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1章 第一章 楔子 北海之畔,雷狱崩裂,业火如红莲般灼烧着天际。那道自无尽毁灭中踏出的身影,裹挟着三百万年的怨戾与孤寂,宛如灭世魔神。天帝玄弋素衣谢冠,立于南天门前,等待一场迟来的清算。 就在这肃杀凝固的时刻,一个雪白的团子,却摇摇晃晃地拨开了惶惶不安的兄姊,跑向了那煞气中心。 那是帝君幼子,行十一,名褚珩。 他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那尊恐怖又耀眼的身影,竟无半分惧色。他伸出小手,牵住了那冰冷染血的一角盔甲。 “嗤——”业火残余的高温瞬间烫红了他的指尖。 就是这细微的触感与抽气声,像一道清泉,骤然浇入了禺疆被仇恨灼烧的灵台。他周身翻涌的毁灭气息猛地一滞,业火无声消退,露出了那张被雷火淬炼得更加深刻、却也无比疲惫的面容。 他低头,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然后,在帝君与所有皇子惊骇的目光中,这尊煞神俯身,将那小团子抱了起来。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小家伙很软,带着奶香,与他这一身血腥格格不入。禺疆看着他那双酷似帝君、却又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用带着金属护指的手指,极轻地捏了捏那柔软的脸颊。 也就在这一刻,十一望着他,清脆又笃定地喊出了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师父!” 这一声“师父”,如同契约成立,响彻九霄,也定下了禺疆此后数百年的“人生剧本”。 原本,他是打算养个小魔头出来,给那虚伪的天庭添堵的。 第一卷 第一节 冰谷重逢 第一章 “可算让我找着了,师父。” 北境的风,刮在脸上,不似刀割,倒像是无数细密的冰针,往骨头缝里钻。 褚珩勒住天马,银甲在晦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他身后,是十二名同样甲胄森严的天庭执法使,肃立无声,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山谷。黑色的、黏稠的魔气如同泼洒的浓墨,污染了皑皑白雪,缠绕在枯死的怪树枝桠上,丝丝缕缕,尚未完全散去。 几具小妖的尸骸散落其间,早已没了声息,躯干残缺,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扯开,又被吸干了精元,只留下一层干瘪的皮囊紧贴着骨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冰雪的寒意,直冲肺腑。 “又晚了一步。”副将玄览驱马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凝重。他翻身下马,蹲在一具狐妖的尸身旁,指尖泛起清光,探查片刻,眉头锁得更紧,“魔气精纯霸道,残留的痕迹来看,下手干净利落,吞噬得……很彻底。” 褚珩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杀戮之地。这已经是第三处了。自他奉天帝敕令,出任北境执法天神,前来清剿这传闻中法力无穷、搅得北境鸡犬不宁的“大魔”,一路行来,所见皆是这般景象。妖魔巢穴被捣毁,一些为祸一方的小魔小怪被提前清理,现场只留下浓郁到化不开的、属于同一个源头的强大魔气。 畅通无阻。顺利得近乎诡异。 “这魔头,像是在进食。”另一名执法使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以这些小妖小魔为食粮,滋养自身。看这魔气一次比一次强盛,恐怕……是在积蓄力量,意图不轨。” 众人沉默。北境苦寒,亦是流放与滋生妖魔之地,若真让这么一个能以同类为食、手段凶残的魔头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找到他,在他彻底壮大之前。 褚珩未发一言,只轻轻一夹马腹,纯白的天马迈开蹄子,踏过污秽的雪地,向山谷更深处行去。魔气的源头,指向那里。 ***** 风雪裹着血腥气,在边陲六镇的上空盘旋不去。 褚珩勒住天马,银甲上凝结的冰霜簌簌落下。他们已经追着那浓得化不开的魔气,沿着北境的边陲六镇追踪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一日,他们抵达“怀荒镇”。镇外冰原上散落着十几具小魔的尸骸,精血被吸食殆尽,手法干净利落,残留的魔气却浓郁得反常,仿佛有人故意在此泼墨挥毫,留下挑衅的印记。 第二日,至“寒石关”。关隘守军报告,前夜有青影如鬼魅般掠过城墙,次日便发现关外一处妖魔哨站被连根拔起,现场只余焦土与更浓的魔气。 第三日,过“武川县”。这里曾是古战场,煞气本就浓重,如今更是魔息滔天。他们发现了更多被“吞噬”的妖魔残骸,魔气的指向愈发清晰,却也愈发令人不安—— “天神,这魔头以同类为食,若再不除……”副将低语,声音里压着不安。 褚珩未应,目光掠过雪地上凌乱的痕迹。太整齐了——那些魔气残留的走向,看似杂乱无章,细看却暗合某种阵法轨迹。像极了某个人布阵时不经意的小习惯。 他的心猛地一沉。 又追出百里,魔气愈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在一处冰谷入口,褚珩突然抬手止住队伍。 “在此等候。” “天神!” “这是命令。” 褚珩独自走入冰谷。谷中景象令他瞳孔微缩——数以百计的妖魔尸骸堆积如山,精血尽失,而最中央的空地上,残留的魔气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古老图腾。 那是只有上古神祇才识得的印记。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精准剿灭妖魔却故意留下魔气、以邪修方式吞噬精血却不见功力增长、还有这个只在他幼时练功出错时才出现过的安抚图腾…… 褚珩缓缓抬头,望向冰谷尽头。那里,一抹青衣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他嘴角缓缓勾起,那笑意不似面对魔头的凛然,反倒带着几分了然的无奈,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可算让我找着了,师父。” ***** 那本应是禺疆向冰冷天道复仇的终局。他携着北冥深处的万年寒怨攻上九重天,却在废墟里,看见了那个孩子——褚珩。 天帝幼子褚珩本是天庭最受宠的小殿下。然而在他尚在**年纪,不谙世事时,天庭曾发生过一桩惊天旧案——被镇压迫害了三百万年的古神禺疆,竟杀回了九重天。 那一日,天河倒悬,诸神震颤。所有人都以为,携着三百万年怨愤归来的禺疆,必会血洗天庭,以泄心头之恨。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大开杀戒,那双看尽沧海桑田的眼眸扫过惶惶众神,最终,却落在了被护在最后方、那个粉雕玉琢却一脸懵懂的小童身上。 所有神族都在惊恐逃窜,唯有他,安静地站在倾颓的玉柱旁,不哭不闹,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仿佛在审视他内心翻涌的毁灭**。 