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蝶》 第1章 第一章 窗外的暴雨打在防盗窗上发出明显的响声,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 余听枝背靠床边,神色淡漠,右手微微发抖,旁边的药瓶已经见底。 腹部灼烧感袭来,头痛欲裂,余听枝感觉嗓子像是有蚂蚁在爬,抬手想按但是意识渐渐模糊…… ———————— “余听枝?”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余听枝挣扎出恍惚的意识,将目光聚焦到面前。 “小糖?你怎么在这?” 余听枝有点诧异,自己不是吞药自杀了吗,这什么情况? 还有自己的好朋友怎么穿着校服站她面前。不都毕业好几年了吗? “啥我在不在的啊,你不刚比完赛吗,那边有人在发水,你要不要去拿一瓶?哦对我刚给你拍了几张照,帅爆了,牛逼啊我的姐,你们包第一的。” 江糖激动地搓搓手。 “不说了我得继续我的大业了。” 江糖兴奋的冲着余听枝嚎,拍了两下余听枝肩膀,没等听见回话就冲回看台第一排准备接着拍运动会上精彩时刻。 余听枝有点懵逼,真不是自己小说看多了有臆想症了?这套路怎么有点像…… ……重生? 自己好像回到高中了。 余听枝头还有点疼,抬手按了按眉心,发现自己手腕胳膊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划痕,余听枝愣了愣神,有种不真实感。 低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黑色运动套装,小腹侧面还挂了个号码牌,鲜艳的0307映入眼帘。 余听枝缓了一会儿,被迫接受这个扯淡的事实,心里有点烦,现在怎么办,再死一次? 余听枝这么想着突然被一个男生叫住。 “余听枝,要水吗?” 余听枝回头,见到了她最恶心的人——江泽。 余听枝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她拒绝了他的表白,但还是把他当成朋友,结果呢? 这人在背后造谣,还以自己男朋友自称,后来发现余听枝毫无反应,直接和一个和她不对付的女生在一起,每天在背后骂余听枝,还一直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一个无敌煞笔的恶心普信男啊… 这么想着,余听枝感到一阵恶寒,往旁边走了几步,冷淡地说了句:“滚远点”。 江泽刚要发作,有人过来叫他:“江泽,老师找。”无奈之下他只好抬步离开。 余听枝往旁边走了走,开始梳理记忆。 现在她这是回到了高二运动会,看样子自己刚跑完接力赛。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余听枝想了想上辈子自己接过江泽的水道谢,然后呢? 好像后来又有人送了瓶水给她,但她没注意是谁。 余听枝沉思了一会儿,沉默着打量了一圈,心情有点复杂,为什么要让自己重生回来,命运难道是可以改变的吗?这么恶心的生活又得经历一遍吗? 余听枝越想感觉嗓子越来越难受,咳嗽了两声,决定先去找瓶水。 纪宝宝:不是吧我想了半天才敢送的水,lp根本不记得我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余听枝下了看台,刚回头远远对上一个明亮的眼睛,很熟悉,余听枝有点疑惑。 想仔细看清,却猛得头有点发晕,余听枝闭了闭眼,缓过来后抬腿向那个方向走去。 跑道旁,摆着几箱水,零散的几个人经过从一个少年手上接过水,他低头擦汗,身影清瘦,被风吹动的衣角缓缓地飘动,胸前的挂牌颜色鲜明。 是纪屿弦,余听枝有些迟钝的认了出来,他作为负责人在这里给运动员发水。 少年的发丝微微翘起了一撮头发,本来有点滑稽的样子因为少年严肃的表情和权威的长相变得有些…可爱。 还挺有反差,余听枝一时忘了说什么,呆呆地看着他,在想上辈子和他的交集好像不太多,但是他好像一直记得自己。 这是为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纪屿弦从余听枝开始比赛视线就锁定了,从全程少女的淡定夺冠,到笑着和队友击掌,再到她回到主席台,直到此刻她站在他面前。 余听枝刚跑完接力赛,脸上的热潮还没退下去,修长的脖颈也有点淡淡的发红。双眼皮下的睫毛很长,嘴唇血红,皮肤很白,因为发热有几滴汗从发丝滴落。 纪屿弦视线聚焦在余听枝的眼睛,然后慢慢往下,划过鼻梁,缓缓地停在嘴唇,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余听枝没讲话,他率先开口没经大脑思考说了句:“…好久不见”。 话头突然止住,纪屿弦像是想起来什么,垂下眼帘。侧颜线条流畅,神色隐约淡漠。 余听枝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拉回思绪,脑子还有点宕机,毕业之后他们有缘的考到了一个城市,不多见,后来忙起来了加上她病情严重请了很久的假在家。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好久不见。 刚要开口猛的想起这不是前世,他们不是第一次碰面吗,怎么会是好久不见? 余听枝心底有些疑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来瓶水”,余听枝略微把左手抬起。 余听枝看着纪屿弦弯腰取水,白色的校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看着很有料的感觉。 余听枝默默在心里感慨,啧啧,纪屿弦还是那么帅啊,和记忆里的一样。 怪不得大家都说那句,“年少时也曾迷恋过少年清瘦的背影。” 确实有道理,余听枝在心里咂舌。 余听枝接过水还没下一个动作。 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余听枝下意识排斥别人的接触,快速侧身避开,衣袖贴上了纪屿弦的校服。 两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一道惹人嫌的声音传来:“余听枝,你刚才啥意思啊,怎么那样说话。” 江泽顿了一下,看见余听枝和纪屿弦离得那么近,脸沉了一下,质问式地开口:“你在这和他干什么?”说着要动手拉她。 余听枝皱眉,还没来得及避开,纪屿弦下意识就把余听枝往身边拉了一下,身体往前挡呈保护状。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纪屿弦僵在原地,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从江泽的的视角来看,余听枝像是被他整个人拥进怀里,虽然确实没多大差别。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破防,正准备发作,余听枝冷冷地开口。 “有病就去看病,关你屁事?神经病。” 这人真是pua高手,上辈子自己高中可没少被这些有病言论恶心。 她和谁走得近一些都莫名其妙被许泽斥责,他说他只是吃醋,余听枝觉得都是自己朋友就没怎么说过难听话。 草,上哪找和上辈子自己一样善良的人。 有病吧,自己真的是好脸给多了,自己上辈子也是脑子进水泥混合土了。 这狗逼世界真是人善被人欺。 余听枝愤愤地想,接着直接转身就走,留下江泽在风中凌乱。 纪屿弦还在状况之外,抬手碰了碰刚才被余听枝撞到的肩膀。 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望向余听枝离开的方向。余光扫到江泽时,周身气压变得有些低沉。 纪宝宝:我草,lp不喜欢他!(雀跃)。那他缠着lp,做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操场上人声鼎沸,下一场比赛快开始了。播报员在字正腔圆地说加油词,到处都乱糟糟的。 这边余听枝真的是很烦躁,现在莫名其妙穿越回来,高中痛苦的事情又要重来一遍?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余听枝这么想着,心里的暴戾分子不自觉翻上来,嗓子有点发苦,像是安眠药的残渣残留在作祟。 “小听枝~”,李之安扭着屁股十分风骚的走向余听枝,“跑得不错啊,刚才和你说话的是哪位,长得挺极品啊,这么绝不给姐妹介绍介绍。” 李之安暧昧地冲余听枝眨眨眼。 余听枝一阵无语,伸手把李之安的脸往外推,“滚滚滚,别恶心我,小心我告你crush你到处沾花惹草惦记帅哥”。 李之安默了一瞬,默默闭嘴。 “人家就开个玩笑嘛,刚没看清,是谁啊离你那么近你都没生气,你洁癖好了?”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 “不是,那是情况所迫,而且你不是认识吗,那不是纪屿弦?”余听枝一边防护自己,一边无语地看着李之安。 “啥?!?!纪屿弦?!我靠我说那么眼熟,你俩啥情况啊,你俩要是官宣了那多少俊男美女都得失恋!?!”李之安眼睛瞪的像个铜铃。 李之安夸张的表情把余听枝逗笑了,“笑死我了,没情况,少八卦吧你。” 李之安沉默了会儿默默感慨:“你可终于放弃那个傻逼pua大师江泽了,一直和你说他不是啥好人你还把他当朋友,眼睛不瞎了?” 余听枝眨眨眼,原来身边朋友都能看出来他一直在pua自己,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脑子进水了。 “我去别提他了以后,太恶心。”李之安闻言有点小惊喜,兴奋地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那你和许…” “这个也别问,没情况”,余听枝趁着她还没说出什么狼虎之词赶紧打断。 “真是无趣的女人,不知道那一帮男的喜欢你啥,不解风情吗?你懂不懂他刚才那下意识动作……” 李之安还在啊吧啊吧,余听枝看见班主任走过来,推了推李之安。 “余听枝?你现在没项目吧,那边登记表帮老师统计一下,本来是纪屿弦的活,他准备跑步了”。温老师一边说一边拽着余听枝往跑道旁边走。 李之安默默离开,就是走之前看着余听枝的眼神很意味深长。余听枝对李之安的表情假装没看见,点点头答应了老师,接过了表。 那边纪屿弦旁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和大型粉丝见面会一样,不就是发水吗,这么多人干啥去?余听枝满脑袋问号。 温老师冲纪屿弦点点头,“谢谢你了,余听枝同学”。人群让出一条路,余听枝抬步走了进去。 纪屿弦嘴角微抿,点头示意了一下余听枝,卸下胸口的挂牌,连带着把表一起递给她,随后离开了场地。 余听枝忙着登记,检查表格,热得不可开交。 旁边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哎你见了吗刚纪屿弦好像有点不对劲”。 旁边的赞同:“就是就是,还脸红,刚才半天都没表情怎么余听枝一来就笑?” “哎呀估计看错了吧,他俩不熟吧应该,面对温老师笑的吧” “估计是…” “我去你们看听姐好帅啊”,一个女生打断了她们的窃窃私语。 早上十点阳光不算刺眼,轻轻洒在余听枝身边,微微浮动的碎发搭在额头上,睫毛纤长,校服的第一颗扣子随意地解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余听枝身边乱糟糟的,光听见最后这句什么好帅啊,下意识抬了抬头,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挂牌,目光注视着刚才说话的小姑娘。 “怎么,你们还是更喜欢纪屿弦,不喜欢我来发东西吗?”她嘴角上扬,整个人显得张扬又危险。 余听枝开着玩笑,漫不经心的凑近那个女孩子,面前的小姑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余听枝的长相带着一点攻击性,很惊艳,香气随之扫过去,女孩子脸红了一片,小声嘟囔了句也喜欢你就跑走了。 余听枝轻轻笑了笑,以前没发现高中小女孩这么好逗。 目光投向眼前的事,随手抽出来一些文档,发现有一份纪屿弦的,想着一会儿等他跑完去登记一下。 旁边人挤来挤去,余听枝环视了一周发现怎么取水的越来越多了,真是…粉丝见面会,余听枝默默叹气,干活。 纪宝宝:lp你怎么男女通吃啊?!(破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过了许久余听枝才一身疲惫的从人群中挣扎出来,这学生会的事真不是人干的。 这么想着就走向跑道,想看看比赛到哪里了。 操场上人群沸腾,估计是到赛点了。 余听枝斜倚在看台铁栏杆上,当纪屿弦的身影化作黑色残影刺破终点线的红绸时,她握着可乐罐的手指骤然收紧。 熟悉,为什么这么熟悉,自己见过这一幕吗?上辈子?余听枝的头隐隐作痛。 时间仿佛凝固,随后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少年双手撑膝,汗水顺着颈后凹陷的沟壑滑进短袖。 纪屿弦突然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隔着层层人群,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眩晕感消失了,余听枝压下情绪走向运动员休息区。 旁边的加油队在欢呼,烈日晒的人有些急躁。周边的老师准备登记成绩,运动会的项目很紧凑,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纪屿弦?还行吗,一会儿填个表。”余听枝递给纪屿弦葡萄糖注射液。 纪屿弦低头看向泛着冷光的玻璃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看比赛了?” “你猜我看没看?”余听枝突然转头,深褐色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 余听枝的声音响起,纪屿弦垂眸看她,神色难辨。 “看见你夺冠了,深藏不漏啊”,余听枝冲他眨眨眼。 “还行,没白练。”纪屿弦拿着葡萄糖没喝,目光落在余听枝填表的手腕上,很光洁但是空落落的,是略微苍白的颜色。 “那行,我先去交个表。”余听枝看纪屿弦状态还可以就去找温老师交差了。 江阳在旁边签到完走到休息场找纪屿弦,看见自家哥们低头盯着一瓶破葡萄糖看,大步向前走过去。 “还得是你啊,又是第一。”江阳撞了撞纪屿弦的肩膀。 “美美装上了……哎呦这谁给的葡萄糖啊,哪个美人?”。 纪屿弦沉默的看着他,“就你话多”,随后大步向前。 “不是兄弟,那不是美女还是谁?哪个小帅……” 还没说完江阳就挨了一拳。 ”我靠你下手这么狠!”江阳揉着被打的肩,眼神戏虐地看着纪屿弦。 “别乱说话,我直的。”纪屿弦瞪了两眼江阳,有点咬牙切齿地说。 “啧啧,刚才你可不是这态度。”江阳有点委屈。 他知道纪屿弦是纯正大直男,自己还怀疑过他和余听枝的关系。但是外界谣言都是乱七八糟,他和余听枝熟,知道都是假的,但也被冲击的脑子乱糟糟的。 但是他刚才看到余听枝拿着登记表走了,接着就看到了这哥们站这。 有点奇怪啊,江阳摸摸脑袋。 纪屿弦和余听枝都是高一下半学期转到华阳的,但没分到一个班。 江阳和余听枝是同桌,同时因为打球很快和隔壁班的纪屿弦混熟。 江阳从来没把这俩人联系到一起,直到高一运动会。 余听枝接力赛冲得太快没稳住,情急之下把接力棒送到队友手上,人美美摔地上了。 也不知道纪屿弦是眼睛长后脑勺了还是一直在关注她,所有人连体育老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小子一个大闪现,上去就把她扶起来了。 江阳只能说纪屿弦狂奔的样子很帅,但是随手扔给他的篮球砸的他也很疼…… 当时自己和大部分人一样都懵逼了,这俩人他妈啥时候认识的? 下来他去问纪屿弦什么情况,这人是闭口不言,最多说是“刚好看见了。” 江阳相信个寂寞,“你是不是觉得我哥们长得漂亮,然后贼心大发?” 纪屿弦忙着收作业,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脸上染上了一丝笑意。 对此江阳表示鄙视。 心里咂舌,默默走远,唉,这时代这么看脸吗,咋没个人爱一下本帅哥。 余听枝走到看台,顺手给了江阮宁拿了瓶可乐,“赢了。” 江阮宁愣了愣,随后咧嘴一笑碰了下杯。对余听枝点头表示肯定,勾住她的肩笑嘻嘻地凑过来:“还得是我们,夺冠喽。” 江阮宁不知道的是上辈子毕业之后她俩考的地方相聚十万八千里,之前每天勾肩搭背互相调戏,打打闹闹一起回家的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了。 余听枝这么想着抿了口可乐,默默看向她。 江阮宁察觉到目光抬头,有些疑惑,余听枝轻轻笑了笑,有点感慨。 还好,还能回到高中再见你。这是余听枝第一次感觉重生不算是坏事。 江阳:这哥们不对劲啊。 纪屿弦:密码的我竟然得到了一瓶葡萄糖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余听枝和江阮宁并排往教学楼走,路上有一面吐槽墙,上面有好多想对领导说的话还有吐槽学校的、找东西的,还有一些人趁乱表白的……乱七八糟,两人趴墙上研究了一会儿,感觉信息量还挺大的。 中间有一张便签十分醒目,上面只有一句话: “遇见你的那天,我的眼睛开始写情书” 右下角写了个日期。有点连笔的字迹,行云流水,笔锋硬挺,像是一个男生所写。 余听枝感觉有点熟悉,这句话里有“点”的地方都带一点小小的勾,往右上方提,不明显,但是余听枝一眼发现了。 “余听枝?你要不要写一张,写点祝愿的话?”江阮宁戳了戳余听枝。 “算了,我也不知道写啥。”余听枝没打算写什么,她对高中生活并不抱有什么期待,自然谈不上祝愿。 “这个字你熟悉吗?”余听枝指着那行字迹问江阮宁。观察了会儿,江阮宁摇了摇头。 余听枝没再停留和江阮宁相继往教室走。 广播在放歌: “岁月在倒数三四五六…” 余听枝步子顿了顿,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这首歌了。目光落到旁边,江阮宁在摇头晃脑,余听枝有些出神。 之前也是这样,不记得多少段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了,现在自己竟然又回来了…茫然、无措,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余听枝突然想到身边这个傻子估计还是不知道江阳暗恋她的事,上辈子她到毕业才知晓,但是也没法干涉太多,他俩就是这样谁也不开口,最后错过,真是令人唏嘘。 想到这个余听枝嘴角微微向下撇了少许,步子慢了一点。 江阮宁察觉到她兴致不高,撞了撞她肩膀,看见对方被自己吓了一跳之后,得瑟地冲她晃晃脑袋。 余听枝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试探式地开口:“阮宁,你…怎么认识江阳的?” 江阮宁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一脸嫌弃的说:“哇我都不想提那个煞笔,抢饭侠!” “抢饭?” “对啊,就是抢饭”江阮宁对上余听枝诧异的表情徐徐开口。 据知情人员描述(其实只有江阮宁),当时情景是这样的: “小伙子京酱肉丝只有两份了,你全要吗?”打饭阿姨看着面前米饭堆成山的盘子有点迟疑地问江阳。 “包的阿姨,今天打球有点消耗体力,太饿了。” 阿姨打完第一份,正在打第二份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女孩子打断了动作。 “阿姨不要啊,我都排了半个小时了,凭啥都给他。”江阮宁说完瞪了一眼江阳。 “咋就不行,我就吃,我全吃了。”说完江阳趁着阿姨没反应过来直接自己打完剩下的一份拔腿就跑。 “你…不是…”江阮宁气炸了,和阿姨一样目瞪口呆看着他跑远。 扫脸窗口上还显示着江阳的大名。 “我去,还有这种人……死饭桶,江阳是吧,诅咒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江阮宁恨得牙痒痒,看着空荡荡的打饭窗口有点悲伤。 草,抢我饭,记他一辈子! 视角转换到现实,现在江阮宁说起来脸还是气的鼓鼓的。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以后见他一次我就骂他一次,死饭桶,臭不要脸。” 余听枝有点忍俊不禁,这俩人还挺搞笑,怪不得记忆里一见面就掐,原来是因为抢饭。 嗯,情有可原。 两个饭桶。 回到教室,余听枝找了一圈自己桌子,看见了个蓝色保温杯,抬步走去。 久违,这熟悉的感觉,坐下就感觉自己快累死了,不愧是高中。 余听枝翻翻找找,翻到了一本陈旧的日记本,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好烦,高中到底是不是人上的。” 余听枝盯着那行字发呆,思绪飘得很远。 之前上高中自己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大多都是自己的一些废话和事件吐槽,刚好可以用来回忆一下现在的剧情。 上课铃突兀的响起,余听枝看旁边同学都在疯狂背书,有点纳闷,太久没回来,有点忘记什么情况了。 “草,余听枝,你还不背等着干啥,郭神提问呢”,没等听到回答,旁边的人就扭头开始狂背。 余听枝瞬间想起,有点生无可恋,好不容易熬过去,自己又回来了。 郭老师是他们的政治老师,也是余听枝之前的班主任,因其思维缜密异于常人被冠名神,详细可见她因请假语录不被其思维接受,从而两人就请假问题推导两小时直至余听枝发烧到四十度的战绩。 恐怖如斯,郭神的提问当然也是令人闻风丧胆,全校闻名。 “哎,听说没,学校论坛都在说那个吐槽墙上谁在那写情书呢?” 旁边人窃窃私语,余听枝悄悄把耳朵竖起来,八卦之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不知道啊,听说还是咱们这一层的呢,纸条是大冒险写的,估计暗恋好几年了。” “真假的,我去这么纯爱啊” “啧啧,我咋就没遇到呢……” “遇你妹,做啥梦呢…” “…滚…你特喵…” 江阳:不是我就是想吃咋了? 江阮宁:很遗憾,你没lp了 江阳:…?wh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好不容易熬到下自习,晚上十点十分了,余听枝揉了揉肩膀,心里默默叹气。 “听枝,你回家吗?今天陪姐走走?” 余听枝回头,看见李之安在后门口。起身麻利的背起书包,顺手把挂钩放在桌子中间防止被人碰掉,然后愣了一下。 我的发,这就是恐怖的肌肉记忆吗? “干嘛呢,愣什么?太想我了?”李之安调笑着。 “滚啊,自恋鬼。”余听枝回过神。 “我去服了啊,今天老张又布置一堆语文作业,烦死了啊,咱们课代表咋这么惨,被骂死了……” 余听枝挑了挑眉,“安安同学不是老李的得意门生吗?不写语文作业啊。” “那你不也是课代表吗,你爱写?”李之安破防。 余听枝沉默了会儿,默默摇头。楼道的灯忽明忽灭,余听枝一时有点迷茫。 “哎呀,你说咋办啊,那个谁好烦啊……” 余听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会儿,皱了皱眉,想起来了,那个令人无语的李之安crush”。 “你嫁给他吧,99……” 李之安怒锤余听枝,两人来回打闹。 “哎!余听枝,你看月亮,弯不弯?” 余听枝下意识抬头,朦朦胧胧,旁边有几颗星星在闪,余听枝眯了眯眼,下意识嗯了一声。 “真好,我们算是共同赏月的人了,好浪漫啊。” 余听枝无语,沉默了会儿,开口: “弯弯的月亮挺亮的,可惜总会变的。” 李之安扭头:“神神叨叨啥呢,再变也是月亮,皎洁静美。” “哎呦我,李之安你还整上哲理了。” 余听枝笑出了声。 青春的夜晚总是十分悠闲,无论一天过得多累,和朋友闲聊的五分钟总会洗扫一切疲惫。 回家躺到床上,余听枝有些睡不着,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安眠药,想了想还是吞了旁边的安神解郁胶囊。 沉默地坐在飘窗上,余听枝看向外面,黑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神色有些失意。 余听枝想着到底怎么办,手不自觉的握紧,感觉到疼痛时才猛地回神,指甲已经划破了手指,有些血丝渗透了出来。 自己还能撑几天?