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殇:少帅的罪与罚》 第1章 第一卷:重生即地狱 第1章:地狱重逢 第1章:地狱重逢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灵魂仿佛被碾碎后,又强行塞进了一具早已腐朽的躯壳。 我在一声压抑的惊喘中猛地睁开眼,冷汗浸湿了后背冰凉丝滑的衣料。眼前不是无边地狱,也不是医院惨白的墙,而是一片几乎要灼伤我双眼的红——大红的鸳鸯喜被,帐幔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还有桌上那对燃烧正旺、噼啪作响的龙凤喜烛。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和甜腻的檀香。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瞬。 这里是……北地少帅府的新房?我和傅砚辞的新婚之夜? 我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赤金色、绣着繁复花纹的旗袍嫁衣。指尖触及冰凉的丝绸,那真实无比的触感,让我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不是梦。 我明明记得,那辆失控的汽车,傅砚辞最后看向我时那双冰冷又复杂的眼睛,还有身体被撞飞时,骨头碎裂的剧痛……一切都那么清晰。我死了,死在我和傅砚辞结婚的第三年,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里。 可现在……我竟回到了三年前,这个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前世的种种,如同鬼魅般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婚后他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他身边络绎不绝的女人,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拳脚,还有他看着我时,那永远带着轻蔑和厌恶的眼神……最后,是那场要了我性命的“意外”。 傅砚辞……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也是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魔鬼。 逃! 必须立刻逃离这里!趁一切还来得及,趁悲剧尚未完全重演!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瞬间烧光了我最初的恐惧。我赤着脚,踉跄地奔到紧闭的雕花木窗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推。窗户却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外面被锁死了。 绝望如同潮水,灭顶而来。 “吱呀——” 就在这时,新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门口,傅砚辞一身挺括的墨绿色军装,肩章在烛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他身形高大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他似乎饮了酒,眼角带着一丝薄红,俊美却冷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我好像……看到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眸中,似乎掠过一抹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绝不是我以为的、他此刻该有的纯粹冷漠和厌恶,倒像是……一种极度震惊之下,混杂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狂喜?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了,快得仿佛只是烛光晃动下,我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随即,他的眼神便恢复了惯有的、我无比熟悉的冰冷和审视,甚至比记忆中的前世,更添了几分幽暗和深沉。他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酒后的微醺,却冰冷刺骨:“傅太太,这新婚之夜,你是打算跳窗寻死,还是……迫不及待想去私会情郎?” 这声“傅太太”,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强烈的恨意和求生欲交织,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少帅说笑了,只是有些闷,想透透气。” 他迈步走了进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我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手指很凉,像冰冷的玉石。 “透气?”他的目光在我脸上细细巡梭,从我苍白的嘴唇,到我微微颤动的睫毛,最后定格在我强作镇定却依旧泄露出惊惧的眼底。他低笑一声,气息带着酒意喷在我的额发上,“还是说,人在这里,心却早就飞到了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齐锦身边?”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知道齐锦!和前世一样,他一开始就用齐锦来拿捏我、羞辱我! 一股悲愤和逆反心理油然而生。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讥诮:“少帅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我这心里有谁,对您来说,重要吗?” 他眼底的墨色骤然加深,扣在我下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带来清晰的痛感。我屏住呼吸,以为他会像前世那样勃然大怒。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就在我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令人厌弃的东西。 “不重要。”他转过身,走向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他的背影对着我,声音听不出情绪,“既然进了我傅家的门,以前那些不相干的人,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今晚我睡书房。”他放下茶杯,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记住你的身份,安分守己。否则……” 未尽的话语里,是**裸的威胁。 房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刚才短暂的较量,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傅砚辞的表现,看似和前世一样冷漠、霸道、充满控制欲。他用齐锦警告我,将我软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是那个瞬间的眼神吗?还是他最后竟然选择了去书房? 我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驱散。 错觉!一定是重活一世产生的错觉!傅砚辞怎么可能会变?他骨子里就是那样一个冷酷、残忍、以折磨我为乐的人!他的本质,在前世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能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逃离,是唯一的路。 窗外,夜空中突然炸响一记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布置得喜庆却冰冷的新房,也照亮了我苍白却无比坚定的脸。 傅砚辞,这一世,我苏念卿,绝不会再任你摆布,重蹈覆辙! 第2章 第2章:回门枷锁 新房的门被落锁的声音,像是一锤定音,将我最后一丝侥幸也砸得粉碎。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直到双腿麻木,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 丫鬟们敲门进来伺候梳洗时,个个低眉顺眼,不敢与我对视。我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她们摆布,换上回门要穿的绛紫色缠枝莲纹旗袍。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因为彻夜未眠和心死的决绝,而显得异常明亮。 傅砚辞出现时,已是一身戎装,冷硬挺括,看不出丝毫宿醉的痕迹。他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惯有的、令人窒息的冷漠。 “走吧。”他言简意赅,转身先行。 汽车在北平清晨的薄雾中穿行。我紧靠着车窗,尽可能离他远些。车内空间狭小,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雪茄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袭着我的感官,让我胃里一阵翻涌。他始终闭目养神,仿佛身边的我不过是一件行李。 然而,就在汽车一次轻微的颠簸时,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那边倾斜了一下。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原本随意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扶住我,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我手臂时,又硬生生地停住,转而重重地落回原处,握成了拳。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他。他依旧闭着眼,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又是这种转瞬即逝的异常……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错觉,一定是错觉。他不过是厌恶我的触碰罢了。 苏府门口,父亲、母亲和兄长早已率领一众仆役等候多时。