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想让公主表白》 第1章 第 1 章 萧华黎从来没有把敌国的间谍,或者疑似间谍的人放在身边的打算。 曾经有个少年被送到她面前,请求成为她的男宠,但萧华黎拒绝了。 倒也不是说他长相怎么样,相反,他长得相当可以,是谁看了都得说出一个谪仙人的程度。 今晚,萧华黎收到消息,父皇遇刺,在去往营救父皇的路上,她忽然想到了简白林。 简白林,御林卫将首,父皇身边最信赖的人之一,却也是那个被送到她面前,相处过一段时间后,被她怀疑是敌国间谍,便被忽略在角落中的男宠。 从男宠到贴身侍卫,也不知道简白林使用了什么手段,让父皇如此不计前嫌,甚至如此信任。 咚咚—— 祝祷的钟声响了,萧华黎回过神,继续加快脚步。 穿过红墙绿瓦,杀声此起彼伏,奔走的太监婢女慌张喊着护驾。 萧华黎踏入老皇帝的宫门口,落地血迹斑斑,不少尸骸堆叠其上,血腥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寒。 萧华黎步入门槛,宫殿上,帷幕破开一个大洞,她拨开帷幕,就看到了背对她的青年——简白林的玄色衣袍,立在床榻之前,他的衣摆处有血。 许是感受到风变了,简白林转身,露出一派谪仙般的面容,那一刻,似乎所有混乱的声音都被隔开了。 简白林上下打量了她,说:“刘子岑不在殿下身边?”他缓缓道,“若是公主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呢。” 萧华黎微蹙眉头,人好看归好看,但这个简白林,五年前就喜欢把她的男宠贬得一无是处,现在四处无人,更是藏都不藏了,那句话不是间接讽刺她“口味不行”? 呵,萧华黎才不会认错呢,而且,“你又杀不了我。” 简白林持着剑,女人眼中得意的小眼神,他看了一会,接着让人接出一名小男孩。男孩穿着睡衣,被牵出来时还不敢东张西望,只是捂着耳朵,颤巍巍地躲在简白林身后。简白林又看回萧华黎,她的凤眸在那男童出现时就微微睁大。 简白林笑了,他丢下剑,转而叩拜礼: “微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旋即,简白林无悲无喜地道:“贼人闯入,先皇驾崩了。” 还不等萧华黎发怒,他就说,先皇和小太子在寝宫谕教授道,屏退了所有侍卫,他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小太子。 萧华黎看着此景,差点咬到舌头,哪怕她曾刻意提防了简白林,她还是慢了一步。 策反何其容易,但简白林需要一个理由解决后续的麻烦,那个男童是她死去的太子哥哥的遗孤,若要推选一个继位的人选,他确实更“正统”。 简白林牵着男童的手,经过萧华黎。而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萧华黎听见他说,“先皇丧期明日就要开始了,公主殿下还是要多备些素服。” “……” 望着简白林从宫门离开,萧华黎站在原地,破洞的幕帐在夜色中呱呱地响,她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好像是,五年前。 …………………… 萧华黎继承了母系家族的金库和一小撮特权,又是长公主,深受老皇帝的喜欢,有好些个人为了讨好她,都会送上几个可口的男宠,各式各样。 她的生日也向来是奢侈至极的,为求仕途上进的官员们也会参加,不得意者也想在她面前表现,在她眼里留个印象,以期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获得“入场券”。 她第一次见到简白林,一袭白衣在台下弹琴调铮,也许是她多看了几眼,就有好事者投其所好。萧华黎回去后,就看到少年在她的宫中,虽然还是白色衣服,可是外套什么的都不见了,只有一层薄衣,而且尺寸大了许多,胸前露出一大半,有些地方还若隐若现。 又纯又欲。 那时候的简白林低着头,萧华黎问他,“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简白林只是弹琴。但是萧华黎向来不喜琴棋书画,听不懂少年寄托在琴中的弦外之音。简白林弹琴行云流水,萧华黎只看着他的手,觉得这手挺好看的。 然后,简白林突然就不弹了,他抬眸和坐在他对面的萧华黎对视,面色一沉,俊俏的小脸一把将琴抱起,“……对牛弹琴。” 说完,他就拢了拢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 或许,当初就应该听刘子岑的话,杀了他。