余听枝有些迷茫地看着血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咱们国庆假期啊,作业不多,三张卷子…哎先别吵,再吵六张。” 江阳正在到处张望,看见余听枝,冲她撇撇嘴,用口型说:“老张又犯病了”。 余听枝还没反应过来,老张突然拍了下桌子,“江阳!你又想加作业了是吧?挺高兴,挤眉弄眼的。” 江阳脸颠了:“错了错了,老张…不是,老师,错了,真错了。” “加张卷子,下课找我拿,来打开书翻到13页。” 余听枝有些失笑,江阳高中就是标准显眼包,不过总是很开心,心真大。 快十月份了,太阳没那么毒,但还是有点晒,今天江阮宁有事请假了,一早上余听枝没挪窝。 现在还是很困,眯了眯眼,一手撑头,有些疲惫的靠在一旁。 纪屿弦在余听枝斜后方隔了几个人,视线轻轻扫过她的头绳,黑金色,在阳光下有点反光。 “哎纪屿弦,帮我件事呗。”江阳抓住纪屿弦书包带,贱兮兮地凑过去。 “拜托拜托,真不想写卷子。”江阳开始抛媚眼。 ”滚,自己写。”纪屿弦不惯着他。 “哎呀你怎么这样…哎!余听枝,等会儿……帮我写份卷子,老张太狠毒了。”江阳又跳到余听枝旁边。 “不,写。”余听枝无语,“自己写吧,倒霉熊。” “嘿呦不是你俩怎么一脸幸灾乐祸,啥意思啊?”江阳愣在原地。 “切,自己玩去吧。”余听枝得瑟地摇摇头,从纪屿弦旁边晃过去。纪屿弦拽了拽书包带跟着走出教室。 “不是你们……”江阳愤愤地追上去,试图讨回公道。 学生都在往外狂跑,余听枝看着漆黑的天色,心想不愧是山河四省,放假时间都是在晚自习。 草丛里有几只蛐蛐在打架,挺吵,不过江阳更聒噪,窜来窜去,吐槽天地万物老师校友。 “哎,纪屿弦,国庆出去玩吗?”江阳给了纪屿弦一个肘击。 纪屿弦抓住江阳手腕,反压回去,听见他惨叫了才开口:“看情况吧,不一定。” “草,你个老狗,就这样还想找到对象,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你?玉?你照照镜子吧兄弟,要被你丑到了。” “靠好你个纪屿弦……” 江阳还想骂,但他发现纪屿弦一直盯着天看。顺势往过去,发现一轮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还挺漂亮。”纪屿弦淡淡地说。 沉默许久的余听枝突然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江阳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纪屿弦,翻了个大白眼,这人神经病吧一天。 余宝宝:不想撑了,不想撑了。 江阳:什么不撑了,帮我写作业啊!哭了 纪宝宝:lp不能流血,不能受伤…江阳你先滚开…^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走走走,爱国片你不看,这也太他妈不爱国了吧。”江阳叨叨纪屿弦,拽着他去电影院。 “江阳?”余听枝诧异地看着这位兄台。 “我靠,余听枝?你咋也在这?” “不明显吗……看电影啊”,余听枝抬了抬手里的电影票。 “这么巧?”江阳推了推纪屿弦,“我俩也是这一场。” 余听枝其实没打算来,但是今早手机收到短信,说一周前自己定了一张今天电影票,不能退了。 上辈子是班里一个女生陪她一起来的,不过这人后来背刺她,她不想纠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索性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没想到会碰见他俩,果然是…蝴蝶效应吗? “哎余听枝和你讲话呢,要不咱们仨坐一块?都熟人。”江阳戳戳纪屿弦的胳膊,得到了一个你想不想死的眼神。 “……啊?奥都行的。”余听枝回神,抬头瞬间撞进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里,是纪屿弦。 部长的眼睛倒是漂亮啊。余听枝眨眨眼,有点羡慕的看着他。 哦对,这辈子还不是部长,下个月学校才竞选,纪屿弦作为学生会积极参与者当然有资格参与竞选。 不过让余听枝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当主席,上辈子为啥要去竞选社团总部长。 想到这,她下意识开口问纪屿弦。 “你怎么知道,我要竞选部长?”纪屿弦有点懵,他记得自己没给任何人说过。 完了,解释不清了,我草自己咋不经思考就说出来了。余听枝心里抓狂,想着怎么解释。 “票取好了,走吧,你俩愣着干嘛呢?”江阳隔着老远叫他俩。 见话题被带过,余听枝松了一口气。 坐下之后,余听枝去了趟厕所,纪屿弦试探地问江阳。 “你知道我下周要竞选吗?” “知道啊,什么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要竞选部长吗?” “……咳……当然了,神通广大的我什么不知道啊。”江阳有点心虚,瞄了一眼纪屿弦。 但是纪屿弦像是在沉思什么,没有看江阳。 余听枝回来之后坐在江阳旁边,电影很快开始了。 激动人心的爱国片到顶峰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妈妈,我要当兵报效祖国!” 余听枝转头看向后排,大家都热泪盈眶的,特别是国旗出来的一瞬间,全场肃静。 余听枝摸了摸脸颊,有点湿漉漉的手感,微微发愣,自己原来也是有情绪感知的吗? 上辈子的自己到最后还是有喜怒哀乐的吗?还是这具年轻的身体有呢? 电影结束,大家都沉默着走出影院。 江阳开口打破僵局,“我想当兵,但是我爸不让我做眼睛手术。” 一时大家都无话,余听枝和纪屿弦拍了拍江阳肩膀,为这哥们默哀半分钟。 回家后,余听枝打开朋友圈,发了一条志愿军电影的高燃剪辑。下面评论都是:”爱国的情感爆了呀姐”之类的。 余听枝不小心点了出去,一段抽象音乐响起,配合着主人公抽象的照片席卷她的视野。 没救了,自己那会儿怎么这么抽象,这都什么恶心特效,余听枝看着一串串抽象的歪脸照沉默了。 自己之前有这么抽象吗?余听枝不语,只是一味的破防。 纪·自作多情·屿弦:lp关心我了,嘿嘿…不过她咋知道的? 江阳:看我干啥,臭傻逼。 纪:…骗我你没lp 江:我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余听枝翻看着之前的朋友圈,目光停在一段抽象言论上,默默扶额。 “郭晶晶跳下去成了世界冠军,杨过跳下去找到了姑姑,张无忌跳下去练成了九阳神功,我跳下去大家可以吃席。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存在的意义。” 后面还比了个“胜利人士”才用的“??”。 water ma?r?r?y(我的妈呀),怎么没有人来制裁自己。余听枝苦笑,突然发现自己这些朋友圈大部分都是私密的。 哦这就对了,自己一直是个装货,能被别人看见的都是正经的一面。 唉,真是。余听枝没话了。 “糖糖,生日快乐哦。”余听枝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玩偶小猫递给江糖。 “好可爱?,”江糖抱着不撒手。 还好自己重生前就已经备好了,不然自己可真是措手不及。余听枝默默松了口气。 “哦对了,你们班有几个女生在我们班说你坏话,说你怎么清高啥的被我听见了。” “奥。”余听枝没啥反应。 “还有好多…算了,我当时在给老师看作业,她们说话很难听,有几个根本就不认识你的在那里逼逼逼。” 余听枝心想可算是来了,一群傻逼。上辈子也这样,人云亦云,有几个有病的和她之前是一个初中的,上了高中到处造谣,还真有脑残的相信。 不过姐真没空陪你们闹了,余听枝有点心累。 余听枝捏了捏江糖因为生气有点发红的脸蛋,笑了笑,“没事,脑残说的话脑残才会信。” “你不能这么善良,余听枝!” “我知道。”余听枝捏着江糖肉嘟嘟的脸,心情好一点了。 “总有人会莫名看不惯你,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余听枝淡淡地说,手滑落到江糖肩上。 上课铃声响起,余听枝先收手转身走向教室。没注意身后江糖复杂的目光。 江糖单手抱着小猫玩偶,摩挲着毛绒玩具的耳朵,软软的,很可爱。 那些流言蜚语江糖记得很清楚,听到那些话她忍不住的愤怒,可是却被余听枝反过来安慰,被拍过的肩膀微微发烫,江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良久,老师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江糖紧紧抱着玩偶往教室走,钝痛缓缓砸在心口。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余听枝百无聊赖地听着,笔尖无意识点着书桌,江泽隔着半个教室直直盯着她。 终于下课了,余听枝拿起书包准备出校门,停车场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了。 “余听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江泽突然冒出来,准备上手抓她的手腕。 余听枝避开,不耐烦的转身“江泽,你是我的谁?”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那么喜欢你…” 余听枝皱眉,停住脚步。 “所以呢?你的一厢情愿我也要负责吗?” 江泽愣在原地,余听枝找到自己车后直接离开。 真他妈烦,这帮人怎么这么能找事,这辈子自己没有再像上辈子一样那么傻,也没有主动证明自己怎么对。 为什么还要烦她?江泽是这样,那些不知名的谣言传播者也是这样,还有家里也是这样。 余听枝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想把胸前的闷燥剔除掉,嘴里传来淡淡地血腥味,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余宝宝:一群贱货一群装货,赶紧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回到家,余听枝感到心里的浊气又浮了起来,沉重的空气粘稠的粘连在身上,喘不过气。 “你又怎么了?”余母开口,“你每天都一副阴死不阳活的样子,我们欠你的吗?” 余听枝沉默,没有停顿的换鞋,走回卧室,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到房间把书包放书桌上,余听枝走向飘窗,坐下蜷起来,轻轻抱住膝盖,把头搭在上面。 窗户没开,外面漆黑一片,晚秋,树上还有一些树叶,摇摇欲坠。 心脏传来钝痛,余听枝没有动作,眉头微微皱起,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副身体果然还是年轻,还能感受到痛楚,上辈子到最后哪里疼哪里难受都麻木了。 余听枝迟钝地抚摸着光洁的手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 “嘭!……”一声巨响,卧室门被拍开,余母扔进来了一些习题和洗干净的衣服,很不耐烦地对她说:“回来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是个学生,到时候考不上好大学,没有工作,等我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余听枝没动,仿佛没听到一样,事实上她是陷入了回忆。 太熟悉了,一切都太熟悉了,有多少次都是这样一遍遍被控制,被警告,被刺激。 余母抬头看见余听枝坐在窗边没动作,直接把沉重的习题册甩向她,散落的厚书砸落在地上,有一本扔到了余听枝手背上,手指被迫颤了一下,微微抬头看向余母。 “够了吗,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我欠你吗?你一副这种死样子想怎么样?” “你又怎么了……之前还说朋友说你坏话,我告诉你,就你这种人,你就活该被说!你怎么不想想她们怎么就说你不说别人呢?你……” 余母还在发疯似的吼叫,刺耳的声音传到余听枝耳边,正常来说应该是会令人有所动作的,但是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拳头微微收缩。 余母看说了半天也没人理,又骂了两句扭头就走,顺手把门拍的极响。 一片死寂,逐渐的,一阵阵抽搐式的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渗透到骨头里,顺着血液传到身体各个部位。 余听枝下意识张嘴开始大口呼吸,却没有丝毫缓解,挣扎了片刻,有些跌跌撞撞地下来,急切地翻柜子。 “阿莫西林,布洛芬,止血片,补血药,胃药,鼻炎药……” 翻找了一大堆,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随着更剧烈的一阵疼痛袭来,余听枝眼前一片黑,低下头停止了动作,有些难耐地扶上额头。 意料之外手腕上滴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余听枝清醒过来,现在自己还在高中,还没开始吃那种直接的抗抑郁药物。 复杂的心情浮起,没来得及多想,又是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落下来。 视力聚焦,短暂的清明了片刻。 是……眼泪吗? 缓了一会儿,余听枝随手擦干眼泪,起身把散落的书收好,放到书包里,旁边挂着的小猫挂件轻轻摆动了一下。 余听枝仿若无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推开刀沿,金属在灯光下反着光。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床边,静谧的夜晚,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余听枝一个人。 为什么要回来? 轻轻抚摸着刚才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在手上抠出的伤口,痛意后知后觉地一丝丝涌现出来,牵扯着余听枝的神经。 良久,余听枝收起了刀,沉默着走上了床。 本以为会是和往常一样的不眠夜,可惜这一次她被梦魇拽入了深渊。 “你说为什么?你就是垃圾,你算什么?!”尖锐的话语充斥脑海,又是这个梦,有完没完了。 余听枝感到无趣,但是这幅身体显然还是比较在意这一段回忆,下意识开始发抖出汗。 被支配制约的痛苦与悲伤迸发,余听枝无法控制的坠入噩梦,沉没到谷底。 这是痛苦的根源吗? 谁是? 什么是? 为什么痛苦? 谁让你痛苦? ……… 余宝宝:想死…还是好想死… 作者心疼余宝宝了。 原生家庭的痛是不能磨灭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丁零零……”上课铃声响起好几遍了,余听枝还是有些困顿的撑着头,但是没有睡觉,一闭眼都是那些窒息的片段。 无趣。 没意思。 余听枝盯着手上没好的伤口,兴致缺缺。 “好啦同学们,国庆大家都去哪里玩了?放了一个小长假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学习了,收心……” 讲台上吴老师在作结假感言,台下同学们都在昏昏欲睡。 一看就是放假都熬夜熬穿了。 中午放学,余听枝百无聊赖的背起书包回家,这几天江阮宁还是没有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回消息。 停车场人声有些嘈杂,高一二三都挤成了一堆,半天出不去。 余听枝有些烦躁,汗水隐约浮现在鼻梁上,滴落,晕染在白色校服上。 正准备往前骑,前面又插了一个高二的学生。 靠,到底还能不能出去了。 余听枝沉默的站在原地。 “同学,让一下。” 声音语调平稳,音色清越却疏离。 余听枝偏头看去,是纪屿弦在对那个插队的男生说话。 道路让开之后,纪屿弦偏头看向余听枝眼神示意她往前走。 余听枝有些意外,冲纪屿弦歪了歪脑袋,后者疑惑地看着她。 “谢了。”余听枝轻笑,顺着道路走了出去。 回到家,余听枝的姨妈叶淑芳也在,余母看向余听枝的表情充满了不耐和无语。 “哎呀好啦,丽梅,孩子也是学习压力大的,不想说话很正常,好好讲话嘛。” 叶淑芳一边劝慰一边冲余听枝使眼色,示意她别僵着个脸,赶紧来吃饭。 大家落座之后,余听枝没有抬头,安安静静地吃饭,时不时回答一两个字应付叶淑芳的询问。 都是很简单的问题,但是让人感到很温暖。 一边回答着,余听枝一边在观察叶淑芳。 嗯小卷发,咖色头发,年轻一些,瘦了。 黑色长裙很漂亮。 真想念。 吃一口饭还是齁咸,再吃一口,糊了…… 算了,从幼儿园开始吃,都习惯了。 没错余听枝小时候不在爸妈身边上幼儿园,一年见不了几次。 说句丧良心的,大家都说余听枝很乖,爸妈走的时候不哭不闹。但其实是没什么印象,小小的余听枝对父母没有那种小孩子的依恋之情。 姥姥要求很严格,吃饭不好好拿筷子,或者没有和长辈说再见之类的小事都是会被批评的。有时候犯错还会被扒开裤子用扫帚压着打,这就导致余听枝对姥姥的记忆是一个苛刻恐怖的巫师。 倒是二姨夫比较惯着这个小家伙,余听枝一次把茶叶倒了一盒喂死了一缸金鱼之后,在一旁红着眼睛道歉。他还是笑嘻嘻的摸摸的脑袋说没关系,要知道他可是把养的小金鱼当宝贝的人。 但是余听枝一般住在姥姥家,叶淑芳偶尔会做饭来看余听枝。 上了小学之后,爸妈就把小听枝接了过去,但是工作都很忙。 作为两个资深教师,对小听枝的教育也是严苛不容沙子,像是在培养一个精美而带有家庭寄托式的物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所以余听枝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规矩家教而非感情和温暖。 想到这里余听枝眨了眨眼,自己好像习惯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扛,字典里也只有面对和坚强。 但那又如何呢,谁把谁当真了呢。 余听枝有些无趣的洗完了碗,摆好椅子走回卧室。 课桌上的平板亮了一下,江阮宁回复了余听枝消息。 这边纪屿弦回到家,随便买了点饭吃了几口,家里依旧没人。 爸妈经常在国外呆着做生意很少回家。 纪屿弦打开微信,置顶只有一个,头像是一个长发少女淡淡地看镜头,右下角有个芒果图案。 对话框只有一句微信自带的问候语“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纪屿弦盯着看了会儿退出聊天框,点开社团的群,在里面发布公告:“各位社长周六前反馈一下工作。ps:摄影社照片统计好统一发过来,播音社试拍视频整合发过来。 下面是江阳的秒回调侃:呦,部长上任啦,开始督促工作了。 纪屿弦没理他,扯了一下嘴角,退出微信。 习惯的点开一个博客软件,找出一个账号,背景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看样子在下暴雨。 最新一条消息是9.30号发的,一张草莓奶昔的照片,摄像人无意间露出了虎口,浅浅的一片阴影,线条流畅。 纪屿弦从包里翻出一条纯银手链,轻轻放在手机旁边,低眸沉默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宝宝:lp手腕好漂亮,要是能戴我送的手链就好了。可是她也许不会收一个普通同学的礼物…难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小枝,我家里出了点事,明天办葬礼,这几天快哭晕了,没看手机。”江阮宁给余听枝回复了一条消息。 “没事,你……别太难过。最近几天笔记我写了,你回来补就行。” “嗯嗯,还是枝枝最好了,不说了,我妈喊我。” 结束了聊天,余听枝把平板扔在一边,抬头扫视书柜,密密麻麻一片书,各式各样。 但余听枝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家人离世吗,自己小时候也经历过。 当时自己年纪很小,不过因为主人公是自己很喜欢的姥爷,所以印象深刻。 当时自己的姨妈,姥姥,妈妈都很难过,自己也好几天没讲话,大家好像对于哪怕已经有所预料的离别,仍然很介怀。 那上辈子自己呢?走了之后有没有人在意过。 余听枝低头无意识摩挲着指尖,目光明明灭灭。 “来,你叫什么……那个那个……哎呀呀……那个那个江什么……江……那个嘶就那个……”。 老郭在讲台上一边敲脑袋,一边指着江阳。 半天叫不上名字,台下几个笑点低的已经笑出声了,剩下的都在憋笑。 “不愧是郭神,记忆里就是好。”余听枝旁边的同学小声说。 江阳在全班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十分尴尬的站起来。 “老师,我叫江阳。” “哦对对对,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江阳皮笑肉不笑,看着课件上离谱的哲学问题。 “呃选d吧。” “不要犹豫,江……呃江什么来着……” “江阳……老师,就选d” “为什么?” 江阳心里一万个我草,这还有为什么,这哲学能说啥,这不就是d。 “你说不出来就是不会,我早就说过了你们现在的学生就是不会学习。” “别把自己当成初中生了好吗?各位再那样学赶紧转文科吧好吗?别学理了,不要觉得物化政就比文科高尚。” “自己啥也不是好吗?” 台下学生一脸麻木地听着,江阳脸已经通红。 上课铃响起,郭神还是喋喋不休的讲课,留下门口的老张怀疑人生。 又过了十分钟,老郭突然回头发出灵魂质问:“下课了吗?” 大家一边无语一遍默默回答:“都上课了老师。” 郭老师回头和站在门口等待多时的张老师对视,双方相视假笑,连连鞠躬之后,郭老师拿着他的经典咖色茶杯悠悠离开。 大家趁着这会儿时间,开始骚动起来。 余听枝前桌是一个十宗罪资深爱好者,除了政治课其余时间都在偷看小说。 现在见郭老师一走,又开始翻抽屉。 还不忘回头问余听枝:“组长你觉得十宗罪怎么样?” 余听枝沉默了一下开口:“爱情写的挺感人。” 前桌又戳了戳他的前桌:“部长,你觉得呢?” “余听枝觉得这是爱情小说。”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纪屿弦回头和余听枝对视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跟票。” “啧啧,你俩人竟然忤逆作者,都说了不让当成爱情小说……” 还没说完,张老师已经开始讲课,后半句自动收回没被人听到。 最近江泽坐在余听枝斜后方很多次没少找事,但是每次余听枝都一副懒得理的态度。 但总会有绷不住的那一天,周末中午放假,刚好播音社集合,余听枝就留了一下。 刚出厕所就碰见了江泽,目不斜视准备走,结果被叫住。 “余听枝,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吃醋你和别人关系好,你……” 余听枝懒得废话,翻了个白眼准备走。 “你今天不说完别走。”江泽准备去拽余听枝,旁边纪屿弦突然走过来,像是无意地撞开江泽伸出去的臂膀。 远处江阮宁也冲余听枝挥手,示意她过来一下。 周围人越来越多,江泽被撞开之后,心里不服但没再追过去。 余听枝有点意外江阮宁今天怎么来了,走过去询问她家里的情况。 “哎呀没事了,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播音社开会,等我一下上个厕所。”江阮宁拍拍余听枝的肩膀,就拔腿跑到厕所。 余听枝等得无聊,想了会儿还是准备去厕所里再洗个手,顺便等会儿。 “哎江哥,搞定没有啊?那女的是不是钓你呢?” “那肯定啊,那么清高,装什么?迟早是江哥女朋友不是吗?” 两个男生在江泽身后吐槽,江泽刚好一肚子火,打开水龙头,没有否定。 后面两个男生见江泽默认,正准备继续开始普信发言,一股大力把两人拽着扔到了后面。 江泽毫无察觉,关上水龙头,接上他们的话题:“废话,不然她之前收我礼物的时候怎么不拒绝?现在跟我说‘只当朋友’,我看就是吊着我,等着找个更有钱的更舔的——” 后半句被骤然打断。 纪屿弦没说话,只几步跨过去,攥着江泽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将人狠狠掼在墙上。“砰”的一声闷响,瓷砖都像是震了震。 “你他妈——”江泽想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捏得他锁骨生疼。 