,念起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池砚舟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躁动情绪。 慧智大师看着他,良久后,将手中佛珠赠予他:“善用此身,广结善缘,或许,你可助她安魂定魄。” 二人一同行至偏殿。 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里面的季清梨正在抄写佛经。 似乎是察觉到二人的视线,季清梨缓缓抬起头,毛笔的浓墨在宣纸上落下一个黑点。 季清梨看到慧智大师离开了,她这才快步走出偏殿到池砚舟身边,板着脸问:“我可以走了吗?” 池砚舟点头,在季清梨大步离开前,握住她的手。 季清梨:“你干什么?” 池砚舟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揣进口袋,“暖手。” 眼前的男人,他的掌心是炽热的,口袋里也很温暖。 只是,他们的夫妻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秋风扫落叶,普渡寺的银杏叶金灿灿的,阳光一照,煞是好看。 季清梨看到许多人在朝高阶之上的九龙宝鼎投掷,她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池砚舟:“许愿,听闻能将带着愿望的弹力球扔入九龙宝鼎,可以实现愿望。” 季清梨闻言,有些心动:“灵验吗?” 池砚舟:“想试试?” 季清梨捏了捏手指:“来都来了。” 池砚舟似乎是笑了声,又似乎只是季清梨的错觉。 季清梨走到购买许愿弹力球的小铺,她认真的挑选了一个愿望:长命百岁。 她想活久一点。 池砚舟为她的愿望付了款。 季清梨迟疑了一下,还是别扭的小声问了句:“……你不许个愿吗?” 池砚舟抬手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去吧。” 季清梨被他指腹拂过的耳朵有些热,她眸光微闪,快步从他身边离开,走向投掷九龙宝鼎的地方。 池砚舟长身玉立,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季清梨活动了一下胳膊,跳起来,用力的将自己的长命百岁抛向九龙宝鼎。 弹力球撞击边壁被直接弹了回来。 季清梨愣愣的看着,所以,这是神明驳回了她活久一点的愿望吗? 她灰心丧气的转头,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稳稳攥住她被弹回的弹力球,没让它落地,而后—— 男人长臂一伸,将她的弹力球精准的抛掷入九龙宝鼎。 季清梨震惊的看着池砚舟。 旁边不少看到这一幕的信众,顿时惊叹连连。 长命百岁,姻缘圆满。 弹力球上的许愿条,有两面。 这是池砚舟将弹力球抛掷出去时,才发现。 走出普渡寺,池砚舟问季清梨:“还有其他愿望吗?” 季清梨想到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我发给你。” 此时阳光正好,池砚舟挥退司机,给她打开车门:“好。” 第四十七章 生孩子和离婚协议书 彼时寺庙门前的街道有些拥堵。 布加迪行驶缓慢,车窗外人头攒动,来拜佛的人络绎不绝。 季清梨将视线移到身旁的男人身上,“平头百姓烧香拜佛是为求不可得之事,池总这样的身份,也有需要跪拜神明,才能达成的心愿吗?” 池砚舟:“阿梨,我也只是一介凡人。” 红尘男女,都跳脱不开贪嗔痴恨。 季清梨总觉得面前的男人运筹帷幄,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展现出自身无力的一面,好像一瞬间多了些人气儿。 她抬手在手机上找到离婚协议书,正要发给池砚舟,忽然手机跳转来电页面。 季清梨看着上面的“婆婆”二字,愣了下,看向池砚舟。 “你母亲。” 池砚舟视线在她稍显无措的脸上停留两秒,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将手机拿了过来,接听。 “妈,是我……” “嗯。” “好……” “四十分钟。” 即使是跟至亲的通话,池砚舟的语言依旧言简意赅。 让人揣摩不到通话的内容。 季清梨眼神询问,等待他的解答。 “爸妈叫我们回去吃饭。”池砚舟淡声让司机去池园。 季清梨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池父池母的相关记忆,比长相越来越酷似自身更让季清梨感到不安的是…… 这具身体关于沈轻梨的记忆,也在变得模糊。 池父池母的脸在季清梨头脑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 季清梨心下一惊,有些不安。 “不舒服?” 耳边忽然响起的低沉嗓音,拉回季清梨的神志。 季清梨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调整好心虚,“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些事情。” 池砚舟温热的大掌盖在她手背上,“爸妈很好相处。” 季清梨:“……我知道。” 她想要将手缩回来,却碍于他们还是夫妻的身份,不便闪躲。 “手有些凉,冷吗?” 男人随着问话,手掌由覆盖在她手背的姿势变成交握。 他掌心温度传递的更直白。 季清梨呼吸轻顿,“……不冷,只是天气转凉后的常态。” 天凉时节,是贫穷最艰难的时候。 季清梨从小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因为破棉絮不抗冷。 幼年时,别的孩子还需要父母再三叮嘱才肯穿的厚一些,季清梨自己就会将所有厚衣服都塞在厚棉服里。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时常瑟瑟发抖。 很多很多年,她都欣赏不了冬天雪景的美。 她只知道化雪时,会比平常更冷一些。 成年后,季清梨慢慢变得有钱,可幼年时的寒气,是受冷就会疼痛的膝盖,是天气转凉就会冰冷的手脚,已经沁骨。 成了她分割不去的一部分。 即使换了一具身体,也似乎如影随形。 池砚舟问她:“一个人以前过得不好,后来为什么会很喜欢笑?” 季清梨想了好一会儿,说:“可能,那是她想活成的样子。” 笑着拭去身上尘埃,然后轻描淡写告诉所有人: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池砚舟眸底一片漆黑,映出她此刻的笑靥如花。 阿梨,原来,是这样。 车子驶入池园。 佣人恭敬的打开车门:“少爷,少夫人。” 季清梨下意识的扫视一圈环境,这是她第一次来池园。 雕梁画栋,处处透露着中式的雅致。 池母王知韫一身剪裁优雅的旗袍正在裁剪花枝,全然看不出已经年近六十。 池父池盛一身唐装正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当季清梨和池砚舟的脚步声响起,池父池母缓缓停下手中动作,招呼两人坐下。 季清梨第一次见何肆的父母时都没这样紧张过。 好在,池父池母都是体面人,即使清楚知道她跟池砚舟当年是怎么结婚的,还是给足了季清梨慈爱。 用餐时,池母还着意让人拍了四人的合影。 让季清梨有些受宠若惊。 池母温和的拍拍季清梨的手,“年轻夫妻老来伴,砚舟这孩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我们池家向来都是原配夫妻走到头……” 池母在安她的心,告诉她,好好过日子,她与池砚舟的婚姻便牢固可靠。 这份好心,若听的人是沈轻梨,大概会很开心,可她是季清梨。 而季清梨……想离婚。 池父第二次跟儿子说话被无视后,抿了口茶:“这看来是婆媳之间的话题,更引得我们池总裁有兴致。” 季清梨诧异的看向池砚舟,正好同他四目相对。 池砚舟没有移开视线。 季清梨略略扬眉,眼神询问。 池砚舟眸色深深,就那么看着她。 岁月一时喑哑。 季清梨心脏漏了半拍,心口像是被羽毛划过,她有些狼狈的错开视线。 “嗡嗡嗡。” 手机的来电音,缓解了季清梨的尴尬。 “我……吃饱了,去接个电话。” 她对池父池母颔首后,缓步走到阳台,松了一口气。 来电是姜莱。 姜莱告诉她:“葬礼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明天下葬,你……还来吗?” 季清梨缄默数秒,“……来,能参加自己死亡后葬礼的经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却怎么也遮不住情绪的低沉。 池砚舟目光晦暗的看着落地窗外的季清梨。 池母将儿子的举动看在眼底,“看来,你们小夫妻最近相处的不错。” 以前,她这冷情的儿子,可不会这样专注的看一个姑娘。 池砚舟:“嗯。” 池父池母对视一眼,对他婚姻的担忧总算落了地。 池父:“既如此,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季清梨拿着手机回来,正好听到池父的这句话,脚步猛然一僵。 池砚舟深邃的眸光轻落在她身上,点头:“好。” 季清梨:“???” 回到静园,一路无话。 季清梨下车后,几步走到池砚舟跟前,“我今天还有事情没有跟你说。” 池砚舟记性极佳,温声问:“什么愿望?” 季清梨将离婚协议发给他。 池砚舟手机屏幕亮起,修长手指点开,在看到“离婚协议书”五个字时,指尖顿在屏幕上。 