毕竟简白林一直都表现得自己“不是一个善茬”,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萧华黎在自己的招摇宫内,现在距离政变已经过去几天了,女官为她准备服丧期间的一切适宜,萧华黎坐在梳妆镜前呐呐自语: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是简白林离去时和她说的话。 虽然她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但是大可不必联系到初次见面时吧,毕竟都过去了五年了,萧华黎自己也记不太清五年前别人对自己说了什么话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带着“调笑”意味的,不着调的话。 不过萧华黎也确实在好好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老皇帝死了,皇位空悬,肃国有一个传统,就是皇帝驾崩后的一年内,太子要服丧一年,这一年内不能登基,但可处理政事。等先皇下葬后,太子便可执掌玉玺。一年期满,太子登基,改元颁诏。 政变的那天夜里,简白林带出的男童叫萧滇陈,才五岁大的小娃娃,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再怎么早慧也要人指导。而简白林,依靠着救驾之功,封王摄政,成为了小皇帝的“老师”。 这一切看似理所应当,但也是奇了,外姓封王就算了,简白林的**肯定不会止步于此。 而萧华黎这些年来也不是白活的, 这时候,有人靠近给萧华黎插上发簪,萧华黎看见梳妆镜倒影的人,借着插上发簪的功夫,那人俯身贴近她的耳畔,语调若缠绵私语,“简白林带着小太子在乐宫学习乐理。” 萧华黎抬眸,站起身,肃国绝对不能流向外人手中。 第2章 第 2 章 乐宫里外中三间厅堂,外堂的檐下十来具筝琶箫管,皆系杏黄流苏。当中设着酸枝木大案,上头凌乱摆着几册工尺谱,砚台里墨迹未干。窗边架上焦尾琴,窗边望去,中堂香烟袅袅,而里间传来细细的箫声,如游丝般在梁间缠绕。 宫灯打着,箫声短促,萧滇陈肥嘟嘟的小手在孔洞中按下、松开,但他还是忘记了谱子,气也断了,便停下来了。 萧滇陈看向旁边的男人,他虽然撑着头侧躺在榻上,似乎是在睡觉,但另一只手一直在把玩着佛珠,眼下自己停下了吹奏,简白林却也没有睁眼。 直到,宫外重重大门打开的声音越来越近,赶忙跑来的太监汇报“长公主来了”,这个男人才睁眼。 但很快,太监又补充,“长公主将刘公子也带在身边……” 咔嚓—— 萧滇陈看见简白林一把握紧佛珠,然后,他瞥了自己一眼。萧滇陈忙低头,大吸一口气,又嘘嘘吹着箫。 他想着乐谱,这几天本该是他练□□爷爷下葬流程的时候,但是简白林一直教他练习这一首谱子,可这个教学,他只是用琴弹了一次,算是示范后,便把谱子丢给自己,而且要自己用箫吹奏。 萧滇陈大概懂简白林的意思,练曲是教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哪怕日后登基,他也要本本分分,这样还能有玩乐的资格;而用箫不用琴,大概是…… 萧滇陈想得多,箫就吹得更不好了。 一旁简白林似乎也被吵到耳朵了,他转向萧滇陈,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突然,一声雍容且明艳的声音从外响起。 萧滇陈也有所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 “怎么在吹泡泡呀,” 男童低头看着自己嘴中的一点气泡,听到她的话,萧滇陈闭上嘴,像是不可思议,萧华黎揉了揉他的红彤彤的小脸,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她身后的男子也蹲下,从善如流地接过萧华黎递回来的手帕。 萧华黎又理了理萧滇陈的衣服,这时,简白林的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带着男侍,不远万里,纡尊降贵,来我乐宫作甚?” 是了是了,熟悉的语调,萧华黎双手扶膝站起来,“身为姑姑,我来看我的好侄儿不是很正常的吗?” 两人对视。 简白林施施然:“殿下要抚养小太子,是不是太晚了些?” 确实。