纪屿弦的眼神是江泽从没见过的样子,平日里那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此刻眯着,瞳仁里像淬了冰,又裹着点要烧起来的火。下颌线绷得死紧,咬肌隐隐跳动,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每一寸都透着压抑到极致的狠劲。 “她收你礼物是礼貌,拒绝你是本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砸穿骨头的力道,“喜欢谁,不喜欢谁,是她的自由。用得着你在这叫?你喜欢她,她就必须要喜欢你吗?”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门口的余听枝脚步顿住,走廊里的风穿堂而过,吹得她眼眶有点热。 这些事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总有人在说三道四,她除了无措和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承认世俗就是如此,自己接受吧。 但现在被纪屿弦这么几句挑明,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就像有个人在流言中站出来说,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一样。 一时间余听枝心底被强制压存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叫嚣着奔腾在全身血管里。 事实上,从江泽开始诋毁她就听到了。只是觉得兴致缺缺懒得去管。 但有人管了。 江泽被他眼里的疯狂慑住,喉咙发紧:“我……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纪屿弦嗤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江泽疼得闷哼,后背在墙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再让我听见一句造谣她的话,或者再看到你纠缠她一次——”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江泽的脸,“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冰锥扎进江泽心里。 走廊一侧,江阮宁拽住余听枝的手臂,一些奇怪的开口:“枝枝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 余听枝脸色发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指尖确实在微微发颤。她攥紧了些,将那点不受控的情绪压下去,扯出个笑:“哪有,快走啦,一会儿老师要点名的。” 江泽着脖子咳了半天,缓过那阵窒息感后,看着纪屿弦转身的背影,一股被压制的屈辱涌了上来。他踉跄着站直,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嘲讽:“我造谣她?你在这当什么护花使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纪屿弦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走廊的光线斜斜切过来,在他背上投下道冷硬的阴影,像块没烧透的炭,憋着股随时会炸开的火。 “怎么,喜欢她不敢说。”江泽得寸进尺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你跟我装什么正义?我至少敢追,你呢?连句‘我喜欢你’都藏在喉咙里,你——” 话音未落,纪屿弦猛地转过身。 这次他没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几分。那不是要动手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盯着江泽,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半点没到眼底,反而透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对她怎么样,轮得到你评价?”他慢慢开口,声音里的火气像是沉到了水底,只剩一片发寒的凉,“至少我懂什么叫尊重。不像某些人,被拒绝了就只会像条疯狗一样乱咬。” 江泽被他堵得脸色涨红:“你就是不敢!你怕被拒绝,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怕?”纪屿弦往前走了一步,江泽下意识地后退,撞到身后的栏杆,发出“哐当”一声响。纪屿弦停在他面前,微微垂眼,视线落在他因为恐惧而发颤的手指上。 “我怕的是,我的喜欢会变成她的负担。不像你,只想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占有欲。” 他顿了顿,忽然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还有,别拿我跟你比。你不配。” 说完,他直起身,理了理被江泽扯皱的袖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那个眼冒凶光的人不是他。然后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再给江泽一个眼神。 而此时的楼梯口,余听枝早已不在。刚才说完话江阮宁拉着她就跑,完全没听见这场更尖锐的对峙。” 只有风还在走廊里打转,卷走了残留的硝烟,也卷走了纪屿弦那句没说出口的、藏在喉咙里的“她值得最好的”。 “好了,就是这样,咱们这周的试播大家都表现不错,一会儿江阮宁留下来录一个试拍视频。 大家都散开,余听枝留下来陪江阮宁,无聊抽空拿出手机,随手刷小说软件。 发现了前一天纪屿弦转发给她的两个文件夹,查看之余还有些奇怪他俩什么时候有的微信。 一个文件夹是摄影社拍的照片合集,大部分都是风景照,也有几张是摄影社的抓拍,里面也有余听枝自己拍的照。 余听枝翻了翻,把觉得好看的都存了下来,她喜欢收集高质量摄影作品,从小时候就是。 下面一个文件夹是她的播音试拍镜头,她顺手保存,心里了然。 江阮宁是部长,应该是给她发一下自己的工作记录让她继续努力吧。 她回了个谢谢,接着停滞在对话框,考虑要不要对他为她说话的事道个谢。 有点犹豫,发了不就和自己偷听人家男娃在厕所聊天一样变态吗。 刚好江阮宁录完了,出来给她看自己的试拍镜头,这件事暂时被搁置。 到家后,余听枝还是决定不发了,下次有忙就帮一下纪屿弦,到时候表达感谢也不迟。 总归不会欠他什么。 这么想着,余听枝把自己说服了。 点开江阮宁发来的试拍镜头,想了想,转发给江阳。 并备注:“别舔屏。” 那边江阳正和纪屿弦交接工作,受哥们影响,江阳也搞了个体育负责人当了当。 “年级篮球赛是在开过年,到时候咱们班谁参赛啊,没几个能打的吗?”江阳拽着纪屿弦询问。 “到时候再看,你可以今年培养几个?” 纪屿弦斜江阳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开手机顺手把刚收到的播音社传过来的视频发给江阳。 江阳手机一响,低头查看:“你发的啥啊,培养名单吗?” 纪屿弦笑而不语,江阳还准备说话,突然话语止住,有点不解也有点心虚。 “你……不是你有病啊,你给我发江阮宁的视频干啥,谁想看她呀?!” 纪屿弦沉默地看向江阳,一脸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说呢傻子。”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余听枝发来的视频,点开一看,同一个。 江阳:“……” “不是你俩有病啊,咋都给我发,我根本不想看见她好吗?” “谁?”纪屿弦探头看他手机,看到余听枝名字后表情顿了顿。 没想到啊,这还有个明白人。 纪屿弦挑挑眉,转身往前走。 “你这啥表情啊?不是你别走啊?你说清楚,我草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合起来搞我?你……” 江阳有点破防,追着纪屿弦跑。 一再强调自己对江阮宁没想法之后,也只是得到了兄弟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他再一次沉默了。 江母看儿子一脸复杂的进门,有些不解:“咋了儿子,表白失败了?” 江阳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不是妈,你们串通好的吧?” “不是,算了解释不清。” 回到卧室,江阳一屁股坐到床上,脸红透了。 想了半天那个咋咋唬唬看见自己就怼的人,默默闭了闭眼。 夜幕降临,窗外传来一些落叶振动的响声。 江阳想了想,打开视频点击保存。 主副cp都掉马咯嘻嘻 纪宝宝:骂我lp,你他妈找死啊? 江阳:劳资有那么明显吗?(默默保存视频)不对,我才不喜欢她。(嘴硬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柏油路面上。 余听枝她没有撑伞,只是低着头,缓慢地走着。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滴在苍白的脸颊上,又沿着下颌无声坠落。她的睫毛被雨水打湿,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抬手去擦。 偶尔有行人匆匆经过,撑着伞,裹紧外套,向她投来短暂的一瞥,又很快移开目光。 雨滴从她的眉骨滑下,流过眼角,像是无声的泪痕。她终于微微抬眼,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悲喜,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街道上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片彩色的光斑。她踩过水洼,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继续向前走着,任由雨水浸透衣衫,带走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余听枝推开门,屋内灯光昏黄,电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新闻播报,天气预报,偶尔夹杂着几句零碎的对话。父母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像是没注意到她浑身湿透地走进来。 她径直穿过客厅,地板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很快又被空调的暖风蒸干。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花洒的水声响起,热气在磨砂玻璃上凝成雾。 十分钟后,她走出来,头发半干,随意地套了件宽松的T恤和睡裤。客厅里的电视仍在响着,父亲在翻报纸,母亲在回手机消息。没有人问她为什么淋雨,也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把湿漉漉的校服丢在椅背上。靠坐在床头,戴上耳机。 手机屏幕亮起,她点开一段录音——一个女孩的声音,轻快又温柔,带着点笑意在清唱:“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唱完之后还有一句询问:“怎么样枝枝,本姑娘唱得不错吧。低调低调啦嘻嘻。” 还有几个保存的文件,余听枝沉默着点开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余听枝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听着那个已经不会再更新的声音。窗外的雨还在下,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轻叹。 灯灭,余听枝轻轻闭上眼。 视线逐渐变清晰,余听枝发现自己站在初中的走廊上,阳光从窗户斜斜地切进来,灰尘在光束里缓慢浮动。 有人拽着她的手腕往前跑——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催促:“快点啦,要迟到了!” 她低头,看见对方的手指扣在自己腕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袖口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上面还系着一条褪了色的幸运绳。 “等等……”她下意识想反手抓住对方,可指尖刚碰到,眼前的画面却突然闪烁—— ——操场。黄昏。她们并肩坐在台阶上,书包丢在一旁。 “我们考一个高中好不好?”少女晃着腿,歪头看她,眼睛里盛着夕阳的余晖,“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她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点头,用力地点头,生怕对方看不见。 可下一秒,世界又开始扭曲、褪色、碎裂—— 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自己站在原地。 余听枝猛地睁开眼。 黑暗。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枕头上的湿凉触感提醒着她——刚才不过是一个梦。 摸过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起——3:17 。 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开那个很久没敢听的录音。 “……晚安啦,明天放学等我。不准不想我,去重点班也不能把我忘记了哦!” 少女的声音轻快地响起,尾音上扬,仿佛真的只是暂时道别,仿佛明天推开门,还能看见她站在阳光下挥手。 窗外,城市的夜晚依旧沉默。只有那零星的声音在黑暗里发出轻响,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 “枝枝,你座位准备挑在哪里?咱俩名次差不多,估计不能做一个组了。”江阮宁随手拿起余听枝桌子上的mp3问她。 “不知道啊,肯定先得让前十挑,最近退步太多了轮不到我呢。”余听枝沉默地盯着桌子上的数学作业本。 “那也倒是,哎?枝枝,这里面的一些没名字的歌是什么呀?” “林栀梦,我一个初中朋友,说好一起考高中的。” “可惜,没实现。” “啊这样啊,那你们平时可以约着出去的嘛?”江阮宁有些不解。 “家里都管的严,见不了。”余听枝瞳孔暗了暗。 沉默了会儿补充,“毕业之后再也没见过。” 江阮宁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上课铃响了。 “好了,咱们今天晚上换座位,还是老规矩,组长可以先来调一下组员,按照刚考的成绩。” 大家神色各异,有的考好了在高兴终于能挑座位和好兄弟坐一起,有的没考好在悲伤自己要失去同桌了。 余听枝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感受到前一个组江泽的目光时眉头皱了皱。 上辈子就是这次,好不容易座位换开了。江泽又去找别人硬是换到了她旁边。 烦,真想找个人把他弄死。 后排江阳难得没有讲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纪屿弦一只手在转笔,眼睛有些阴沉地盯着教室前排回头的江泽。 “好了,下课吧。组长下节晚自习下课之后来办公室一趟。 陆梓走过来拍了拍余听枝:“有吃的吗?” 余听枝愣了一下,然后没什么表情:“没有。” 这人…余听枝沉默。 陆梓又向江阳走过去,余听枝起身刚好看见,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说话的江阮宁,嘴角向下撇了撇:“江阳。” 江阳听见兄弟呼唤,从陆梓旁边走过,没看一眼。 “干啥啊,叫我。”江·傻子·阳疑惑。 “江阳,你知道陆梓喜欢你吗?”余听枝皱眉。 “啊?是吗?没注意啊,呃大概吧。” 余听枝往教室看,和陆梓不善的目光对视上,没停顿看到江阮宁也在注意这边。 废了,江阮宁绝对是之前也是见到过什么。 无语了,这傻逼。 “…你…”余听枝顿了一下,“你喜欢谁就要告诉她,而且,不要让她误会什么。” 江阳脖子上逐渐爬上红色,有点慌又假装镇定。 “啥啊,你说啥呢,什么喜欢的人。你和纪屿弦怎么都奇奇怪怪的。”江阳一边说一边往后面撤,准备跑。 陆梓突然过来:“江阳我借用一下你的蓝笔,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江阳现在脑子正乱着,没听见是啥就随便点了点头。 旁边江阮宁路过拽走了余听枝,临走给江阳翻了个大白眼:“水性扬花的死渣男。” “哎不是,你。”江阳破防地看着江阮宁的背影,想追但还是终归还是没动。 “哎呀,小枝枝,你别和那傻逼玩了,他纯脑残呀根本看不出来哪个女的是正常人。”江阮宁拽着余听枝一脸不屑地说。 余听枝轻轻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看见江阮宁脸上若隐若现的难过还是没说出口。 “你倒是看清陆梓了,我看清她可用了很多年。” 余听枝说完停顿了一下。 其实不止,上辈子被背刺,又被打电话骂,网暴,校园欺凌,拉帮结派小团体围攻。 全部发生一遍,余听枝才懂陆梓是什么人,十几年的友谊,对她来讲不值一提,就是如此自私而利益至上的人。 之前以为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可惜,你不说实话,不经考验,不经诱惑,不懂珍惜。 还有,不值一提。 想到这余听枝觉得跟她周旋那么久就是浪费时间。 转向一旁沉默的江阮宁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她一向不太懂感情的事。 默默拉起江阮宁的手腕… ——— “可以了,大家抬头看一下新的座位表,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 人群开始躁动,余听枝抬头开始扫视,第二组往后看,江阳,江阮宁。 哦吼?余听枝挑挑眉,这是谁换的?肯定不是这组组长,那是谁? 余听枝突然想到了一个,纪屿弦。 班主任看他是学生会的部长太忙没有安排班长,但是班里许多事他还是相当有发言权的。 假如提议挑座位的话… 余听枝接着往下看,心底升起一些微小的希望。 第三组,组长是纪屿弦,旁边是余听枝。 …… 第九组,一些不熟的人,然后是江泽。 余听枝回头,猝不及防对视上一道含笑的目光,后者看到她回头,笑容扬得更大了些。 余听枝往他旁边看了看,纪屿弦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余听枝震惊,难不成纪屿弦也看出来江阳他… 我去,有种磕cp找到盟友的感觉。 那自己的位置也是他调的喽? 余听枝转过身,余光扫到江泽一副不爽的表情,撇了撇嘴。 真的好事一桩,上辈子要是自己也结识纪屿弦,不就啥都解决了。 草,真是的。 “行了,大家没问题就开始换吧。” 又是一阵骚动,还伴随着桌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东西被碰掉的响声。 余听枝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草余听枝,别搞啊,我怎么和那个煞笔做同桌。”江阮宁把桌子挪过来开口。 “缘分缘分,相识就是缘分。Good luck了。” 余听枝心底好笑,默默拍拍江阮宁肩膀,心里都是幸灾乐祸还有能磕cp的兴奋感。 “我去你的纪屿弦,是不是你调的位置,你要咋。”江阳咆哮。 “行了别装了,把自己嘴角压一压。”纪屿弦戏虐地看着兄弟。 江阳下意识摸摸嘴角,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我草纪屿弦你真tm可爱。” 纪屿弦一边躲避拳头,一边往余听枝身边拽桌子。 余听枝正在和江阮宁讲话,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 “啊,抱歉!”她下意识道歉,抬头的一瞬,视线恰好撞上对方转过来的侧脸。 灯光从走廊的窗户斜斜地落进来,勾勒出一道利落干净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薄唇,下颌线条分明,喉结随着他转头的动作轻轻滑动。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眉骨到眼窝的弧度深邃又漂亮。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随即微微颔首轻笑,声音低沉:“没事。” 余听枝想了想还是加了句:“座位的事谢谢你了,还有…” 还没说完,江阮宁指着追来的江阳,发出了尖锐爆鸣声:“江阳是不是你威胁老师然后要坐老娘旁边,你他妈咋不和你那个梓梓坐一起?” “我草你还说我,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坐一起吗?”江阳眼睛微微睁大。 “你以为老娘我想跟你坐吗?普信男!” “我去你怎么说话呢?” …… 余听枝和纪屿弦对视一眼,默契的抿嘴憋笑。 余宝宝:想念想念…… 纪宝宝:别想坐我lp旁边 双江:谁要和你坐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语文课上老张在讲《兼爱》:“君不爱臣……皆起不相爱。咱们就是说如果假如说咱们班有矛盾,同学间也是要‘相爱’,懂吧……” 下面同学都在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无人应答。 “哎!我说你们干什么?怎么换座位了给魂换没了?这都一周了还没适应呢?你们班就是一天死气沉沉,看看人家隔壁班……” 余听枝坐在座位上,盯着题目上的“爱”字发呆。夕阳洒下来稀稀疏疏落在课桌上,窗帘随着微风荡来荡去。 “……哎那个听枝,下节课前把作业收齐交过来哈。” 余听枝猛得回神,下意识点头应答。 作业?什么作业?啥时候说了? “行吧,你们一个个蔫巴的,下课吧,还有四分钟上课,我这不算拖堂吧。” 老张边说边往外走,大家如梦初醒,开始互相挠头刚才老师布置什么了,还有的在吐槽老张又拖堂六分钟。 “刚才老师说,让翻译全文,找一段最感兴趣的,自己翻译好写下来。”纪屿弦偏头,看向余听枝。 “嗯?啥……奥哦哦对。”余听枝有点懵逼,呆滞了几秒反应过来。 纪屿弦其实也没听课,余听枝在看着书本发呆,纪屿弦一直盯着余听枝的手腕发呆。到快下课了听见老师布置作业,下意识记了下来。 随后看了一眼余听枝,ok她在拨弄书包上的毛绒玩具。 余听枝侧身趴在桌子上,把脸贴在臂弯里,长发从肩头滑下来,黑绸子似的铺在桌面上,发梢随着她极轻的呼吸微微动着,扫过摊开的笔记本边缘。 纪屿弦坐在旁边,没动。他支着肘,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目光却落在她发间那小块露出的耳尖上。 不远处江阮宁在奋笔疾书狂补数学作业,旁边坐着江阳一脸无语得看着她:“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没实力了。马上就上课了,等着乒乓制裁你吧。” “你闭嘴吧你,你写完你就牛逼了?”江阮宁翻了个大白眼。 “我靠,你抄我作业你还不和我好好讲话。你……你这勇气哪里来的?” “啧不就一张卷子,互相帮助了。”江阮宁脸不红心不跳,写完最后一笔把卷子扔江阳脸上,站起来去找余听枝。 “听枝,走吗?” 余听枝回身看见江阮宁招手,起身往后门走。