第四十八章 季清梨的葬礼 周遭气氛忽然凝固,陷入死寂。 季清梨迟疑着询问:“……池总是有什么顾虑吗?” 秉承着好聚好散的心思,季清梨给出合理的建议:“如果池总觉得忽然离婚会给你的形象或集团带来负面影响,我们可以暂时隐瞒离婚的事情。” 这些,她都可以配合。 池砚舟眸色深深的收起手机,没有接这个话题,“明日是……季小姐的葬礼,我同你一起参加。” 忽然从自己便宜老公口中听到出席自己葬礼这件事情,季清梨瞬间也没有了继续交谈离婚事宜的兴致。 她想,等葬礼结束再商讨也不迟。 “好。” 这夜,四方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一直到天亮,整座城市都黑沉沉的。 天气似乎更凉了一些,季清梨换了身厚实些的风衣,长发随手挽起,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依旧瞩目。 池砚舟一身黑色西装薄底黑皮鞋,外罩黑色大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一柄黑伞,如同矗立在轿车前的丰碑。 雨水顺着黑色伞面滑下,如同坠落的珍珠。 季清梨站在屋檐下脚步停顿,比佣人递伞更先来的,是池砚舟的黑伞。 雨水滚落。 季清梨微微仰头:“池总,雨下大了。” 池砚舟:“天公好客,满城风雨送一人。” 季清梨呼吸间都是深秋时节的寒凉,她闻言笑了笑, 坐在车内,看着被雨水切合的密密斜斜的车窗,今日这座老城布满阴霾。 今日的墓地来了很多人。 远远看去,撑着黑伞来送别的人,黑压压站了一片,有男有女,黑色正装外胸前佩戴醒目的白花。 周遭常年翠绿的松柏包围着墓地一眼望不到的黑色墓碑。 连绵的雨这会儿又下大了一些,砸落在伞面、鞋面和墓碑上。 姜莱站在最前面,作为季清梨的好友她哭的梨花带雨。 即使她清楚的知道死去的只是季清梨的躯壳,真正的季清梨还平平安安的存活在沈轻梨的身体里。 可姜莱依旧控制不住的悲伤。 季清梨站在后面不远不近的位置,跟前来悼念的宾客融为一体。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透出些忧伤,望着姜莱送上她最喜欢的黄玫瑰。 但,被率先摆在墓碑前的鲜花,不是黄玫瑰而是红玫瑰。 季清梨缓缓抬起伞面,看到一身休闲装,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淋湿透的何肆。 红玫瑰,何肆一直认为跟季清梨很搭。 可她钟爱的是黄玫瑰。 他从未放在心上。 姜莱看着不请自来的何肆,脸色铁青:“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害人精。 何肆哑声,“我来……送送她。” 姜莱:“滚。” 姜莱:“这里多得是人来送阿梨,用不着你。” 何肆不肯走,撑着伞的祝瑶儿好像再也看不下去他这样糟践自己,上前哭着抱住何肆的胳膊:“阿肆,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以后还有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季清梨捏着伞柄,冷漠的看着在自己葬礼上缠绵相拥的两人。 “有些吵。” 长身玉立在季清梨身侧的池砚舟忽的开口。 季清梨没听清楚:“什么?” 池砚舟眼底是深沉化不开的墨色,似试探似征询意见:“这两个人,很吵,不是吗?” 季清梨这次听清楚了,点头。 池砚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后方的保镖便躬身上前:“池总。” 池砚舟漆黑眼眸掀起,保镖当即会意,“是。” 季清梨都没见他开口,疑惑道:“你这个保镖会读心术?” 聘请这样的保镖需要多少钱? 池砚舟看出她的好奇,剑眉微挑。 季清梨不太懂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歪头。 雨幕朦胧,雨气氤氲,她眼神清澈纯粹,于精致妩媚中透着让人心疼的无辜。 她试图用分神其他事情,来遮盖心中的悲伤。 没有人可以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而无动于衷。 池砚舟轻轻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怀中,温暖的长臂搂着她,季清梨肢体有些僵硬,也想要挣脱。 池砚舟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难过的时候,躲在怀里哭,不会有人发现。” 季清梨忽然就不动了,鼻子有些酸,却强撑着,不肯轻易展示自己的脆弱,闷声道:“我没有难过。” 一点都没有。 “嗯。” 池砚舟轻抚她的长发,季清梨觉得可能是他的手太温暖,以至于她此刻真的有点想哭。 季清梨眼睛有些酸涩,身后是何肆和祝瑶儿被驱赶时闹出的嘈杂声。 她想要回头看,但池砚舟按住了她的后颈,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 何肆跟祝瑶儿的声音很快消失,季清梨猜测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 “池总,谢谢你把那两个烦人精赶走。” 姜莱缓步走来,她不太放心季清梨的状态,就着机会过来看看。 季清梨缓缓从池砚舟怀中回头,递给姜莱一个安心的眼神。 姜莱这才心安。 池砚舟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葬礼已成,日后,他也该消停了。” 被轰赶出墓园丢在路边的祝瑶儿,也跟何肆说了同样的话。 “阿肆,你清醒一点,季清梨已经下葬了,你到底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祝瑶儿拽着何肆的衣服,又锤又打,却每一下都掌控着力道,既展现了自己的愤怒也展现了自己的心疼。 然后将头压在何肆肩上,失声痛哭,“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因为她死了,所以你就不爱我了是不是?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雨水砸在两人身上,好像也慢慢将何肆砸醒。 他仰头看着任凭雨水砸在脸上,对着天空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 早就留意到两人的算命师,从何肆身边走过,“先生最近身边可是有人离世?” 何肆没有理会,这里在墓园附近,诈骗的手段低劣。 可就在何肆跟祝瑶儿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的老算命师幽幽道:“我算出,你思念之人还活着……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何肆猛然顿住,“你说什么?” 老算命师捋着胡须,掐指,目光落在撑伞出来的季清梨身上。 第四十九章 我会配合你离婚 何肆神情激动,一把按住算命先生的胳膊,力气大到像是要将他的胳膊卸掉。 “是她,你口中近在眼前的人就是沈轻梨是不是?” 老算命师看着何肆猩红眸子亢奋的神情,做足仙风道骨的姿态:“天机不可泄露,这剩下的还需要先生自行去辨认。” 算命师放大了何肆心中的疑虑,何肆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何肆喃喃:“是她……一定是她,如果不是为什么会越来越像,为什么连痣都长的一样……” 祝瑶儿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算命师,警惕的拉住何肆:“阿肆,这就是个骗子,你不能信他,季清梨已经死了,你刚从她的葬礼上出来,你清醒一点。” 何肆摇头,“她没死,她不可能死,瑶儿你不知道,季清梨她小时候被人喂老鼠药都没有死,她还从行驶的车上摔到马路上,那么多车,她都没有死,她根本不可能开车去出差就死了……她还活着,她就是在跟我生气……” 算命师竖着耳朵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没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字眼。 祝瑶儿见过何肆为自己疯魔的模样,看着他此刻的样子,恨恨的甩了何肆一巴掌。 祝瑶儿红着眼睛的控诉:“她死了,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你爱上她了是不是?那你只爱我一个人的承诺,又算什么?!” 雨水顺着两人的发丝落下,朦胧视线。 祝瑶儿哭着跑开,何肆下意识的去追,却被一旁的算命师拦住。 算命师告诉何肆:“先生可听过借尸还魂?” 何肆狠狠一怔,仿佛溺水之人陡然抓住一块浮木,灵魂震颤,“你是说……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她们两个越来越像。” 何肆激动的抓住算命师的胳膊:“她们以前不过是长的有几分相似,我从来都没有把她们人认错过,就是在季清梨死后。” 何肆:“没错,就是在季清梨出事后,沈轻梨跟她越来越像,现在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算命师捋着胡子:“这就对了,借尸还魂后,原身会逐渐被内里的灵魂同化,时间越久,样貌变化越大。” 