距离宫变过去三天了,摄政王简白林的权势已经大致侵润了宫墙内外,简白林辅佐萧滇陈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萧华黎现在来争取萧滇陈的抚养权确实晚了些。 但萧华黎可以说势在必得,萧华黎垂眸:“我那体弱多病的哥哥自南下抗灾时就染了病,到死都不愿回宫,可怜我的嫂嫂伉俪情深,竟也陪了去,独独留下我这失怙失恃的侄子,从小便无亲人陪伴,而我作为他当今世上唯一的亲人,分外怜惜他啊。” 萧华黎这一段话可以说是声情并茂,加上她身穿一身孝服,让人分不清里面有多少演戏的成分,又有多少是真情实感。 简白林阴桀地看向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此人着素服,披头散发,但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刘子岑察觉到他看过来了,又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简白林皱眉,嘲讽道:“我可不知长公主殿下学识深厚?” 简白林看着:“还是说,殿下在不学无术上一骑绝尘?便打算将奢靡之好传给下一代?” 简白林顿了顿,他看向刘子岑,刘子岑的笑意更明显了。简白林敛眉,这一句话过了。 萧华黎确实有些生气,不,她可以说是很生气,虽然她奢靡无度是公认的事情,但被人这么正大光明地提出来,她长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名声没多少,但多少还是要捡起一点点的……不是有句话说,越是差得没多少越是要珍惜嘛。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萧华黎瞥了一眼简白林的白色衣裳,再联想进来时听见的箫声,“管笙丝竹之乐,本宫也是喜好的。” “微臣可不知殿下精通乐理?” 嗯,她不通乐理,但是她的好男宠刘子岑会啊,男宠会不约等于她也会吗。刘子岑在她耳边提醒了两句,她愈发肯定刘子岑没带错,萧华黎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不料,简白林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叫人拿来了琴,他坐下弹了起来,动作利落,杀气腾腾,甚至结束的时候琴弦还在震动。 萧华黎也愣了一会,倒也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她觉得有些耳熟。萧华黎想了一会,才终于在记忆里翻出简白林似乎给她弹过相似的,而且她虽然听不太懂,但现在看简白林弹琴的气势,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原来,第一次见面时简白林就如此生气,想来这也正常。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人扒了衣服送到她这个名声极差的长公主寝宫,又是骨性高的君子,气性大也正常。让萧华黎惊讶的是,他居然能藏这么深吗? 毕竟,那会只有结束的时候,简白林才露出气忿的表情。 现在一曲终了,刘子岑也鼓掌起来,算是表达赞许,但简白林没有理会。 简白林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萧华黎,问道:“殿下可听出些什么了?” 萧华黎说:“你在生气。” 简白林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紧接着他看到刘子岑又凑近了她的身边,低声耳语了什么,那个女人的表情更有底气了,简白林手指微蜷,简直就像瞎猫摸上死耗子! 简白林手指咔咔作响,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冷笑一声,在萧华黎震惊的眼神中,指着门口。 “殿下若明日还想来,不妨先想想,先皇留下的金承寺还有多烂账!” ************** “他居然说我说错了。叫我再准备准备。简白林还说再带别人来他乐宫,他不介意再赶走一次,啊,这皇宫还是他家了!” “简公子平日中并非如此,或许今日遇上了不舒心的事情吧。” 刘子岑慢慢地说,萧华黎郁闷地躺上|床去,一头乌发散乱分布,刘子岑示意她抬起头,一点一点将这些青丝梳理好。 