见到傅砚辞,父亲脸上堆起的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谄媚和惶恐。 “少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 傅砚辞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的手臂却无比自然地揽上了我的腰,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半强制性地带向了屋内。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滚烫的温度,烙得我皮肤生疼。 席间,他表现得无可挑剔,甚至主动为我布菜,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念卿,多吃些。” 在父母兄长看来,这是少帅对女儿的宠爱,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甚至得意的笑容。 只有我能感受到,桌下,他的军靴鞋尖,正不轻不重地挨着我的绣花鞋,那是一个无声的、充满占有意味的禁锢。 宴席过半,我寻了个空隙,低声对身旁的母亲说:“妈,我有些头晕,想去您房里歇会儿,有些体己话想跟您说。” 母亲脸上掠过一丝担忧,刚想点头,傅砚辞的声音便淡淡响起,不高,却足以让整个餐桌安静下来。 “岳母,念卿身子弱,怕是累了。有什么体己话,日后再说也不迟。”他放下筷子,目光转向我,看似温和,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警告,“对吧,念卿?”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兄长紧张地攥紧了酒杯,父亲额角渗出了细汗。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连这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他用苏家的安危,在我四周筑起了无形的墙。 回程的路上,压抑得令人窒息。眼看帅府将至,傅砚辞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听说,齐家的大公子齐锦,前几日从英吉利回来了?”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试探,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漠。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是在用齐锦警告我,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甚至齐锦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少帅的消息……真灵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不是我的消息灵通,”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是你那位好大哥,似乎和齐家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念卿,你说,我要不要请这位学成归国的齐公子,来帅府喝杯茶?”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不仅用齐锦威胁我,更用兄长的前途,甚至安危,给我划下了一道我永远无法逾越的雷池。 汽车驶入帅府,他率先下车,并未回头等我。我听着他沉声吩咐副官:“看好少夫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 看着他那冷漠决绝的背影,我知道,回门不是解脱,而是另一重更精致的牢笼的开始。娘家的路,被他亲手堵死了。而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3章 第3章:裂痕初现 回门之后,我被彻底困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日子变成了一种钝痛般的重复,每一天都在无声地提醒我,我的挣扎是何其徒劳。 帅府很大,亭台楼阁,戒备森严。我能活动的范围,却仅限于主楼和我居住的那个小院。傅砚辞派来的两个婆子,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监视。她们的眼神恭敬却空洞,仿佛我只是这府里一件会喘气的摆设。 傅砚辞似乎很忙,常常几天不见人影。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不用面对他,我至少能喘口气,不必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去应对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和刻骨的冷漠。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在一个阳光还算不错的午后,被轻易地打破了。 我正在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下晒太阳,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就听见一阵高跟鞋敲击青石板路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张扬的活力。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时新洋装、卷发红唇的年轻女人,正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她身边跟着的,是傅砚辞的贴身副官。那女人看见我,脚步未停,脸上堆起一个过分热情的笑容。 “这位就是少夫人吧?”她走到我面前,目光毫不避讳地在我身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挑剔,“我是柳曼丽,少帅新聘的秘书,负责一些外交文件和行程安排。”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这种女人,前世我见得多了。傅砚辞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她们或明或暗地挑衅,不过是想看我失态,看我这个不得宠的正室夫人如何颜面扫地。 柳曼丽见我不接话,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手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动作娴熟。 “少帅这两天为了江北的军务,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她吐出一口烟圈,状似无意地说,“昨晚在书房熬到后半夜,还是我给他煮了咖啡送进去。唉,劝他休息也不听,真是让人操心。”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这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把戏又开始了。前世,他就是用这种方式,一次次地羞辱我,践踏我的尊严。 我攥紧了袖口,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柳秘书费心了。少帅的公务,自然要紧。” 柳曼丽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少夫人真是大度。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在外头打拼,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不行。有些事啊,少夫人不便做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得多分担些。”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刺向我。我几乎能想象出,前世那些夜晚,傅砚辞是如何在书房里,和这样的女人“分担”公务。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傅砚辞回来了。他穿着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在看到柳曼丽时,那疲惫似乎散了些许。 “曼丽,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甚至带着一点对得力下属的随意。 柳曼丽立刻站起身,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少帅,您回来了。我正跟少夫人汇报一下您近期的行程安排呢。” 傅砚辞的目光这才落在我身上,依旧是冷的,像结了冰的湖面。“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对柳曼丽说,“那份和英国人签的合同细则,你再去我书房核对一遍,晚上要用。” “是,少帅。”柳曼丽应得干脆,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并肩往书房走去,柳曼丽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跟傅砚辞低声说着什么,傅砚辞偶尔点一下头。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看上去……竟有几分碍眼的和谐。 我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寒。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果然,那天晚上,傅砚辞没有回主卧。夜深人静时,我甚至能隐约听到从书房方向传来的、女人娇媚的笑声和留声机里缠绵的西洋歌曲。 我躺在冰冷空旷的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心脏的位置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不是心痛,是心死。是那种明知前方是深渊,却不得不一步步走进去的绝望。 第二天傍晚,傅砚辞竟然回来了,还留在主楼用了晚膳。饭桌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他吃得很快,几乎不抬头。 吃到一半,他忽然放下筷子,像是随口提起:“过两天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陪我出席。” 