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霜华[七五]》
第1章 第 1 章
陈州女牢。
展昭跟在狱卒后面慢慢走着,他要提审一场凶案的现场证人。
这个证人是个女人,一个妓、女。
监狱潮湿黑暗,总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走在其中总人让人心生不愉。
他们越走越深,视线越来越暗。
终于在最里面的一座牢房前停下。
借着墙上细小窗口斜下来的微弱光线,展昭看到墙角伏着一个白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好似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狱卒不耐烦地用棍棒敲打着护栏,“白霜霜,白霜霜,展大人提审,快起来!”
那身影被狱卒弄出的动静吵醒,在地上蜷缩了几下后慢慢扶起身子,半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黯淡的光线里,展昭无法看清白霜霜的样子,只注意到那一双在黑暗中光芒诡异的眼睛。
那是一双毫无人类感情波动的眼睛,宛若幽灵一样直直地看着他们。
展昭想要再细细探究,却从尾椎骨升起一阵寒意,那是一种被凶猛的野兽盯住的感觉。
“叮啷”,狱卒打开了牢门。
那种感觉消失了,展昭挥走心中的异样:“白霜霜,我奉命侦查蒋平一案,需要对你再次审问,请你配合。”
白霜霜缓缓站起来,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地应道“是”。她踉跄着起身,带起一片叮当之声。
恍忽的光影中,展昭才看清原来白霜霜双手和双脚都铐着粗重的铁链,不悦道:“怎么给一女子枷上重链?”
狱卒连忙为自己辩解:“是太守大人亲自吩咐的,说这妓子是重犯,务必重重刑罚,小的们只得如此。”
展昭原本对蒋完就生有不满,听闻他对一弱女子下此重手,更加愤怒:“岂有此理,案情尚未查清,这位姑娘只是作为嫌疑人暂时收监,你们岂可当作重犯看押?还不快解开!”
狱卒听到展昭发怒,不敢再辩解,忙掏出钥匙解开白霜霜身上的铁链。
白霜霜对展昭和狱卒的对话充耳不闻,木头人一样站在旁边听他们争辩,被解了铁链也不向两人道谢,无声无息地出了牢门,像一个没有声气儿的人影跟在展昭身后走出了地牢。
此时正值下午,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遮挡地从天空中直射下来,照着整个院子**辣白晃晃的,跟地牢完全是两个天地。
久不见天日的白霜霜受不了日光的照射,抬起手挡在额前。
阳光之下,展昭终于看清了白霜霜的模样。她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波动,小巧的嘴巴没有丝毫血色,干得起皮。
比起容貌,展昭更注意到了白霜霜身上的伤痕累累。
她的身腕上还留铁链铐过的红痕,指头略微变形,还能看到几个指尖被签子穿过留下的洞痕。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展昭知道她衣衫下必然还有遭受了其他的酷刑的痕迹。
展昭放慢脚步,带着犯人慢慢往讯室而去。两人行至讯室,陈州太守蒋完已经候在那里。
蒋完养尊处优日久,面色白净,大腹便便,圆润的脸因为近日忧心操劳而有些憔悴。
他神色惶惶地站在门口走来走去,见到他们,紧张地迎上来:“展大人,此妓子我已审问数遍,一直咬定小儿死时她便被人击昏了,当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展昭道:“太守的审讯结果我已经看过了,只是有些许疑惑之处,还要再询问一二。”
蒋完听到展昭找到破绽,三分高兴七分不安道:“展大人看了案卷便发现问题,不愧是包大人的高足。”
展昭谦虚道:“不敢说发现破绽,只是想再详问一些。”
蒋完媚笑着应承道:“展大人谦虚了。”
他转头收起笑容对着白霜霜换上一张雷公脸,厉声道:“展大人问话,一定要如实回答,若弄奸耍猾,叫你好看!”
白霜霜木头似地站在那里,对蒋完的恐吓威胁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弹,好似他说的话就像一阵屁。
蒋完在上官面前丢了脸,白净的脸微微涨红,又是羞又是恼,咬牙道:“公堂之上你这妓子尽敢藐视本官,先掌你二十嘴巴!”
展昭厌恶蒋完的前恭后倨,不悦道:“这姑娘已经满身伤痕,岂能再动大刑!”
他给白霜霜赏了座,白霜霜终于说了话道了谢。
展昭开始问讯:“白姑娘,安乐侯和蒋平出事之前,你们房间里有几人在场?”
白霜霜不假思索答道:“六人。”
“哪六人?”
“庞侯爷和他的两个仆人,蒋公子带了一个仆人,还有我。”
展昭道:“侯爷和蒋平两个人,为何只叫了你一人作陪,连斟酒丫鬟也没有?”
白霜霜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解释道:“我是花月楼的花魁,并不与其他姑娘一道接客。原有一个丫鬟在伺候,只是刚好酒喝完了,我便叫她去再温一壶酒来,可是不待她回来,我们几个人便出了事。”
这些问题之前问过,展昭重复询问只是确保白霜霜没有撒谎。当日房间里的六人,白霜霜昏迷,庞昱失踪,蒋平和三个仆人被杀。而蒋平死状最惨,被枭了首。赶到丫鬟温酒回来才发现这件惨事,那丫鬟当场失声尖叫,引来老鸨和客人后报案。
作为凶案现场唯一幸存者,白霜霜嫌疑最大。
展昭问道:“你可知,为何凶手独独放过了你?”
“我不知。”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几十遍,白霜霜俱是一样的回答。
展昭道:“白姑娘,侯爷可有单独见过你?”
这是之前不曾问过的,但却涉及到侯爷失踪的重要线索。蒋完懊恼自己大意,竟被这贱人糊弄过去!
白霜霜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在蒋完要按耐不住催促时,才回答道:“三次,侯爷来了三次,都是蒋公子陪同来的。”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她想得实在太久,很是可疑。
蒋完见机道:“你这妓子果然有所隐瞒,看来还得大刑招呼才会老实。”“来人,给我准备……”他叫人准备要再上大刑。
展昭严词喝止道:“蒋大人,今日审问我自有主张,你在一旁听着便是,不得再干扰审讯!”
蒋完连连告饶,“展大人说得是,是下官无状了。实在是小儿无辜惨死,侯爷却和赈银一道失踪,眼下陈州百姓饿殍满地,正待赈银救济,下官身为父母官,实在是心急如焚,失了分寸,请大人恕罪!”
听得蒋完辩解,展照心中冷笑连连,若非蒋完无能,陈州焉会有如此惨祸。若非需要蒋完在州府调度人手,展昭早将他拿下大牢。
“那你们之间谈论些什么,可以涉及朝政?”
白霜霜轻声道:“我们青楼之中只谈风月之事,并不敢议论朝政。”
“当真?”展昭紧紧逼问,“陈州旱情严重,侯爷奉命赈灾,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你难道不好奇?若是引得侯爷多说两句也可引为一桩谈资?”
赈灾之事涉及到一州所有百姓利益,便是最无知的乞丐也要好奇自己能不能多得两碗饭,青楼并非世外桃源,有机会接触到赈灾主事人,又怎么会不闻不问?
白霜霜又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我确实有问过赈灾事宜,但被侯爷狠狠斥责,幸而蒋公子解围才没有失了脸面。侯爷不在时,我也旁敲侧击问过蒋公子,但蒋公子一提起此事便讳莫如深,说是关系重大,让我千万别再提起。我便再不敢问了。”
赈灾固然关系得大,但也没有什么秘密隐讳,庞昱和蒋平的言行却是蹊跷得很。
展昭顿时怀疑地看着蒋完,“为何蒋公子对赈灾之事讳莫如深,不准人提起。其中是否有不可言说之事,蒋太守?”
蒋完像被猫抓了屁.股一般跳将起来,指天发誓道:“大人,这妓子胡乱攀扯!我是一州太守,怎么会做监守自盗之事?赈银没了我也得没罪啊?何况,我可是儿子都没了啊,他死得是那般惨啊?大人明鉴啊。”
他一顿呼天抢地,豪无形象地为自己叫屈,全然不要一州太守的威严。
展昭并不为蒋完的说辞打动,脸上仍然是一副狐疑探究神色。
蒋完的亲儿子蒋平身首异处,的确为他减轻了嫌疑,但却不能完全证明他的清白,这样呼天抢天倒越发说明他的心虚。
发现展昭并没有顺势安抚自己,蒋完便觉得不妙,暗恼展昭不好糊弄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白霜霜:“展大人,之前审问的时候,这妓子从未提过此事,如今却来栽赃陷害我,我看这赈银失踪定然跟她脱不了关系!”
白霜霜小声泣道:“大人容禀,之前蒋大人审问的时候,我但凡稍有迟疑便会招来毒打,搜肠刮肚把知道的都说了。可是蒋大人只问凶案一事,问最多的便是我如何勾结贼人杀害蒋公子等等,赈银赈灾之事一字未提,我又怎么会敢胡乱作答?”