萧华黎微抬脖颈,就有一个只纤长有力的手托起了脖子,她感觉挺舒服了,哼哼道:“简白林果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将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分出一半来,怕是谁也做不到,”刘子岑说。他也上了床边,将萧华黎的头发放好。 “殿下不必郁闷,小太子如今尚小,往后等到他大些了,自然也会需要亲情的庇护的。” “……”萧华黎没说话,凤眸了乜一眼刘子岑,“你们读书人弹琴不都是修身养性吗,为什么简白林天天弹琴,日日弹琴,性格还是那么古怪?” 刘子岑一时语塞,但望着女子亮晶晶的眼睛,他噗呲一声笑出来了。 萧华黎皱眉,推了他一下。刘子岑又占着床边不下去,不下去就算了,还越笑越大声,还巴巴地凑过来,边道,“我的殿下啊。” “再笑,你的殿下就要命不久矣了。”萧华黎大嘘,也不知道简白林会留她多久,“而且话虽如此,萧滇陈在我身边我还是会安心一点。” “殿下放心做自己就好了。” “你怎么也学他不好好说话了?” 刘子岑摇头,但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殿下该休息了。” 刘子岑现在和萧华黎挨得近,他刚说完这句话,萧华黎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暗香,不艳俗,是墨水的幽香,也不浓烈,但从四面八方扑来,让人很舒适。 …………………………… 深夜,萧华黎突然睁眼。 一会后,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萧华黎又闭上眼。但不过一刻,她又醒了过来。 刘子岑抱着她,萧华黎叹了口气,睡不着,也翻不了身,萧华黎向身后一看,刘子岑双眼闭得安稳,呼吸绵长,睡得很安稳。萧华黎稍微动了一下,再往后看,人还睡着,于是便干脆松开了刘子岑抱在她腰间的手,下了床,趁着夜色四处转转。 这一转,就转到了东宫。 萧华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东宫,和刘子岑入睡后她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便怎么也睡不着,兄长和嫂嫂死后,萧华黎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过了。 兽面衔环的朱漆大门紧闭着,檐下悬着两盏明角灯,照得石阶前一片澄澈。 就在她干站着的一会功夫,有宫女发现了她,宫女提着宫灯,像是不确定般:“可是长公主殿下?” 萧华黎回过神,宫女嗳气,“殿下恕罪,方才夜色太深,奴婢眼拙……” “没事。”萧华黎摇头,就入了东宫。 萧华黎走后许久,宫女才敢抬头,她远远看着长公主殿下离去的背影。 “长公主为什么会来这里……” 宫女不得其解,因为传言不是说,长公主和先太子积怨已久吗?毕竟,当年先太子殿下和先太子妃的葬礼,长公主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还没细细想管事嬷嬷就叫了她。管事嬷嬷赶忙跑来拽着她,嘀嘀咕咕说她怎么干站着。宫女受了骂,也没透露见过萧华黎,毕竟在这宫墙之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至于长公主要做什么…… 宫女回头看见东宫灯火通明。 萧华黎依靠着对东宫布局的熟悉相当顺利地潜入了萧滇陈的房间,她推开门,放慢了脚步。 小男孩睡着,拿着绣制小老虎,今天下午还吹泡泡的嘴砸吧砸吧的,上唇却已经脱皮了。 萧华黎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一声简白林,随即给男孩调松一些被子,又松了松他的领口,果然,被子上和胸口处的负担没了,男童的眉头也松了许多。 可是萧华黎却有些恍然,萧华黎想到兄长南下时嫂嫂才怀孕,嫂嫂临盆前兄长染病的消息传来,嫂嫂差点因此滑胎,而嫂嫂刚一诞下萧滇陈就也跟了过去,萧滇陈恐怕还没有经历一次完满的周礼。 兄长先天身子骨弱,这个孩子看起来也是气短的。 想到这里,萧华黎又骂了两声简白林,教什么不好,偏偏教他吹箫,实在要教乐器,他那修身养性的“君子琴”也可以啊。 不过骂归骂,萧华黎又觉得小侄子的胸前还是少了些什么。那里空荡荡的。而萧华黎自己的胸前有一串长生锁,不仅是她,萧华黎想起她的兄长也有一个差不多的。 可是萧滇陈没有。 萧华黎伸出手,想要比划比划萧滇陈脖子的粗细大小。