那一刻,禺疆被一种比恨更尖锐的情绪击中。他改变了主意,没有杀他,而是带走了他。 天地哗然。世人皆道,这古神心思诡谲,怕是要将满腔怨毒尽数报复在这天庭幼子身上。小殿下落在如此魔头手中,下场定然是惨不忍睹。 可谁又能料到呢? ***** 可谁又能料到呢—— 冰谷尽头,青衣神尊转过身来。禺疆指尖还缭绕着未散的魔气,看见褚珩,脚下一个趔趄,脸皮子一僵,神情复杂。 褚珩一步步走向那抹青衣身影,靴底碾过冰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谷中格外清晰。他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周身凛然的执法天神威仪形成奇异的反差,目光像是粘稠的蜜,又像是锋利的刀,牢牢锁在禺疆身上。 褚珩在距他三步之遥处站定,唇畔浮起一丝辨不出喜怒的弧度。 “我一觉醒来枕边人不见了踪影,天上地下的找了个遍……不曾想,”他尾音微妙地拖长,“堂堂古神禺疆竟在这北境苦寒之地,混了个魔王当。” 视线掠过那歪斜的骨座与摇曳的鬼火,他倏然轻笑: “还演得……这般潦草。” 这评价精准地戳中了某位古神此次行动的“瑕疵”。禺疆额角微跳,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冰雪般的镇定,只是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神使来得太慢。北境的暴风雪都要把本尊的头发吹白了……”他故作轻松道,仿佛不是在被徒弟追剿,而是在考核功课,“还有,小混蛋,若本尊没记错,你该称呼我为师父。” “好吧。师父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引我过来?”褚珩环视满地狼藉,神情带有一丝玩味,“吞噬妖魔精血,伪装入魔——若我当真奉命格杀勿论呢?” 禺疆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凉飕飕地瞥过去: “就凭你?本尊教你的时候留了九成力,防的就是你这欺师灭祖的一天。” 褚珩忽然向前一步,直接将禺疆抵在了冰壁之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师父教的那一成,刚好够徒儿……”他指尖划过禺疆紧绷的衣领,“剥开您这身硬壳,尝尝里头是不是还藏着冰璃殿里偷酿的甜酒香。” 禺疆手忙脚乱去推他肩膀,耳根通红:“混小子!本尊当年就该用玄冰把你裹成茧挂檐下当灯笼!” 发力将人推开,整了整被揉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冰壁的寒意透过衣料让他清醒了几分。 “别胡闹。”禺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此地阵法虽毁,但灵脉核心尚需稳固。对方此番动作不小,背后定有蹊跷。” 从发现第一个疑点开始,褚珩就知道这绝非寻常魔头。那些故意留下的破绽,分明是师父的手笔。 “为何如此?”他最终问道。 禺疆挥手,满地魔气瞬间消散,露出冰层下隐藏的巨大裂痕——那是北境灵脉的致命损伤,若非以浓烈魔气掩盖,早已爆发,生灵涂炭。 “天庭派你来,是因你刚正不阿。但他们不知,北境灵脉受损,唯有以魔气为障,争取修复之机。”禺疆凝视徒弟,“再说...... “玄弋那老东西捅出的窟窿,倒要本尊来替他描补。”他冷哼一声,尾音里淬着千年寒冰,“哼,想得倒美。” “我思来想去,你这北境褚珩神君近日风头无两,深得天道眷顾……为师恰好乐的成人之美,便送你一场平定魔乱、修复灵脉的大功德”,他目光扫过褚珩,依旧牙疼,“——便宜你小子了。” 褚珩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被师父散发的魔息撩拂过的肩章:“师尊啊——”,指尖突然凝出金色藤蔓顺着禺疆手腕还未消散的魔气一路探了上去,“该不会是又捅了篓子,要借徒儿的功德金身挡劫吧?” 禺疆咬牙,搓了逆徒脑壳一把, “爱要不要”。 话虽如此,褚珩还是在现场转了一圈,指尖掠过冰壁上那道狰狞的裂痕,灵力探入的瞬间,磅礴而熟悉的净化之力便顺着经脉涌回——果然是青莲业火残留的气息,只是被刻意用魔气包裹遮掩。 褚珩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终于明白师父为何选择最极端的方式。伪装入魔,吞噬妖魔,既掩盖了灵脉异动,又替天行道除了祸害,更将他引至此地…… 他蹲下身,捻起一撮焦土,在指腹揉开,底下竟藏着半道未燃尽的清心咒符纸。这符纸是师父用自南海寂灭佛子那抢来的菩提果制成,一共也没有几张,蕴含极致的净化超度之力。刚好他手里有同源符纸,若不是为了给他引路,这老狐狸怎么舍得用这好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正揉着额角、一副“亏大了”表情的禺疆,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 行吧。老狐狸虽然手段极端了点,但活儿干得确实漂亮。这灵脉非但没受损,反而被那些被“吞噬”的妖魔精气滋养得更加稳固。至于那些魔气…… 褚珩袖中手指微动,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没入地底,将几缕试图反扑的残余魔气彻底净化。 “师父下次传信,用寻常法子便可。”褚珩叹气,收起执法天神令—— “何必演这么一出大戏?”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手抖!!! 本章为一个小前情提要 第一章,铺垫较多,但剧情会越来越香,希望友友们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老子受过的罪,难道要他再来一遍?” 禺疆想起后来那些事,不免觉得后槽牙隐隐发酸。 当初那个被他随手拎回北境、裹在貂裘里只会奶声奶气喊“师父”的小团子,究竟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副模样的? 禺疆至今还记得,他杀回九重天时,满腔皆是沉积了三百万年的冰寒与毁灭欲。他本想看看那群道貌岸然之神痛失珍宝的嘴脸,这才顺手掳走了这据说最受宠的天地幼子。 他甚至想过,或许该用这孩子炼药,或是将其染黑,让天庭彻底颜面扫地。 当他把小十一带回九荒,看着那孩子捧着他随手抢来的、据说是仙界最好的启蒙典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师父,这个字念什么?”时,禺疆那满腹的怨戾和破坏欲,莫名就卡了壳。 那双眼眸太干净,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与他记忆中那些充斥着算计与背叛的目光截然不同。他伸出的、原本打算做些什么的手,最终只是生硬地落下去,翻开了书页。 “老子受过的罪,难道要他再来一遍?”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行,不养魔头了。 老子要养,就养出个三界最完美、最耀眼、让玄弋那老东西望尘莫及的三界九荒唯一真神! 于是,画风陡然一变。 世人皆以为,十一落在魔头手中,必然日日受尽折磨,被灌输邪恶思想。