这又是蒋完只顾儿子私仇不顾赈灾大义的一桩罪名了。
今日审问白霜霜,她的回应字字句句都指向蒋完,偏偏蒋完的确有错无从辩解,倒惹得一身臊。他被激得心头一怒,提起一脚狠狠踹向白霜霜:“你这妓子,满口谎言,好大贼胆来污蔑本官。”
白霜霜本就身体虚弱,在椅子上躲避不及,生生受了这一脚,连椅子带人倒向地上。
展昭厉声喝止道:“蒋大人,请自重!”
展昭命人将蒋完按住,扶起白霜霜却发现她已经晕死过去,嘴角还有血渍,蒋完那一脚踹伤了她的内脏。
蒋完被人按住,急急辩解道:“这些青楼女子最会耍这些骗人的花招装模作样,一盆冷水泼下去立马醒来,展大人千万不要被她欺骗。”
他愤愤说完,才发现展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打了个冷颤,怯怯闭上了嘴。
今日他本是打算好好表现,好让展昭为他在包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哪想忧惧之下进退失据,让展昭更加不满了。
冷静下来的蒋完,满脸冷汗,终于安静下来。
展昭把白霜霜放平,见她胸口还有微弱起伏才放了心,连忙吩咐左右请大夫过来。
不多时,大夫拎药箱赶来,他对室内异状不敢多看,专注地低头看病。
他先把了脉,又翻看了白霜霜手上的伤势,大致有数后才道,“这位姑娘受刑过重,伤势一直没有愈合,高热未断,又受恐吓惊惧,心神难定更不利于伤情恢复,如今是命悬一线。我带了伤药给她外敷,再开些汤药与她安神退热,至于其他,只看老天收不收她了。”
“竟然这般严重。”展昭初见白霜霜便觉她缺少生机,听到大夫所说才明白其中缘由,对白霜霜的遭遇更加同情,对于蒋完之酷厉更加厌恶。
大夫写完方子后又提醒道:“牢狱阴暗潮湿,这姑娘不能在那里养伤的。”
“多谢大夫,在下知道厉害。”展昭谢过大夫。思量再三,令人将白霜霜送到自己所住小院的厢房,着丫鬟为她上药除伤,贴身看护。
安排完这一切,展昭对蒋完道:“今日之情状,待包大人来时,展某定会如实禀告,望蒋太守你好自为之。”
蒋完听后,如蒙雷击,颓然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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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末年,大厦将倾。
诸候伐据,征战不休。
世家豪族,只知道保存实力。
乱世飘摇中,富贵人家尚且难以保存。
作为农家女,李乐只想着平安活下去,带着亲友在这乱世之中找到立足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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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陈州自去年秋收前大旱至今,整整一年颗粒无收。百姓已是缸无粒米,有力气的年轻人全跑出去逃荒,年老体弱有家小拖累的只能留在家里苟延残喘。眼见灾情一直不得缓解,朝廷终于决定调款赈灾,命安乐侯庞昱前往陈州。
庞昱能力平平,爵位全赖其父庞吉庞太师的拥立之功和姐姐庞贵妃的皇宠。此次能得到赈灾的差事,也是庞贵妃在陛下身边一力荐举。
只是庞昱贪酷好色,到了陈州,不忙着赈灾,却整日与陈州官员饮酒作乐,更是荒唐无度将男子抓为苦役,女子拘为侍妾以供享乐,给本就受灾的陈州百姓又添一灾。
包拯受皇命前来陈州稽察赈灾一事,行到半道,陡然听得噩耗,陈州太守蒋完之子蒋平和庞昱在青楼作乐时,被残忍杀害,身首异处,安乐侯庞昱也不知所踪,与之一道消失的,还有五十万贯的赈灾款。
赈银不见,包拯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即赶到陈州,只是他们行驾繁赘,再快也有限。便令展昭带了张龙赵虎几人快马加鞭赶到陈州,先行调查最好能找到赈银的线索。
待展昭赶到,联络陈州通判林丰才知道事发当日详情。蒋平在青楼被害,蒋完听闻消息立即带领衙役包围青楼,而后知道庞昱失踪,惟恐被庞太师怪罪,又将府衙乃至护卫赈银的守卫全部驱散出去寻人,至使赈银守卫力量空虚,被贼人偷袭失了赈银。
可恨蒋完,身为一方父母官,庞昱鱼肉百姓时不加阻止,丢失赈银后为了粉饰自己失责,又满城搜捕犯人,大肆冤枉无辜,闹得陈州人心惶惶。
为了稳定陈州大局,展昭停止暗访亮明身份控制了陈州大权,制止蒋完的疯狂行为。
思及此行的重担,展昭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眼下赈银还没有找到线索,但陈州的百姓却等不了。
“展大人,卑职前来复命。”张龙赵虎道。
“怎么样,那些粮商可愿先行放粮?”展昭急忙问道。他与张龙赵虎等人来到陈州后,便分头行动。展昭于府衙稳定大局,查找赈银的线索,张龙赵虎便持包大人的手令,与奉命带粮来陈州的粮商沟通,让他们先行运粮进城救济灾民。
张龙摇头:“那些粮商个个奸滑,只道原来和朝廷约定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粮,不肯先运粮过来。”
这不是一好消息,但也在意料之中,展昭神色凝重,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们是否知道赈银失踪的消息?”
“应该没有。”张龙小心回道,“但安乐侯几日不曾出现,蒋太守满城搜捕犯人,这些粮商惴惴不安,一直在询问发生了何事?要我们给个准话。”
他苦着脸,想到粮商一直跟他套话便觉得头大。
赵虎不满叫囔着:“这些黑心肠的,陈州百姓受苦受难,他们却只等着发民难财。我说,我们就是对他们太客气了,把他们抓进牢里,叫他们家里送粮来赎人,若不肯听话,再打他几顿板子,看他们敢不敢讨价还价!”
“我们如今是皇差,你怎么还一副土匪做派?”张龙没好气道。
赵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哼哼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看着陈州百姓饿死?那我这皇差做得有什么意思。惹得老子火起,我把这些粮商全部劫了换粮食,大不了回土龙岗接着做土匪去!”
张龙斥道:“四弟又在胡沁,你这样岂对得起包大人的知遇之恩。”
赵虎扭过头,赌气地不说话。
两人原在粮商那里受了一肚子气,不说两句便自己吵起来。
展昭知道他们两个本是没有心眼的莽汉,叫他们跟满肚子心眼的商人打交道实在为难,难为他们两个为了陈州百姓一直忍耐,便好气哄道:“兄弟们都是为了陈州百姓来回奔波,只可惜展某本事轻微,还没有找到赈银,叫两位兄弟受气了。”
赵虎发完了火便后悔了,听得展昭软言好语,便顺着台阶下:“哪里是展大人的错,只恨庞昱和蒋完不做好事,害了一地的百姓。”他又向张龙道歉,“方才冲动了,请三哥莫怪。”
张龙示意无事。
展昭道:“赵虎的话虽是冲动的气话,却有道理。陈州百姓命在旦夕,我们不能再和粮食客气下去了。”
赵虎一拍大头,拿着刀高兴比划道:“早就该这样了,看我的。”
张龙按着刀柄,满脸杀气道:“展大人要我们怎么做?”
因不平而落草过的张龙又岂是好脾气的人,早就对那些粮商满腹怒气了,只是他年长些,更擅长忍耐罢了。
展昭见两个杀气腾腾的样子好笑,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这件事不劳两位兄弟亲自出马,我另有人选。”
张龙赵虎齐声问道:“是谁?”
“蒋完。”
赵虎不满道:“蒋完?这个鸟人,他能干什么。”
展昭解释道:“我要他陪我做场戏,吓一吓那些商人。”
张龙犹豫道:“那蒋完能听我们的话,他可信吗?”