一只手有些不够,便放上两只一起,萧华黎正要围成一个圈呢,突然,一阵风响,还有一声轻笑,她往门口一看,只见月光黯淡,男人寝衣微微摆动。 哪怕被她发现了,男人也一动不动,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多久了,并且在盯着自己。 萧华黎顺着他的视线一寸寸低头,又对上了萧滇陈慌张的眼睛,这才发觉自己这个动作! 这个……好像,有点误会…… 第3章 第 3 章 “殿下继续啊。” 萧华黎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咳。” 简白林很快回:“怎么了?可是夜深露重,殿下吹伤了身子,受了风寒了?” 萧华黎缓气:“呃……” “哦,殿下夜半三更不睡觉,只是无聊之中来到侄儿的寝所,也是无意之中,抚上亲生侄子的项上吧。” 萧华黎目移,简白林这话说得,虽然和事实差之千里,但是她也找不出其他什么解释方式,总不能说她说打算量量侄子脖子粗细,订做长生锁吧…… 但是幼童长生锁有规定的制式,而且,这些事一般都有下人处理,以简白林的性格肯定不会相信这一种说法的。而量脖子,这,萧华黎低头轻轻拍拍萧滇陈的胸口,安抚着,同时眨眨眼,她可不是那种给侄子送上刑具断头台的坏姑姑啊。 萧滇陈也眨眨眼,呆呆地看着她。 见到萧滇陈稍稍安定了,萧华黎才照顾起门口一直被忽视的那位,干脆道:“摄政王知道就好。” “呵,”简白林又笑一声。萧华黎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他绝对会抓住这个把柄,什么,长公主意图谋权篡位云云,欲加之罪的帽子就要扣她头上了! 于是萧华黎赶快想着怎么办,随着简白林走来,她心跳如擂鼓,那衣摆绸缎摆动的幅度,又让她想起了宫变那个晚上,不由得心一惊。 但紧接着,简白林如鬼魅,他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只冰凉的手让萧华黎下意识颤了颤。 “殿下想做,不妨干脆一些。” 简白林握着她的手往床上干瞪眼的萧滇陈按去,萧华黎也睁大眼,喂喂喂,这家伙进来的时候门都没关,这样下去,要是被发现了,摄政王和长公主就要同谋弑君的消息就要传出去了,“简白林!”萧华黎反抗,伸出左手也按住简白林的右肩。 萧华黎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反正事急从权,简直一整个身体都要压过去了,简白林似乎也被这触不及防的力道扰乱了防线。见他身体不稳了,萧华黎当机立断一把抽出自己被抓住的右手。然而简白林也很快反应回来,握紧手劲,就要重新抓回她的手,萧华黎又哪能让他得手,于是自己又往床外一偏,他们两个人,一个人手握着另一个人的手腕,这一偏,两个人居然一同从床侧滚了下去! 萧滇陈也慌了,他直起身,看见两个成年人滚在地板上,本该都是雍容华贵,地位尊贵的两个人,现在头发都乱了,互相混在一起。男人还抱着女人,但女人却四处扭动,样子是不让男人碰她一下,到后面,男人干脆松了手,一动不动,放任女人压在他身上。 等等,萧华黎的动作也一顿,也注意到,她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子,也从来没练过武,虽然以前也没少男人被她推到,但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简白林,是御林卫将首!正正经经的武人! 她现在把他压在下面…… 这一瞬,萧华黎忽然怀疑起自己的实力,并且在想简白林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她边想边偷偷摸摸按着他的身体,就是在找简白林有什么伤之类的。 突然,简白林闷哼了一声。 萧华黎视线上移,果然对上简白林妖怪似的面容。 “殿下真是轻车熟路。” 夜色中,简白林下巴抬高,萧华黎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表情,但简白林此刻的语气有些嘶哑,而且他说得很慢,仿佛在舌尖酝酿很多次般。这种语气,萧华黎很熟悉。 就像那些男宠经常对她说话时的气调。 “原来是刘公子侍奉不到位,殿下躁动难安,所以才要来夜中散步,一直散步到东宫,都还欲|火|焚|身啊。” “……” 萧华黎眉尾颤抖,这次简白林说的算是**不离十,她是“难安”,是“散步”,但这个“欲|火|焚|身”是什么意思!! “本宫可没有饥不择食到如此地步,”萧华黎恼了,拍拍身子起身,又不动声色地慢慢远离简白林。 