我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前世,他从不带我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嫌我上不得台面。 “我有些不舒服,怕是……”我试图拒绝。 “必须去。”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你是傅家的少夫人,这是你的本分。到时候,曼丽也会去,她会帮你打点。” 柳曼丽……他居然要我和那个柳曼丽一同出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冲上头顶。我放下汤匙,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少帅既然有柳秘书这样能干的‘下属’打点一切,又何必要我去碍眼?” 傅砚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凝聚起风暴:“苏念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只觉得心底一片荒凉,“只是觉得,少帅既然已经找到了更‘知冷知热’、更‘能分担’的人,何必还要勉强我这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在人前,徒增笑柄?” “不合时宜?”傅砚辞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阴鸷得可怕,“苏念卿,别忘了你的身份!我让你去,是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面?”我也站了起来,积压了两世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傅砚辞,你给我的,除了羞辱和难堪,还有什么?你的脸面,我要不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我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脸颊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的味道。 我捂着脸,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打我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眼神里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惊慌的情绪闪过? 但下一秒,那情绪就被更深的暴戾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苏念卿,”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记住这一巴掌。再敢挑战我的耐心,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整个空旷的饭厅里回荡,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脸颊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却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巴掌,打碎了我对他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傅砚辞,他还是那个傅砚辞。冷酷,残忍,以践踏我的尊严为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仿佛是……害怕? 不,一定是错觉。是疼痛产生的错觉。 我擦干眼泪,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脸颊依旧滚烫刺痛,但我的心,却比这府里最冷的石头还要硬。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尽快想办法,逃离这个地狱。 第4章 第4章:首次对抗 指尖抚过冰凉的窗棂,我望着庭院中那棵开始抽芽的海棠树,心中计算着时日。重生回来已半月有余,每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同金丝雀般被圈养。傅砚辞依旧忙碌,偶尔现身,也总是带着一身冷冽和若有似无的、属于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前世的记忆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 我必须离开这里。趁着他似乎被什么紧急军务缠身,帅府守卫略有松懈的当口。 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无数遍。我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对看守我的婆子也尽量温和,甚至将母亲偷偷塞给我的一对翡翠耳坠送给了负责采买的张妈,只求她行个方便,在下次出府时,替我带一封口信给城西济世堂的齐老先生——齐锦的父亲。我不求齐锦能为我做什么,只希望齐伯伯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在我逃出帅府后,暂时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少夫人,今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杏仁酪。”丫鬟小芸端着一碗甜羹进来,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我心中冷笑,又是这套路。前世,傅砚辞便是用这种看似体贴的方式,在我的饮食中加了令人四肢无力的药物,让我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我接过碗,假意尝了一口,便借口没有胃口,让她端了下去。 夜深人静,我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小芸那套半旧的靛蓝布衫,将长发简单绾成丫鬟髻。月光透过窗纸,映出我苍白却决绝的脸。听着外面巡夜卫兵规律的脚步声间隙,我深吸一口气,撬开了那扇我以为早已摸透锁舌的后窗。 冷风瞬间灌入,我打了个寒颤,却不敢迟疑,敏捷地翻出窗外,沿着早已勘察好的、靠近围墙的那排矮树丛阴影,快速移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出来。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但自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眼看那扇通往府外的小侧门近在咫尺,门上那把看似沉重的铜锁,我早已用偷藏的蜡油反复涂抹过锁芯。只要穿过这道门…… “这么晚了,傅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自身后响起。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浑身僵直,血液倒流,缓缓转过身。 傅砚辞就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一身戎装未换,仿佛专程在此等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清冷的月色下,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愤怒,那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慌? 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下一秒,他的眼神便恢复了惯有的、足以将人冻伤的冰冷与阴鸷。 “我……我出来透透气。”我的声音干涩,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透气?”他一步步走近,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他扫过我身上的丫鬟衣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穿着下人的衣服,跑到后门来透气?苏念卿,你当我傅砚辞是什么?”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疼痛让我瞬间冒出了冷汗。 “是!我是要离开!”绝望之下,我反而生出一股勇气,仰头瞪着他,“傅砚辞,放我走!我们这样互相折磨,有什么意思?” “放你走?”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的风暴骤然凝聚,猛地将我拉近,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血腥气,“去找齐锦吗?你做梦!既然嫁给了我,生是我傅砚辞的人,死是我傅砚辞的鬼!这辈子,你都别想逃!” 他打横将我抱起,不顾我的挣扎踢打,径直走向主楼。一路上,所有的侍卫仆役都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我被重重地摔在卧室的床上,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以为会迎来一顿毒打,就像前世那样。我甚至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 然而,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变幻不定,最终,所有的暴戾化为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冷寂。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半步不得踏出这栋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加派人手看守。苏念卿,这是你自找的。” 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羞辱的话。只是用一种更彻底、更绝望的方式,将我囚禁。为什么?他为何这次忍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恐慌,又是什么? 第5章 番外一:他的视角:出逃 “少帅,后门有动静。她……出来了。” 副官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却在我心中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 她果然来了。 