殊不知,九荒深处,上演的却是这样的戏码: 禺疆抢来仙界最高深的道法典籍,逼着十一,或者有时候,也被小十一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半推半就地陪他一起研读;他带着十一遍历尘世,看尽民生多艰,教他何为“责任”而非“掠夺”;他甚至将自己于炼狱中领悟的、掌控雷霆与毁灭的法则,掰开了揉碎了,转化为最本源的力量认知,融入小十一的修行根基。 当然,魔尊的“教导”总带着他独特的风格。 “哭什么?被欺负了就打回去!打不过?打不过还有老子!” “规矩?那都是弱者定的!真正的强者,是让别人按你的规矩来。” “心软可以,但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没?” 他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行动上却将小十一护得密不透风。他在自己打造的“魔窟”里,硬生生为褚珩开辟出了一方净土,将他教导得风姿卓绝,心怀苍生,修为深湛。 ******* 数百年弹指而过。 当“北辰仙师”之名响彻三界时,所有曾断言他将在魔头手中陨落的仙神都惊掉了下巴。 这位由“魔尊”亲手教养出的天神,非但没有半分邪戾之气,反而以其仁心与铁腕并济的风范,平弱水、整南荒、革旧弊,赢得了三界众生的由衷敬仰: 幽冥弱水倒灌人间,蚀骨**。褚珩亲赴冥河源头,以自身半身神力为引,辅以北境秘传的玄冰阵法,冻结泛滥的弱水七日七夜,为百万生灵争取到撤离时机。 南荒群妖割据,战火连年。褚珩未动一兵一卒,孤身入南荒,三日间连破七位妖王阵法,却未伤其性命,最终立下“以战止战,以约束代屠戮”的南荒新规。至今南荒最大的城池中央,仍矗立着他手持法典、目含悲悯的玉像。 他力排众议,在天庭推行《巡天律》,将各地山神、河伯的考评之权交予当地生灵。曾有水君滥用职权致千里大旱,百姓祈愿直达褚珩案头,他当夜便擒拿水君押赴斩仙台,亲自监刑,仙凡震动。 每逢人间浩劫,无论是瘟疫、饥荒还是魔物侵袭,总能见到北辰仙师以及北境天兵神将的身影。他麾下神将皆奉铁律:“救灾从速,弊在迟缓,缓不救急。”。曾有老农在重建的家园前焚香祝祷:“不求神君法力无边,但求北辰神君康健。” 他的神殿从不收取珍贵贡品,只悬一枚玉磬,凡有冤屈苦难,击磬三声,必有回响。三界皆传:“北辰之光,照彻幽冥。”而当他身着银甲巡视四方时,总有胆大的小仙童躲在云层后,偷偷撒下新采的星屑,落在他肩头,恍若披着一身温柔的星河。 这位自九荒横空出世的北辰仙师,温润如玉,谦恭有礼,道法高深,悲悯众生,简直是仙界楷模! 而禺疆,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完美天神的背后,站着的是那位他们谈之色变的魔尊。 ***** 九荒之巅的冰璃神殿在晨曦中渐渐隐去,两道身影于风雪中分道扬镳。 褚珩向南,银甲映着初升的日光,步步生莲。所过之处枯木逢春,焦土生芽,受妖魔侵扰的村落重现炊烟。他身后渐次亮起万家灯火,宛若星河坠入凡尘。 而禺疆...... 他摇身一变,给自己套上了“魔尊”的骇人名头,四处兴风作浪…… 当瑶池仙酿熟成、正准备开坛进献凌霄殿时,他会“恰好”路过,卷走大半,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张写着“味道尚可”的狂放字条。 每逢天庭举办蟠桃会、盂兰盆节等盛大典礼,他必在北境弄出些惊天动地的“异象”,或是魔气冲霄,或是召来万年不遇的暴风雪,逼得各方仙神心神不宁,好好一场盛会总是草草收场。 但凡有天庭看中的、即将飞升或有特殊天赋的散仙或精怪,他总会抢先一步现身,或威逼,或利诱,或单纯展现强大力量将其折服,统统划拉到自己麾下,美其名曰“北境广纳贤才”。 天庭规划好的、富含灵脉的仙山福地,他会提前去打下自己的魔气印记;预定开采的稀有矿藏,他会派手下精锐先行占据。等天庭仙官拿着批文兴冲冲赶来,只能对着漫天魔气和“魔尊属地,擅入者死”的警告石碑干瞪眼。 他收服麾下的小妖小鬼最擅长在三界散播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从某位德高望重的仙君私下凡尘沾染情债,到天庭某项新政实则包藏祸心……搅得仙界舆论场乌烟瘴气,让负责舆情的神官焦头烂额。 他这些举动,看似破坏性不大,但精准地踩在天庭的面子和实际利益上,如同牛皮糖一般,甩不掉,治不了,让九重天上的众神一提及“北境魔尊”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甚至在每个朔月之夜故意搅动天地异象。 青色大氅扫过雪原的刹那,魔云笼罩三重天,顷刻间将苍穹染成墨色。他踏过的冰川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煞气凝成的黑龙盘踞在昔日讲经的道场。三界传讯晶石疯狂闪烁,最新战报映亮每张惊恐的面容: 「北境魔尊现世,三日连破九城」 当九霄诸神在凌霄殿急得跳脚时,他正慵懒地卧在九荒神殿内的玄冰榻上,把玩着各地进贡的诛魔檄文——那些字句越愤慨,他眼尾的魔纹就越妖异。 当褚珩在南方为孩童拂去鬓角落花时,禺疆正将不肯臣服的妖王头颅悬挂在魔宫辕门。 世人只见魔尊将七十二妖王的头颅悬于辕门,却不知那些狰狞面目在月光下会显露出细密的蛛网一般的裂纹——正是褚珩幼年学不会引星诀时,赌气在玄冰上乱划的涂鸦。 一位奉命除魔的神庭使者在被禺疆耍的团团转仍旧连人家一片衣角也摸不着之后,出离愤怒了,在凌霄殿声泪俱下地控诉,此时,褚珩正摩挲着这位使者新缴获的「头骨法器」。指尖抚过妖王眉心那道歪斜的北斗七星,突然低笑出声——第三颗星的位置,分明是当年自己耍赖不肯练功时,师父握着他的手强行点上去的。 「真是…」天神将头骨收入袖中,转身时眼尾掠过北海方向,莫名被取悦了,「连发脾气都要帮徒弟磨炼法器。」 魔尊禺疆其中八成恶名,都是他为了配合这出大戏,自己夸大甚至编造出来,吓唬那些无聊神仙的。他看着世人被他耍得团团转,自得其乐。 更让他暗爽的是,在无人知晓的幕后: 那位受万仙敬仰的北辰仙师褚珩,会为他亲手沏上温润的仙茶,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师父,今日又去吓唬谁了?” 会在听闻他“攻打”天界下属疆域后,与他“激烈”过招,回头却细心查看他可有损伤。 他扮演着颠覆世界的魔尊,褚珩则扮演着守护秩序的北辰仙师。 这世间最极致的“正”与“邪”,竟成了他们师徒二人心照不宣的游戏。 昔日南天门前那一声“师父”,最终教养出的,是一个洞悉他所有孤独与别扭,并愿意用整个世界的温柔来包容他的——唯一之人。 或许最初,他只是想将这“天帝血脉”养成一件最完美的复仇工具,让天道亲眼见证自己的继承者走向对立面。但现在—— 禺疆想起三个月前,自己立于北冥之巅,眼前是被**已经归顺于他的火醨一族,他心有所感,举起手来,看着掌心悬浮的金色命线——那是他前夜从褚珩战甲上悄悄截取的一缕天道祝福。 命线另一端,年轻的天神正在南境为人间降下甘霖。 魔尊忽然低笑起来。颠覆三界?重建秩序?那些蛰伏在北海深渊日夜叫嚣的野心,此刻竟不如指间这缕微光来得滚烫。 禺疆想,这感觉……似乎比颠覆三界,要有趣得多,也重要得多了。 -_-||依旧是一些铺垫,当然是为了后边的合体打怪兽做准备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北境有恐怖大魔头现身,法力无穷,到处为非作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小子身高快要追平他时,还是某次练剑,那逆徒竟敢用剑气挑落他束发玉冠之时?