简白林一起身就看见某人梳拢梳拢发髻,又侧身对着他,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那个高不可攀的长公主的模样。 “是啊,长公主殿下入幕之宾多得很,天下男人如过江之鲫,怕是都不能入殿下的眼吧。” “哦,不,刘公子知书达礼,唯有他公主喜欢得很。” 萧华黎动作一顿,看向坐在地上的简白林。 “你为何如此讨厌刘子岑?” 简白林默了许久,才道:“殿下觉得呢?” “你们有私人恩怨?”反正不可能是因为她。 “我若是说,殿下屏退所有男宠,我便可答应殿下的一个要求,殿下会做吗?” “……” 萧华黎静静看着他,发现简白林也在看自己。她凝眉,能被她选为男宠的,都是她所信任之人,尤其是最贴身的。简白林这句话不是叫她遣散所有势力,而且空头支票,傻子才干! “子岑和我自幼长大,我们两人的情谊——” “呵。”简白林说,“既然如此,殿下何必浪费时间。” 萧华黎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靠近简白林,又俯身在提起他胸前的衣服,低声道,“简白林,不,摄政王,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前朝你没能解决的老臣,你能随意动吗?如果你想堵住悠悠众口,最好不要拦着我。我再怎么样,我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否则,” 她还没说完,突然,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吸音,萧华黎愣了愣,同时,简白林也立马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萧华黎也转身赶了过去。 床塌上,直起身的萧滇陈不知怎么地,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他们过去时,他喘着气,轻轻小声地说,“疼……” 声音糯糯的,额间还有豆大的汗珠,萧滇陈应该忍了很久了,实在忍不住才发出声。 “滇儿怎么了?”萧华黎忙说。 萧滇陈只重复道:“疼……姑姑……” 简白林赶快从袖口取出一粒药,给萧滇陈用,见萧华黎没有拦住他,只是一直看着他拿着的药瓶,简白林道: “小太子每天晚上和白天都会呼吸窘迫,身为他的姑姑,居然连这都不知道吗?” ***************** “先太子殿下,可是玉一样的人啊,就是易碎。” “是啊,我的夫君都曾见过的,曾经太子代耕籍田,蹲在田埂与老农絮语半日。回来便奏请减免江东犁捐——您想,连犁头税赋都清楚,这才是心里装着百姓。” 茶香袅袅。 御书房后头的暖阁里,原是皇上日常与近臣叙话的所在。但见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一格一格设着鼎窑秘色茶具,并些紫檀嵌玉的什锦槅子。地下铺着五色牡丹团花波斯毯,踩上去绵软无声。 临窗大炕上设着青金闪缎靠背,长公主萧华黎正坐在上首,手内捧着一个掐丝珐琅手炉。下首两溜四张椅上,坐着几位诰命夫人,皆是按品大妆,珠翠环绕。 “我们后院夫人们懂些什么税赋呀,只是账本上清楚自己家的出入就足够了。” 萧华黎道:“丞相夫人说笑了,咱们后院妇人虽不问前朝事,可这家宅账目若理不清,岂不是白担了诰命的名头?”略顿,茶盖轻叩盏沿,“倒是夫人掌着相府中馈,连圣上都夸过贵府账册比户部的条陈还明白——这般经纬分明的本事,合该让那些嚷嚷‘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夫子们也瞧瞧。” 丞相夫人着沉香缕金云锦裳,双鱼佩悬恩荣长。 丞相夫人浅笑,道:“丞相府世代忠君。只是这玉佩…终究要系在真龙腰带上。” 此言一出,大家似乎也都没想到丞相夫人如此直接,原本还算欢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几近落针可闻。其余几个夫人纷纷屏息,长公主突然在这个时候招待他们这些官员夫人,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她们看着上头的女人,哪怕她穿着孝服也难掩那一张朱艳的容貌,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喜怒总是外显的。 