校服外套顺着她起身的动作就要滑到了地上,纪屿弦顺手提了上去。手指尖顿了顿,缓缓把校服叠好放在余听枝桌子上。 一扭头就看见江阳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纪屿弦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漫不经心开口:“干啥?暗恋我?” “我去,你们一个两个都太自恋了吧?!”江阳破防,像是回过神一样,目光聚焦到纪屿弦身上。 “哎兄弟,下午打球吗?” “下午?可以,我没事。” 江阳肯定地点点头,还是兄弟好,不嫌弃自己。 转眼上课铃响起,江阮宁拽着余听枝百米冲刺式地回到教室。门口乒乓老师已经等待多时, 在观察教室里学生有没有认真背公式。 江阮宁偷偷摸摸钻回座位上,没看清旁边江阳的胳膊,脑袋一下撞上去,疼的龇牙。 “我去……咳”,江阮宁余光扫到乒乓老师,压低声音,“你有病啊江阳,谋杀啊?” “我草我这胳膊放着都碍你事了是吧,我也太冤枉了。”江阳夸张的长大了嘴巴,转头正要继续抨击,突然发现江阮宁开始装模作样的背书了。” “咳,这个单位向量……” “不是你有病啊,我和你说话你装啥?”江阳一脸莫名其妙。 江阮宁不语,只是一味的朗读。 “a在b上的方向向量……” 江阳扣头,不解,暴躁。 “好了好了,同学们停下来吧。我先简单说两句,咱们这个课前背诵啊,我说过很多遍了。很重要。”乒乓老师战术性停顿,看向江阳。 江阳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是,咱们某些同学,永远都记不住要背。自觉自觉,我说过多少遍了。旁边同学都在背,你在那里说说笑笑。”乒乓老师再一次战术性停顿。 “是吧,江阳?刚才说啥呢?你站起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江阳一脸懵逼的站起来,张了张嘴:“不是老师我在好好背呢。” “你在好好背呢?你一直骚扰旁边的女同学你当我看不见是吗?哎这旁边的……江阮宁你说是吗?我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全班目光聚焦江阮宁,只见她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江阳:“……” 乒乓老师手叉腰:“哎呀我说啥,真不是我说江阳。你看看那些古代上赵匡胤啊什么秦始皇啊,要是都像你一样,能当皇帝吗?啊?” 江阳:“……” 乒乓老师继续发挥:“哎呀说到赵匡胤,我今天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 余听枝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心里叹气。这是数学课还是历史课,乒乓还是老样子。 纪屿弦轻轻点了点桌子,把一个彩虹糖往余听枝旁边推了推。 余听枝:“?” 纪屿弦眨眨眼,余听枝沉默了一下,拿起来抓准时机扔嘴里,甜甜的葡萄味扩散开。 抬上乒乓老师激情澎湃讲述了十分钟历史,接着发表个人感想十分钟,最后陈词总结五分钟,终于回到了课堂。 而倒霉熊江阳依旧站立,只是不时不满地看向江阮宁,可惜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冷酷的侧脸和高扬起的马尾。 ————— “哎呀我去,气死我了,这俩人合起来整死我呢?”江阳把篮球扔给纪屿弦,有些气愤地开口。 “活该,让你废话多。”纪屿弦单手把球扔进球框,随口应答。 “我就服了,干个啥都能被抓到,江阮宁也不讲义气,都抄我作业还不包庇我一下……还不如之前和余听枝坐一起呢。” 纪屿弦停下了动作。 篮球在水泥地上弹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阳还在对着篮板碎碎念:“你是没看见,刚才她那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想当年余听枝跟我坐的时候,哪次不是我一暗示……” 江阳感觉有点奇怪,停顿了一下,发觉身边的人没了动静。 下意识回头,看见纪屿弦还保持着投篮的姿势,右手举在半空,篮球就悬在指尖,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不是……咋了?怎么不投了。” 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纪屿弦忽然手腕一偏,球擦着江阳耳边飞过去,“咚”地撞在铁网围栏上。 江阳“哎”了一声,转头看见纪屿弦正弯腰系鞋带,手指在鞋带上绕了个死结。 “你投偏了啊。”江阳捡回球抛过去,“想什么呢?” 纪屿弦没接,任由篮球砸在脚边弹开。他直起身时,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皮肤上,眼神掠过江阳,没什么温度:“刚才那球,你根本没看篮筐。” “啊?”江阳愣了下,“我不是在跟你说我同桌嘛……” “嗯,”纪屿弦打断他,声音平平的,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滞涩,“所以你连球都接不稳了。” 江阳:“……?” 不是这怎么说话文邹邹的,听不懂。嘲讽自己话多?哦对,一定是这样。 说服自己之后,江阳自信开口:“哎不是我说,你自己没糟心事还不能听我说了……余听枝是不是够义气,美死你了吧。” 纪屿弦表情缓和,淡淡地睨了一眼江阳没吭声。 ————— “哎呀爽死我了,你是没见江阳那尴尬的脸色,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江阮宁拍着余听枝的肩膀,笑得天花乱坠。 “哎你们……真是没救了。”余听枝无语地看着她。 “你吃糖吗?一会儿买点去,我记得你总是要买……哦对彩虹糖。” “不用了,我有。”余听枝停顿了一下,想起来下课后纪屿弦塞给她的几瓶糖。 有点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余听枝沉思,余听枝不解,余听枝扔之脑后。 “哎好吧,听说下周要举行歌唱比赛,不知道咱们班唱啥,你想当领唱吗?”江阮宁有点兴奋。 “nonono你要上吗?我挺你。” “ok啊,看我展示。”江阮宁乐得开怀。 江阳: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先选出一首比赛的歌曲好吧。咱们有两周的准备时间。” 音乐老师在台上讲解完大合唱的安排之后,叫班长组织同学推选歌曲,班里面又是闹哄哄的一片。 “哎呀我说就唱那个夜空中最亮的星,多正能量是吧。”江阳拍拍江阮宁的肩膀,试图推选出自己的曲目。 江阮宁推开江阳的胳膊,慢慢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唱,我可不唱那么老的歌。” “喂,你有没有品味啊。” “……” 斜后方的余听枝听见了他们的讨论,很支持江阮宁的看法,但是众人推来推去也没选出个花来。 不知道是谁在混乱中喊了一嗓子:“海空天空得了,粤语版直接上,热血少年冲冲冲。” 好中二,老师都沉默了。 安静了几秒,又开始乱哄哄,有的人说自己不会说粤语,有的说可以这歌很有气势,有觉得定了算了吵一节课了。 最后还是音乐老师敲板,最后确认我们就唱粤语版的是吧,刚才还众说纷纭的各位能人一致点头。 很好,很默契,很热血。 “那好,那么我们需要几个领唱的选手,谁想来?” 余听枝戳一戳江阮宁,眼神示意她直接上,后者摇了摇头,用嘴型说自己不会粤语啊。 余听枝指了指旁边,说纪屿弦也不会,但是他上呢。说着开始推纪屿弦:“去不去,走呗,要是我唱歌能听我也早都去了。上上上……” “你唱歌挺好听的啊……”纪屿弦被推得晃了晃,但是还是抓住了非重点内容。 “我啥时候在你面前唱过歌?”余听枝偏头,“你逗我呢,快去吧勇敢少年快快快。” 纪屿弦下意识抓住余听枝还在鼓弄她的手腕,“小时候你……” 还没说完前排的几个哥们开始扛着江阳往讲台上走,倒霉蛋则是一脸红温,费力挣扎。 “我草别搞我别搞我,大哥大哥先放手,虽然哥很帅,但我真不会唱歌啊,放过我放过我……” 下面人笑成一片,江阳趁着几人都抿嘴笑松了点力,猛地挣扎一下跑了回来。 座位旁边的江阮宁看见他从头到尾红成了个熟了的龙虾一样,不由得笑得东倒西歪:“哎呀我去,刚才不是很积极吗?” “靠,你行你上啊。”江阳恼羞成怒不敢看江阮宁,但仍旧嘴硬。 “好啊”,江阮宁突然站起来走上去,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老师,我想领唱。” 走下来之后发现江阳一脸吃了shi的表情看她,第一次见他吃瘪,江阮宁忍不住开口接着嘲讽… 因为这阵风波打断了纪屿弦的话,余听枝也没听清纪屿弦的话,她见集美报名了,开始催促旁边稳如泰山的纪屿弦。 转头却撞进了对方幽深的眼眸里,纪屿弦表情复杂了一瞬,起身走上去报名,回来之后没再说话。 感觉,余听枝忘记的事不止一点。 纪屿弦看向旁边和集美聊得正火热的余听枝,他的视线自动忽视旁边几个攒动的脑袋,落在余听枝转笔的手上——她转笔时总爱用食指和中指,笔杆在指缝间灵活地打着转,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哪怕忘了很多事,这个小动作也像刻在骨子里。 “……所以我觉得这个歌咱们就先练**,分点层次……。”江阮宁的声音把余听枝的注意力拉回去,她停下转笔的动作,看向歌词本,身体微微前倾:“对,尤其是这块,可能需要……” 她的侧脸在光线下很清晰,睫毛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动,神情专注又认真。纪屿弦看着她,忽然想起之前的数学课,她也是这样坐在窗边,转着笔听老师讲课,被提问时会下意识地咬一下嘴唇,然后放下笔起身回答。 没关系,他想,记忆在不在,她还是她,这就够了。 ———— “okok,咱们来一遍,江同学起头,接着你和纪同学分开领唱,**大家合唱稍微大点声,要震撼的感觉……注意感情来一遍啊。” 音乐老师说完跑下台开始和指挥的同学强调几点要求,大家都在清嗓子。 “咳咳,哎我说他们还挺像那么回事哈。”江阳凑到身前的余听枝耳边说,示意她看领唱的那几个。 余听枝顺着目光看过去,嗯,一个个的衣冠楚楚,正经无比。 中间留了个空位,找了一圈,好像是纪屿弦没来彩排。 江阮宁注意到余听枝的目光,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发现后面的江阳也在看这边,直接一个紧急撤回微笑。 “我去,太区别对待了吧。”江阳震惊地看着江阮宁的表情转变,“为啥我就没好脸色?服了。” 余听枝轻轻笑了笑没说话,台下一些等待的老师学生都在细细碎碎的交谈,准备播放音乐的老师在忙着整理背景音乐,音乐老师跑到门口和中层领导交代事情。 “抱歉老师,刚才学生会临时开会走不了。”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入口处传来,带着点歉意,林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逆光里走过来一个身影,很高,肩线挺拔得像被尺子量过。白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袖口妥帖地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头发大概是特意打理过,额前的碎发被梳得整整齐齐,露出饱满的额头,鼻梁在光影里投下利落的侧影。 “啧啧,纪屿弦还是抢人风头哈,不过这188身高确实看着板正。”江阳默默吐槽,“不过我也有185…啧他们领唱的凭啥就能穿那么板正。” 余听枝看着纪屿弦没说话,搜索了遍记忆,她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见过他沾满粉笔灰的样子,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褪去了平日的随性,眉宇间透着股被精心打磨过的英气,站在合唱台最前端,像突然在人群里竖起了一道挺拔的标杆,周围的嘈杂仿佛都被他的气场压下去了几分。 纪屿弦走到领唱位站定,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校准站位。视线掠过第三排时,猛地顿住了。 他看见余听枝站在那里,在看这边,校服的领口被她攥出了一道浅浅的褶皱。阳光刚好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颤巍巍的阴影,像停着只欲飞的蝶。 四目相撞的瞬间,预放的音乐恰好停了。 整个礼堂仿佛静了一秒。 纪屿弦喉结轻轻动了动,刚才还带着歉意的眼神里,忽然漾开点别的东西,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圈不易察觉的涟漪。他没移开目光,就那样看着她,难言的情感都在此刻化作了某种沉甸甸的注视,让余听枝有些看不透。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余听枝攥紧了左手,她发现很多时候纪屿弦都会带来一种他们早就认识的感觉。 但是,印象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自己忘记了很多事,也许,包括他吗? 余听枝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心理咨询师给她讲的话:“忘记很多事是正常的,这是病症的表现情况之一,是你的大脑在保护你。有些痛苦的东西,不记得最好。但是,如果是重要的忘记了,的确很可惜。” 余听枝突然感觉头有点发闷,收回目光,低头放缓身体,紧握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各就各位,我们从头来。”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音乐重新响起,前奏缓缓流淌。纪屿弦收回目光,抬手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只是在抬手的瞬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余听枝眼前有点发黑,使劲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投入到合唱里。 ——————— “下周二下午比赛,咱们班抽签是中间的,还是比较有优势的”,纪屿弦一只手撑着头,歪向余听枝一侧闲聊。 余听枝点点头,没说话,放在习题册旁边的手攥起。 怎么又来,这种躯体化症状真是折磨死人,余听枝心里想着,默默感受着心脏缓缓升起的钝痛。 昨晚回去因为月考成绩又被家里人压制一番,强硬批评教育到凌晨三点,第二天五点多起来上学,身体开始反抗了。 不过昨天余母余父对她的异常表态才是雪上加霜: “哎呀不就是个中考失利吗,你两年了还不走出来,你想一辈子死在里面吗?” “今天我们班还有个家长请假说孩子压力太大抑郁,什么东西,那也算病吗?你们心理素质太差了吧,我们当年……” “就是,想死的都是精神不正常的,上学有什么不痛快的……” “感觉就是家教问题,你这个样子你有家教吗…… “……” 余听枝父母你一眼我一句,统一战线,死拽住余听枝斥责这些事这些人还有她的问题,没人关心她几点睡,没人关心她情绪如何,没人关心她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 他们眼里只有成绩,家教,名誉。 真可笑,余听枝有些讽刺地想。 一旁的纪屿弦视线落在余听枝胳膊上因为用力暴起的青筋上,再转到握拳的手,明显加重的眼袋,停止了话语。 纪屿弦微微皱起眉头,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 早上的课间基本上余听枝都在趴着睡觉,中午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发现书包旁边塞了一些糖果和巧克力。 估计是纪屿弦。 以为自己低血糖犯了? 余听枝看了看窗边正在下坠的红色落叶,单肩背上书包,迈出了教室。 纪某人:哥这一身帅吧,枝枝快爱上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余听枝刚找到车骑出校门,发现门口堆了很多车,到处都是喇叭声,还有一些不是北淮高中的学生也在门口。 余听枝一眼认出了那些校服,青云一中的。 高一在那里读了半年,这身校服…很熟悉。 虽然说这两个学校距离不远,但为什么会跑过来,看样子大部分是来找北淮的打球。 哦对,放假时间不一样,北淮是周周放一天,一中是两周连着放两天。 今天北淮没放,一中的学生放学就跑过来凑热闹了。 余听枝有些无趣的挪开目光,右脚踏上车准备转弯,突然被一帮人堵住。 “哟,看看这是谁呀?以为自己转到北淮就厉害的不得了呢。”一个女生斜着眼跟旁边的人使眼色。 另一个女生见状马上接话,“你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之前可是北淮初中重点班的人呢,屈尊来到我们一中,当然要走了。” 话音未落一个短头发黑框眼镜的女生嚼着口香糖从众人中走出来,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她:“哎呀,这不是余听枝吗?初中时候在年级榜上挂得那么高,以为自己是天上的星星呢?结果还不是跟我们挤一中?”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尖细:“就是,读着读着还转学了,怕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啊?以为转个学就能洗干净你那股装模作样的劲儿?” “平时就一副清高的样子,走路眼睛长在头顶上,”另一个女生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恶意的嘲弄,“真以为有人愿意搭理你?不就是成绩好点吗?不就是有当老师的爸妈吗?装什么清高,给谁看呢?” 污言秽语像飞虫似的扑过来,余听枝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书包带在肩上勒出浅浅的印子,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又松开。 余听枝沉默地盯着她们,扫视一圈,目光落到为首的人身上。 林薇。 这个名字像颗埋在记忆深处的石子,平时摸不着,一旦硌到,就带着钝钝的疼。 余听枝的视线落在林薇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上,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蓝色徽章重叠在一起。 那时她刚转来一中,课桌总是莫名其妙被推到角落,收作业时永远有人“不小心”把她的本子碰掉在地上,班级里的喧闹会在她靠近的瞬间掐断,只剩下一片尴尬的寂静,和无数道藏在书本后面、带着审视与排斥的目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女生。 “怎么不说话了?”林薇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带着刻意夸张的惊讶,“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转去重点校待了半年,眼睛瞎了,不认识我们了?” 旁边的女生跟着哄笑,有人伸手想去扯余听枝的书包带:“就是,以为换个地方就能当凤凰了?还不是……” “别碰我。”余听枝的声音冷了几分,抬手格开了那只手。 记忆里的画面又涌了上来。午休时空荡荡的座位,被人藏起来的课本,还有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又擦去的、模糊的绰号。那些孤立像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地罩着她。 不只是高中,初中重点班也不是什么能让人活的地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混沌的苦楚与难言,就连那时候的天空都是乌黑的。 她以为那些日子早就过去了。但高一还是一样,甚至变本加厉。 余听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她再次侧过身,想从林薇身边绕过去。 “想走?”林薇猛地伸出胳膊,死死拦住了她的去路,力道大得让余听枝踉跄了一下。“我让你走了吗?” 旁边的几个女生立刻围了上来,把她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阴影彻底笼罩下来,像极了当初在北淮初中那个永远晒不到太阳的角落。 两幅光景,不同时间段,初高中众人的丑恶逐渐重合。 “你以为转学了就干净了?”林薇的声音里带着报复般的快意,“我告诉你,余听枝,你就算转到天边去,也还是这副让人看着就烦的样子。” 余听枝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她看着林薇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有些荒谬。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个人怎么还陷在这种无聊的事情里。 有点无趣。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侧脸,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甚至没抬眼去看那些扭曲的面孔,仿佛眼前的喧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说完了吗?”等她们的嘲讽告一段落,余听枝才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带头的女生愣了下,像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随即恼羞成怒:“你什么态度?!” 余听枝没再应声,只是微微侧过身,试图从缝隙里走出去。有人伸手想拦,被她轻轻避开。那动作算不上反抗,更像是在躲开什么碍事的障碍物。 余听枝突然侧身冷冷地回看过去,随后嗤笑一声。 一时间,众人感受到了来自她的阴郁和压迫气息,安静了一瞬,竟没人想起来接着阻拦她。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阴影里的议论声接着响起。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刻薄的话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连带着起哄的气势都弱了半截。 余听枝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泛着点白。她不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没意思——跟一群只会用嘴皮子刷存在感的人置气,才是真的掉价。 风从走廊穿过去,吹起她校服的衣角,刚才被围住的窒息感,总算淡了些。 余听枝轻轻摩挲着书包的一角。 其实没什么,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 回到家余听枝目不斜视地走到卧室,家里没人安安静静,微信收到了一些消息,来自一个植物大战僵尸里土豆地雷的头像发来的。 “珰珰铛铛,你爹放假喽!” “新学校怎么样呀,还没来得及问你,适应吗,我才从我妈那里求到手机。” 余听枝轻轻往下滑。 “怎么不回,快回。” “今天好多学生都跑到北淮去了,我也去了没找见你。” …… “我草你咋死了,还没回家。” “没人惹事吧,当时班里的人没去找你吧。” 看到这余听枝神色停顿了一下。 …… “真找了?” “我草一群脑残” …… 余听枝从头往下翻,这二货的话断断续续的,发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早上十点多就放了,现在十二点多了还在那催她回话。 翻到初沉宴发的那句“一群傻逼”的时候,余听枝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们初中老师是一样的,见过几次。上了高中进了一个班,都是班干部,关系自然而然近一些。 但后来发现两人可谓是格外投缘,相见恨晚。 这年代,找一个三观一致的知己可不容易。 余听枝翻完最后一条,回了个:“你爹没死。” 想了想又打字:“你那个傻逼白月光来找我了。” “ps:还带了一群大脑没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的傻逼。” 初沉宴那边的正在输入中突然断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阵消息轰炸。 “cnm谁白月光,别胡说啊。” “我去她早都变异了,早不玩了。” “她还找你,不是她有毛病吧。” “我去太你妈恶心了” “不过我也去找你了,咋没找见你。” “真是没完没了了这些人,用不用我帮你把他们打进医院啊。” 余听枝看到这条挑了挑眉,“不用了爆炸土豆雷,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这里还可以吧,确实不太严,比之前咱们学校好很多。” 余听枝看着这一片消息轰炸,无奈地撇了撇嘴。 人不错,就是太傻,初中被林薇骗得团团转。 纯二货。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因为有像他一样的一帮朋友,才让余听枝的高一生活没有那么的痛苦。 “你,还好吧。”余听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过去。 记得当时知道她要转学,这平时像个铁人、进医院缝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哭的要死要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这比他中考失利还难受。 余听枝想到这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她也问过初沉宴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转学,明明他的成绩和她一样,本就该上北淮高中重点班,为什么不走。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好像是家庭原因……一中管的严,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他妈妈说既然中考没考好,那就也别想去哪里,老老实实逼自己在这里磨砺。 啧,什么父母。 叮咚一声,打断了余听枝的回忆。 “没事啊,就是你真不让人放心。当时走也不说提前说,突然就转学了…算了我有空过去找你吧,但是希望渺茫。” “我在这边挺好的,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成绩不太好,这边重点班老师找我妈了……先不说了,她要收手机。” “拜拜别想哥,别管她们。” “下次她再来你记得和我讲,太傻逼了他们。” “真走了你爹撤了。” 余听枝看着一片一片他发过来的消息,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北淮高中不乏有很多“德不配位”的人考上了,真正品学兼优的人却落榜。 凭什么。 余听枝无意识摩擦着桌角,心情有些低落。 —————— “下一个班级,高二三班。”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站在场外的同学都默默提了一口气,刚才的吵闹声顷刻消失。 “走吧走吧,紧张死了。” “让走了吗,哎呀紧张的。” 有几个人悄咪咪的偷偷交流试图缓解情绪。 余听枝听见有人叫她,回过神,看见队伍侧面站着几个正装革履的学生,其中江阮宁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余听枝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后面的人开始催促,队伍开始上台,只好抿了抿嘴角跟紧前一个同学。 校歌唱完,音乐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大家吐了半口气,接着清一清嗓子,全神贯注地看向指挥员。 一拍,两拍,音乐起,熟悉的旋律响起。同学们心中紧张的气氛逐渐消散,慢慢投入到音乐之中。 高昂的鼓点像是敲击在众人心尖上,大家目光随着指挥者的双手流转,在同一时刻将气氛推向**: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no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台下的同学被音乐中浓烈的旋律感染,不由得哼唱起来,台上同学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里。 随着最后的几句歌词轻轻的落下,指挥的同学一袭黑裙,抬手转身,落落大方的鞠躬。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评委老师也对着同学们连连点头。 接下来,分数宣布,大家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最终高二三班的得分是9.8分!” 目前全场最高分,基本断层。奖牌必拿无疑了。 台下的掌声潮起潮落时,同学们都在欢呼。班主任吴老师在旁边给学生比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站在队伍里的江阳下意识地往舞台侧面瞥。 厚重的深红色幕布垂在那里,像一道沉默的墙。刚才最后彩排候场时,他看见江阮宁缩在幕布后面,眉头皱着,捂着喉咙——大概是临上场前嗓子突然不舒服,老师让先休息一下。 排练时幕布边缘有一道细微的缝隙,江阳几乎是凭着直觉找到了那个点。 果然,缝隙里露出半张脸。江阮宁的头发有点乱,大概是刚才着急时抓的,她没看台下,也没看台上,只是望着侧方的地面,嘴唇却在轻轻动,合着他们正在唱的旋律。 江阳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换作平时,他肯定会凑过去说“看吧,让你平时总吃辣”,保准能换她一个白眼。 而现在江阳跟着大家一起鞠躬,起身时又去看江阮宁,她正侧过脸跟旁边的女生击掌,脸上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他也笑了,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真切。只是那笑意里藏着的,是连自己都没完全弄明白的、想要一直这样看着她的心情。像被幕布遮了一半,看得见轮廓,却摸不着,痒痒的,又有点空落落的。 —————— 即使是第二次参与这个场景,余听枝还是热情澎湃,班级荣誉感在这一瞬间到达了高峰。 不久就会有金色的奖状挂在教室墙上,直到毕业,那一面墙基本挂满了。 余听枝带着笑意扫视着全场,视线触及一处时脚步bu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颁奖的喧闹还没散尽,同学们举着奖状互相推搡着笑闹,欢呼声裹着风飘得很远。余听枝站在人群边缘,手里插在口袋攥着刚才合唱前最后校对过的歌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大讲堂后墙那排松树上。夕阳把松针染成暖金色,风一吹,枝叶晃出细碎的响。余听枝静静地看着,嘴角还挂着得奖残留的笑意,眼神却慢慢空了,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撞了一下,模糊又飘忽。 纪屿弦刚被几个学生会的人拍着肩膀道贺,随意抬眼望去,目光在看见余听枝的瞬间顿住。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几棵笔挺的松树在暮色里沉默地立着。 他脚步忽然一顿,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不是这棵。但太像了。 记忆里那棵老松树,在榆阳市的一个幼儿园后头,比这几棵粗壮得多。 榆阳市和北淮市相隔不远,但却承载了完全不同的回忆。 小时候他们总在树下玩“秘密基地”的游戏,余听枝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糖果埋在松针堆里,说这样能长出会发光的糖果树。有次下大雨,他还爬上去帮她捡过被风吹走的风筝。 余听枝现在望着松树的样子……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神情,和三岁的小听枝重合,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可这些,她都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于过去的很多事,她的记忆就像被橡皮擦过,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白。 想到这,纪屿弦垂下眼,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点灰尘,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纪屿弦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安静的侧颜,耳边是同学的笑闹声,心里却忽然静了下来。刚才合唱时的激动、得奖的雀跃,好像都被那阵松涛声滤过了,只剩下些零碎的、带着松针清香的往事,慢慢浮上来。 总会记起来的,对吗? 答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那排松树的影子,和记忆里老家院子的那棵,在暮色里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纪某某:[爆哭][可怜][可怜]啊啊啊不要忘记我啊,我们之间的回忆全部都小心地收集…… 江某:[哦哦哦]我才没有喜欢她,真没有……肯定我心脏出毛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余听枝到了教室没什么人,大家都出去吃下午饭了。 抽出板凳,余听枝趴在桌子上,歪头盯着窗边随风飘摇的枫叶。 没兴趣吃饭。 头疼还在作祟,余听枝狠狠攥住拳,从书包里一大堆药瓶里翻了翻,找了点止痛片就着水咽下去。 沉默地呆着,有些困倦。 纪屿弦回到教室就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夕阳斜斜地照在余听枝身上,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偶尔飘荡地碎发泛着光。她整个人缩在桌子上,眉毛轻轻皱着,鼻尖泛红,胳膊随意压在脑袋下面。 纪屿弦轻轻走过去,把刚才从花丛里找到的一束不知名落花放在余听枝桌子上,粉色的花瓣轻轻随着风飘荡,香气淡淡地洒在课桌周围。 余听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纪屿弦把一份盖饭放在她面前。 “吃点,不然自习胃不舒服。” 余听枝懒懒地撑起身,“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还有,这花是…” 纪屿弦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送的,饭…是买多了…呃…我以为江阳不去吃饭,结果去了。” 余听枝还有点懵,脑子有点疼,“送的花?看着像落花。” “是吗…”,纪屿弦摸了摸鼻梁,“其实我是路过,觉得好看…” 余听枝轻轻拨了拨花瓣,中间淡黄色的花蕊露了出来。 “你…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余听枝沉默了一下,嘴角漾起浅浅弧度:“当然是……玫瑰啊。” 余听枝眯了眯眼睛,“红色的最好。” 越艳丽越璀璨的越好。 余听枝拿起那份盒饭,估摸了一下,从书包里套了张十块放纪屿弦面前。 发现纪屿弦在愣神。 “怎么了?你也喜欢红色的玫瑰?”余听枝凑近了些开口。 纪屿弦猛地回过神,看着面前明媚的笑容下意识开口:“喜欢。” 纪屿弦突然像是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不自觉有些紧张。 门口江阮宁在叫余听枝名字,后者抬眼望去。 余听枝目光微斜,站起身往外走,“钱你拿着,谢谢了。” “老班请咱们班喝奶茶,给你挑了一杯不太凉的。哦还有一杯江阳让给纪屿弦的。”江阮宁笑嘻嘻递来一杯,随后说自己还有事拔腿就跑。 余听枝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淡笑了一声。 走回去,余听枝递给了纪屿弦一杯奶茶,开始品尝盖饭。 “哎你还挺幸运哎,这一份没有姜。我第一次买快给我熏吐了。” 纪屿弦扫了几眼盖饭:“可能我刚好也不爱吃吧。” “我去江阳,走快点,腿断了啊。你让我带的奶茶,叫声爸爸就给你。”江阮宁看着从三楼往上爬的江阳开口。 “你想得美。”江阳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拿走奶茶。 “你还真不客气。”江阮宁无语。 江阳大大咧咧笑了笑:“和你客气什么,毕竟我是…你爹。” “我草你大爷。”江阮宁一巴掌拍在江阳肩上,刚喝了一口的奶茶全喷出来。 “我去,你有病啊。”江阳看着一手的奶茶破防。 “嘿嘿嘿,我是你爹!”江阮宁干完坏事转身就跑。 旁边路过的哥们拍拍江阳,语重心长:“又幸福了哥。” 江阳:“……”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幸福了。 晚自习的灯光漫不经心地洒在摊开的习题册上,余听枝的笔尖悬了半节课,一道函数题的曲线在她眼里渐渐模糊成傍晚天边那朵没来得及散开的云。旁边纪屿弦换了三次坐姿,前桌的女生轻轻咳嗽了两声,她都没太在意,只是盯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发愣。 直到放学铃响,她才像突然按了启动键,机械地收拾好书包,跟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晚风带着夏末的热意扑过来,她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指尖触到几颗圆滚滚的东西。 掏出来时,路灯刚好照亮掌心——是几颗水果糖,草莓味芒果味西瓜味的糖纸在夜里泛着温柔的光泽。她愣了愣,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又低头看了看糖果。 夜风里好像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她捏着那几颗糖,脚步轻快地融进了夜色里。 —————— “余听枝,笔记本用一下快快快。”江阮宁狂拍手上的数学作业。 旁边江阳超绝不经意关注,纪屿弦则在埋头做题。 江阮宁接过笔记本翻了几下找到公式抄上去,往后翻,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了张纸。 江阳捡起来,是一个简易的蝴蝶项链和戒指手绘图,线条明了,不过看上去像是草草画的。 还没研究明白,江阮宁一把抢过去:“滚一边去你。” “哎枝枝,这不是之前你画的设计稿,怎么在这……”江阮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过去小声说,“你见没见我发的那个视频,配这个绝对好看。” 余听枝抬头,江阮宁暧昧地冲她眨眨眼:“咱俩拍。” 视频?奥那个闺蜜婚纱合影,确实好看。 余听枝还没回答,旁边江阳大声斥责:“我去你俩说什么呢凑那么近,这啥啊?” “就…婚纱照戴的呗。”余听枝拿过来扫了几眼,那个是个初稿,后来拍了个照就随手放一边,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是个废稿,忘丢了…” “什么?!谁和谁婚纱照?”江阳夸张地打断她。 “哎呀你滚滚滚,关你啥事。”江阮宁皱着眉头,用手肘撞开江阳的脸。 纪屿弦轻轻放下笔,偏头看向那个稿子。 入目的是一根细银链,坠子是只没展开翅膀的蝴蝶,旁边的戒指是半只蝴蝶形状,线条利落,像是在等另半只嵌进来。 整张画很干净,皱起来的右下角有一个特别的绘图,不像是项链和戒指的设计稿,倒像是随手画的某个代表什么心境的图案。 还是蝴蝶。但不太一样。 翅膀的弧度先是轻描淡写的两道弧线,像被风吹起的衣角,渐渐添上细密的纹路,像谁把月光碾成了粉,细细撒在上面。两只蝴蝶的翅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却又各自舒展着,像共用着同一片空气,连振翅的频率都透着隐秘的默契,交缠着共舞,像是……共生? “这是什么?” 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余听枝偏头,目光落在那两只蝴蝶上。 余听枝沉默了几秒,指尖捏着纸页边缘:“没什么,随手画的。” 纪屿弦的目光在那枚戒指的草图上顿了顿,又转回到双生蝶上。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追问,只是轻声问:“这两只蝴蝶,叫什么?” 余听枝垂着眼,看样子心情没有刚才那么放松,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个……双生蝶吧。” “双生蝶?”纪屿弦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品味这三个字。 前排的江阳还想抢过去看,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走进来一个短发刚过耳朵,大眼睛萌萌的老师。 “好了同学们,我们这节心理课就拿出一张白纸,想象一个场景,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表达任何东西,自由发挥。把它画下来,开始吧。” 余听枝随手从桌子里翻出来一些白纸,然后展在桌子上,刚才那张稿纸被风掀起,吹到地上,旁边纪屿弦弯腰轻轻捡了起来。 过了会儿班里陆陆续续有人画完,大家吵吵闹闹,余听枝和老师讲了一下自己去趟厕所。 刚画完的画摊开放在桌子上,从窗外打进来的光落在上面,旁边纪屿弦也画完了,只是简单的几笔,是一个荡秋千的地方,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女孩坐在上面,旁边有个男孩帮她推秋千,在对着她笑。 很温馨的一个场景,老师注意到了走过来:“这是你想象的?” 纪屿弦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我记忆里的画面。” 老师点点头,可能是觉得有点空,只有人物,特别是女孩画的很细致,还想说几句被旁边的同学叫了过去。 余听枝从厕所回来时,脚步顿在了准备坐下的时候。 她的画还摊在桌上——铅灰色的天台边缘,一个蜷缩成虾状的人影被巨大的阴影吞噬,栏杆外是泼翻了似的浓黑夜空,连月亮都被抹成了模糊的灰点。而在那幅画旁边,多了张一模一样的画纸。 是纪屿弦的笔迹。 同样的天台轮廓,却被一道柔和的弧线改了走向,栏杆变成了蜿蜒的海岸线,浓黑的夜空褪成了泛着淡紫的暮色,浪尖还沾着金橘色的光。那个蜷缩的人影舒展了些,坐在礁石上,裙摆被风掀起一角,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像是在接住飘落的海鸟羽毛。 余听枝的指尖触到自己画里的阴影时,指腹都在发颤。她抬头看向纪屿弦。 纪屿弦直直地对上她的目光,而后转到画上。 “我……”他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轻轻推了推那幅画,“觉得这样,好像更舒服点。” 余听枝没说话,只是把两张画叠在一起。海岸线的光,恰好能盖住天台的暗。 前排的吵闹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江阮宁你画的什么鬼?把我画成树懒挂在篮球架上?”江阳的声音炸毛似的响起,手里举着幅画——画面上一个男生被画成树懒,四肢缠着篮筐,旁边站着个叉腰的女生,头顶冒着卡通怒火。 江阮宁抢过画纸,用笔尖戳他胳膊:“总比你把我画成只会追着冰淇淋跑的猪强!”她翻出江阳的画,果然是个叼着冰淇淋甜筒的小胖猪,身后跟着只流口水的柯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江阳忽然瞥见江阮宁画纸背面,有个被涂掉的小角落——是只手,正往树懒手里塞篮球。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看见江阮宁正瞪着他,猛的把前桌递来的巧克力收到背后,语气更冲了:“江阳你看什么看?有人给我送糖你想偷?” 江阳把手里江阮宁的画攥得紧了些,冷笑:“谁稀罕?前几天隔壁班体委还夸你运动会跑步快呢,怎么不画他?” 说着他把画里一角的那个手和篮球展到她面前,“你画的是他?” 江阮宁脸一红,抓起画纸往他脸上拍:“要你管!” 争吵声里,纪屿弦的目光落在余听枝叠起的画上。她正用橡皮轻轻用手抹着那片阴影。 他忽然从笔袋里拿出支柠檬黄的彩铅,在海岸线那幅画的浪尖,又添了道更亮的光。 余听枝抬眼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她突然头一阵发疼,低头看向画里的天台,上辈子自己去过几次,其中一次她记得很清楚,是一个雨天,情绪有点崩溃,泪水模糊视线的时候,有个人把她拽了下来。 是谁?后来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回事? 余听枝眼前一阵阵发黑,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就在挣扎着破洞而出。 但最后还是画成乌有,“砰”地一下余听枝手里的笔掉在桌子上,抬手撑住头,神色痛苦。 窗外的蝉鸣变得刺耳,她盯着画纸空白处,太阳穴突突地跳。天台的轮廓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生锈的栏杆,风卷着塑料袋擦过地面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碎掉的重响。 “想不起来了……”她无意识地喃喃,指尖掐进掌心,脸色白得像张纸。那些画面像被浓雾裹住,越想抓越滑,只剩下尖锐的恐慌往喉咙里钻。 手腕突然被握住。 温热的触感带着安定的力量,不算紧,却让她瞬间停止了发抖。余听枝猛地抬头,撞进纪屿弦的眼睛里。他的眉峰蹙着,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焦灼,像怕她随时会碎掉。 这双眼睛…… 雨幕突然在记忆里炸开。 是某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她躲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书包被扔进泥水里,里面的试卷泡得发涨。有人举着伞跑过来,也是这样蹙着眉,把伞往她这边倾,雨声太大,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记得那双眼睛,亮得能穿透雨雾。 