抑或是更早,当那小混蛋端着刚沏好的雪顶含翠,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却故意用指尖蹭过他掌心的时候? 最初,或许只是少年人无意识的亲近。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依赖悄然变了质—— 是小十一在彻夜修习功法后,困倦得睁不开眼,却仍要固执地要攥着他一片衣角才能安心睡去时; 还是十一突破境界遭遇反噬时,于混沌高热中,只想枕在他的手上降温时; 亦或是褚珩一次独自降妖负伤归来,明明能自己处理伤口,却偏要举着流血的手臂,眼巴巴望着他,直到他蹙着眉,却依旧动作轻柔地替他包扎时…… 当禺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时,褚珩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看顾的孩童。 幼童长成了俊美无俦的青年,冰璃神殿的与世隔绝,相依为命的漫长岁月,如同温床,催生着某些隐秘的藤蔓。 褚珩对师父的感情,在深厚的孺慕之中,早已悄然滋生出不该有的、滚烫的苗头。 他的目光越来越无法从师父身上移开,那清冷禁欲的容颜,那掌控风云的力量,甚至一个不经意的抬眸,都让他心生悸动,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直至打破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师徒壁垒。 天地良心! 他分明是照着最严苛的古神标准去教养的,琴棋书画、文治武功,哪一样不是亲自督促,力求将这天地幼子教成三界典范?给自己长脸,可那小子倒好,学识修为是日日精进了,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 ***** 冰璃神殿万年孤寂,他活了太久,早已习惯寒冷。可那逆徒就像一簇无声燃起的火,起初只觉得些许暖意,待他惊觉时,早已烈焰缠身,避无可避。 偏偏那小子最会装模作样!人前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北辰仙师,一举一动皆乃三界楷模。可一旦关了殿门,只剩他们二人时,那眼神里的炽热与侵占欲,几乎要将他这做师父的生生烫穿。 “混蛋……” 禺疆揉着额角,低骂一声。这哪里是养徒弟,分明是给自己养了个债主!还是那种打不得、骂不听、甩不脱,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混账债主! 这份逐渐变质的感情,让活了无数岁月、本该波澜不惊的禺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打不得,骂不得,说教似乎也收效甚微。那一次,褚珩借着研习法术的由头,几乎将他圈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得寸进尺地占尽了便宜。 禺疆心头巨震,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慌乱。最终,他选择了最不符合他身份的方式——打晕褚珩,星夜逃了。 堂堂上古神尊,面对万千妖魔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却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一个逾矩的小动作,惊得落荒而逃。 这一逃,便是漫无目的地在四海八荒游荡。 看云卷云舒,赏花开花落,却只觉得处处都无聊透顶。 心里那点被徒弟撩拨起来的、七上八下的火气,无处安放,也无处消散。 正逢感知到有小妖不知死活,在他北境辖地内欺凌弱小、为非作歹,禺疆心头那点因某人而起的、不知所谓的烦躁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他懒得用什么清正之相,索性就以那已传遍三界的“魔尊”本相现身,煞气滔天。那些小妖见是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都忘了。 禺疆都懒得废话,直接出手,手段酷烈,将其尽数“吞噬”,实则暗中炼化,用于修补附近一道细微的灵脉裂痕。 此谓以恶制恶。 既用最直接的方式清理了门户,维持了北境表面的“秩序”,顺带做了件不算光彩的好事;又进一步坐实了自己凶残暴戾的魔名,让天庭那帮老家伙们更加头疼。 最重要的是,好好发泄了一下那萦绕心头、驱之不散的烦闷。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他本是随心所欲,做完便走,实是“做好事不留名”。不料,就在他清理完泣风谷的几只小妖准备抽身之际,神识骤然刺破那魔族小妖临死前布下的最后一道伪装禁制——地脉深处,竟埋藏着三枚勾连成阵的“蚀灵阴雷”!此物并非寻常法器,而是专门污秽、引爆灵脉的阴毒之物,若一齐爆发,足以让北境三千里山河灵韵溃散,沦为死地。 显然,收拾几个小妖只是顺手,这些异族真正的图谋,是釜底抽薪,重创北境根基! “好胆!”禺疆眸中厉色一闪。此刻已容不得他随意出手,更无法悄然离去。他周身魔气再无保留,轰然爆发,化作三只遮天巨掌,同时抓向那三枚阴雷。既要压制其爆炸,又要强行剥离它们与灵脉的连接,还要抵御阴雷自带的反噬污秽之力……即便是他,也需全力施为。 一时间,地动山摇!魔气、灵脉之力、阴雷的污秽光芒疯狂交织、碰撞、湮灭。待他终于将三枚阴雷彻底镇压、炼化于虚空之时,造成的动静已远超预期。那精纯磅礴的魔气与力量对撞产生的异象,如同泼墨般糊了半边天际,道道空间裂痕如同黑色闪电蔓延,经久不散。 这哪里还像是只收拾了几个小妖的动静? 于是,惩奸除恶的善举无人得知,“北境有恐怖大魔头现身,法力无穷,到处为非作歹”的流言,却是不胫而走,最终惊动了神庭。 他顺着被侵蚀的灵脉一路追踪,发现半个北境底下的灵脉暗潮汹涌,便捏着鼻子埋了几条线索,若有天神奉旨降魔,倒可暗中帮他一把。 不料,此次奉旨降魔的正是那位刚刚学成归来、新任的北境执法天神—— 也是让他心烦意乱、避之不及的“罪魁祸首”,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褚珩。 于是,便有了冰谷之中,师徒重逢的一幕。 吼吼吼***渐入佳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不逃了,就跟我捉妖去。” 褚珩不知眼前的师尊已经上天入地前世今生的回忆了一把。 他收拾完满地伪装成被吞噬实则被炼化用于稳固灵脉的妖魔残骸,回头看自己的师父,看似平静却隐含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夹杂着失而复得的隐秘欢喜。 他有心逗一逗这一觉醒来不辞而别、遍寻不着、害他忧心了许久的人,便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道: “师父这一手‘金蝉脱壳’使得真是精妙,徒儿险些就要以为,那冰璃殿里几百年的光阴,不过是南柯一梦了。” 