但此刻,萧华黎却什么表情变化都没有,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有些严肃。 萧华黎凝视堂下寥寥十余个人,前朝官员半数被萧华黎提点帮扶过,但如今这些官员的夫人有大半都不来了,还有部分来的,算是念恩。 “金承寺承办圣上葬礼,葬礼仪仗需要南下,届时本宫不在宫内,还要辛苦丞相大人多在前朝多叨扰了。” 丞相夫人笑笑,接过了宫女递来的礼盒,算是同意了。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聊着家长里短。萧华黎却依旧沉思着。金承寺是先皇指派的皇陵修缮方,但她查到的,金承寺账目亏空赤字严重,金承寺的方丈对此也装傻充愣,也不知道他们把先皇拨的款花在哪里了。 肃国好水,传统帝皇的墓葬都是水葬,棺椁随着河流流入山中河谷,此河谷便是祝神为帝皇选定的归处,帝皇魂归天地,祝神会吸纳他们魂魄引入天界。 一般来说,河谷越是繁茂,表明祝神越肯定此皇功绩。然河道千年不改,水势流向都是可以预测的。帝皇便都在世时请人预测河道,并且有意在山谷中植树造林,在死之前,造就一番“繁荣”之象。 但他们需要将先皇的棺椁南下送往河道,以此开始水葬。而萧华黎的母系家族便在南方,她又是先皇的独女,不仅要随仪仗一同南下,还要作为巫女召唤祝神。 “南下,”萧华黎喃喃道,她的兄长也曾魂归那处,萧华黎心中油然而出一种难以喘息的郁闷情绪,就像所有的人都会死在那里,她的母亲,她的兄长,她的嫂嫂,她的父亲,都在那南方大地中归魂死身,甚至于她的母家族的所有人因此都不愿离开南方那一片阴暗潮湿。 她从小就在宫闱之中长大,这将是她第一次南下。 堂下众夫人也都注意到长公主萧华黎有些心不在焉,并且她们彼此也都无话可谈,在刘子岑从外进入时,萧华黎起身离开茶室后,她们便也纷纷起身随她而去。 但萧华黎刚一出门,脚步就猛地一顿。 官员夫人们也停下,并且在看清门外的人后吓了下,赶忙行礼,“简大人,小殿下,日安。” “嗯,”简白林应了一声,随后看了某人一眼,便带着萧滇陈从他们面前走过。 萧华黎也没理他,但是旁边的刘子岑温声道,“殿下,小心。” 萧华黎回过神,脚下踩着细长的门槛,方才若不是刘子岑的提醒和搀扶,她就要被门槛绊倒脚了。 “长公主殿下怎么了?” 听到官员夫人们的关心,萧华黎脸上有些燥热,她最近是怎么了,粗粗说了“无事”,便不由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刘子岑跟了过去,走入皇宫花园,落雪薄薄的一层,花朵闹得艳,红色的花色,浓烈的花香仍绕了很远。 ………………………… 简白林带着萧滇陈入御书房,龙涎香压住了宫殿外的花香。 远处还传来官员夫人们的窃窃私语。 “长公主身边的可是刘学士的长子刘子岑?曾经的‘长安第一公子’?” “可惜了,无论是身份学识、为人品性也都是一流的呀,当年的太子殿下和刘子岑多么优秀呀,世人都觉得两人会开创一番盛世,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唏嘘,不然刘子岑也是能当公主驸马的存在。” “嗐,别说了,当年圣上大怒,亲手抄了刘学士一家,长公主极力保住刘家,都被牵连了呢……” 萧滇陈呼吸顿顿,展开书案上的课本,看见简白林坐在对面,浑身僵硬的样子,好像是在发呆。 这时,简白林说:“上次教你的课文,你可还记得?” 萧滇陈还没来得及说,简白林就自言自语了,“伯牙日日夜夜在泰山鼓琴,只见到钟子期,便觉天下知音惟子期尔,困于一囚,不过是期待一介樵夫能解其意,”他顿了顿,又笑了笑,语气有些怅然若失,“日日夜夜都弹一首了,樵夫都懂了。” 萧滇陈皱了皱眉,不甚理解,看着书上内容挠头,说:“老师,《吕氏春秋》上的故事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 简白林太息一声,御书房的窗外,秋末的雪下得早了些,白雪覆盖那绽放的花骨朵上,层层叠叠的枝桠外,隐隐可窥见那女子的身形,她在一株木芙蓉前停了下来,那里四下无人,她伸向那朵花,抖落上面的雪。 ……………………… 萧华黎也听见了那些夫人们的话,看花的心思也没了,身侧的男人敛眉,萧华黎皱眉,刚想回道叫住那些官员夫人,刘子岑却抓住了她。 刘子岑说:“殿下,子岑无碍的,能留一条破碎之命,陪伴在殿下身边,是子岑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求殿下不要嫌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