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那天拉她下来的那双眼睛也是这样,安静明亮但是又夹在这复杂的情绪看着她。 “余听枝?”纪屿弦的声音把她拉回来,他松开手,指腹还残留着她手腕上的凉意,“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都不重要的。” 余听枝低下头,画纸被眼泪砸出个深色的圆点。 晚上回到家,客厅的灯亮得刺眼。 余听枝刚到卧室就被叫了出来。 “这次月考又掉了三名,”余母把试卷拍在茶几上,眼镜滑到鼻尖,“我们当老师的,学生都比你懂事。”余父在抽烟,卷起的烟味无孔不入地侵入余听枝的周围,她被呛地咳嗽了几声。 “整天皱着眉给谁看?吊什么脸,说两句怎么了?不愁吃不愁穿,有什么可抑郁的?” 余听枝抬头,目光只有平静和一丝淡淡的悲怆。 “瞪什么?我说错了?你能看看别的学生吗?我真是脸都被你丢尽了,没素质没家教,哪个老师家的孩子像你一样垃圾?谁不是比你考得好?”余母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余听枝有点耳鸣。 一阵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浓烈的烟味顿时重了一些,余父走了出来。 “说这些干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报恩的心,觉得我们对她就是逼迫。怨恨你呢。” 余父懒懒地睨了一眼余听枝,走到余母身边。 “呵,怨恨?好啊,你就是个养不透的白眼狼,谁家孩子像你一样?!”余母情绪瞬间被余父煽风点火地话点燃。 沉默了很久的余听枝突然开口:“也没有谁家的父母像你们一样。” 语气无波无澜,像是在陈述今天下了雨一样的平静和死寂。 “余听枝!”余父突然吼叫,还没说出下一句,旁边的余母随手拿起杯子狠狠砸向余听枝。 玻璃碎了一地,滚烫的热水溅到了余听枝身上,她没躲,像是习惯了。只是攥紧的指节有点发白。 “滚!你给我滚出去!爱去谁家去谁家,我早就知道你不想在这个家呆了!那你就,滚出去!” 余听枝背挺得很直,像株被冻硬的植物。右手狠狠掐在左手手腕上,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下一秒余母的巴掌就扇了下来,余听枝下意识偏了偏头,狠戾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脖颈和下巴侧边。 很快那一片红肿泛了起来。 气氛僵住,直到余母开口让她滚,余父则用阴暗的表情凝视着她。 余听枝定定地看了他们几眼,转身走了出去。 雨又下了起来。 余听枝走在路上,口袋里是她刚才在卧室查资料,突然被拽出来挨批的时候随手放在口袋的手机。 打开翻了翻通讯录。 家里的亲戚都是对父母“唯命是从”,联系没用。 朋友呢,一中的全住校制不能联系。 这边北淮的朋友家里挺严,要不就是不熟,也不想麻烦别人。 看来看去,没一个人能联系。 余听枝默默收起手机,走到街上。晚上快十一点,基本没什么人,只有几个零星的学生和偶尔经过的汽车。 “余听枝,这么巧?” 回头,他看见纪屿弦在身后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他上挑的眉眼直勾勾盯着余听枝。 她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头,把脸颊侧面的伤藏在了阴影了。 雨点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点落,远处的车经过,灯光一瞬间打在了余听枝身上。 纪屿弦的目光原本落在余听枝被雨打湿的发梢,忽然顿住了。 他的视线往下移,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道印记,像是被用力攥过,有些发青,被雨水泡得发紫。手背上大片红很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泼溅的烫伤,红得有些刺眼。林微下意识想把手往后缩,他却已经偏过头,目光撞上她的侧脸。 纪屿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里的光一点点冷下来。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指尖在身侧蜷了蜷。 就在这时,余听枝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爸”的标签。 她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听筒里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浑厚又急躁:“你妈出去找你了,现在还没回来!你要是找不着她,就别想回家,死外面算了!”停顿了几秒,是更刻薄的话,“我们辛辛苦苦供你吃穿,为你操碎了心,你倒好,整天要死不活的!别人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懂感恩?你觉得……” 余听枝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白,耳边嗡嗡作响,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来,又混着雨声变得模糊。她听不清后面还在说什么,只觉得头很晕,世界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撑着眩晕,忍着没倒下去,胃里空空的地,开始缓慢的犯绞痛。 等回过神,电话已经被挂断。 手机从手里滑下去,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屏幕暗了下去。余听枝轻轻蹲下身捡起来,站起身缓慢的在街上徘徊寻找。 很久过去了,余听枝有些疲惫了,放空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雨点有些密集地落下来,余听枝的脚步像是被牵引,不知不觉地走向街边角落的天台。 余听枝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纪屿弦问她今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当时说是看一场大雪。 从重生到现在过去了两个月左右,和上一辈子没什么区别。校园暴力,家庭,老师,沉重的回忆,迷茫的未来……什么都没变,她感受到的只有加重的病情。 比上辈子更严重,更不可控。 她拖了这么久就是在试图挣扎,凭什么,凭什么命运是不能改变的? 但是现在她不想耗下去了。 她估计找不到任何答案了,也永远等不到那一场大雪了。 现在就让一切再一次结束吧 这次许愿,不要再重生了。 余听枝在天台外,上到一半,抬起眼皮往下望,神色无波无澜,一片繁华,却显得孤寂。 看来那些失去的记忆也找不回来了,那个人她也许也找不到了。 沉默许久,余听枝接着往上面走,但只走了几步就顿住了。 风卷着碎雨拍打在天台上,雨丝打在脸上,视线落在角落里的身影。 纪屿弦站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像根快要折断的弦。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额发往下滴,睫毛上挂着水光,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 “小余。”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尾音发颤。这两个字像颗石子投进她空白的记忆里,荡开一圈模糊的涟漪——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叫她,在槐树下,在秋千旁,声音清清脆脆的。 余听枝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他。她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算朋友。可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心脏却莫名抽痛了一下。 他们真的只是认识两个月吗? 纪屿弦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从她手腕上未褪的红痕,到被雨打湿后更明显的侧脸淤青,最后落在她空洞的眼睛上。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鼻梁两侧的肌肉微微抽动,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方才疯了一样跑遍整个街道、甚至冲到雨里喊她名字的恐慌还没褪去,眼底还残留着近乎崩溃的红血丝。 他几乎是绝望地凭着不多的记忆找到这里,他抱着药盒疯了似的往上跑,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响,像在跟什么赛跑。 快被情绪淹没的时候突然看见她好好的站在这里,那股疯狂又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浓稠的疼。 “纪屿弦”余听枝叫他名字,声音很轻。 纪屿弦没吭声,只是一步步朝她走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到她面前时,他忽然停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攥住了她被风吹得发凉的手腕。 “小余。” 这个称呼从他喉咙里再一次滚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余听枝浑身一震,脑海里突然闪过碎片——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一个小男孩脸上,他举着颗糖,奶声奶气地喊:“ 小余小余,给你。” …… “小余,你喜欢吃糖,我也喜欢,那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 “小余,你明明叫小鱼为什么不喜欢吃鱼?” …… “小余,我再也不哭了。我保证。” …… “小余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 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小孩模样,总是跟着她,黏黏糊糊的,特别爱哭但又很好哄。 那是谁? 为什么叫我小余? 我忘了什么?又要记住什么? …… 余听枝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或者回答。 纪屿弦的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着,那里有块浅淡的疤,是小时候她追猫摔在石阶上留下的。他记得,她却忘了。 “别站在这。”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余听枝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很亮的眼睛,此刻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拼命咬住快要溢出的哽咽,眼角的红意越来越深,像被揉碎的晚霞。 “我……”她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拉了一把。 纪屿弦把她拽离栏杆,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到旁边的亭子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药盒,是刚才跑遍附近药店买到的碘伏和创可贴,包装被雨水泡得发软。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去她手腕上的水,棉签蘸着碘伏碰到红痕时,他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睫毛上的水珠落下来,伴随几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她的手背上。 “小纪”她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小名,声音轻得像叹息。 纪屿弦的动作猛地停住,猛地抬头看她。雨还在下,可他眼里的雾好像散了些,透出点难以置信的光,随即是更深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温柔。 余听枝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突然有了种想哭的冲动。那些压垮她的重量好像轻了些,撑下去好像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风还在吹,但纪屿弦往前站了半步,替她挡住了大半的风雨。他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给她处理伤口,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慢慢照进她漆黑的世界里。 纪屿弦收起药水,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坐在旁边。 熟悉的气味席卷,是带着他体温的,干净的皂角味。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望着远处被雨雾模糊的路灯,轻声说,“以后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了。” 余听枝攥紧了肩上的外套,忽然抬头看他。雨丝落在他睫毛上,那双眼睛又亮了起来,和那个雨夜的光,完完全全地重合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余听枝,出去吗?我把你上次的生日礼物给你。”初沉宴在平板上轻点,这是他拼死在他妈妈回去的时候留下的电子产品,为了联系一下自己的革命战友。 “好,我刚好要回一中一趟,明天下午操场见。”余听枝打完字把手机放到了柜子里。 她展开之前幼儿园照片,有些模糊,只是一些零散的,那张大合照一时间找不到。 她翻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她的姨妈给她拍的照,有几张里面是在幼儿园做手工,旁边角落里站着一个小男孩,眼睛很亮,在往这边看,她自己在对着镜头比耶,笑容很甜,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 还有几张里面都有这个男孩,基本都在看向这个方向,但是没什么近距离照片。 这个人也只有轮廓,依稀辨认出的模模糊糊的熟悉。 余听枝低头沉思。 ———————— 余听枝从车上下来,轻车熟路地走向学校公寓。这地方有很多年没来过了,突然一来,感觉挺奇怪。 记忆如潮水扑来,高一在这里的生活一幕幕翻滚,余听枝叹了口气,抬步走向大楼。 到七楼找了一圈堂哥发现人不在,打电话也没接,余听枝挠着头走下去。 先去找初沉宴吧。 余听枝到操场的时候已经到黄昏了,手机屏幕亮起,里面显示往年今日的照片,是当时从相机里考下来的,镜头里也是这样一个日落,余听枝在照片的一角浅浅微笑。 其实这地方也有不少回忆,之前她和朋友就经常在放小周不能出校门的时候,在操场上散步拍照。 余听枝盯着那张照片,往日定格,终究回不去了。 初沉宴从余听枝左后方鬼鬼祟祟地靠近,突然拍了一下:“嘿,你爹来喽!” “我去,好你个破地雷,吓死个人!”余听枝回过神,转身看向初沉宴。 白白胖胖,嗯,还是高中的初沉宴可爱。 上辈子初沉宴考上军校之后,很少回来,几年之后寥寥数面,整个人瘦了不少,眉眼也锋利了,当时余听枝还调侃之前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孩算是被淬炼出来了。 想到这,余听枝伸手掐了掐初沉宴胳膊,后者发出杀猪般尖叫:“啊,余听枝你要干啥草泥马了,疼死老子!” 余听枝忍俊不禁,“看你是不是真人。” 初沉宴无语,踹了一脚空气,蹦哒一下,“帅哥我当然是真人啊……” 余听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初沉宴看她这个样子后半句打趣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老师同学什么的还适应吗? 余听枝皱了皱眉,“那些也不重要吧……还可以。” 话头止住,“你还准备考军校吗?” 初沉宴顿了几秒,大大咧咧地笑起来:“那考上了肯定就去呗,不过要是能上军工类最高学府就不去了。” 余听枝张了张嘴没出声,最后还是说了句:“没事军校你包能考上的,以后回来一身军装,多好。” 初沉宴诧异,“你是在夸我帅吗?” 余听枝:“……” 好吧当她没说,高三最后压力太大打电话哭得时候再嘲笑他也不迟。 初沉宴见余听枝不讲话,有些得意地晃脑袋,被一巴掌拍头上。 两人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坐下,余听枝偏头看向远处教学楼,眼眸忽明忽灭。 “老张还好吗,还是那样分分钟五百个俯卧撑准备吗?” 初沉宴顺着余听枝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差不多吧,分班之后他不带我了,不过听他们班的人说好像是挺严的。” “哦对对,更疯狂了,还说最喜欢咱们四班,现在的班烂的要死。”初沉宴用复杂的表情看向余听枝。 双方对视,余听枝有些无奈地抿抿唇,“唉,过几年就不记得我了。” “靠,怎么可能,就是咱们两个最苦逼,天天被骂。”初沉宴差点跳起来。 “废话,谁让咱们一个是冤种班长,一个是冤种课代表。”余听枝拍了拍初沉宴肩膀,有些无奈地叹气。 “好久不见,你还是如此的……”余听枝话音未落,初沉宴已经开始滋个大牙自我陶醉起来。 “……如此普信啊”,余听枝把后半句说完,初沉宴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去,你就这么损兄弟,不厚道。”初沉宴愤愤不平。 余听枝看着面前鲜活的表情,一时无言。 “喂,有事说着,我有空去你学校转转去。”初沉宴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回头又交代一遍。 余听枝点头,向他挥手。 “你别理那帮人,他们要是还惹你,就骂回去。” “实在不行,下次叫我过去,我……” 余听枝打断,“好的好的,别关心我了,你好好学着,你这重点班压力也大死了。” 初沉宴话头止住,最后看了一眼余听枝,走上了电梯, —————— 余听枝坐上车之后,拿出手机给余洲寻发微信,问他咋不在。 对方隔了五分钟回了一下说是办理手续,不准备在学校念了,回去自学。 “哥,你这样行吗?现在还早,我觉得上学也可以。”余听枝打字,眉头紧锁,上辈子她这个堂哥就非得自己在家复习,最后高考失利又复读了一年。 “唉呀,没事你别操心,下次见面说吧,还有点事哈。”uu发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余听枝看着对话框有些无奈许久放下了手机。 也许有些事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 这边纪屿弦在和江阳打球,室内体育馆租了个场地。 傍晚夕阳斜斜切进室内篮球场,把悬浮的灰尘照得像碎金。纪屿弦指尖一顶,篮球在指节上转得飞快,下一秒手腕轻压,球擦着篮网“唰”地落进框里,带起的风掠过高领运动衫的领口,露出一小片利落的锁骨。 “可以啊你,”江阳抱着球撞了下他胳膊,额角的汗滴砸在木地板上,晕开小水渍,“这阵子没见,手感倒没丢。” 纪屿弦弯腰捡球,指尖擦过滚烫的地面,笑了声:“你才是,上次跟你打还菜得要死。”他拍着球退到三分线外,起跳时衣摆被风掀起,“对了,刚放学余听枝怎么打的走的?” 江阳投篮的动作顿了下,球磕在篮筐上弹回来:“嗯,她好像是去原来学校取东西的。”他捞起球抛过去,“你俩现在熟了?上次看你们在走廊说话了。” “算是,”纪屿弦接住球,指腹碾过橡胶纹路,目光往场外瞥了眼,那里只剩空荡荡的走廊,“她现在……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高中跟之前义务教育能一样吗?”江阳扯着球衣下摆擦汗,没多想,“不过她变化是挺大的,我记得刚开始做同桌她话蛮多的。哦对你不是和我讲过你们之前认识,上次问她之前在哪读的,好像是转学什么的,听不懂。” 篮球在纪屿弦手里顿了顿,他抬眼时睫毛被阳光镀了层浅金,语气听着像随口闲聊:“转学?那……有没有提过为什么?” “没啊,”江阳跳起来抢他手里的球,纪屿弦侧身躲开,两人撞在一起笑起来,江阳的声音混在拍球声里,“她不爱说这些,上次我跟她提你们之前认识,她还愣了下,说没印象了。” 纪屿弦运球的力道重了些,球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场边的台阶上,像没说出口的话,堆了厚厚一层。他勾了勾嘴角,冲江阳扬下巴:“来不来?输了的请客买水。” “来就来!” 篮球再次腾空时,纪屿弦的目光掠过窗户,落在远处教学楼的方向。风从半开的窗子里钻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纪屿弦推开家门时,额角的汗还没干透,运动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撞开了书房的门。书柜最底层的旧纸箱积着薄灰,他蹲下去翻找,指尖蹭过几本书,终于摸到个硬壳相册。 客厅的光斜斜落进来,正好打在翻开的那一页。照片是幼儿园毕业时拍的,余听枝扎着两个羊角辫,站在花坛边冲镜头笑,眼睛弯成月牙,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棒棒糖,连嘴角沾的糖渣都看得清楚。纪屿弦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女孩的脸,喉结动了动——他记着那天,余听枝非要拉着他去摘爬山虎叶子,说要做书签,结果摔了个屁股墩,也没哭,爬起来举着叶子还笑。 那时候的她,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他想起小学有一次在学校后门撞见的那幕。余听枝低着头走出来,校服袖口磨得有些起毛,侧脸还带着点红痕,像是被人推搡过。 没等他上前,就见她家里人快步走过来,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带着严厉:“又考成这样?我们是怎么跟你说的?”余听枝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带又勒紧了些,转身跟着走时,背影绷得笔直,像根快被压断的芦苇。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她是被几个女生堵在楼梯间推搡了,原因不过是作业本上被画了涂鸦,她顶了句嘴。 还有她刚转来的时候,他特意绕路去她学校附近的天台。远远就看见她坐在栏杆边,背对着他,肩膀轻轻抖。他没敢靠近,就站在楼梯口看着,看了快半小时,直到她抹了把脸站起来,转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眶红得厉害。他那时候还骗自己,或许只是跟同学闹别扭了。 原来不止这样。 纪屿弦皱了皱眉,想起来前几天下雨见到的那个场景,余听枝当时反常的情绪。 纪屿弦把相册合上,指尖抵着封面,指节泛白。