雨幕下,何肆又哭又笑,仿佛一瞬间陷入癫狂。 老算命师趁机推销起自己的佛珠,“此佛珠,可以将你们二人联系的更加密切,只是此珠得来不易……” 何肆:“多少钱?” 老算命师:“先生,请佛珠不需要钱,只看缘,姻缘才需金钱渡。” 何肆已经有些不耐烦,“所以是多少钱?” 老算命师看着他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和一身的定制西装,就连皮带都是名牌:“七万,佛家说七七归一,虽说……” 何肆拿过佛珠:“我买了。” 老算命师心下微顿:说少了。 何肆攥着佛珠,戴在腕上,看着季清梨车子驶离的方向,眼中迸发着奇异的光。 布加迪车上,季清梨回头看着后方雨幕中跟老算命师交流的何肆。 池砚舟:“怎么了?” 季清梨淡淡将目光移开:“没什么。” 只是看到个有些熟悉的骗子。 池砚舟深沉的眼眸微顿,他跟季清梨前后脚的上车,方才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何肆。 “草莓蛋糕。” 池砚舟将抬手将一盒小蛋糕递给季清梨。 季清梨微顿,诧异的看着他。 池砚舟:“心情沉郁时,吃些甜的,会好很多。” 季清梨接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草莓味的。” 池砚舟:“……巧合。” 季清梨:“哦。” 池砚舟:“听去祭拜的宾客说,旁边那个有些陈旧的墓碑,是……那位季小姐的婶婶,有人陪伴,想必也会安眠。” 季清梨点头:“嗯,婶婶人很好。” 池砚舟:“姜小姐性情不错,你们可以多交流,都是教育体系的,也算结识人脉。” 季清梨没接茬,她觉得池砚舟这话有些像是试探,沉吟两秒钟后,将话题转到离婚上。 这次,池砚舟沉默了两秒。 季清梨:“……池总?” 池砚舟:“池氏内部还有些明争暗斗,我的位置坐的不稳,贸然传出离婚的消息,会影响我对外的形象。” 司机:“……” 池氏集团,为什么叫池氏,不就是因为是池家的一言堂吗? 池总还觉得自己的位置不稳? 集团上下谁不知道,池家上两代人的积累,到池砚舟这代有了绝对中央集权的权利,大权尽揽。 季清梨:“……我可以配合你隐瞒离婚的消息。” 池砚舟看着她坚决的态度:“……你有了喜欢的人?” 季清梨:“没有。” 池砚舟沉吟,“保留存续这段婚姻,若是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我会配合你离婚。” 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冠冕堂皇,却最不会放过握在手中的好处。 包括……人。 季清梨咬着小蛋糕,试探道:“池总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漂亮了许多?” 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她样貌上的变化,池砚舟是否已经洞察? 池砚舟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似认真打量。 季清梨呼吸变得很轻,佯装低头吃东西,错开跟他对视的眼眸。 池砚舟:“……嗯。” 这话有些敷衍,像是看半天没看出什么后的勉强附和。 季清梨略略扬眉,这两夫妻不熟到这种程度? “……最近何肆总是说我跟季清梨很像,池总觉得呢?” 池砚舟:“我跟季小姐不太熟。” 季清梨忖度:“可你认尸的时候,说出了很多细节。” 池砚舟:“……一些识人辨物的基本能力,池太太觉得我是觊觎外甥女朋友的小人?” 忽然被反问,季清梨愣了下,“我没有那个意思。” 池砚舟怎么会喜欢她。 这着实太荒唐了一些。 “池总,太太,到学校了。” 季清梨将吃了一半的小蛋糕放下,拿出兰蔻274补了下口红,“我先回办公室了。” 池砚舟将伞递给她:“雨还没有停。” 季清梨:“那你……” 池砚舟:“车子直接开入地下停车库,不用雨伞。” 季清梨这才接过来,推开车门,跟他挥手道别:“路上慢点。” 办公楼下的梧桐树只剩下零星的枝叶,地上黄叶满地。 池砚舟目送季清梨收伞进了办公室,这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下午三点,雨停了。 季清梨拿着书到阶梯教室上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可季清梨两次回头,都没有看到可疑的身影。 下一瞬,转过头的季清梨,面前猛然站定一道身影,直挺挺的立在她面前。 季清梨毫无防备,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