展昭也有一丝踌躇,但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那蒋完虽然无能贪腐,但是胆小懦弱,若能配合我们立功,应当会尽全力配合。”
当天酉时三刻,各位粮商带着随从俱已赴宴,宴席主人却迟迟未至。
众位客人不由议论纷纷,他们觑着宴席边上候着的侍卫,见他们手扶着刀把,面上森森然,已确定这是一场鸿门宴,心中暗暗盘算着应对之策。
又过了两刻,众们粮商坐立不安想要告退的时候,展昭和蒋完终于姗姗来迟。
蒋完面上笑意吟吟,连连告罪:“我和展大人处理了一件紧急公事,来迟了,请各位贵客莫要怪罪。”
“不敢,不敢。”粮商们连忙回应。
蒋完客套几句后,向展昭介绍几位粮商:“这位是青州陈常陈老爷,这位是济州李文定李老爷,大名府燕荣燕老爷,邓州朱喜朱老爷,襄州黄明生黄公子。他们五位是朝廷精挑细选的最有实力的粮商,天下便没有他们运不了的粮食。”至于跟在几位老板后面的掌柜,便略过不再介绍了。
展昭一一见过,几个粮商除了襄州黄明生年轻看着气盛,其余四位商人都是老成之人,面上带着得体而恭维的笑,一团和气。
他们打了招呼后展昭便让蒋太守上座,“蒋大人是主人,请来上座。”
“展大人是上官,且是带着皇命的钦差大臣,理当上座。”蒋太守时刻想着抱展昭的大腿,坚持不肯上座。
展昭也不再推辞,坐定后便先敬了一杯,笑道:“展某身负皇命,各位老板也带着皇命前来陈州,在座列位俱为朝廷效命,为陛下分忧,展某敬各位一杯。”
席上众人听到展昭这样客气,心中松了口气,也笑意吟吟地干了杯中酒。
哪知倒了第二杯酒,展昭立刻收了笑意,面上冷然道,“虽然都是带着皇命,但各位是奉命前来陈州赈灾,展某是奉命稽察赈灾之事,若有赈灾不力者,展某定会从严惩治,以不负皇恩。之后若有得罪之处,展某在此便先向各位赔罪了。”他说完便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倒扣过来示意。
席上几位粮商便知道今天定然是一场鸿门宴了,犹豫着是干了这第二杯酒,还是顺势发怒离席。
他们心中打着主意,便想看看展昭的神色,哪想着展昭也正饱含了杀气和恶意地打量着了他们,那神色看着是想从他们中找一只鸡来杀鸡儆猴。几人顿时偃旗息鼓了。
襄州的黄明生大叫了声好,“展大人秉公执法,与包大人一样刚正不阿,黄某佩服,佩服。”他豪爽地饮尽第二杯酒。
其余四个商人,也连忙跟着表态:“定然不会辜负皇恩,不敢不尽力赈灾。”
展昭听得此话,便冷笑质问道:“既然尽力赈灾,为何不见粮食进城,令陈州百姓空等,尔等可知罪?”
大名府燕荣连忙道,“大人容禀,我们早已按照朝廷命令筹够粮食,运送过来了。只是原本便约定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粮,我们却是一文钱都没见着啊。”
“岂有此理!尽敢歪曲圣意。”展昭怒极一拍桌子,冷声道,“朝廷的文书我岂会不知,何处写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陛下怜我陈州百姓,担心朝廷筹措运粮赈灾不及,又多惨死无辜生灵,下旨让你们运粮进城救灾,国库拨出赈银与你们结算。你们粮食既已运到,便该早早运进府城,救济百姓,何以敢推脱至今,莫不是要以身试法?”
他本就是江湖人,亲手斩杀过恶贼,杀气犹如实状一样铺面向席上客人压来,原本侯在墙边的护卫听到展大人的拍桌,也刷刷地拔刀出鞘,一时房间内杀机毕现。
几位客人吓得发抖,真怕这莽汉怒极失去理智把他们杀了,那时候留再多粮食也没有用了。
正待几位年长粮商心中打鼓是不是要妥协时,那襄州黄明生却又笑了起来。他冷笑几声越众而出,“展大人好大的官威,是要强抢粮食,逼良为奸吗?在下年轻气盛,却是不肯受这份气。大人若要杀就动手吧,我黄某人绝不服软。”
展昭大笑两声赞赏道:“好一个青年英俊,有胆有识,死在我巨阙宝剑下也不算埋没你了。”
巨阙不愧是上古名剑,展昭将剑抽出,隐隐有钟磬之音,这悦耳的声音对各位商人,却好似不祥的丧钟一样叫他们心中发麻。看似无畏的黄明生嘴角还带着笑,但握紧的拳头仍然泄露了他的紧张。
第3章 第 3 章
眼见展昭当真要抽出他的剑,当场斩杀黄明生,剑拔弩张之际,蒋完大喝一声制止:“展大人,不可动用私刑!”
展昭冷冷道:“你以为我是动用私刑,这是包大人授我临时处置之权,若有阻挠赈灾之人,杀!”
这个杀字被他说得杀气腾腾,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要杀人的决心。
几位商人都哀求地看着蒋完,请求他帮忙调和。
蒋完干笑两声,壮着胆子道:“包大人断案前还要听听犯人的陈述,展大人为了包大人的名声,不若也听听他们的解释,免得牵连了无辜?”
许是包大人的名声打动了展昭,他终于松口放下兵器:“那我就听听你们的辩解,若是有理,我便放过你们。”
刀剑回鞘,在场的商人松了一口气,黄明生绝处逢生更是长呼了一口气,软软坐回位置上。
几位商人打量了几个眼神后,由最年长的邓州朱喜解释,他恭敬道:“展大人,我们粮食一到,就派人请安乐侯验收粮食数目,可是侯爷一日推一日,就是不肯交付。小的们三生有幸,得圣上看重能为朝廷效力,我们岂敢不尽心。自家粮食不够宁愿高价买粮也要凑够朝廷需要的数目,一路不惜骡马人力也要尽快赶到陈州。这其中贴了多少财力、物力,我们就不再多说,但也请大人体谅,我们实在不放心安乐侯的人品,先交了粮食。”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要先见钱。可这正是展昭为难之处。
他沉着脸不表态,几位商人心中也是忐忑。只因他们与朝廷约定的文书,确实没有写清交结方式。
黄明生道:“展大人一心为公,我们也不能只顾自家生存。几位叔伯,我们不如各退一步,展大人先付我们一部分定金,解我们财力窘迫之境。我们再运部分粮食进城,解陈州百姓的燃眉之急。之后的事再慢慢商量,你们觉得如何?”
听了黄明生的建议,各位商家都在讨论是否可行,颇有意动。
刚才还做和事佬的蒋完却道:“这不行,不能这样做。”
黄明生道,“为何不能?”
蒋完正色道:“朝廷自有法度,展大人只有稽察惩戒之权,不能越俎代庖使用赈银,只有朝廷下旨任命的主事之人才可以。”
朱喜为难道:“那我们还是要找安乐侯去?”
不想却又听黄明生叫道:“可是安乐侯已经失踪了,如何能交付赈银?”
此言一出,席上登时热闹起来,质疑的议论的都有。
“安静!”一声雷霆喝声叫大家安静下来。
“谁说安乐侯失踪了?”展昭目光像刀子一样刮着黄明生,再问了一遍,“你从哪里听说了安乐侯失踪?”
黄明生有些懊悔自己失言,补救道:“我是听说蒋平公子被人杀害时,安乐侯也在,因未听到他遇害的消息,也不见他出现,便斗胆猜测,他失踪了。”
展昭收回骇人的目光,尽量装着平静道:“安乐侯并未失踪,他已被我拿下了。”
这消息比安乐侯失踪还叫人吃惊,只是展昭威吓之下,众人不敢再议论了。
展昭接着道:“包大人身负稽察赈灾之要务,命我为先锋,来陈州先调查赈灾一应事宜,若有不谐,允我便宜行事。这几日我明察暗访,已掌握了不少人违抗皇命的证据,安乐侯庞昱,鱼肉百姓扣赈不发,当为首恶,我已将他押入狱中,等候包大人发落。诸位若是不信,尽可去狱中与他作伴。”
众位商家老爷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展昭接着道:“首恶已经伏罪,其余人等赈灾不力,我也当一一拿下。”
满室寂静。
突然蒋完泪泣满面,除下头冠:“展大人,下官有罪,因畏惧那安乐侯的权势,对其恶行不加阻止,使我陈州百姓饱受旱苦又再受鱼肉之苦,实在忝为父母官,请大人治我的罪吧。”他说着便要下跪请罪。
展昭连忙扶起蒋完,“蒋大人位卑言轻,阻止不了那安乐侯的也是情有可原。”
众位商人连忙附和道:“是啊,这不是蒋大人的错啊,只因情势不由人啊。”就跟他们一样啊,带着粮食来做好事,哪知却生生被安乐侯耽误了,现在还要担心是否被治罪。情有可原啊,展大人,我们也是情有可原,那几个商人心中大喊道。
可惜展昭毫不体谅他们,只听他无情地说道:“虽然如此,蒋大人你牧宰一州,不能造福百姓本就是错,助纣为虐更有负皇恩。你的一应罪行我已详细记载,只待包大人赶到,交由他来发落。”
众位商人听了,面面相觑,想不到展昭会这样不留情面,也不留余地。不由担心起自己来,展昭明察暗访几日,定然已经掌握了不少人的罪证,也不知他们这样是否有罪,是否算大罪?
燕荣试探道:“展大人,蒋大人并无大错,您觉得包大人会如何处置他?”