他这些年没断过来看她,有时是买车票溜出来到她学校门口,看她跟同学说说笑笑地出来;有时是在放学路上,远远看她抱着书走,偶尔还会跟路过的老师点头问好。他总以为,就算不常见了,她也过得挺好,还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是他看漏了。漏了她转身时瞬间垮下来的肩膀,漏了她校服下可能藏着的淤青,漏了她被父母责备时攥得发白的手指。 相册滑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响。纪屿弦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她家里父母是老师,对她要求严,他早知道,却没想过那份严会变成压在她身上的石头;校园里那些欺负她的人,他听江阳含糊提过几句,却总没抓住真凭实据。 而她,好像把所有不开心都藏在了背后,只把自然开朗的那面露出来,像给心上了道锁。 纪屿弦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翻涌着劲劲的疼。他不知道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把小时候那个活泼的小丫头,变成了现在这样——话少,拘谨,眼里的光都淡了。 但他得知道。 也必须做些什么。 窗外的天暗了些,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来。纪屿弦拿起手机,翻出江阳的联系方式,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最终只敲了行字:“明天放学,还去篮球场?把你们班之前认识的也叫上。” 他得一点点弄清楚,从江阳那里,从能靠近她的任何地方。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着了。 ———————— 两天调休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学校。 “听枝,咱们这次要连着上两周的课啊,下次放假都到元旦了。”江阮宁哭丧着脸趴在桌子上。 “那咋了,在哪不是玩?没格局。”江阳在旁边插嘴,有些不屑地看着她。 “你赶紧闭嘴吧,能死你了,和你说话了吗?”江阮宁踹了江阳一脚。 余听枝靠在桌子上,右手无意识转笔。 印象里这一年元旦前就会下雪,不想撑了。 余听枝神色麻木,她最近发现她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存在的价值几乎为0。 随手翻出书包,找点文具,发现角落里一盒满满地彩色糖果,动作迟缓了一下。 余听枝伸手摸出来时,糖纸在指尖沙沙响。透明糖纸裹着糖块,阳光透进来,亮得晃眼。 她下意识偏头,旁边座位上,纪屿弦正趴在桌上睡觉。后颈的发梢被压得翘起来,额前还有一撮呆毛支棱着,跟他平时打球时利落的样子完全不同。 余听枝捏着糖,指腹陷进糖纸的褶皱里。 烦。 重生回来这些日子,该发生的还是发生,林薇她们的刁难没少,家里的空气依旧像堵着棉花,喘不上气。老师还是那副看不上任何转校生的嘴脸。 她甚至开始怀疑,重来一次是不是只是让她再把那些难熬的日子过一遍。书包里突然出现的糖倒是成了唯一的变数。 指尖用力,糖纸被捏出细碎的裂痕。 要不就算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反而松快了些。 下午的心理问卷统计会闹哄哄的,几百道题堆在桌上,余听枝拿到时连笔都没顿,眼睛扫过题目就往下填。“是否经常失眠”——是。“是否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是。“是否有过伤害自己的想法”——……她笔尖顿了半秒,还是划了个勾。反正走个形式,学校也不看这些。 问卷交上去时,她没看收卷的人是谁,转身就出了教室。 纪屿弦是在整理问卷时看到余听枝那张的。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字迹潦草,几乎所有涉及情绪的题都选了最负面的选项。他指尖压在“是否有过伤害自己的想法”那栏的红勾上,指节猛地收紧。 他攥着问卷就往外走,刚拐过走廊,就听见楼梯口的争执声。林薇堵在那里,伸手推了余听枝一把,嘴里骂骂咧咧:“装什么清高?跟你说话都不理?” 余听枝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抬,像是没听见。 “你他妈聋了?”林薇抬手又要推,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林薇,动手不太好吧?”初沉宴的声音带着火,“自己长了张嘴不会好好说?非要用手?你现在就变成这样?” 他瞪着林薇,“上次警告过你别找她事,没长记性?还有你之前和我的恩怨,解决了?” 林薇被怼得噎了下,刚要撒泼,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纪屿弦站在那里,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还捏着那张问卷,眼神冷得很:“让开。” 林薇看到是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她上次听朋友说纪屿弦是个不敢惹的主,脾气看着好,真动起手来没人敢惹。之前在球场一中的人闹事,这人直接一个人全打了一遍,下手极狠。 她悻悻地瞪了余听枝一眼,嘟囔着“嚣张什么”,带着人走了。 “你没事吧?”初沉宴转头看余听枝,眉头皱得紧,“她又找事了?” 余听枝摇摇头,懒懒地笑了笑:“没有,这不没来的及,你们就来英雄救美了?哦不,你是狗熊救美。” 初沉宴在那边跳脚,余听枝抿嘴轻笑。 纪屿弦把问卷塞进兜里,看向初沉宴时愣了下:“你是……上次跟江阳组队打三对三的那个?一中?” “哎?你认识我?”初沉宴眼睛亮了下,“对,我是初沉宴!你是纪屿弦吧?江阳提过!” 两人说话的功夫,余听枝往后退了半步,低声说:“我先回家了。” —————— 家里的灯是冷的,父母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她上次去医院开的化验单。之前他们像是醒悟问她需要什么,余听枝说去做个咨询。 余母带着她做检查,余听枝以为他们变了,原来根本没有。 余听枝推门进来时,空气瞬间凝固。 “这结果,真是离谱。”母亲拿起化验单,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重度抑郁?余听枝,你现在心思都用在这些地方了?我们让你好好学习,你倒好,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报告单上的字密密麻麻——“心境低落,兴趣减退,伴随持续性失眠及自残观念,存在部分选择性记忆缺失(考虑为心理应激下的自我保护机制)”。余听枝扫了眼前两行兴致缺缺地放下。 “就是闲的,”父亲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硬邦邦的,“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毛病?肯定是你最近没好好学,压力大了瞎想。把单子给我,别拿着这些东西装模作样。有这钱不如去报个补习班。” 余听枝把单子往兜里一塞,背对着他们往房间走:“我没打算治。” 她关上门,把外面的声音隔绝在外。兜里的糖和报告单硌着一起,一个甜,一个苦。 晚上她揣着兜去了天台。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她坐在栏杆边,低头看楼下车灯汇成的光河,手里的糖被捏得发烫。上次站在这里时,只想往下跳,可现在……纪屿弦那句“别一个人待着”突然在耳边响起来,还有书包里突然出现的糖,甜得发腻。 她又去了江边的吹风。夜里的水凉得刺骨,她站在池边,脚刚碰到水,就想起那天纪屿弦把她从天台拉下来时,急得发红的眼睛。 她没跳,也没下水。 回到家,她翻箱倒柜找东西时,碰掉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旧相册。相册摔开,一张泛黄的幼儿园合照掉出来。前排中间的小男孩,眉眼弯弯,手里攥着颗橘子糖,正往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塞。 那个小女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两颗小虎牙。 余听枝的指尖颤了颤,碰了碰照片上的小女孩——是她。 然后她看向那个小男孩。 额前也有一撮不太服帖的头发,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跟白天趴在桌上睡觉的纪屿弦,一模一样。 她捏着照片,又摸出兜里的糖,突然懂了那点莫名的烦躁从哪来——不是不想死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给她送糖,为什么……他们好像早就认识。 这些事,重生前好像从未发生过。 纪sir:我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课间操刚散,江阳就被江阮宁堵在了教学楼后墙根。她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团,是早上他扔她桌洞里的——上面画着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旁边写着“江阮宁专属笨蛋画像”。 “江阳,你幼不幼稚?”江阮宁把纸团戳他胸口上,头发还因为刚跑操乱着,几缕碎发贴在额角,“我朋友都看见了,问我是不是跟你结仇结到要互递战书了。” 江阳往后躲了躲,手却快一步扯了扯她那缕乱发,没好气:“谁让你昨天抢我早餐奶?还光明正大地往我书包里塞青椒——你明知我不吃青椒。” “那是你先在我历史笔记上画小乌龟的!”江阮宁瞪他,眼尾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操热的,“再说了,那奶是草莓味的,你一个大男生喝草莓味?” “我乐意喝点小甜水咋了?”江阳梗着脖子,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篮球场上,顾扬正往这边看,手里还转着个篮球,眼神明摆着往江阮宁身上落。他心里窜了点无名火,说话更冲了:“总比某些人,整天当吉祥物被人盯着强。” 江阮宁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只当他又在找茬,伸手就去拧他胳膊:“你说谁吉祥物呢?江阳你找打是不是!” “哎哎疼!”江阳躲开,却故意往她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刚顾扬看你呢,不去跟你的篮球队长打招呼?” “关你屁事!”江阮宁脸莫名有点红,躲开了一点,拧着他胳膊的手松了劲,“我跟他又不熟。” 正说着,陆梓抱着本笔记从楼里出来,看见江阳就停了脚:“江阳,昨天的数学笔记借我对对呗?我有道题没抄全。” 江阳“哦”了一声,手往书包里摸,刚把笔记本抽出来,就听江阮宁“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陆梓你也太惯着他了,应该让他给你主动~送过去~。” 江阳瞥她一眼,把笔记递给陆梓,“别弄皱了。” 陆梓接过去,笑了笑:“谢啦。”转身走了。 江阳趁江阮宁低头踢石子的功夫,从书包里摸出瓶草莓牛奶,往她怀里一塞:“喏,赔你的。” 江阮宁愣了愣,抱着牛奶抬头,他已经背着手往教室走了,背影挺得笔直。 ———————— “江阮宁,刚才隔壁班那个体委拉住我让我把这个给你。”余听枝递给江阮宁一个拼装模型。 “啊,他啊,上次打球球飞了,把我衣服弄脏了,赔礼。”江阮宁用手抠了抠那个包装盒,随手装包里。 “是那个,叫啥来着?”余听枝眉头轻拧。 “唉呀就他们班篮球队队长,顾扬嘛,哦对还挺帅的。”江阮宁咂舌。 “切,什么眼光啊。”突然旁边江阳窜出来,阴阳怪气,“你见过帅哥吗,就他那样也叫帅……” “你赶紧滚蛋,刚才你的小女神陆梓还找你要笔记呢,接着给她呗。”江阮宁一巴掌把江阳拍开,拽着余听枝往前走。 “我草咋就成我女神了,你别乱造谣啊。”江阳追上去。 江阮宁懒得废话,“关我屁事,你离我远点就行。” 余听枝偷偷叹口气,“江阮宁,你们怎么不好好讲话?天天对骂。” “切,我们是死对头,死对头是无法和解的懂不懂……死渣男,破中央空调。”江阮宁愤愤跺脚。 后面迟一步从教室出来的纪屿弦看见江阳略显颓废的站在教室门口,有些诧异的挑挑眉:“哟,我们小少爷碰见什么事了?这状态少见啊。” “别贫了,我真是太惨了。”江阳叹了口气。 “明天小周隔壁班约咱们打球呢,去吗?”纪屿弦撞了一下江阳,后者摇摇头表示没心情。 “……是顾扬他们队哦好像……”纪屿弦超绝不经意随口一说。 江阳猛抬头,随后略微掩饰地清了一下嗓子,“去呗,拉爆他。” 纪屿弦把头转向一边,轻笑。 “走吧,先去上体育课。”纪屿弦拽着江阳胳膊往操场走。 ———— 体育课自由活动,江阳被拉着打了半场篮球,刚下场就看见江阮宁蹲在操场边,正给崴了脚的余听枝揉脚踝。他把手里的矿泉水往地上一放,走过去就踢了踢江阮宁的鞋跟:“喂,手法这么烂,别给人越揉越肿了。” 江阮宁头也不抬:“总比某些人只会站着说风凉话强,有本事你来?” 江阳还真蹲下来,往她旁边一凑,伸手想碰又收回来,梗着脖子道:“我这是怕你把余听枝弄疼了——你上次自己崴脚,不就硬撑着不肯揉,最后肿得跟馒头似的?” “要你管!”江阮宁瞪他,手上的劲却放轻了,转而问余听枝,“疼不疼?不行让纪屿弦来,他上周帮篮球队员揉过,比江阳这半吊子强。” 提到纪屿弦,余听枝往江阳身后瞥了眼,纪屿弦正站在跑道边,手里攥着瓶冰镇汽水,眼神一直落在这边。她摇摇头:“不用,快好了。” 江阳没错过江阮宁那眼,心里那点别扭劲又上来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包创可贴——还是上次江阮宁崴脚,他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草莓图案,一直没送出去。他往江阮宁手里一塞:“给,等下揉完贴脚踝上,别沾灰。” 旁边纪屿弦走过来,把冰水贴在余听枝脚踝上,余听枝轻轻颤了颤,“先敷一下,我去和老师讲一下。”纪屿弦起身,手腕轻轻擦过余听枝的脚踝。 江阮宁捏着那包创可贴,指尖蹭到包装上的草莓印花,愣了愣。帮余听枝抓着那瓶水。 江阳已经站起身,又踢了踢她的鞋跟:“赶紧弄,等下集合了,别让老班逮着你偷懒。” 正说着,顾扬抱着个篮球走过来,停在江阮宁旁边:“江阮宁,等下有空吗?教我投个三分?他们说你投篮准。” 江阳脸“唰”地沉了,刚要开口呛人,江阮宁先摆了摆手:“下次下次,我得陪余听枝回教室。” 江阳一些不爽地挡住顾扬视线,江阮宁扶着余听枝站起来,又回头瞪江阳,“你别杵在这当路障,帮忙扶一下啊!” 江阳凑过去扶余听枝另一边胳膊,故意往顾扬那边瞥了眼。 ———— 回教室一会儿,纪屿弦也跑了回来,轻喘着气,“按说明喷,别沾生水,我先给你演示一下来。”纪屿弦得了许可,轻轻揭起余听枝裤脚,往上喷药,轻轻揉了揉。 余听枝垂眸,轻轻开口:“谢谢你了小团团。”纪屿弦神色一顿,随后若无其事放下裤脚,把药塞余听枝手里,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余听枝。 团团,这小名没人知道。 除非,余听枝想起来了什么。 —————— 下午放学江阮宁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改卷子,临走前扒着余听枝课桌晃了晃:“我晚点找你!”余听枝刚点头,就听见纪屿弦在旁边收拾书包的动静,他把单肩包往肩上一搭,声音平平稳稳:“我家跟你顺路,送你一段。” 余听枝捏着书包带没动,纪屿弦也没催,就靠在桌边等。过了会儿她才低低“嗯”了声,起身时脚踝还发僵,下楼梯时下意识慢了半步,纪屿弦立刻跟上来,走在她靠台阶外侧的一边,在她要晃的时候,悄悄抬胳膊挡一下旁边的扶手。 第二天下午课间,小周在走廊扯着嗓子喊江阳:“打球去!顾扬他们班也在!”江阳把笔往桌上一扔,扯了件外套就往外冲,路过江阮宁座位时,故意撞了下她的椅背:“看好了,别等下惊掉下巴。” 江阮宁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被余听枝拉着站到了操场边。球场上顾扬刚投进个三分,场边女生一阵起哄,江阳接过纪屿弦传的球,眼神扫过顾扬的方向,带着股较劲的狠劲,运球时故意往顾扬跟前撞了下,抬手投篮——球擦着篮筐落进去,他扬着下巴冲顾扬挑了挑眉,那模样欠得不行。 之后江阳像是跟顾扬较上了劲,顾扬运球他就贴上去抢,顾扬要投篮他就跳起来封盖,有次两人撞在一起,顾扬趔趄了下,江阳不屑:“打球哪有不撞的?” 纪屿弦在旁边看得清楚,运球时往江阳那边递了个眼神,指尖悄悄往顾扬左侧偏了偏——那是顾扬防守的盲区。江阳秒懂,接了球就往那边冲,借着纪屿弦挡拆的空档,手腕一翻把球送进了篮筐。 最后一球定输赢时,顾扬跳起来要抢篮板,江阳也跟着往上冲,两人指尖同时碰到球,江阳硬是凭着股蛮力把球拨给了纪屿弦,纪屿弦抬手就投,篮球空心入网。 场边爆了声好,江阮宁攥着的矿泉水瓶差点滑掉,转头就看见余听枝盯着场边——纪屿弦放在休息区的外套口袋掉了张照片,是张拍立得,上面是一个女孩趴在课桌上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梢上。纪屿弦跑过去弯腰捡起来,往口袋里塞时,眼角余光扫到余听枝,嘴角悄悄弯了下。 江阳还在跟顾扬较劲儿,叉着腰站在他对面:“服了没?”顾扬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行,你赢了。”转身往场外走时,看了眼江阮宁的方向,眼神里的笑意淡了点。 江阳这才转头找江阮宁,却见她正瞪他:“你疯了打那么猛?”说着递过来瓶水,瓶身有点凉。江阳接过来,没拧开,先怼了句:“怕什么?赢了就行。” 江阳拧开瓶盖喝了两口,见江阮宁还站在原地没动,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水:“怎么,看我赢了,想夸我两句?” 江阮宁白了他一眼:“夸你?夸你打球跟蛮牛似的?刚才跟顾扬撞那下,我隔着老远都听见骨头响,没断算你运气好。”江阮宁眼神却往他胳膊上瞟了瞟,刚才撞的时候他胳膊肘磕在了篮板下沿,这会儿隐约能看见点红。 江阳心里熨帖,嘴上却不饶人:“懂什么,这叫气势。再说了,我身体好得很,哪像某些人,上次崴个脚哭唧唧的。” “江阳你找打!”江阮宁伸手就去拍他胳膊,拍到一半又轻手轻脚收了力,“别贫了,纪屿弦刚捡起来的那个照片上是谁啊?” 江阳一愣:“什么照片?”他刚才光顾着跟顾扬较劲,哪注意到纪屿弦捡了什么。 “没什么。”江阮宁含糊了句,瞥见纪屿弦正扶着余听枝往这边走,余听枝脚踝还没好利索,走得慢,纪屿弦就半扶半护着,手里还拎着余听枝的书包。她撞了撞江阳胳膊,“你看他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江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纪屿弦正低头跟余听枝说着什么,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倒真有点说不出的默契。 他嗤了声:“能有什么不对劲?他俩不是早都认识,哎呀都兄弟……” 江阮宁看着他俩正想跟江阳说点什么,就见陆梓抱着笔记本跑了过来,停在江阳面前:“江阳,昨天借我的笔记,有个地方我没看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江阳“哦”了一声,接过笔记本,刚要开口,就感觉胳膊被人狠狠拧了一下。他疼得龇牙咧嘴,转头瞪江阮宁:“你干什么?” 江阮宁没理他,只冲陆梓笑了笑:“陆梓同学,江阳脑子刚被球砸了,估计也讲不明白,要不我给你讲?我数学笔记记得可比他清楚。” 陆梓愣了愣,还没说话,江阳就把笔记本往怀里一抱:“谁脑子被砸了?我清楚得很!陆梓,别听她的,我给你讲,保证讲得明明白白。” 江阮宁看着他跟陆梓凑在一起看笔记的样子,转身就往教室走。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江阳把笔记本塞给陆梓抬步追过去。 “有人叫我不行吗?”江阮宁撇嘴。 “谁啊?”江阳看向周围,和一个不速之客对视。 下午的阳光把篮球场晒得暖洋洋的,顾扬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看见江阮宁被江阳气鼓鼓地搡了一把,正转身往看台走,立刻笑着扬了声:“江阮宁!” 他桃花眼弯着,眼尾扫过光时泛着点软乎乎的笑意,一点不像刚输了球的样子。江阮宁停住脚,挑眉看他:“干嘛?” 顾扬拍着球走过来,篮球在他掌心转得溜,明明是利落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透着股温吞劲儿:“刚看你投篮姿势挺标准的,上周我练后撤步总找不准感觉,你教教我呗?” 江阮宁愣了下——谁不知道顾扬是校队主力,后撤步投三分是他的招牌动作。她瞥了眼不远处的江阳,故意拖长了调子:“教你?有什么好处?” “请你喝草莓牛奶?”顾扬笑得更弯了眼,从背包里摸出瓶没拆的,递过去时指尖没碰到她的手,“刚在小卖部看见的,你上次好像喝的这个。” 这话直白得没遮没拦,江阮宁手顿了顿,接过来时耳尖有点热。旁边江阳声音硬邦邦的:“顾扬你脸皮够厚啊,自己会还装不会。” 顾扬也不恼,转头冲他笑:“江阳同学,追人嘛,总得找个由头。当然不能像死对头一样……”他声音压低了一些,只让江阳一个人听见了后半句。 江阳脸嫣然红了,撸袖子就要往前冲,被走过来的纪屿弦伸手拽住了。江阮宁看了顾扬一眼,没把牛奶塞回去,拧开喝了口:“教就教,来吧。” 她站到三分线外,屈肘抬臂,手腕轻轻一压,篮球划着弧线往篮筐去——没进,擦着筐沿掉了下来。她自己都愣了下,刚才被江阳气的,手劲没控制好。 顾扬没笑,捡了球递回来,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帮她调整了下姿势:“肘部再抬高一点,对,别用手臂甩,靠手腕发力。”他声音放得轻,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再试试?” 江阳在旁边看得牙痒痒,又被纪屿弦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扬站在江阮宁身后,虚虚扶着她的胳膊纠正动作,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竟真有点像模像样的教学画面。 “喂!”江阳忍不住喊,“顾扬你教个球不用贴那么近吧?” 顾扬转头冲他摆了摆手,桃花眼里笑意更深:,转头又对江阮宁弯眼,“再投一个?这次肯定进。” 江阮宁被他看得不自在,挣开他的手自己投了个——空心入网。她得意地瞥了眼江阳,却见顾扬正看着她笑,眼神亮堂堂的,一点没藏着“我就是故意的”那点心思。 她心里跳了跳,“教完了!”,说完转身就往教室跑,跑过江阳身边时,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江阳疼得嘶了声,却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没那么气了。顾扬在后面笑着喊:“明天还来教我啊江阮宁!” 江阳立刻回头瞪他:“教什么教!她没空!” 顾扬挑了挑眉,没跟他争,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对着篮筐投了个漂亮的后撤步三分——空心入网。他拍了拍手,慢悠悠地往场外走,留下江阳在原地气得跳脚。 [坏笑]新人物出现喽,温柔学长类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余听枝,前几天那个广播寻呼系统出问题了,一会儿让你搭档放个音乐,你出去听一下声音怎么样。” 学校大讲堂,广播站调控台旁边低头调音的余听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老师。” 