禺疆被他这话噎得耳根发烫,一把拍开他越界的手指:“本尊若真想走,”他忽然抬手用指节叩了下褚珩眉心,力道不轻不重,恰如千百次指导剑招时那般, “你以为这九天十地,有谁能寻到踪迹?” 语罢转身欲走,青色大氅却在转身时被风卷着缠上褚珩腰间玉佩。他咬着后槽牙去扯,却听见身后青年闷闷的笑声: “原来师父是等着我来找。”指尖凝出一缕清风,拂去禺疆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语气里浸着蜜糖般的调侃: “师父这般大费周章,又是扮魔头又是‘吞噬’妖魔,原是为了引我来看……这北境风光?”他尾音上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禺疆微红的耳尖。 禺疆被他这明知故问的腔调噎得心头火起,偏偏此刻理亏,只能咬牙低斥:“本尊看你是欠收拾!我留的线索,谁捡着谁用。” “哦?是吗?师尊是说那幼时画来哄我的古神图腾,别的什么天神也认得?”褚珩得寸进尺地凑近半步,几乎能看清对方纤长眼睫上未化的霜晶,“还是说,师尊出来这么些时日,红杏出了墙?” 禺疆老脸一红,那点心思被拆穿,居然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只是不知师父如今是希望我秉公执法,将您这‘祸乱北境’的魔头擒拿归案呢……”他话音一顿,气息若有似无拂过禺疆颈侧,“还是该感念师恩,替您……遮掩一二?” 这混账东西!禺疆气得别开脸,脑海中却不受控地闪过冰璃殿里,这小狐狸幼时犯了错便是这般,看似乖巧认罚,实则眼珠一转就能想出十个八个歪主意来讨饶,偏生自己每次…… ——每次都没能狠下心肠。 真是作孽! ***** 但此时**不合适、叙旧也不合适,灵脉异动不止这一处。 禺疆扒拉开身前黏黏糊糊的褚珩,指尖凝出一缕神光,在空中勾勒出北境地图,“三个时辰前,西南方向有异常灵力波动,与破坏灵脉的残余气息吻合。” “东南也有。”褚珩袖中飞出三枚玉符,悬浮在地图上方,“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故意暴露冰谷,是在声东击西。” 禺疆抬手拂过地图,几处被魔气标记的位置骤然亮起青光:“冰谷不过是幌子。这三处看似魔气稀薄,地底灵脉却已被蚀空七成。” 他指尖重点敲在东南角:“此地名为朔川,三日前我在此地布下幻阵,表面魔气冲天,实则……”袖中突然飞出一截冰棱,棱角折射出地底灵脉泛着金光的修复痕迹,“已修补七成。只是阵法需再维持十二时辰方能稳固。” 话音未落,禺疆袖中已凝起传送青光。 “站住!”褚珩剑鞘精准卡进对方将合的法印间,冰棱应声碎裂。他趁机逼近,膝头不偏不倚抵住禺疆后撤的路径,将人困在冰柱与自己胸膛之间,“每次剖白心迹就逃——三百万岁的神尊,胆量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禺疆被徒弟炽热的吐息烫得偏过头,玉冠不慎撞在冰柱上,坠落的银簪被褚珩凌空接住。 风雪卷起禺疆散落的银发,与褚珩的墨发缠绕在一处。青年指尖勾起那支发簪,流光在簪头镶嵌的冰晶里辗转。 “师父当年用这支簪教我认星轨,”褚珩忽然将簪尾轻点禺疆锁骨,“说北斗第七星专镇逃兵。” 冰凉的触感顺着锁骨蔓延,竟与记忆中某个雪夜重叠。那时小团子似的褚珩攥着簪子往他怀里钻,奶声奶气问:“那珩儿以后用星星帮师父打坏人好不好?”他当时如何回的?是了,他曾揉着那细软发顶轻笑:“师父自己就是北斗第七星。” 可此刻簪尾划过的不再是幼童圆润的肩线,而是成年男子凌厉的锁骨。当年被他整个裹在貂裘里的小团子,如今已能用体温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回忆的潮水猝然褪去,眼前仍是徒弟那带着狡黠与势在必得笑意的脸庞。禺疆心下更是气闷,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这孩子纯良无辜、需要庇护?这分明是只披着青龙皮的小狐狸,还是专门来克他的! 禺疆被迫仰头承受着冰凉的触感,喉结微动:“……混蛋。” “混蛋正在考校师尊——”褚珩忽然含住簪尾坠着的雪魄珠,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擦过他下颌,“若此刻星轨偏移,该当如何?” 远处传来天兵趋近的脚步声,禺疆骤然去夺发簪,反被扣住手腕按在冰柱上。褚珩带着雪珠清香的呼吸漫过来:“答案不是逃,是带着您命定的劫数,去西北把星轨拨正。” 发簪终是落回禺疆掌心,却缠上了徒弟的一截发带。银链与玄纹织锦难分难解,恰似两人此刻胶着的气息。 “松手。”禺疆试图扯开发带,反倒让结扣又收紧三分。 褚珩不答,发簪尖端轻轻划过神尊绷紧的下颌线,又逼近半寸,两人衣袂彻底交缠,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意味: “还逃吗,师父?” 禺疆抿唇不答,周遭魔气却因他心绪波动而隐隐翻涌。 见他不语,褚珩眼底笑意更深,趁机握住他攥着发簪的手,指尖暧昧地摩挲过腕间神脉,几乎是贴着他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提出了更过分的选择: “不逃了,就跟我捉妖去。”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那紧抿的薄唇,声音更哑了几分,“还是……我就在这万众瞩目的当口,亲你一口,再跟我捉妖去?” 谷外还有严阵以待的天兵,天际或许还有各方窥探的神识。若真在此地……禺疆几乎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石破天惊的场面。 他后槽牙咬得发紧,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去!” 这混小子! 世人真是瞎了眼了!就这以下犯上、得寸进尺的德行,到底是怎么在三界被传成温润如玉、谦恭有礼的仙君典范,跟朵不染尘埃的仙花似的! 褚珩得偿所愿,终于低笑出声,那笑声愉悦而满足。他后退半步,恢复了执法天神的从容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出言“威胁”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朝禺疆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邀请的姿势,眼神却依旧灼热: “那便,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共除北境之‘患’。” 禺疆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瞥了一眼徒弟那副“正气凛然”的伪装,心下恨恨,却也只能拂袖,率先化作青光向谷外掠去。 罢了,比起被当场……还是去捉妖吧。 ***** 谷外严阵以待的天兵忽见风雪中现出两道相携的身影。 银甲神将们原本紧绷的弓弦齐齐一颤——他们家天神正与那位魔气森森的青衣人并肩而行。两人衣袖交叠处,玄色发带与霜白发簪缠成的死结尤为刺目,随着步伐在风中轻晃。 “收队。”褚珩声线平稳,指尖却仍虚虚搭在禺疆腕间,“这位是……”他故意顿了顿,感受掌心下的脉搏骤然加快, “本神请来的阵法顾问。” 副将玄策的剑哐当砸在冰面上。几位神使手中的降魔幡无风自燃,有人被自己的唾沫呛得满脸通红。 禺疆广袖下的手捏得骨节发白,偏偏褚珩还侧首凑近他耳语:“师父猜,明日天庭会传我们什么绯闻?