展昭面带同情,难得温声回道:“包大人处置官员的风格,各位应当听过。”
众位商人想过包大人过往的战绩,无不心中颤颤。
蒋完更是瘫坐在地上,大哭道:“包大人最是疾恶如仇,常说小恶不治便成大恶,为官无功便是过。更何况这次出京,他带着那三口铡刀,定有一口是要用在我的身上了。”
众人一听包大人带着三口铡刀,无不悚然,只觉身上寒嗖嗖的。无他,包大人的铡刀太过有名,铡过恶徒,铡过贪官,便连当朝驸马都铡过,谁人不惧。
听得蒋大人哭得凄惨,他们也是感同深受,纷纷求情道:“展大人,便让蒋大人戴罪立功吧。”
展昭冷然道,“陈州饿殍满地,民怨沸腾,我现在未治他的罪,是为了稳定陈州大局。于今日陈州的情势,蒋大人还有何功劳可以抵消他的罪行。”
他转又向众位商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我请你们来,既是为了陈州百姓,也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明日你们若是把粮食运进城,我便为你们在包大人面前美言,请他宽恕你们的罪过。如若不然,在包大人来之前,这陈州每日饿死的人,俱都会记在你们的头上。”
众人听得都是诺诺不敢言,不敢再讨价还价,连忙答应明天会运粮进城。
惟有黄明生问道:“敢问展大人,明日我们运粮进城,准备如何结算。”
展昭答道:“安乐侯被我拿下,赈银现在只有包大人才能做主,待包大人进城清算后,自然不会少你们的。”
黄明生道:“先前安乐侯溜了我们多日,且他每日饮酒作乐,还修建了花园,这赈银是否被他挪用了,我们也未可知。我们愿意把粮食全部运进去,但也恳请大人先支付我们一部分银钱。”
展昭不为所动,道:“这赈银已进封存,只能等包大人进城查验,若有缺失,包大人自有主张。你们如此,莫非是信不过包大人?”
黄明生坚持道:“包大人公正无私,若他老人家在这里,我们立即运粮进城,绝无二话。现在他不在,还请大人给我们一个保证。”
原本认命的几个商人听得有人牵头,又有些鼓噪起来。
眼见局面在黄明生的搅局下又乱了,展昭心中暗恼,满脸杀气决定杀了黄明生。
蒋完最擅长察言观色,见展昭真动了杀心,连忙又嚎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后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各位,咱们本该同心协力做好赈灾一事,完成皇命以后自有好处。现在怎么一件好事变成这般局面。”
他哀叹了几声,“我将死之人,儿子也没了。家中尚有几份薄财,就做个担保,你们拿走吧。”
“来上,上笔墨。”他说着就要写下质押书。
在场的商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动了,民不与官斗,真叫蒋完写了质押书,以后可就撕破了脸。
“哎,好好一件事现在竟成一场闹剧了。”高大魁梧的济州李文定夺下蒋完手中纸笔,大发一场脾气,“明日我便把粮食运进城来,结算便等包大人来了再说,我李文定信得过包大人,信得过朝廷。你们哪个要保证自己要去,我不要了。眼睁睁看着陈州百姓饿死,我却拿着粮食和大人谈价,我良心受不了。”
几个心中原本就没了主意的商人,顺着台阶下。
“哎呀,我们本意实非如此啊。”
“我们早就想运粮食进城了,只是怕所托非人,既然有展大人在,我们自然是放心的。”
几位粮商,终于明确表示明日起将粮食运进城。
展昭放松心神,让各位重新就座。斟了第三杯酒,展颜道,“第三杯酒,替陈州百姓谢各位活命之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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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陈州太守府衙客院,察觉到房间里没有人后,白霜霜终于睁开了双眼。她已经醒了很久,可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前,她不会随意暴露自己。
第一次醒来时,是在监狱,监狱阴暗潮湿,充满了痛苦的哀嚎和死亡的气息,白霜霜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可是身上真实的疼痛,加上久久没有等到阴差的审判,白霜霜才知道自己借尸还魂了。作为冥教圣女,虽然被正道武林戏称为鬼教鬼女,但白霜霜确实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起死还生。在临死那一刻,白霜霜才发现自己心中也有畏惧和遗憾,后悔自己没有活得更肆意一些。
能够再重活一次,实在太好了!
白霜霜试着读取身体的记忆,只是这身体受创过重,神识不定,除了临死前反复受刑讯问的记忆刻骨铭心,其他的记忆都变得隐约模糊,近几天的事用力想一想还有些片断,时间越往前越想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一位妓子,接待的恩客一死一失踪。死的是蒋家公子,他是陈州太守的儿子,太守就是一直对她用刑的那个人。失踪的是京城来陈州赈灾的侯爷。
他们一次次盘问她的来历,究竟是怎么行凶的?而自己一直坚持不认罪,在为自己辩解。
记忆有限,白霜霜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敢保证自己能平安度过审问。
被展昭审讯时,白霜霜眼见无法再回答,便借机激怒蒋大人,顺势晕倒昏迷至今,还意外得到赈银失踪的消息。
这两天,无人时,她一直研究自己该如何应对这处境。
自己究竟是无辜牵扯进来,还是参与在案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她想了无数的对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推门声响起,丫鬟又来送药了,白霜霜闭上了双眼。
那个丫鬟身着粗布青衣,头上用红绳挽了两个双鬟,她本是个粗使丫鬟,手脚粗鲁得很。见白霜霜闭着眼便只当她还昏迷着,毫不温柔地撬开她的嘴巴,把药给她灌进去,来不及咽下去的便洒在了衣襟上。
展昭在窗外问道,“白姑娘身体怎么样了?”
粗鲁的丫鬟突然温柔起来,声音娇柔道,“白姑娘昨天烧了一夜,万幸今早退了烧,只是还未醒来。”
展昭松了口气,温柔道:“辛苦你了。”
展昭走后,那丫鬟也去找朋友玩耍,并不把这照顾人的差事放在心上。
白霜霜心中动怒,冥教生存环境虽然恶劣,要与师叔伯师姐妹争斗,还要应付那些正道武林的讨伐,但她作为极北之地第一魔教的圣女何曾受过这样慢待。她暗暗打算着早日练回寒冰幽冥掌,再不受这屈辱。
展昭第二日又来看望的时候,丫鬟不在,白霜霜睁开了眼睛。
“展大人,”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柔弱、善解人意是白霜霜最擅长的保护色,她借着这些面具躲过了教里的明枪暗箭,成功成为圣女,得到一众教徒的拥护。
丫鬟不在,展昭有些无措,但见白霜霜费力起身,仍是进了房间,扶起她:“姑娘客气了。”
虽然隔着衣衫,但展昭仍然感觉到了女子的手臂瘦得惊人,他尽量放轻了力量,不让自己唐突伤害了她。有意无意中,展昭借着搀扶的机会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白霜霜。
洗去了血污的白霜霜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容,她的脸是白玉一样的纯净无瑕,眼睛是黑曜石一样黑中闪耀着幽幽彩光。
展昭虽然惊艳于白霜霜的面容,但更叫他奇怪地是白霜霜身上萦绕的奇异感,让他不自觉感到危险和战栗。
白霜霜也借机打量展昭。
展昭身穿一身蓝衫,眉目俊朗,神情温和,看着一副书生的模样,但内敛的目光和饱满的太阳穴显示出他有不俗的武功。
“白姑娘,你还好吗?”展昭沏了杯水给白霜霜。
白霜霜收回思量,接过水杯,小口抿尽后,仍觉口中干涩,羞怯又不客气道,“可以再来一杯吗?”
“自然。”
白霜霜一连饮了三杯,才终于压下了口中的干涩。而展昭也被她羞怯又不客气地使了三次。
待她终于饮够,才道:“大人今日还有何疑惑,尽管问吧。”
展昭问道:“你昏迷前说,蒋平和安乐侯都不许你问赈灾之事,你可察觉到其中有何隐秘?”
这本是白霜霜信口胡诌的,其中哪有什么隐秘。白霜霜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并不知道。实不相瞒,我与蒋公子和庞侯爷他们交情不深,并不敢过份探知他们的秘密。他们呵止后,我便没有再问了。”
展昭目光中带着审视,好像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问道:“听闻姑娘本为邓州人士,三个月前才到花月楼,一举成为花月楼的花魁。这个时间,陈州已经大旱三个月了,田地枯死,百姓开始卖儿卖女,姑娘为何会到陈州?”
“大人以为是我自己来的吗?妓.女卖身可不由自己做主。”白霜霜愣一下,又好像听到笑话一样,咯咯地笑起来,“我是被花月楼的鸨母买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姐妹,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问。”
展昭奇怪于她的笑,奇怪于她的回答:“鸨母为何这个时候买人?”
白霜霜幽幽笑道:“陈州大旱,死的伤的只有普通老百姓,那些大户人家家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借机扩大田地,大赚一笔。灾难是穷人的苦难,是富人的狂欢,我们就是陪他们寻欢的。大人若是常去那些风月之地,便会知道灾年那里要比平常更热闹。”
说起灾难的时候,再没有同情的人脸上也要作出一副深切悲痛的样子,白霜霜却偏偏要笑着说,笑得很不合时宜,展昭没有指责白霜霜,他接着问道,“我一直有事不明白,侯爷虽然贪花好色,但已掳掠了不少女子,甚至对其中一位女子痴迷不已,为得到她使尽手段,为何蒋平会想着带侯爷去花月楼,还去见你三次?”