那个我既恐惧又隐秘期盼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一直都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必然涌动着试图逃离我的暗流。当她开始对下人露出温和笑容,当她将岳母给的那对翡翠耳坠赏给采买婆子时,我就知道,她在织网,一张试图挣脱我的网。 于是,我顺水推舟。我故意让她听到军务繁忙、即将离城的消息,我刻意调整守卫,营造出松懈的假象。我像一个最残忍的猎手,为自己心爱的、却一心想飞的鸟儿,布下了一个她必然会踏入的陷阱。 我在赌。我赌她对自由的渴望,能否战胜对我的恐惧。我既怕她不来,那意味着她已心死,对我再无波澜,这比恨我更让我绝望;我又怕她真来,那将**裸地证明,我傅砚辞在她心中,是如此不堪,值得她冒险也要逃离。 而当赌局揭晓的这一刻——她真的选择踏上那条逃离我的路时,滔天的怒火瞬间焚毁了我所有的理智!她竟然真的敢!为了离开我,她不惜放下少夫人的身份,扮作低贱的丫鬟,在深更半夜,像贼一样撬窗而逃! 背叛感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着我的心脏。屈辱和暴怒冲上头顶,我几乎要立刻冲出去,用最严厉的手段将她抓回来!我要让她疼,让她怕,让她永远记住违逆我的下场!就像前世那样! “备车!去后门!” 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我要亲手抓住她! 然而,就在我猛地起身,军装外套都来不及披上的瞬间——前世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刑具,猛地撞入我的脑海! 是她在一次冲突后,蜷缩在角落,身上带着我盛怒之下留下的伤痕,眼神空洞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那次之后,她怕我,怕得在我靠近时会控制不住地发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整整一个月,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 那种冰冷的、死寂的疏离,比任何哭闹和反抗都更让我恐慌,更让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不能重蹈覆辙!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尖啸!绝对不能! 如果我现在冲出去,用暴力将她抓回,历史只会再次重演!我会再次将她推入那可怕的、无声的深渊! 强烈的、几乎灭顶的恐慌,在瞬间压倒了怒火。那是一种即将再次失去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比起她的逃离,我更害怕她再次用那种看陌生人、甚至看仇人的眼神看我! 我必须抓住她,必须用一种新的方式!一种既不能让她逃离,又不会将她推得更远的方式!尽管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方式,我只能凭借我扭曲的本能,笨拙地尝试。 我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我重新穿上那件象征着权力和冷酷的军装,整理好每一处褶皱,戴上了那张她最熟悉的、冰冷无情的面具。 走到后门的那段路,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当我看到她穿着那身刺眼的丫鬟衣服,纤细的身影在清冷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决绝地奔向那扇门时——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害怕她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的无边恐惧,交织成最尖锐的矛,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但我知道,我不能。 于是,我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让声音听起来如同寒冰:“这么晚了,傅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我看着她瞬间僵直的背影,看着她缓缓转身时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惧。我扣住她手腕的那一刻,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因恐惧而产生的细微颤抖,那触感几乎让我崩溃。 我死死攥着她的手,仿佛攥着我即将再次崩裂的世界。我故意用最刻薄的语言羞辱她,用齐锦来刺痛她,我要让她怕,但……不是那种心死的怕。 所以,当所有的暴怒在胸腔里冲撞,当我几乎要像前世那样抬手给她一记耳光让她“记住教训”时——前世她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肿和随之而来的、长达数月的死寂,像一盆冰水,将我彻底浇醒。 不能动手! 绝对不能再动手! 那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那么,剩下的路只有一条——打造一个更坚固、更令人绝望的牢笼。一个让她从心底里明白,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永无可能逃离的牢笼。 于是,我打横抱起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回那座华丽的主楼。我将她摔在床上,用最冰冷的语气宣布了对她更严厉的囚禁。 我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这已是我在盛怒、恐慌和那点可悲的、害怕再次失去她的“珍惜”之下,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苏念卿,你永远别想逃。” 我在心里,对着那个再次被我锁入笼中的鸟儿,也是对着我自己那颗因她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心,一字一顿地发誓。 这错误的方式,已是我扭曲的灵魂,能想出的、唯一能同时禁锢她,又卑微地祈求她不要彻底远离我的……最后办法了。 (番外一 完) 第6章 第5章:囚禁开端 主楼彻底沦为一座华丽的囚笼。 厚重的丝绒窗帘终日低垂,将窗外初春的微光与生机隔绝在外,只在午后吝啬地透进几缕斜阳,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窗户被工匠用小儿臂粗的冰冷铁条重新加固,纵横交错的阴影投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像极了困兽的牢笼。门口日夜守着两名持枪的亲兵,面容冷硬,对我的任何询问或要求,只有一句机械的回答:“少帅有令,夫人需静养。” 活动范围被死死限制在二楼。往日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大多被调离,只留下一个年纪尚小、眼神总是怯怯的丫鬟小芸,每日按时将饭菜送至房内。饭菜说不上差,三菜一汤,却总是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冰冷,再也尝不出丝毫烟火气。傅砚辞自那夜后,再未踏足过这里,仿佛已将我这个试图叛逃的“物件”彻底遗忘。然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感,却如同最坚韧的蛛丝,从这栋楼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出来,将我紧紧缠绕。我知道,他虽未现身,但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日子在一种令人发疯的寂静中缓慢流淌。除了小芸定时送饭时那细碎的脚步声和碗碟轻碰声,整个二楼几乎听不到任何人声。我常常独自坐在那扇唯一能透气的、加了铁条的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海棠树从枯枝到抽出嫩芽,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前世的惨痛与今生的绝望交织,几乎要将我吞噬。逃离的念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抑中,如同地火般燃烧得更加炽烈。但我深知,下一次行动,必须万无一失,我必须等待,等待一个他真正松懈的时机。 这日午后,久未露面的傅母,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声势浩大地来了。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的锦缎旗袍,外罩一件墨色丝绒坎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通身的气派雍容而威严。她由贴身的大丫鬟搀扶着,在我这间几乎与世隔绝的房间里缓缓坐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一丝厌烦。 她挥手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瞬间凝滞,只剩下她腕间翡翠镯子偶尔相碰的清脆声响。 “听说你前几日很是不安分,竟然还想跑?”她端起小芸刚奉上的热茶,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我们傅家待你不薄,砚辞更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是多少北地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我垂首站在她面前,沉默以对。任何辩解,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和傲慢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招来更恶毒的羞辱。 “哼,”她见我不语,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商贾之女,上不得台面,不懂规矩!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不安分的轻狂!”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既然进了我傅家的门,就得守我傅家的规矩!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从今日起,我会派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过来,好好教教你,什么是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让你彻底收收心!” 