是执法天神被迫与魔尊虚与委蛇,还是……”温热气息拂过他缠着发带的银簪, “您这万年铁树终于开花?” 西北荒原的风雪卷走了禺疆神尊一句模糊的骂声。 终于交代完背景了,下一章开始,正式打怪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丑时三刻,镜湖,乾南。” 寅时三刻,月隐星沉。 苍梧后山的轮廓在墨色中起伏,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一条几近湮没的荒径上,有个黑影正缓缓向上攀爬。他动作笨拙,身形紧绷,每走几步便惶然四顾,惊起几声夜枭的啼鸣。可他没有回头,只是埋着头,一步一喘地向上挪动。 行至山巅,豁然开朗。 镜湖宛如一枚被群山捧在手心的琉璃,倒映着将尽未尽的夜色与将明未明的天光。湖水静谧,四周的奇花异草在朦胧中泛着幽微的荧光,一派昳丽而神秘的景象。 “就是这里了。”他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在湖畔一方冰冷的青石上坐下,稍作喘息,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旧罗盘与一卷暗色丝线。他时而蹙眉测算,时而疾步走动,用那丝线在草木乱石间缠绕勾连,布下不知名的诡异图案。 “终于完成了。”他抬首望天,先前尚能勉强辨物的天光已彻底熄灭,穹顶宛如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绒布,将天地万物紧紧包裹。远山近树的轮廓都模糊了,消融成一片混沌的墨团, “再等一刻钟。” 他再次探手入怀,取出的物件却让周遭空气都为之一凝——那是一根暗红色的石椎,似由凝固的血液铸成,散发着不祥的幽光。迟晚指尖微颤,随即狠狠攥紧。 他费力攀上湖边最高耸的一块太湖石,嶙峋的石身如鬼怪般张牙舞爪。 他立于石巅,最后于心中默诵:“丑时三刻,镜湖,乾南。” 下一刻,他双眼紧闭,用尽全身气力,将那根不祥的石椎朝着湖心最深沉的黑暗,猛地掷去。 霎时间,天地色变,地动山摇。 夜空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狂风自湖心咆哮而出,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地面如活物般剧烈震颤、龟裂,山石哀鸣着滚落。 迟晚像一片无力的落叶,被第一波气浪狠狠掀飞,群山悲鸣,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听见自己的娘子林溪悲切的哭声。 “不会的。幻听,一定是幻听。” 念头刚起,更狂暴的飓风便攫住了他,将他卷起来抛向远处,身体重重砸落在远离镜湖的荒僻山路上,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他不知道,就在他扔出的石椎刺向湖心的那一瞬间,在家里床榻上熟睡的娘子突然浑身颤抖,身体猛地弓起,剧烈抽搐,仿佛有无形的刀刃在她体内剜割。随即身体在瞬息间变得如琉璃般透明易碎,手臂上的肌肤寸寸龟裂,眼看要支离破碎。 似是这番异动触及到了床头悬挂的一道玄奥符箓。 “嗡——” 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如拥有生命般顺着床榻延伸,将濒临破碎的林溪包裹其中。只见林溪身上刚才正在龟裂的皮肤,在黑气的笼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一刻钟后,苍梧山风停,林溪病愈,仍旧是熟睡的状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 “听说了么?苍梧山……近来夜里可不太平,像是……闹了妖怪。”茶寮里,一人压着嗓子起了话头。 旁边人立刻凑近:“何止!扶风柳氏那个最横的小儿子,跟人赌气进山捉大虫,这都俩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更邪门的!”另一人接过话茬,神色惊惶,“扶荒镇张员外家的祖坟不就在那山脚下吗?前几日张家家主梦见祖宗哭诉屋顶漏雨,赶紧派人去瞧——你猜怎么着?坟茔内外,被刨了个底朝天,那痕迹……绝不像是人干的!” 几人正说得脊背发凉,一道瘦削的身影恰从旁经过,闻言骤然停步。 “没有的事,不要胡言。”迟晚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嘈杂的议论瞬间噤住。众人目送他那略显孤直的背影走远,才重新聚拢,声线压得更低。 “刚那人……我瞧着眼熟。” “是迟晚!以前是个采药人,就在回春堂当药师来着。” “对,是他!他娘子——就是那个顶漂亮的林溪——前些年得了怪病,为了给她治病,好好的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回春堂东家仁厚,销了账目还给了些抚恤,可哪个郎中都说……让准备后事了。” “不能吧?”有人质疑,“我表婶前儿个还在街上见着迟家娘子,气色红润,哪像病入膏肓?” “怪就怪在这儿!”知情人一拍大腿,“都说他娘子快不行了,那迟晚最后没法子,跪在陈鸢楼北边那条街上,淋了一夜的冷雨,求那天人垂怜……都以为这家要完了,可偏偏一个星期后,林溪那要命的怪病,竟真的好了!” 四周响起一片唏嘘:“真是情深义重,老天开眼啊……” 最初说话那人却蹙着眉,望向迟晚来时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路的尽头,正是云雾缭绕的苍梧山。 “他刚才……好像是从山里出来的?” “许是,又上山给娘子采药调理去了吧……” “说起来,自打他娘子病好,他就常往山里跑,比以前还勤。” “是啊,人也变得古古怪怪的,见了人也不怎么招呼,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唉,许是先前被那怪病吓怕了,如今多备些药材求个心安罢……” “但愿如此……只是这山近来邪门得紧,他这般进出,还真是……胆大。” 风声掠过,卷起些许尘埃,将身后渐低的议论与那沉默的山影,一同揉碎在黄昏里。 ***** “师父,你怎么看?” 朔川最高的揽月楼上,临窗的雅座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窗外是北境苍茫的远山与城郭,窗内,两道迥异的身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青色的那位姿态慵懒地倚着窗棂,眉眼狭长,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身散发着妖异而危险的气息。与他相对而坐的白衣男子,则是一派清贵风流,指节分明的手轻握着茶盏,仿佛浊世佳公子,唯有偶尔抬眸时,眼底掠过的精光显出其不凡。 “苍梧山有妖的传言已沸沸扬扬半月有余,”青衣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寻常百姓唯恐避之不及,连修士也多持观望。这个迟晚,一介凡人,却仍在此刻频频上山给妻子‘采药’……” 他略一停顿,目光再次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苍梧山,悠然道: “是情深似海,不畏生死?