白霜霜微微一笑道:“大人说的楼外发生的事,我并不清楚。可楼里的事,却是能跟大人说一说。”
“想来大人不曾去过青楼,不知道那里捧人的把戏。成为花魁不仅要有才艺,更要有足够的身价相称。我是青倌,还未挂牌只陪酒不陪客人过夜,若要成为我的入幕之宾,便要给鸨母喂饱银子,还得喂三次才行。第一次只能在我这里喝杯茶,见不着我的面,我若没相中那客人,妈妈便会把钱全退了。第二次两人不见面隔着帘子吟诗互唱,若是投机才能见下次,不然也是退了银子不见。第三次才能见面饮酒。”
展昭想是第一次听人细说这些青楼之事,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想不到那庞昱也是个风流才子。”
白霜霜明白展昭的意思后顿时嗤嗤笑了,直笑得展昭脸通通的红,才道:“大人真是单纯。我才说了这是青楼的把戏,客人有才无才都是我们说了算。庞侯爷是京里来的贵人,连蒋公子都要陪着,他有财有势,哪个鸨母敢拒绝他这样的客人。”
展昭才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面色窘迫,但还是接着问道:“那么侯爷第三次去见你,是临时起意,还是你们约定时间了。”
白霜霜缓了一口气轻嘲道:“没有,我与侯爷才见了两次,他怎么会和我约定时间,我也不能自降身价巴着他。”
白霜霜毕竟是病人才说了这么一会儿便面露疲态精神不佳,展昭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便提议:“姑娘先休息吧,你好些了我再来找你。”
白霜霜应下,不好意思道:“抱歉,没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展昭微微颔首告别。
“展大人,”白霜霜突然叫住他,展昭停下等着她说话。
她踌躇了一会儿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独独不害我,也许是要故意留我一命作为幌子。”
“姑娘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白霜霜问得太过突然,展昭警惕地问道。
白霜霜面对展昭质疑的目光,有些瑟缩,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只是做了假设,如果我是同谋,凶手便不该打晕我任我被抓受尽折磨,若和我不是一伙,那凶手手段残忍,并没有理由对我手下留情。惟一的解释,便是留着我的命有用。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何用,思来想去,我最大的用处,便是牵扯你们的精力,转移视线,让他们更从容地运走赈银。”
说一长串的话,白霜霜精神又萎靡不少,不住地喘气。
展昭没有评断白霜霜的猜测。
虽然白霜霜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破绽——蒋完又重新调查了白霜霜,除了来的时间蹊跷没有找到其他可疑之处。但展昭仍然觉得白霜霜身上很古怪,藏着秘密。
展昭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做出残忍之事,但职责在身,他不会放过任何疑点,道:“白姑娘好生休养吧,若你真是无辜,展某自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白霜霜她知道自己小瞧展昭了,他不会因为自己模样柔弱而对自己心软。
因此换了一副神情,满脸恳切道,“区区贱命不足以惜,若大人有所怀疑,尽管调查,只是我想到陈州百姓受苦,才忍不住贸然出言。”
她的神情真诚,言语中饱含着对百姓受苦的担忧,展昭终于动容,不再苛责于她,神情温和道:“多谢姑娘提醒。”
展昭走后,白霜霜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但眼睛一直盯着展昭离开的地方,回想短短几次见面中,自己在展昭面前是否出过差错,以及展昭表示出来的可以利用的弱点。可以确定展昭是一个怜贫惜弱的人,但他界线分得很清,对于嫌犯绝不会过分同情,在白霜霜表现出坦诚和对百姓的担忧之后才有所动容。
院子另一头,展昭出了厢房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也在隔着院门回望白霜霜,回想自己和她见过几次面时奇怪的感觉。
第5章 第 5 章
随着一车车粮食运进城门,充满着苦难呻/吟的陈州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陈州百姓拖儿带女地提着各样式厨具到府衙领米。
张龙与蒋太守一道验收运来的粮食。宴会前展昭对蒋完威逼利诱一番,压服蒋完和他作戏让粮商先送粮进城后,蒋完察觉到自己立功减罪的好机会,鞍前马后唯令是从。
赵虎则去带人监视襄州来的黄明生。宴席上,此人极尽挑拨想把赈银失踪的消息引爆出来,着实可疑。
展昭带人去了赈银失踪处,从头寻找赈银线索。
赈银失踪前并未存放在府衙库房,而是存放在庞昱住处旁边的院子里。此地原本有重兵把守,可蒋平被杀庞昱失踪,蒋完急于找到凶手,将人员抽调一空,只剩下十六个老兵守着赈银。这十六人被人杀掉后,歹徒便带着人将赈银从容带走。
展昭走到院子,在门口站定。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甫一进去,便觉得异样。
这是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左右各有倒座供下人居住,院中只有一个小池子并几块湖石,池子边上略微陪种几样花草,没有高大的树木和崎岖的石景,整个院子在院门口便可一览无余。
此地闹中取静,与府衙其他地方独立,距离却不远,求救方便,存放赈银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惜那贼人很会挑选时机。
自从被征用后,除了庞昱,其他任何人严禁靠近,就连蒋太守也没有主动来过。
赈银失踪不是第一时间被发现,是第二日清晨,送饭的人门口叫了半天不见人来取食,斗胆推开院门便发现满地尽是尸体,管家不敢做主,立即把送饭的人绑了关起来,封了院子后通知蒋完。蒋完带人进去才发现,护卫全部被杀,赈银失踪了。
此时离赈银失踪已经七日,院子中一片安静,池子半干只剩下一池淤泥,池边的花草也是无精打睬地立在一旁。
陈州通判林丰掌管狱讼,当日他带人查验现场时,虽然将守卫的尸体全部搬走,但还令人将他们尸体的位置用石灰作下标记。
此时,他便为展昭一一解说,“右边倒座死了一人,左边倒座死了两人,其余十三人都是在正房那里发现的,死状惨烈。”
展昭道:“这么说这些护卫并非放松警惕,被贼人所趁了。”
“不是,”林丰引导着他走到正房,指着门窗和门柱上的刀痕道,“大人请看,这是他们打斗的痕迹,刀痕斑斑,说明他们必定是一番激烈争斗后才被人杀死。”
展昭指腹一点点触摸着门柱上的刀痕,闭目感受着之前争斗的情形,他突然睁眼抽出旁边衙役的佩刀往门柱空白处使劲一挥。
他身手过人,眨眼间他已经完成借刀还刀回鞘的动作。
林丰后知后觉得唬了一跳,问道:“展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展昭指着他划出的刀痕问道:“林大人,你看下我这刀痕跟原来的刀痕有何不同?”
林丰依言上前查看,在展昭的提醒下发现了问题,不可置信道:“大人……大人的刀痕短促深刻,原来的刀痕平滑细长。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刀痕是伪装的。”
展昭道,“不错,若此地真有一场恶战,以命相博时双方绝对不会留力,留下的刀痕当是急促深刻的,而房子上的刀痕更像是随手几刀划成的。”
林丰本是文人,对刀枪之事并不擅长,听到展昭的说辞便信了,但转眼又想到另外一处破绽,“可是那十六个护卫身上伤口众多,仵作查验后,明确他们是多处受伤后才被人杀死。”
展昭道,“我已经派人去义庄重新查看这些护卫的死因了,等会儿他们便会来回话,我们先继续查探这院子里的线索。”
林丰稳定心神,继续给展昭带路。
他们进了正房,房屋内的摆件一直保持着赈银失踪后时位置,可以看到地上还有钱箱拖走时留下的痕迹,房间里的窗户都用木板严密钉死,不会有人从窗户进房。
展昭道:“赈银一共装了二十口箱子,里面金银不等,每口箱子重辄三百斤。林大人,贼人是怎么把箱子运出大门的?”
林丰回道:“蒋大人将府里人员尽数抽走四处寻人,守卫空荡人心慌乱,那贼人是趁乱运走赈银的。”
这样的回答并无用处。
展昭决定模拟当日的案发情形。
他重新回到院门口,假设着赈银失踪当时日的场景:“那贼人发现了赈银守卫缺少人手,决定盗取赈银,那么他们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一直在观察着院子的情况?”
展昭走到院子中间:“守卫赈银的都是老兵,令行禁止,不许任何人进院子,贼人是如何杀掉他们的,是用诡计还是强杀?”
他从正屋银箱子拖拉痕迹迈步往外走,出了院门四顾,“贼人运走二十口箱子,这一路上难道一个人都没有碰上吗?”
林丰将展昭的问题一一记下。
这时,展昭派去查验护卫死伤的人员回来,“展大人,那十六个护卫几处伤口均匀,致命伤处也没有特别大的伤口炸裂。出血情况因尸体有些腐烂看不出来了。”
林丰虚心问道:“展大人,这些伤口代表什么意思?”
展昭解释:“若是护卫奋力拼博,受伤时定然会奋力挣扎,血液喷射,伤口不齐,如果他们伤口均匀,说明他们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
林丰发觉自己对案情线索的采集有误,震惊道:“难道这些护卫被人下了迷药失去意识后才被杀的?”