所谓的“教导”,不过是变相的、更为精致的折磨。来的两个嬷嬷,一个姓王,一个姓李,皆是面相刻薄、眼神凌厉的中年妇人。她们一来,便立下了无数严苛的规矩。站姿、坐姿、行走、乃至端茶递水的姿势,都有严格的要求。稍有不合意,便会被斥为“站姿不端”、“神情不敬”、“举止轻浮”,动辄罚我抄写《女诫》、《女则》十遍二十遍,或是让我在墙角长时间罚站,直到双腿麻木、浑身冰冷。 饮食上也立刻见了颜色。送来的饭菜不再是之前虽冷但尚算精致的餐食,而常常是些明显的剩菜残羹,油腻冰冷,难以下咽。夜里取暖的银炭也供应得时有时无,春寒料峭,北地的夜晚依旧刺骨,我常常在半夜被冻醒,只能蜷缩在厚重的被子里,依靠自身的体温勉强抵御寒意。 而傅砚辞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在我有一次试图通过小芸,向他传递消息,委婉诉说目前的处境时,换来的却是他一句通过副官转达的、冷冰冰的回复:“母亲是为你着想,磨磨性子。安分受着便是。”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心中仅存的一丝微弱期望。他不仅亲手打造了这座坚固的牢笼,还纵容他的母亲,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起来磋磨我的意志,践踏我的尊严。前世的记忆与现实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彻底淹没。 在这样的身心双重煎熬下,我的身体很快便出现了异样。晨起时总会感到阵阵恶心,干呕不止,食欲变得极差,看到油腻的食物便胃里翻腾。整个人也恹恹的,提不起丝毫精神,常常感到莫名的疲惫和嗜睡。起初,我只以为是心情郁结、饮食不调所致,强打着精神忍耐。 直到月事迟了半月有余,并且这种不适感有增无减时,一个可怕的念头才如同惊雷般,在我早已一片荒芜的脑海中炸响,震得我魂飞魄散。 我……我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这个认知让我瞬间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出森然的寒气。前世,我也曾怀过孩子,那段短暂的日子里,我曾以为那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然而,却在傅砚辞持续的冷暴力和一次激烈的冲突后,那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悄然流逝了。那种失去骨肉的刻骨铭心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创伤,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敢触碰。 这个孩子……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这种无比艰难的方式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更深的绝望,是将我与傅砚辞、与这座吃人的帅府更紧密、更永久地捆绑在一起的枷锁?还是……在这无边黑暗中,老天爷赐予我的一线极其微弱的、可能改变命运的转机? 我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又仿佛能感受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全新的生命悸动。心中一片巨大的混乱和茫然。恐惧、无助、抗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属于母性的本能悸动,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傅砚辞……如果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作何反应?是会像前世一样,漠不关心,甚至视这个流淌着我血液的孩子为累赘、为耻辱?还是会……有所改变? 我不敢再想下去。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局里,在这个冰冷无情、视我为囚徒的牢笼中,这个意外降临的生命,究竟是上天给我的最后一丝怜悯和救赎,还是另一场更加残酷劫难的开始?我找不到答案,眼前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第7章 第二卷:纠缠 (第6-10章) - 共舞与误解 第6章 帅府的死寂被一声尖锐的枪响骤然撕裂。 彼时我正对窗枯坐,那声炸响几乎贴着耳膜掠过,紧接着,府外便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和濒死的惨嚎。火光冲天而起,映得窗纸一片血红。叛军攻进来了! 门外的守卫早已冲下楼去迎战,整个二楼空荡得可怕。我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是趁乱逃走,还是……留在这里?傅砚辞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房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傅砚辞一身戎装染血,手持一把仍在滴血的军刀,眼神如同淬了火的寒冰,凌厉得吓人。他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跟我走!”他的声音嘶哑,不容置疑。 他没有看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门外的情况,但那紧攥着我的手,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失控的力道。他拉着我,避开主楼梯,沿着一条隐蔽的佣人通道向下疾行。浓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帅府内已是一片狼藉,昔日精美的摆设碎裂满地,墙上溅满了暗红的血迹。 不断有叛军士兵从角落里冲出,傅砚辞手起刀落,动作狠戾果决,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他将我死死护在身后,用他的身体为我挡开所有明枪暗箭。有一次,一支冷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划开了他的衣袖,带出一串血珠。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刀便将放冷箭的人劈倒。 在穿过一个庭院时,我们被一小股叛军堵住了去路。混战中,我被推搡着跌倒,手下意识地摸到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是一把不知哪个士兵遗落的手枪。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刻抓起了它。 就在这时,一个叛军狞笑着朝我扑来。我想也没想,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颤抖着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那叛军应声倒地。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手臂发麻,耳鸣不止。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瞬间,傅砚辞猛地回头。他看到我手中的枪,又看到地上倒下的叛军,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复杂——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仿佛被刺痛般的恐慌?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暴戾。他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几步跨到我面前,不由分说,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枪,动作粗暴。 “谁让你碰这个的!”他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愤怒和后怕,“找死吗?!” 他将那把手枪死死攥在自己手里,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然后,他再次拉起我,更加快速地向前突围。那一刻的保护,那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的本能,与此刻抢夺枪支、恢复冰冷的姿态,形成了尖锐的矛盾。我的心乱成一团。那一瞬间的守护,究竟是出于他对所有物的占有本能,还是……有一丝,哪怕只有一丝,是真心? 我们最终退守到帅府最坚固的西侧配楼,这里易守难攻,尚有部分亲兵在负隅顽抗。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傅砚辞立刻投入到指挥抵抗中,他站在窗边,透过缝隙观察敌情,下达命令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浴血护着我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他染血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危机时刻的默契共舞,像一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幻梦。梦醒了,他依然是那个冷酷的傅砚辞,而我,依然是他牢笼里一只稍微特别点的雀鸟。 (第6章完) 第8章 第7章:脆弱错觉 兵变如同突如其来的瘟疫,虽在黎明前被暂时击退,却留下了满目疮痍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傅砚辞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彻夜未眠地清理残局、重整防务,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被副官和军医强行按在临时充作指挥所的房间里处理伤口。 他的左臂被子弹擦过,伤口不深,但失血不少,加之整夜的紧绷和劳累,脸色苍白得吓人。军医剪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清理、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他紧咬着牙,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一声未吭。 我站在房间角落,远远看着。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应该继续盘算如何逃离,但脚步却像被钉住。