还是……另有所图?” 这二人,这两人正是自冰谷狭路相逢的冤家师徒,褚珩软磨硬泡,带着作为“阵法顾问”的禺疆巡着冰谷灵脉追溯到的线索,一路追到了北境朔川。 褚珩顺着师父的目光,也望向了楼下街巷中渐渐远去的、属于迟晚的那个沉默背影,摸了摸下巴, “倒是有些意思。” 他们在此已逗留多日。奇怪的是,明明在千里之外时,能清晰感应到朔川一带的灵脉正日渐薄弱,仿佛有什么在不断吞噬灵气。可真正到了这朔川城内,感受到的却是浩瀚磅礴的灵脉绵延百里,灵气充沛,一丝异常也没有。 如此正常那便是不正常。 “跟上去”褚珩当机立断。 ***** 正剧开始。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迟晚回到家中,一道纤细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相公,”林溪的声音轻柔如常,伸手为他取下肩头的药篓,指尖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还是莫要再上山采药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近日坊间都在传……苍梧山里有妖怪。” 迟晚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习惯性地捉住妻子的手,仔细端详她的指尖、腕臂,触感虽仍微凉,却已不似往日那般冰得骇人。 “娘子放心,”他温声宽慰,目光却已掠过她,投向屋内,“我只在山脚外围转转,不碍事。今日……道长可来过了?” “来过了。”林溪闻言,依言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果然,那曾几近透明的琉璃质感又消退了几分,身躯凝实了不少,“为我诊治完便走了,留了信给你。” 迟晚欣喜,忽略了林溪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空洞,以及偶然间动作的迟滞。 “好,好……”他喃喃道,“再有一次,应该就完全恢复了!” 迟晚松了一口气,进屋看见桌子上放的信,一阵恐慌,但又异常坚定的打开了信,一枚灵石落入手中,内里封着三滴泛着黑气的鲜血。 “寅时三刻,苍梧山寒潭,坎西” “道长说了什么?” “没什么,让我照顾好你” 林溪莞尔一笑。 迟晚想,最后一次了。 他没有看见,在他低头展信的刹那,身后林溪的脸上,那抹完美却僵硬的微笑,久久未变。 ***** “道长是谁?” 褚珩在迟晚家后院北侧一颗合欢树的树梢上,向另一侧合欢树树梢上的禺疆隔空传音。 “这个道长给这迟晚灌了一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汤,如果我没猜错——”,禺疆摸着下巴,眼中幽光闪烁,“应是这个道长借迟晚这**凡胎的手布了个**阵,这才让我们察觉不到灵脉异动。” “道长图谋不小啊”,褚珩声音沉了下去。 禺疆的目光转向屋内举止温婉却略显僵硬的林溪,“迟家娘子,这明显就是气血将尽,却又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吊了一口气,平时的说话行动皆是一个傀儡在控制,可惜这个迟晚,凡人之躯,看不出什么来。” “你去,把道长那封信偷出来—— 禺疆话音未落,只见褚珩随手捏了个诀,指尖灵光一绕。里屋桌子上的信就凭空捏在了他手里。 “师父,”褚珩晃了晃信笺,眉眼间带着几分戏谑,“这隔空取物的诀,您要是忘了,我再教你一次”。 禺疆顿觉牙根隐隐作痛。正是因这混账当年学艺不精,施展此术时出了大岔子,才累得他英名扫地,更不慎开罪了西王母座下的凌月仙子。 自那以后,他便再不肯用这劳什子法诀,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禺疆冷笑一声,袖中手指悄然一捻。 褚珩只觉周身空间猛然扭曲,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抵抗,眼前一花,已直挺挺地站在了禺疆面前。随即,“啪”的一声脆响,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为师不捏那隔空取物诀,”禺疆好整以暇地抽走他手中的信,语气悠然,“捏个空间传送诀,还是轻而易举的。就你这稀松二五眼的本事,也妄想以下犯上?胆子不小啊,十一。” 褚珩立马换了副笑脸,凑上前去:“弟子岂敢,跟师父开个玩笑罢了。” 禺疆不再理他,指尖一弹,信笺展开。只见雪白的纸面上,几个烫金的字迹却缠绕着不祥的黑气,森然排列: 寅时三刻,苍梧山寒潭,坎西。 两人交汇了一下眼色,同时消失在树梢之上。 ***** 朔川,千枯岭。 “领主,最后一处阵眼今晚寅时三刻落成,可以收网了。” 站在前方的黑衣人点头,“玄夜,你做得不错。神庭的耳目已被惊动,在他们彻底察觉之前——”他话音微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可要把这条灵脉给我保住了,再出岔子,我要你狗命。” “领主放心,一切尽在掌握,绝无闪失。” “很好。记住,灵脉本源化身,我要活的。” “朔川灵脉已被我们尽数转移,本源化身力量源泉已矢,留之无用,领主这是……” 黑衣人未言,只是缓缓侧首,向后瞥了一眼。 仅仅一眼,玄夜便觉如被冰锥刺穿,周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立刻伏低: “属下失言!那化身……自我们开始抽取转移灵脉便日渐虚弱。为稳住那采药人迟晚,属下已用傀儡符暂代其形,他凡胎肉眼,至今未察异常。只是……” 玄夜看了眼前方人的背影,喉头滚动,硬着头皮道,“今夜寅时大阵终成,灵脉彻底易主之时,反噬之力恐非那濒临消散的化身所能承受。毕竟,她是因灵脉而生,灵脉枯竭,她亦当随之……泯灭。” 黑衣人漠然转身,将一面缠绕着黑气的骨牌掷于玄夜面前。 “锁魂阵。你知道该怎么做。” 玄夜双手接过骨牌,触手冰寒刺骨,他心下却一定: “遵命!玄夜必不辱使命!” 黑衣人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玄夜躬身退下,直至转入阴影深处,眼中才敢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随即又迅速隐没在绝对的顺从之下。 千枯岭的风呜咽而过,卷不起半点尘埃。 他没看见,被他称为领主的黑衣人右手正在不自觉的颤抖,而在黑衣人右前侧一块巨石后边的空地上,另一名黑衣人睡在地上,没了生息。 ***** 苍梧山,寒潭外围。 迟晚踏着山道上的枯枝碎叶,步履匆忙,仿佛想将纷乱的思绪都甩在身后。晨雾尚未散尽,冰凉的露水浸湿了他粗布衣袍的下摆,带来阵阵寒意。 “溪儿,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什么报应惩罚就都让我来承受吧”,他的脚步匆匆,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东西,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有些发白。 “最后一次了”,他想。 想起自己的妻子林溪,他的心猛地一痛。 他自幼父母双亡,靠亲友邻里的接济才艰难长大。回春堂张大夫怜他孤苦,便收留他在堂内做个配药的小学徒,他为人自卑敏感,但善良本分,街坊也都很照顾他。 