“的确如此,我天生对杀气敏感,刚才一进这院子,我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杀机便觉得奇怪。你看这院子里的花草,没有一处被踩踏压弯,若是发生混战,它们应该受到波及才对。”
林丰仍然尽职地发问:“也许是遇到绝顶高手,护卫们敌不过一合之力,在廊下便被害死呢?”
展昭付之一笑,道:“便是展某也不敢说能几个回合杀死十六个老兵,这天下间又有多少绝顶高手愿受人驱使做这无良之事?”
展昭在入朝受封前江湖人敬称“南侠”,已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话虽然自傲,却并未夸大。
林丰对于展的结论深信不疑,咋舌道:“这贼人好厉害的心机啊,若非展大人明察秋毫,就要他们蒙骗过去了。”
展昭沉声道,“这贼人能布下如此迷障,定是勤于此道,手里还有其他命案。还好他们露出了破绽,他们越是要隐藏的,就是我们要寻找的。”
林丰神色一凛,“大人说得是,这府里定然是有内奸,我立即着人将这里的下人拿下审问。”
展昭嘱咐道:“不要大张旗鼓,免得走漏消息。”
首先审问的就是厨房里面的人,他们最有可能下迷药。
厨子道:“那些护卫的饭食是和侯爷院子里的人一起做的,做好后才给他们分开盛。”
盛饭的人,说饭菜都是一样的分量,随机分配,全由送饭的人自己拿。
他们都是几人一起工作,完全没有作案的时机。
只剩下送饭的人了,他们是三个人,发现命案后一直被关着不让见外面的人。
被审问时连连叫冤,说他们几人一直安份守己,绝对不会多嘴乱说话的。
展昭问道:“你们几人送晚饭时,一直在一起的,没有分开?”
个子最矮的说道:“我们怕其他人偷懒,一直都在一路走的。”
“你们送饭的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
最胖的那个面上露出犹疑之色,林丰看见立即喝道:“大人在此,还有欺瞒不成?再不说实话,马上打你板子。”
那个胖子被吓得连连摇头,咬牙道,“我们路上偷吃了那些护卫的饭。”
其他两人见说出他们的丑事,连连求饶表示再也不敢。
林丰被气笑了,他一通判还会为这一小事惩罚几个下人不曾。
展昭看这几个小厮蒙头蒙脑的,也是暗自摇头,只能温和道:“那院子里的护卫全部被人害死,你们几个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你们把送晚饭那日知道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那胖子最先说,“我们从厨房领了饭菜,就往院子里送去,走到半路上,我们在花园里的石洞下,把他们的饭菜各匀出来几份藏起来,反正他们饭菜多看不出来。给他们送完饭后,我们就回石洞里那里吃饭。吃完饭,我们外面玩了一会儿就去收院子里的碗筷。”
“路上有遇见其他人吗?”
“有的。”
“记不得了。”胖子摇摇头。
这个吃货只关心吃的事,展昭问其他人,“你们记得吗?见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一一说来。”
矮个子回答道:“一出了花园遇到过程总管的侄儿,他想看看给开封的护卫吃得有多好,我们刚匀了饭菜怕他看出来,就把他骂走了。路上还遇到过几个老爷院子里的小丫头,她们只打了招呼没理我们,之后到送饭就一直没有碰到人了。”
林丰听到矮个子话里有嫌疑人,神色激动,展昭示意他镇定,继续问道,“你们一路上都没有让别人碰过食盒吗?”
“没有没有。”
“那你们可看见别人靠近那个小院子?”
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子回答道:“大老爷命令府里的人无事不许靠近那个院子,府里的人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送水的老许头,那天我们去收碗筷碰到他送水,向他讨口水喝,还被骂了,说我们没有那个福气喝。”
展昭回想了小院子的情形,知道老兵是中了迷药,那厨房里的情形他着意牢记下。他记得厨房里的水缸是空的,令人再去查验,接着问道:“你们府里的水是从哪里送来的,一直都是送水喝吗?”
高个子回道:“府里原本有井足够用了,这几月气候干旱水井不出水,才叫人送水。水是从外面买的,这些事都是程管家安排的,送水的差事也是他给老许头的。”
第6章 第 6 章
还好这帮厨的伙计也有机灵的,终于就说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展昭便又问道:“程总管在府里做事多久了?”
高个子回道:“有七八年了吧,他是跟着老爷来陈州的。他的侄子是前两个月才来的,以前我们都没见过。”
展昭问:“程总管的侄子在府里做什么事?”
高个子回道:“没有指派具体的差事,就是帮忙做些跑腿的。”
展昭想了想又问道:“那老许头你可认识,在府里做了多久的事?”
高个子回道:“老许头不是府里的人,是这两月才来府里送水的。”
展昭让另外两个送饭的人出去单独关押,然后令林丰带人去捉拿程管家叔侄和老许头。
屋子里现有只有展昭和高个子的帮厨了,高个子有些慌乱但还是恭敬地跪在地上。
展昭让他起来说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高敬。”
“高敬,我问你,你们府里下人可知道那院子里放着什么?”
高敬道:“回大人,府里的人大多不知道。但那院子有重兵把守,还不许我们靠近,大家都猜测里面存放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小人偶然听到府里几位管事议论,那屋里放着很多箱子,猜测装得是银子。”
高敬和管事能猜测到的,其他有心人也能猜到那院子里放着赈银,展昭暗暗叹息,埋怨安乐侯自作聪明。如果他将赈银循旧例放到银库里,便不会发生这些意外了。
他对高敬道:“高敬,我想你应当知道发生了何事,我希望你在下人那里帮我探听些消息,就是出事那晚,有没有人做出意外举动,或者听到异常举动。你若能够提供线索,本官定不会亏待你。”
高敬神色激动地回道:“请展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派去小院查探水缸之事的人回来,当真有所收获:“大人,那院子水缸中没有水,小人用湿毛巾刮蹭缸壁,果然还有残留的迷.药。”
这下子展昭的猜测是坐实了,这府里定然有内应,而这人就在林丰去拿的三人中间。
转眼间,三个人便都押来了。
展昭先审问老许头。
老许头干瘪佝偻,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但实际不过才五十出头。
展昭见着这个老人,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饱受生活摧残的枯瘦小老头,会做出残害十六人的狠毒之事。
但当展昭问他是否知道下药之事时,他却一口承认了,“是,我在他们水里下了药,好让他们吃死去。”
展昭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连忙追问:“你为什么要下药害他们,是谁指使你的?”
“给我儿子报仇。”老许头嘿然一笑,露出缺损的牙口,“我儿子叫许汉三,是我们许家三代独苗。一个月前,我儿媳杨氏被京里来的侯爷抓来伺候,不得自由,我们父子两到处托人求救想带她回来。可后来我听说她是被富贵迷了眼,自己不愿回家去了。我就说算了,但我儿子放不下,硬要来找个说法,却被那侯爷的人打了出去,回去就活活气死。我们许家断了香火,我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就希望能够给儿子出口气,以后下去有脸见儿子了。”
他说到这些事,脸上虽然有悲痛更多的是骄傲和得意,他为自己给儿子报仇骄傲,为自己能害了那些瞧不起他这个穷苦人这的贵人得意。
展昭听到又是安乐侯作下的孽,心中厌恶。
林丰见展昭不知何故住口,便接替他问道:“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谁给你的?”
“我在药店买的。”老许头随口说道。
他这分明是随意胡弄,林丰怒道:“胡扯!哪个药店会卖迷.药?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要用刑了。”
“什么迷.药?”老许头脸上闪过迷惑,“我就给他们下得是巴豆粉,让他们多拉两天肚子。”
这老头神情不似作伪,展昭却不会全面相应相信,他一边说道,“那十六个人因为喝了你下药的水被迷倒了,之后全被人残忍杀害,无一生还。”一边观察着老许的表情。
“死了?死了”老许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伸出十根手指,颤抖地比划着:“十六个人都死了?”
展昭沉声道:“全部死了。”
“我,我没想害死他们呀。”老许头一阵慌乱,结结巴巴解释着,“我就想给儿子出口气,那侯爷我贴不着,就想让他的下人受些折磨,所以下了巴豆粉。”
老许头无法排解害死十六个人的罪恶感,魔怔地重复着,“怎么会,明明是巴豆粉。”
看来他是真不知情,展昭只觉得一阵荒唐,惋惜那十六个人因为安乐侯的荒唐遭到报复,可报仇的人却并没存心取人性命。他感叹道:“那十六人不是安乐侯的下人,他们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奉朝廷之命前来赈灾,他们死得太不值了。”
林丰想到那十六个人荒唐的死因,也是一阵叹气。
展昭接着问老许头:“是谁给你的药?”