他因保护我而受伤(至少部分是),这让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转身走开。更何况,在这片混乱中,我无处可去。 军医处理完毕,叮嘱了几句便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傅砚辞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脆弱。高强度的精神紧绷过后,身体的伤痛和极度的疲倦终于击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我迟疑着走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他发烧了。 我找来冷水和毛巾,笨拙地替他擦拭额头和脖颈,试图物理降温。他似乎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眉头紧锁,嘴唇干裂,不时发出模糊的呓语。 “水……”他无意识地低喃。 我连忙倒了一杯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喝过水,他似乎舒服了些,但依旧没有清醒。就在我准备抽身离开时,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突然猛地抬起,紧紧抓住了我正在擦拭他额头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我根本无法挣脱。 “别……别走……”他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哀求的脆弱。他将我的手紧紧攥住,甚至无意识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是他吗?是那个永远冰冷、永远强硬的傅砚辞吗?这声“别走”,是在对谁说?是对他昏迷中牵挂的某个人,还是……在对此刻在他身边的我?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酸涩又混乱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我僵在原地,任由他抓着我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异常的高温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令人恐惧的少帅,只是一个受伤、发烧、需要依靠的脆弱男人。 然而,这种错觉并未持续太久。天色大亮时,他的烧退了一些,意识逐渐回笼。当他睁开眼,看清自己正紧紧抓着我的手时,眼神瞬间从迷茫变为震惊,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懊恼和……一丝狼狈?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了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 “谁让你在这里的?”他坐直身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和恼怒,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人是他的奇耻大辱。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和衣着,眼神锐利地扫过我,带着审视和驱逐的意味。 所有的暖意和错觉,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打得粉碎。我低下头,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轻声回答:“少帅发烧了,我只是……尽本分。”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我,转而扬声叫副官进来汇报情况。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傅砚辞,仿佛昨夜的高烧、呓语和那声短暂的“别走”,都只是我的一场错觉。 可是,手腕上残留的、被他紧握过的触感和温度,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那短暂的交集,并非全然是梦。 他昏迷中那声“别走”,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无意识的呓语,还是……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的心思?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悄然埋进了我混乱的心田。 (第7章完) 第9章 第8章:信任崩塌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硝烟和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帅府西配楼的临时指挥所内,烛火摇曳,将傅砚辞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他刚处理完手臂的伤,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着一件染了暗红血渍的白衬衫,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种濒临极限的暴戾。 苏念卿蜷缩在角落一张破旧的沙发里,身上披着傅砚辞之前扔给她的、带着他体温和硝烟气息的军外套。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尚未完全消退,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正沿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傅砚辞自包扎结束后,便再未看她一眼,那种刻意的忽视,比直接的怒火更令人心悸。 “带上来。”傅砚辞的声音沙哑,打破沉寂,如同钝刀刮过石板。 两名亲兵押着一个浑身是血、被反绑双手的叛军头目走了进来,粗暴地将人掼在地上。那叛军头目抬起头,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角落的苏念卿身上,竟扯出一个诡异的、充满恶意的笑。 傅砚辞走到他面前,军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说,谁是你的内应?”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压。 叛军头目啐出一口血沫,嘿嘿低笑起来,声音如同夜枭:“傅少帅……你自诩英明,没想到吧?你的帅府,早就被人从里面蛀空了!” 傅砚辞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名字。” “名字?”叛军头目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瞟向苏念卿,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少帅,您这位新娶的娇妻,苏家的千金,她的好大哥苏明远,可是给我们送了一份‘厚礼’!要不是他透露了您今日在府内的布防和换岗间隙,我们弟兄哪能这么轻易就摸进来?哈哈……呃!” 他话未说完,傅砚辞已经猛地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骨头碎裂的闷响令人牙酸,叛军头目惨嚎一声,蜷缩在地,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苏念卿如遭雷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可能!”她失声喊道,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尖利,“我大哥他绝不会……” 傅砚辞缓缓转过身,看向她。那一刻,苏念卿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复杂,没有了片刻的迷茫,甚至没有了惯常的冰冷,只剩下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子的、**裸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恨意和暴怒! “不会什么?”傅砚辞一步步向她逼近,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苏念卿,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吗?” “我没有!傅砚辞你相信我!”苏念卿急急地辩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我大哥他虽然是商人,但绝不会通敌!这一定是诬陷!是挑拨离间!” “相信你?”傅砚辞猛地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痛楚,“我拿什么相信你?相信你那个一心只想攀附权贵、甚至不惜把妹妹当成交易筹码送出来的娘家?还是相信你这位……心里始终装着别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我的……傅太太?!”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震得苏念卿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在他心里,她和她背后的苏家,从头到尾,都只是趋炎附势、包藏祸心的存在。她的真心,她的挣扎,她所有的解释,在他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此刻被点燃的猜忌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念卿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绝望和冰凉。她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前世被他冷暴力、被他殴打的记忆与此刻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认定她背叛的恨意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连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和眼泪,在傅砚辞看来,无异于一种默认和心虚。 “说不出话了?嗯?”