余听枝顺手拿起了一会儿要播的稿子,慢慢往外走。 —————— 这边江阳和纪屿弦抱着篮球从操场开始溜达,突然窜出来个学生,抱着一沓资料匆匆忙忙地路过。 “借过……哎部长,你这是刚打完篮球?” 纪屿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抱的东西上。 “啊这个…我去播音社送个资料,他们好像是加急要用……不说了我先……” 纪屿弦突然抓住他,“……播音社?” “啊对啊,挺急的先走了哈,拜…” 纪屿弦一把抽出来资料,大跨步往大讲堂走,只留下一阵微风和一句:“不用我去吧。” 那个送资料的同学懵在原地,回头看看江阳。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咋了。”后者对他耸耸肩。 —————— 这边余听枝在往外面走,口袋里的校讯通突然响了起来。 下意识皱眉,拿出来看清名称“余洲寻”三个字,表情缓和了一瞬,随手接了电话。 “哥?” 余听枝拿着稿子的左手垂了下去。 “小枝?我过两天放个大假,上次和你讲的那个英语文章你读了吗?” 余听枝思索了一会儿,“啊在读了,感觉有点不懂。” “没事你先看着,到了高三就比较轻松了,还有上次那个化学不是说不要会吗,我回去和你说…” “行,你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余洲寻停顿了片刻,“可以,你是不是还要广播,那先挂了。” “好,拜拜。” 她没去按灭屏幕,只是睫毛忽闪了两下,便缓缓垂下眼。 额前的碎发垂落,恰好遮住半张脸。 按照上辈子的剧情,余听枝的堂哥休学之后成绩不理想,明年会复读。 原因太多,余听枝也不太了解,好像和一个女孩有关系。 不知不觉余听枝走出了大讲堂,看了一下表17:33,还有两分钟开始寻呼放音乐。 刚才那个同学还问她放什么歌,她说都行,最后好像定的是一首薛之谦的什么,没记住。 余听枝读了一遍稿子,感觉有点兴致缺缺。 大讲堂外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余听枝最后低头还没看清时间,《暧昧》的前奏就砸了过来。 不是缠绵的歌词,是鼓点。 一下,又一下,像敲在绷紧的神经上,力道又沉又准。 她原本是要测音量的,此刻却忽然僵住。身后羽毛球拍抽击球的脆响、结伴去食堂的女生笑着讨论糖醋排骨的声音、远处篮球场“哐当”一声砸在篮板上的闷响……那些鲜活的、嘈杂的、属于这个午后的声音,竟随着鼓点起落,一点点淡下去,像被按了静音键。 世界骤然空旷。 只剩下那排鼓点在空气里震荡,还有自己胸腔里的动静——心跳不知何时变得和鼓点同频,咚,咚,咚,重得像要撞碎肋骨。 余听枝愣住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上一世某个同样窒息的黄昏,她站在天台边缘,风灌进耳朵时,全世界也只剩下这样的心跳声。绝望像潮水漫上来,她盯着地面被晒得扭曲的光影,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余听枝?” 有人在叫她。声音穿过那层厚厚的、隔绝了一切的屏障,带着点微哑的质感,像羽毛轻轻扫过神经。 余听枝猛地抬眼。 不远处的阶梯下,纪屿弦站在那里。白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还沾着点草屑,手里捏着瓶冰汽水,瓶盖没拧严,正往下滴着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他大概是刚从球场过来,额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看见她望过来,脚步顿住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鼓点恰好停了。 空气里只剩下汽水水珠滴落的轻响,和她越发清晰的心跳。 他眼里有她。有她骤然失焦的瞳孔,有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有她藏在碎发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而他自己大概没察觉,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紧张,有担忧,还有点被撞破的、藏得极深的在意,像沉在水底的星子,终于被捞了上来。 余听枝的心脏像是被那声呼唤攥住了,猛地收缩。 原来是他。 这个在她两次短暂的、灰暗的人生里,始终沉默地站在远处的人。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她望着他,忽然觉得眼眶发酸,那些被鼓点敲醒的、关于绝望和窒息的记忆,竟在看到他眼睛的这一刻,奇异地滞涩了一瞬。 像一场早就写好的剧本,在某个被鼓点敲碎的瞬间,终于让错过的人,重新对上了视线。 周遭的喧闹顺着风飘过来时,余听枝正靠在大讲堂的廊柱上发呆。手里捏着的广播站稿件被指尖攥出了褶皱,《暧昧》的余韵好像还缠在耳边,连带着心跳都比平时沉几分。 “余听枝。” 又是这个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些,带着点刻意放轻的小心翼翼。 她抬眼,看见纪屿弦站在两步外,手里拿着几张折得整齐的纸。阳光落在他发梢,晕出层浅金,刚才沾在小臂上的草屑已经没了,只剩汽水的凉意还残留在指尖似的,让他递纸的动作显得有点拘谨。 “这是……急用的播音稿。”他声音低了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半秒就移开,落在她攥着稿子的手上,“顺路捎过来。” 余听枝没接。她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上面还留着点浅浅的红痕,像是握笔太久磨出来的。上一世她好像也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在某个同样闷热的天气,只是那时她满心都是别的事,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嗯。”她终于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伸手去接的瞬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 很轻的一下触碰,像电流窜过。纪屿弦猛地缩回手,耳尖比刚才说话时红得更厉害,连带着说话都磕巴了点:“那、那我先走了。” 纪屿弦的脚步还没走远,余听枝攥着那几张稿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些被鼓点敲松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联系这辈子的记忆,终于串成了一根明了深刻的线条—— 上辈子被堵在厕所时突然响起的教导主任脚步声,微信里莫名收到的风景照片,每次情绪崩溃时口袋里总会摸到的水果糖,被撕烂的作业本第二天总会出现一份字迹工整的抄本,还有那个雨夜,她高烧站在天台上,没看清拽她下来的那个身影…… 所有模糊的、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人。 为什么? 余听枝张了张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在我一次次想彻底沉下去的时候,总要伸手把我捞起来? 这些话堵在喉咙口,像团浸了水的棉花,重得吐不出。她看着纪屿弦停住的背影,看着他慢慢转过身,眼里的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 他大概没听清,又或许是不敢相信她会主动开口问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什么?” 风从廊下钻过,吹得余听枝的刘海乱了。她看见他眼底的担忧又浮了上来,像怕她说出什么让人难过的话。 那些积攒了两辈子的疑问,那些藏在悲观底色下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期盼,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说什么呢?说她记得上一世所有的狼狈和绝望?说她知道他做了多少事?说她其实早就该察觉,却因为自己的阴郁和封闭,一次次错过了? 太沉重了。 余听枝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把那些翻涌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她松开攥紧的稿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麻。 “没什么。”她轻轻说,声音低得像叹息,“稿子……我收到了。” 纪屿弦站在原地,看着她忽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周遭的喧闹又漫了过来,把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冲得七零八落。 纪屿弦走后,余听枝只是沉默地看着刚拿到手的稿件。 从中间抽出了一页批注,和上辈子每次收到的稿件一模一样。 她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学生会送稿件要送批注和那么多注意点,之前以为是老师在指导,现在她知道是谁做的了。 不意外地,余听枝感到一种果然如此和一些不知其名的情绪。 纸页上的字迹清隽有力,“广播站员高二三班余听枝同学收。” 她指尖拂过那些小字,忽然觉得刚才那通敲在心上的鼓点,好像又轻轻响了一声。 咚。 很轻,却很清晰。 第20章 第二十章 晨风吹进教室时,余听枝正坐在靠窗的课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 最近几天班里闹哄哄的,都在筹备元旦晚会的事。 相比之下,余听枝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去年这会儿,江泽搞事情当着班里人的面给余听枝唱了首情歌。 尴尬的要死,令人不适。 余听枝不喜欢被大家当成乐子,尤其是自己不想当的绯闻乐子。 余听枝垂眸,想到自己前几天答应的邀约,起身。 “哎?听枝,来排练吗?”江阮宁看到余听枝走过来有点小惊喜,“快来,咱们姐妹花联手,必定燃爆全场。” 余听枝抿唇,“好啊。” 两人准备往外走,被一个女生拦下,“你们要跳舞吗,我们一起吧。” 江阮宁下意识皱眉,刚要开口。 “没兴趣。”余听枝冷淡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说完之后余听枝拉着江阮宁的手腕,侧身走过。 “余听枝,你怎么知道我要拒绝她。整天讲她的八百个前男友,以为全世界都爱她吗?神经病。”江阮宁反手拉住余听枝的手腕,转到她面前。 “呵呵,还不是有很多和她搞暧昧。” “那不都傻逼吗?” “确实,不过话说有几个还没觉醒呢。” 江阮宁有些疑惑,余听枝没再开口。 上辈子江泽报复自己的拒绝,高三一整年和这个女生在一起搞暧昧,背后辱骂她,当面恶心的事也没少干。最后还反目成仇了。 想到这里余听枝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走吧,咱们来练吧。”说着就把江阮宁拽向一旁空阔的场地。 ——— 教室后排的气球被踩得砰砰响,彩带垂在黑板顶上晃悠,余听枝踩着华尔兹节拍转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起步,昏暗的灯光里,挽着江阮宁款款前行。 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欣赏着这一幕的美好。 余光掠过后排——纪屿弦的校服袖口沾着片没摘干净的气球碎,视线像钉在她鞋尖的亮片上,自她上台起就没挪过半分。 旋律渐缓,骤然切到爵士,灯光大亮,学生欢呼。 余听枝和江阮宁伴着激昂的乐曲跳打歌舞,每一个造型都能赢得大家的欢呼,余听枝侧头一个Rolling,发梢扫过耳尖。 又是一阵欢呼。 心跳声盖过嘈杂,余听枝深吸一口气。 游刃有余地完成每一个部分,直到最后一刻。 鞠躬时掌声裹着薯片袋的哗啦声漫上来,余听枝谢幕后,给主持打了个手势,直接走出了后门。 走廊窗户漏进冷月光,她顺着墙根绕到角落的天台上,枝桠剪碎的月色落在肩头,像上辈子没穿上的那件银色舞裙。 脚步声停在三步外,余听枝指尖蹭过冰凉的树干,没回头就听见纪屿弦的声音,裹着点傍晚的寒气:“余听枝。” 她转过身,见他校服拉链拉到一半,耳尖很红,指节泛白:“不开心吗?” 余听枝胳膊抬到面前的台子上靠着,目光飘向月亮,“教室太闷。” 纪屿弦没说多余的话,却像是抓住了什么,不肯收回目光。 她往后退半步,扯出个浅淡的笑:“之前的事,谢谢你。” 纪屿弦没动,影子被拉得很长。 “为什么不开心?” 余听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江南写的那部小说《龙族》,主角也是和他一样大的高中生,但是却有自己独特的少年时光。 她也曾幻想过,在每一个落魄的深夜,在每一个难言的挫败之后,能有那么一艘飞船,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对她说“别玩了,还有一个世界等你拯救呢。” 大概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难以言说的梦想,但终究随着岁月消逝,淡化。 最后提起,也是一句自嘲:“当时太年轻,心比天高。” 余听枝起初不明白,但现在又回到高中—— ——上辈子没敢细想的、想不清楚的事情都开始冒头。 余听枝是一个很悲观,很擅长伪装的人。 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很开心,很洒脱。 事实上,这也不过是自卑者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但是纪屿弦总是很敏锐的感受到她的每一份情绪。 无论是开心,难过,还是颓废落败。 这种被精准拆穿的感觉像是刺穿了心脏,酸涩干蔓延。 感到不安,不确定性。 不该这样。 想明白后,余听枝像是卸下了很多年沉重的面具,向着纪屿弦迈了一步,脸上表情依旧淡薄。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展露情绪,也不是每一份情绪都需要搞明白它的根源。” 余听枝的手轻轻擦过衣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 她不是想再让别人救赎的。 她不是想再重新思考活着的理由的。 这不是她的初心。 要逃离。 离开这里。 离开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漩涡中。 余听枝后退了半步,对上纪屿弦复杂的目光,在他开口前打断。 “纪屿弦,别再干涉我的事了。”避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转身,“抱歉。” 寂静的天地里,大雪毫无征兆地飘落。 呼吸逐渐急促,余听枝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后往大雪深处走去。 高三那年,余听枝盼了很久,但没见到下雪。 现在见到了,还是一如记忆里的那片安和之地一般。 宁静,惨淡,美好。 ———— 另一头教室里在闹哄哄地进行击鼓传花,球落到江阳面前。 “好了好了,老规则做俯卧撑,问面前的人帅不帅,必须听到帅才能结束。” 又是一阵唏嘘。 “从哪开始呢,抽签吧。”主持人给江阳递上抽签盒。 “第二排左边数第三个。” 大家默默扫视,目光聚焦江阮宁身上,后者正在刷某音,看美女看得不亦乐乎。 感受到目光之后抬头,对上江阳一言难尽的表情,转头问隔壁桌发生了啥。 “我操来来来,有这好事。”江阮宁兴奋起来,给江阳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个,两个......十个”,江阳起身问江阮宁自己帅不帅。 “当然........不帅啊。” 众人开始大笑,喊着闹着让他接着做。 江阳有些憋屈,用嘴型说“你这是公报私仇。” 江阮宁勾了勾唇,得瑟地看着他又俯身开始新的一轮俯卧撑。 来回折腾了几遍,双方像是在较劲,汗珠滑落,江阳没起身,接着问“帅不帅。” 准备接着继续,江阮宁也准备接着玩,余光到窗外,话头止住,说了句“帅。” 众人都愣了一下,江阳抬头,目光不解。 江阮宁起身,往教室外面走,江阳拍了拍胳膊往座位上走,这个视角刚好看到后门口的顾扬。 江阮宁看到外面下雪,想到之前余听枝说她要在下雪之后干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心里有点不安。 出来巡视了一周,没找到人影,却对上了顾某人笑眯眯的桃花眼。 “江同学,这是要去看雪吗?” 江阮宁有些着急,摇了摇头就往右边侧身过去。 “你是要找余听枝吗?”他不咸不淡的开口。 脚步停滞,“刚才我见纪屿弦去找他了。” 说完补充道:“很明显不是吗,你什么都知道。我的目的你也知道。” “你姐姐的事,我帮不了,也没兴趣帮。”江阮宁皱眉,但是没再着急去找人了。 顾扬离得近了些,轻轻微笑,但眼睛没什么光彩。 “别道德感这么重吗,他只是我邻居家的姐姐。又不违背伦理,帮帮我喽。” “假装演一下,不然她总把我往外推。” 江阮宁有些不耐,“为什么是我?” 顾扬的神情罕见的出现了落寞,“她知道我喜欢她,却觉得我算是她看大的弟弟。” “你们认识,在我找你之前,她准备给咱们牵红线.......我想让给她看明白自己的心,江同学,麻烦你了。” 江阮宁一时无话,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要我怎么做?” 作者最近有点忙,会努力更新的。[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元旦过后,天气又开始转冷。冰封的季节,总显得有一些萧瑟和无情。 余听枝坐在座位上发呆,前几天班级又调整了位置,现在周围人都不怎么熟。 不太想讲话。 余听枝低头用手指轻轻擦拭一个礼物盒,里面装着一条手链,是上次元旦前纪屿弦塞给她的,说是元旦礼物挑了很久必须收下。 本来想还回去,但每次看到那双对她带着淡淡笑意的桃花眼总不知道怎么面对,更何况上次和他摊牌了。 “哎-”余听枝有些头疼的用一只手撑着头。 “枝枝,在这看什么呢?”江阮宁探头。 余听枝抬头,冲着江阮宁叹了口气。 “这个手链蛮漂亮的哎,在哪买的,怎么不带上?” 说着直接拿起来,轻而易举的就拽过来余听枝的左手手腕,往上一套。 一串淡粉色的珠子在阳光下反着光,有一些银质的挂坠荡来荡去,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余听枝下意识用手抚摸了一下手腕。 “看着多好看,带着呗。哦对我靠,数学作业给我用用。速度速度速度!!!”江阮宁开始扣头。 “怎么不借你的前同桌的了?”余听枝缓过神,开始调侃。 “哎呀滚滚滚,快快快要死了马上就要上课了,我抄完一会儿还给你。” 在一顿拍余听枝肩膀之后,江阮宁拿着数学作业心满意足的走了。 余听枝摇了摇头,低头笑了笑。 但看到那串手链时,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里,咱们下节课是体育,体委带下去整队,课代表来一趟……” 台上班主任在絮絮叨叨安排事项,班里的人都昏昏欲睡,纪屿弦坐在后排,目光浅浅的落在前排坐在窗边的余听枝身上。 “哎,兄弟,下去打球吗?” 江阳看他说话,纪屿弦没啥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凑过去大叫一声,后者收回目光,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准备起来给江阳一拳,后者往旁边一蹦躲开了,好死不死踩到了江阮宁的脚。 “我靠,江阳你傻逼吧!?”江阮宁跳起来狠狠抽了一下江阳。 “哎我靠,你tm下手真够狠的,我靠疼死我了。”江阳认栽,道歉,换来了江阮宁一个大白眼。 听到动静,余听枝回头,看到江阮宁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察觉到了旁边的目光。 往旁边看了眼,猝不及防和纪屿弦对视上了,后者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下意识想笑一下打招呼,但又想到什么收回了笑意。 余听枝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三步上篮,篮球狠狠地被扣到篮筐,赢了。 纪屿弦随意擦了擦汗,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可以啊兄弟”,江阳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就是你怎么像吃了炸药一样,最近你们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余听枝一天也不怎么讲话,这哥们也不说话。江阮宁也是莫名其妙的疏远他。 江阳摸摸脑袋,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几个都怎么了。 “你们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纪屿弦没说话,目光深深沉沉的盯着他,嘴角撇了一下,“没啥。” “装装装,接着装,还没啥~一看就有事。”江阳有亿点无语。 “说话啊,惹生气了,你们元旦的时候怎么了?从那之后就怪怪的。” 这边人是沉默无比,那边人是急的抓耳挠腮。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纪屿弦把矿泉水瓶放旁边,随手拿起外套。 “那就两时一会儿说啊,都哑巴吗?” “说啊说啊说啊……”江阳看他要走又跟上问个不停。 纪屿弦突然停下了脚步,“江阳,你要是闲的不行,就想想怎么能把江阮宁追回来。” 点到为止,后半句没有说。 江阳打球都没红温的脸颊现在一秒红起来了,支支吾吾说他管这些干啥,不要乱说话,但也没再提别的事。 快走到教室了,又把人拉住,“纪屿弦你别胡说,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我,我没喜欢她。” “哦。” “……” 姜糖偶尔会碰到余听枝,会拉着她说自己班上的事,说他的班主任老师什么的,余听枝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的听着。 这次也一样。 “我和你说我们那个物理老师真的是无语死了,天天都要把课教成文科了。” 余听枝摸摸姜糖的脑袋,安慰两句。 冰凉的手链触碰到了姜糖的额头,她把余听枝手腕拉下来。 “这个是你朋友送你的吗?” 余听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一个……朋友送的” “很重要的朋友吗?” 姜糖追问,她见过纪屿弦,很瘦很高,面容俊朗,看上去不好接近。当时他拿着一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粉色礼品袋,隐隐约约看出来里面是一个手链,和余听枝手上这个很像。 余听枝沉默,很久没讲话。 上课铃声响起,余听枝说先回去上课了。 姜糖轻轻放下抓着她的手,没动弹。 余听枝脸上带了几丝笑意,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糖果塞给姜糖。 “好啦回去上课呗,你觉得好看下次生日我送你个更好看的手链。” 说完看见旁边老张的身影,余听枝急匆匆开始往班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