老许头知道自己害死了十六个人后终于后怕起来,再也不敢有一丝隐瞒:“是程大勇,是他给我的药,让我下到喝的水里,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林丰催促道:“快把你们的谋算都一一交代来。”
老许头哭哭啼啼一会儿,才说起他和程大勇的交往过程,“儿子死后,程大勇常来看我,有时候给我带些酒菜,陪我说两句。有天他问我想不想报仇,我说当然想可是我可不敢杀人。他就说只是给个教训,也算是给我儿子出口怨气,让我儿子能够安心投胎。我一想也对,我当爹的没本事给儿子出头,总要让他安心投胎才好。我就拿了他给我的药,下到院子的人喝的水里。可我真没想害死那十六个人啊。”他又是一阵哭嚎。
老许头画了押后,展昭提审程大勇。
程大勇中等个子,眉目清秀一股子文弱气,与他的名字一点不相称。到了公堂,他便瑟缩一团,一见便知心中有鬼。
展昭问他:“老许头指认你,唆使他谋害朝廷将士,你可知罪?”
程大勇连连否认,“绝无此事,大人,我跟老许头只见过几面,怎么能唆使得了他呢。”
展昭凝神看他,此人眼神飘乎,回答口不对心,定然有鬼,想到此人唆使老许头害了十六个好男儿致使赈银丢失,心中更加厌恶,懒得多费口舌:“此人公堂之上还敢胡言,先打他十个板子。若再不老实,再打他十个,依此往后,直到他招了为止。”
“是!”两个健壮的衙役押着程大勇扒去他的裤子后,拿起腕粗的棍棒狠狠打下去。
程大勇开始还喊着冤枉,挨了两棍子就喊道,“我招了,我招了。”
展昭却不叫停,直到十个板子够了才让他回话。程大勇怕他再打,不用他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说了,“一个月前,我在府外碰到几个出手阔绰的老板,他们向我打听府里的事,我每次只用说几个小消息,就给我一大笔钱。后来我因为赌钱欠了一大笔账,想要再给他们卖消息的时候,他们却不要了,要我给他们做事。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那赌庄追债实在厉害,我就只好答应了。给他们做了几件事后,这次他们就要我下药给那院子里的人,我原本想下在饭里,可高敬他们不给我碰,我只能哄了老许头下药。”
这程大勇胆小好财,被幕后之人一步步设套套住了。展昭恨恨道,“你这傻子贪财愚昧,却害了我数十个好男儿,实在该死。”
程大勇不停磕头认错,“大人,小的知错了,我也是被他们诱哄才一步步走错的。”
展昭道:“下药成功之后,你是如何通知诱使你的人的。”
程大勇回道:“他们在门外有人接应,我若是成功了,就给门外乞丐两个铜板,若是失败了就给他一脚让他滚。”
展昭气极反笑,“他们倒真是布置周密。”他又接着问道,“他们之前叫你做过哪些事?你又传过哪些消息,一一说明。”
程大勇就说了他传的消息,或是蒋太守如何荒唐,命案破案进度,或是安乐侯如何强抢民女,府里的巡逻顺序等等,消息里有重要的也有打掩护的。程大勇又说了他做的几件事,如偷了几件下人的衣服,帮他们把银子放在府里某个地方,打了几个人等。这里也有真有假,程大勇完全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展昭道:“给你钱的那几个人,你若见了还能认出他们来吗?”
程大勇回道:“一定能。”
“陈州城内遍地乞丐,你如何分别得出你要传消息的那个乞丐?”
程大勇回答:“那个乞丐头特别尖很好认,若是他不来,其他来接应的乞丐会在衣服背后用锅灰画在个圈,我们再彼此对暗号。”
“你们的暗号是什么?”
“我会问那乞丐你讨白的还是黄的?那乞丐回答来点儿红得更好。这样便对上了。”
展昭又问道:“程大勇,你的事情,你叔叔知道不知道?”
程大勇奇怪道:“跟我叔叔有什么关系,但凡他肯关照我给我个好差事,我能沦落到这地步?”
展昭便不再问了,只道:“之后让你去指认接头的那几个乞丐,你可要尽心尽力。”
“当然,当然。”程大勇忙不迭应下。
程大勇画完押后被人押下去。
林丰问展昭道:“大人,既然程管家不知道这些事,我们是否将他放回去了?”
展昭却觉得有些对不妥,“程管家掌管后院大小事,出事的两人都是他安排差事的,他当真不知道吗?”
林丰说道:“大人猜测得也有道理,那我们便去审审他。”
展昭略想了想摇头拒绝了,“先关着,我要问问蒋太守再做应对。”
第7章 第 7 章
粮商运粮进城,蒋完算着自己功劳心中欢喜无限。哪里想到一回到府里,便得到自己府中有内奸参与了赈银被抢一事,现在已经抓了两人,自己信重的程总管可能也参与其中的消息时,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中,恨不得立即辞官跑回老家。
可是蒋身上还背着罪,哪里敢跑,只着哭天嚎地对天发誓,自己绝没有参与过抢夺赈银一事。
展昭宽慰了一二,但仍然坦承道:“蒋大人是朝廷命官,我当然相信大人的清白,只是失察之罪是逃不了的。”
蒋太守一哽,展昭连假意安慰都不肯,定然是是会向包大人如实汇报了,原本作戏的哭嚎变了成真哭:“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虽然没有大本事,可我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要来我这里害人啊。”
蒋完胆小无能,为政一方不想着造福百姓,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遇弱便逞强欺压,遇强便只会阿谀奉承做缩头乌龟。这样的人太平的时候做个小蛀虫搞些小贪小恶,不太平的时候,便是一个大祸害了。陈州的百姓遇到蒋完这样的官才是真的倒霉。
展昭忍下心中对他的不满劝道:“蒋大人,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得想办法将功赎罪。”
又是将功赎罪,蒋完叹道,“我知道了,我这些天全忙着给这些祸害堵窟隆了。”
展昭问他:“程总管此人大人对他可还了解,有没有可能做出此事。”
蒋完也许是自暴自弃,什么也不顾忌有话直说,幽幽道:“若论本事,程斌比我还强上几分,有些政事难以决断时我还要讨教他。若论胆识,十个我也比不过他。如果大人认为他有嫌疑,那有**分他是参与了此事的。”
一个管家被他的主家承认本事胜过自己,那这个人的能力必然是出众的,可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给蒋完做管家。
蒋完道:“大人可是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能人会给我做事?却是我运道比他好上几分了。我侥幸进了进士,做了几任县令后平平安安成为一州太守。他呢,原本该有大好前途的,可惜父亲被人污蔑背着罪名下狱,就在狱中自尽了,他因此再不能参加科举了。因为同乡之谊,我深知他的本事,便请他做了我的管家。”
展昭道:“蒋大人有识人之明,也不必妄自菲薄不如他。那么蒋大人可知他有什么弱点,可以让他开口?”
“此人最大的弱点便是自视甚高。”蒋大人说了程斌的缺点后又劝道:“展大人若是没有证据,最好暂时不动他,他这个很硬气脑子也聪明,一般的逼讯或者诱供对他不起作用。”
蒋完这样说,倒有几分配合工作的诚意,若是程斌这几天内跑脱了的话,他也要背一个包庇之罪的。
展昭便也坦诚道:“我们已经将他抓起来了,会不会让他起疑心?”
蒋完自信一笑宽解道,“不用担心,大人且让我去缓一缓他。”
蒋完去关押的地言见程斌,一见他便满脸焦急地小声道:“文斌救我。”文斌是程斌的字。
程斌被关了半天,脸上并无半分焦虑,听到蒋完的求救,冷静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蒋完悄声道,“展昭怀疑是我监守自盗,拿走了赈银,在府里抓了好几个人逼问他们,还好那些人说不出什么来。但你是我府上大总管,他要抓我把柄一定不会放过你,等会儿他肯定会大刑逼供,你可千万要稳住啊。”
程斌露出恍然之色,“难怪他会抓了我来。”他还当自己被怀疑了,但他自信自己没留下破绽,心中并不慌乱,听得蒋完说明缘由后,倒觉得这个理由更靠谱。心中对开封府的提防畏惧收起了几天,闻名天下的展昭也不过如此嘛。
蒋完抓住程斌双手,满脸恳求:“文斌,我待你一向如同手足,你可千万别屈打成招,陷我不义啊。”
程斌脸上闪过不屑之色,抽回双手:“大人将斌看成什么人了,我岂会被大刑屈服。”
“我知道没看错你。”蒋完偷偷摸摸往外走,再三叮嘱“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千万不要屈打成招。”
蒋完走后,程斌果然遭到严刑逼供,那些刑罚都是实打实用在他身上的,没有一点儿放水。展昭既是陪着蒋完做好这场戏,也是想试试这程斌是否果然如蒋完说得那般刚硬。
可无论怎么样恐吓利诱程斌都没有松口,展昭也只能将他放回去。
之后蒋完吩咐程斌,将给院子送饭的那三人放回去,“若是他们一直不见,展昭再借机找我麻烦却是不好了。好生叮嘱他们三人,料他们不敢再向外吱声。”
程斌便打了高敬三人二十个板子,将他们放了回去。
两次合作蒋完全都尽心尽力配合,尤其是他能屈能伸,对着下人也肯扮低伏小倒叫展昭刮目相看。
而那程斌虽然屈身为仆,但傲气和刚硬更胜过一般男儿也叫展昭吃惊。
可惜这两人的性格虽然各有出众之处,但所作所为全为一己之私,未曾有片刻考虑过百姓,从根子上便是歪的。
虽然从程斌这里并不能突破,但赵虎监视黄明生几人也有些收获。
赵虎此人,性格鲁莽冲动,但急公好义,最讲义气,若将事情交给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到。而且他还有几分运气,每每误打误撞找到线索。
这次展昭派他带人去跟踪监测黄民生。赵虎让手下的人去散在黄明生住处周围监视,自己却扮作乞丐去打探消息。
陈州城内遍地乞丐,他这样的打扮也不算起眼。只是赵虎这人就算扮成了乞丐也控制不住冲动的本性,他见那些强壮的乞丐欺负老弱,便忍不住为他们出头。这样倒意外打入了一个乞丐团伙里面。
这个团伙里面,老弱病残最多,常受人欺负,赵虎为他们出头,他们就认了他作老大,对赵虎的问题知无不言,把近来陈州城的大小事都告诉了他。比如城内突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乞丐里面也多几个奇怪的家伙,这些人乞讨的时候少,最爱的就是满城转悠,打听消息。赵虎听到这样说,就知道这些人有问题,连忙问他们还记得是哪几个人?