傅砚辞猛地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骼,迫使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猩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你们苏家,打得好算盘啊!把你送进来,里应外合,是想彻底搞垮我傅砚辞,好让你们苏家,或者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齐家,趁机上位吗?!” “我没有……我没有……”苏念卿徒劳地重复着,下巴传来的剧痛和心口的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他那张因盛怒而扭曲的俊脸,只觉得无比的可怖和遥远。 “苏念卿,”傅砚辞凑近她,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气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你,就算我傅砚辞今天死在这里,也轮不到你们苏家,更轮不到齐锦!你想和他双宿双飞?做梦!你这辈子,就是死,也得冠着我傅家的姓!” 他猛地甩开手,苏念卿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傅砚辞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他的眼睛。他转向亲兵,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命令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死寂:“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另外,立刻派人去苏家,把苏明远给我‘请’回来!” “是!” 两名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几乎虚脱的苏念卿。 在即将被拖出房门的那一刻,苏念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了傅砚辞一眼。他背对着她,站在摇曳的烛光中,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苍凉。可她心中,已再无半分涟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冰。 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成齑粉,再无拼凑的可能。 傅砚辞,你为何……为何如此不信任我?难道在你心里,我们之间,除了算计和背叛,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吗? 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光亮,也隔绝了她与他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第10章 第9章:绝望之火 帅府的日子,变成了一种钝刀割肉的煎熬。自兵变那夜信任彻底崩塌后,傅砚辞将苏念卿囚禁在主楼最深处的一间厢房里,门窗加固,守卫增加了一倍,真正做到了插翅难飞。他再未踏足这里,连每日送饭的婆子都换成了沉默寡言、眼神警惕的生面孔。苏念卿像一件被遗忘的旧物,困在华丽而冰冷的牢笼中,每日只能透过窗棂那狭窄的缝隙,看着庭院里的光影缓慢移动,从晨熹到暮色。 绝望如同潮湿的霉斑,在她心底无声无息地蔓延。前世的惨痛和今生的屈辱交织,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彻底碾碎。但她骨子里那点不肯服输的韧性,以及对自由近乎本能的渴望,仍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火星。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唯一的希望,落在了那个名唤小芸的丫鬟身上。小芸是苏念卿嫁入傅家时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年纪虽小,性子怯懦,但眼神里还保留着一丝未被这深宅大院完全磨灭的纯真。兵变前,傅砚辞似乎并未过多留意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这或许是唯一可能突破的缝隙。 苏念卿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死气沉沉,偶尔会在小芸送饭时,状似无意地问起府外的些许琐事,语气带着刻意伪装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她将母亲偷偷塞给她的、最后一件值钱的首饰——一对赤金绞丝镯子中的一只,用帕子包了,在一次小芸收拾碗筷时,飞快地塞进她手里。 “小芸,”苏念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帮我……把这封信,想办法送到城西济世堂的齐老先生手上。别让任何人知道。”她塞过去的,还有一张折叠得小小的、边缘都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字条。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困于傅府,盼援。卿。” 小芸吓得脸色煞白,手一抖,那镯子和字条差点掉在地上。她惊恐地看着苏念卿,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挣扎和恐惧。“少夫人……这……这要是被少帅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苏念卿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小芸,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那是一种走投无路之人才会有的哀戚。 小芸看着苏念卿苍白憔悴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沉甸甸的金镯子,最终,恐惧和对少夫人的一丝怜悯占据了上风。她咬了咬牙,将镯子和字条飞快地揣进怀里,低着头,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苏念卿坐立难安,时而充满希望,觉得小芸或许能成功;时而又被巨大的恐慌攫住,害怕下一刻房门就会被傅砚辞踹开。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心脏随着每一次脚步声而狂跳或骤停。 两天后,傍晚时分,厢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婆子,而是傅砚辞。 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身形挺拔依旧,却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冷冽气息,仿佛刚从外面回来。他手里捏着一张眼熟的字条,正是苏念卿交给小芸的那张。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一步步走向坐在窗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苏念卿。 苏念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张承载了她全部希望的字条,就像捏着一只轻易就能碾碎的虫子。 “盼援?”傅砚辞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苏念卿的耳膜。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盼谁的援?齐锦?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哥哥?”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苏念卿,直到现在,你还在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以为靠着一个丫鬟,一张字条,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抬起手,将那张字条举到两人之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洋火。“嗤啦”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窜起,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 苏念卿眼睁睁地看着那微弱的火苗迅速蔓延,将她最后的希望烧成一片焦黑,蜷曲,最终化为细碎的灰烬,飘飘荡荡地落在地毯上。那燃烧的,不仅仅是字条,更是她苦苦支撑的信念和对这个世界残存的最后一点幻想。 “你看,”傅砚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这就是你所谓的希望。不堪一击。” 就在字条彻底化为灰烬的那一刻,苏念卿清晰地看到,傅砚辞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痛楚?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她以为是火光跳动造成的错觉。随即,便被更深的、近乎残忍的冷硬所取代。 “那个丫鬟,我已经处理了。”他淡淡地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傅家,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句话,像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念卿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小芸……那个胆小却还是帮了她的丫头……因为她的一己私念,落得了怎样的下场?无边的愧疚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连最后一点微弱的温暖和牵连,都亲手葬送了。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进冰冷的掌心。没有哭声,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整个人像是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玉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傅砚辞看着她这副模样,胸口莫名地一窒。