某次外出送药途径陈鸢楼,碰见一伙恶霸欺负一个弱女子。他本已习惯低头做人,不欲招惹是非,几乎就要像往常一样默默转身离开。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无意间瞥见了那名被推搡在地、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女子。 ——她也正抬起眼望向他。 那女子眼眸里盛满了惊惧与泪水,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那一刻,他决定了,他要救这个女子。 这是他见林溪的第一面。 尽管他无权无势,更不通拳脚,也预见到日后必将招致这群恶霸的疯狂报复——但在那一刻,所有这些理智的权衡都被抛诸脑后。他猛地将手中那包本要送往贵人府邸的珍贵药材掷在地上,转身便扑了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隔开了那群凶徒与地上的女子。 “你们放开她!”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群恶霸先是一愣,随即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爆发出哄堂大笑。他们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护花使者”,眼神中满是戏谑与嘲弄。 为首的恶霸上前一步,目光阴狠如毒蛇,带着一种碾死蚂蚁般的漠然,死死盯住迟晚。 “小子,”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活腻味了吧?” 迟晚将衣衫褴褛、脸颊沾满尘土与泪痕的林溪紧紧护在身后。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自己心中也怕得要命,却仍强撑着,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对她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胡乱抓起手边一截腐朽的木头,双手紧握,指向逐渐逼近的恶霸们,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们……你们别过来!我、我可要报官了啊!” 那几名恶霸狞笑着围拢上来,像捕捉猎物的野兽,封住了所有去路。 迟晚心跳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后背。就在对方伸手欲揪住他衣领的刹那,他猛地瞅准一个空隙,一把抓起林溪冰凉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 “跑——!”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人缝中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身后的怒骂与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眼看无法甩脱,迟晚心急如焚。他迅速将林溪推向一条岔路,急促地指了几个方向:“往那边!别回头,快跑!” 说完,他不等林溪反应,自己却猛然折返,朝着追兵来的方向,用尽力气嘶吼:“来抓我啊!混蛋!” 这一声果然奏效,大部分追兵都被他引了过来。拳脚如同冰雹般落下,他蜷缩在地,只能用双臂死死护住头脸,咬牙承受着每一记痛击。 剧痛模糊了意识,但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透过晃动的腿脚缝隙,遥遥望见那个纤细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巷口。 ……好在,她逃出去了。 ***** 他因此成为了那几个恶霸的眼中钉,稍有不顺,就会被当成出气筒,痛揍一顿。 他后来才知道,那为首的恶霸是扶风柳氏的小公子柳善,飞扬跋扈,少有人和他对着干。但他不为自己惹了这么一尊大佛而后悔,反而,他很满意,他这一生平平淡淡,无人牵挂,但总要做一些什么什么给平平淡淡的人生添点波澜,不然未免太无趣了。 他一想到有一个女子因为自己不被迫害,他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他没想到还能见到林溪。 那次,他被柳善一行人逼至一座荒废的寺庙。残垣断壁间蛛网密布,神像蒙尘。他背靠冰冷的香案,全身伤痕累累,左腿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已然无法站立。退无可退,他想,或许死在这里也无不可。至少,他救下了一个人,这条命不算白白浪费。 然后他闭上眼睛,安详的等死。可等了一会儿,柳善一行人在寺庙外淅淅索索了一阵,就没有声音了。 他没等到自己的生命终结,在疑惑中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然后看到了那个——方才还在他脑海中盘桓的身影。 林溪正蹲在他面前,那双如水雾般澄澈的眸子盈满了担忧,怯生生地望着他。 “恩人,”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你不要害怕,我……我保护你。” 迟晚很懵,他看着林溪用一种不知名的散发黄色光晕的东西涂在他受伤的地方,用一种特别的不属于正统医道的手法接上了他的断腿,他呆呆的看着林溪,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不记得是怎么走回家的,也没问林溪一个小女子是怎样吓跑几名五大三粗的恶霸的。 自那以后,林溪便时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会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散发着山林的气息或温润的光泽。他也带着她上山采药,而她总能轻易辨认出连他都难以识别的珍稀药材,仿佛与这山川草木天生亲近。还知道朔川城内许多自己也不知道的藏着天地灵物的小众山谷和草滩。 起初她一月来一次,后来变成几天一次。待他伤势痊愈回到医馆工作,发现柳善一行人竟也再未找过他麻烦。生活仿佛驶入了一条平静而温暖的河流,他想,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走向了。 他曾问过一次她的父母亲人,林溪只是轻轻摇头,眸中掠过一丝他看不懂的迷惘,说不知父母是何模样。 他便不再追问。 他想,只要是她,就好。 父母、来历,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想每天都见到她。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林溪似乎也同样喜欢与他相伴。 后来,他们成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彼此眼中的星光。 往后的日子,平淡,却幸福得如同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