那抹不受控制闪过的痛楚,再次试图涌上心头,却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更锋利的言辞:“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心思。安分待着,你还能活着做你的傅太太。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话语都更令人胆寒。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转身大步离开。 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落锁声清晰传来。 苏念卿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未动。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天地,房间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那堆字条的灰烬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座小小的坟茔,埋葬了她所有的挣扎和幻想。 这一次,她是真的……心死了。 (第9章完) 悬念解读:傅砚辞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源于他复杂的内疚与恐惧。他深知自己的残酷已将苏念卿逼至绝境,这种彻底的绝望恰恰是他最害怕的结果——他宁愿她恨他、反抗他,也不愿她彻底心死,因为那意味着她将真正从情感上远离他,这是他扭曲的爱意无法承受的代价。 第11章 第10章:怀孕冲突 帅府深秋,庭院里的海棠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苏念卿此刻荒芜的心境。自那次求救信被截获、丫鬟小芸被“处理”后,她彻底成了一尊被遗忘的玉雕,囚禁在主楼最深处的房间里,日复一日地看着窗外的光影移动,感受着生命无声的流逝。 傅砚辞再未踏足这里,但那种无形的掌控却如同蛛网,愈发密不透风。她的饮食被严格监控,每日的安神汤药从不间断,美其名曰“为少夫人静心养神”,实则每喝下一口,都让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在被一点点蚕食。她变得嗜睡,精神恍惚,有时对着窗户一坐就是一天,脑海里一片空白。 直到那个清晨,一阵剧烈的恶心感将她从浑浑噩噩中唤醒。她冲进卫生间,趴在洗手台边干呕不止,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种熟悉的、带着酸楚的生理反应,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刻意麻痹的神经。 她猛地抬头,看向镜中那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女人。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个被她刻意压抑、不愿深想的可怕念头,如同毒蛇般再次抬头,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月事……已经迟了快两个月了。 前世流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那个在她腹中仅停留了三个多月便悄然离去的小生命,成了她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而如今,历史难道要再次重演?在这个冰冷彻骨的牢笼里,孕育一个流淌着傅砚辞血液的孩子?这个孩子降临世间,是会成为她新的牵绊和软肋,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还是……会重蹈覆辙,像前世一样,成为权力和冷漠祭坛上的又一个牺牲品? 恐惧,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不!绝不能!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重复她的悲剧,不能让他(她)在一个没有爱、只有算计和仇恨的环境里长大!更不能再次承受失去骨肉的剜心之痛! 一个极端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打掉它!趁现在还来得及,趁这个孩子还没有成型,还没有让她产生更深的感情羁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它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与其让孩子来世间受苦,不如由她亲手终结这个错误!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或许是连日的“安神汤”让看守的婆子也松懈了,也或许是傅砚辞认为她早已被磨平了棱角。这日午后,负责送药的婆子竟将药碗放下后,转身去外间取东西,忘记了反锁房门。 苏念卿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凭着记忆冲向连接副楼的一条偏僻回廊。那里有个老旧的电话间,或许……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必须联系外界,必须弄到药!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必须一试! 然而,她刚跑到回廊转角,便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熟悉的、带着硝烟和冷冽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傅砚辞。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军装外套搭在臂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疲惫立刻被锐利如鹰隼的审视所取代。他的目光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和因为奔跑而微微凌乱的衣襟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下意识护在小腹的手上。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压,每个字都像冰雹砸在苏念卿心上。 苏念卿浑身僵硬,血液倒流。逃跑被抓个正着,所有的计划在瞬间破产。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交织在一起,她仰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尖利颤抖:“傅砚辞!你放我走!或者……或者你给我药!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让他生下来!” 傅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这个孩子!”苏念卿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力挣扎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和恐惧,“你听不懂吗?傅砚辞!我恨你!我恨这座吃人的帅府!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在这里出生!重蹈我的覆辙!你休想用孩子来绑住我!” “苏念卿!”傅砚辞低吼出声,眼底的风暴瞬间凝聚,席卷了一切理智!她竟然恨他至此!恨到连他们的骨肉都要残忍舍弃!前世的画面与眼前的决绝交织,一种被彻底背叛、连最后一丝纽带都要被斩断的疯狂怒意,吞噬了他! 他猛地将她拽近,另一只手扬起,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眼看就要落下! 苏念卿绝望地闭上眼,准备承受熟悉的暴力。 然而,那巴掌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傅砚辞的手臂剧烈颤抖着,额角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是翻腾的怒火、刻骨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挣扎。他不能打她……他记得前世动手后的代价…… 可是,汹涌的情绪需要宣泄口!在极致的愤怒和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恐慌驱使下,他猛地将她用力一推! “呃!”苏念卿猝不及防,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小腹传来一阵清晰的、令人恐慌的坠痛感。 那痛楚如此熟悉,瞬间将她拉回了前世流产的那个雨夜。 所有的挣扎、愤怒、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宿命般的悲哀所取代。 她顺着廊柱缓缓滑坐到地上,甚至没有去捂疼痛的腹部,只是抬起头,望向那个因为自己失控的举动而瞬间僵住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极其惨淡、近乎破碎的笑容。 “看,又来了。”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这句话,不是说给今生的傅砚辞听的,更像是穿越了时空,对那个造成她一切悲剧根源的、前世的傅砚辞,发出的最终审判。 傅砚辞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在瞬间褪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看着她那了无生气的眼神,听着她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是她前世流产的悲剧?还是他施加给她的伤害?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 一个他从未敢深想、一直刻意回避的、最可怕的猜想,如同深渊的巨口,在他面前猛然张开! (第10章完) 悬念解读 :傅砚辞瞬间煞白的脸,源于苏念卿那句“看,又来了”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这句话强烈暗示苏念卿拥有前世的记忆,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意识到,自己重生后所有的“弥补”在她眼中不过是悲剧的重演,他一直在对一个知晓所有痛苦结局的人进行徒劳的、甚至加剧痛苦的掌控。这一认知带来的震惊、恐慌和深入骨髓的悔恨,远超过身体伤害带来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