可惜这些老弱口舌笨拙,七嘴八舌也说得不清楚,只把一个人特征描述得最清楚,那个人的脑袋像鸡蛋那样得尖。赵虎记下这个特征,又问他们七八日前城里面有没有怪事。
这些人朝不保夕,七八天前的事早就想不到是什么时候了,赵虎急道:“就是那蒋太守满大街抓人那头两天,咱们陈州城里面有没有怪事?”
一个老乞丐想了想问道,“有个乞丐被人用刀杀了算不算怪事?”
乱世命如草芥,死一两个乞丐不稀奇,可用刀专门去杀他们就有问题了。赵虎连忙说道,“算,算,那个乞丐在哪里被杀害的?”
“就在北面那条街上,一大早的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后来被官爷叫人抬走。”
一个伶俐的小乞丐带着赵虎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此地离陈州城的坊市不远,常有衙役巡逻,一般歹人不会特意在行凶害人。除非事出突然,必须杀害那个乞丐,而且这里离黄明生的住处不远,赵虎直觉这件凶案跟那黄明生有关。
他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从破袋子里掏出两块囊饼给他,“狗儿你先回去,告诉大家明天我给你们带白馒头来。”
小乞丐把囊饼小心藏在怀里,然后飞也似的跑回去了。
赵虎派人去义庄询问,那乞丐的确是被江湖好手一刀毙命,绝非死于街头械斗。
赵虎回府衙汇报了这件事后又带着白面馒头给乞丐,那些乞丐拿了馒头争先恐后地往嘴里塞。昨天指路的小乞丐狗儿却不急着吃,拉着赵虎到一边,“虎叔,我昨天看见那个尖脑袋的乞丐了,我看着他和几个乞丐会合去了一个庙里。”
赵虎一惊,忙问道:“什么庙?”
“中天庙。”
中天庙也在城北,靠近城墙,离黄明生的住处也近。赵虎点点头表知道了,又对狗儿告诫道:“狗儿,那些人都很危险,杀人放火都做过的,你千万不要再跟着他了。”
狗儿一脸傻笑,“我很机灵的,虎叔,不会让他发现的。”
赵虎神色严肃起来,“狗儿,你要听我的话,要是不听话,叔就不找你了。”
狗儿委屈地点点头。
赵虎去了中天庙,那守门的小沙弥见着一个乞丐要过来,不待他近前,便把他赶走,“去,要饭的。庙里今天不施粥,去府衙讨粥去。”
赵虎嘿嘿傻笑作一痴呆状听不懂的样子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庙门前,被那沙弥举起扫把赶走才转身离开。趁着接近的一刹那,赵虎通过大门往里瞅了几眼,可惜什么没看到。
走到那沙弥看不见的地方,他转身换了条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了起来。
蹲了一时辰后,他果然看见黄明生来了庙里,过了一会儿有个乞丐也光明正大地进了庙门,那沙弥只是看了看了他一眼便放他走了。赵虎嘿嘿一笑,“这乞丐果然头尖得很。”
他又蹲了一个时辰,见那黄明生早已出来,那个乞丐却一直没见踪影,便知道这里是他们的老巢,那个乞丐留在这里了。
展昭知道赵虎找到那些人的藏身地后,令他带着程大勇去那附近藏身识人,那中天庙果然藏着几个引诱程大勇的人。
赵虎激动道:“展大人,咱们带人去端了那贼巢吧。”
展昭摇头,“这伙人人多势众,在府里还有内应,我们必须得细细筹划才行。”
第8章 第 8 章
白霜霜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喝药,看着旁边百无聊奈的丫鬟,说道,“燕儿,我这里没有事情了,你自己出去玩儿吧。”
燕儿便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粗使丫鬟,白霜霜醒来后得知她的姓名。这个丫鬟垂头丧气道,“前两天大管家打了三个偷跑出去的小厮二十个板子,大家都不敢乱跑怕被处罚。”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白霜霜问道,“什么事让他发了这么大的火?快给我说说吧。”
燕儿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有人愿意听她絮叨,很乐意将打听到的事说出来分享:“那三个小厮被分到给京里的贵人住的院子去送饭的,七八天前突然不见了。大管家说他们是出去办事了,大家都不信,出去办事哪轮得到他们呀。今天把他们抓回来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逃跑了。那个小六子的母亲生病了想要回家看看,可是那阵子府里面事情太多了,管事不肯让他出去,他们三个便一起偷跑了。大管家把他们抓回来后是说要把他们卖去煤坑,可是大老爷听说他们是因为孝顺母亲才跑出去,就格外饶了他们。不过大管家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吩咐打了他们二十个板子。我们都被自己的管事叫去训话了,说以后再有不听话的一定不会轻饶。”
难得这个丫鬟手脚粗笨,口齿却伶俐的很,将这事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白霜霜口中赞道:“大管家治家严谨。”也很威风,大老爷赦免的人也坚持要处罚。
燕儿苦着脸道:“可我们就糟秧了,管事都紧着规矩不许我们现乱跑,我和几个小姐妹都没机会再聚了,我那个去侯爷院子里伺候的姐妹,都还没给我说完他们院子里那些女人怎么样呢?”
白霜霜心中一动,这燕儿伺候人差劲,可是打听消息的本事却很强,更重要的是她的嘴不严。她微微一笑道,“燕儿,既然你不能出去玩,我教你梳妆吧。”
燕儿眼睛一亮,“真的?”
转而想到自己的职责又略微犹豫地拒绝了,“这不好吧,你还在养身体,要是叫展大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呀?”
白霜霜催促道:“梳妆又不费神,我整日没有事情做实在无聊,正好找些事打发时间,你快去拿你的脂粉来!”
燕儿犹豫几响终于还是心动了,飞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取了妆匣来。
白霜霜见她跑得满头大汗,拿出手巾给她细细擦拭脸上的汗珠,嗔怪道,“怎么跑得这么急,小心摔倒。”
那手巾上的幽幽香风吹得燕儿粗糙黑黄的脸上出现了一阵红晕。
白霜霜将她按在梳妆台前,让她对着镜子坐好。
她打开了妆匣,一样一样清点梳妆打扮的工具。燕儿虽然每次打扮得粗陋,工具到是齐全,显然也有一颗爱美之心。
白霜霜将她的双环发髻打散,“我先给你重新梳个头,你原来的发髻既不适合你又不好打理。”
燕儿脸盘较圆,白霜霜给她拧了一个百合髻,头发向上一梳拢,一直看着粗笨的燕儿立马显得精神起来了。
她对着镜子不停臭美,手不自觉得往头上摸过去。
白霜霜按住她的手,“别动,还要给你画脸呢。”
燕儿听到便乖乖不动了,任由白霜霜在她脸上施为。
白霜霜洗干净她的脸后,拿起线给燕儿重新绞了脸和眉。原本杂乱的眉毛被一根根绞去,变成了英挺的一字眉,配合着燕儿硬气的五官,倒有几分英气之美。
正在敷粉时,展昭来到了院子里,从窗户中看见她们两个形态亲昵地靠在一起便止了脚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白霜霜回头笑道:“正在给燕儿打扮呢,燕儿本是个美人,不会打扮可惜了。”
展昭闻言看向了燕儿,除了发觉她脸白些并未发现不同,但仍然附和道:“看起来的确不同了。”
燕儿听到展昭的夸赞,原本的羞涩期待变成了扭捏不安。
白霜霜见状笑着道,“大人快走吧,我们女儿家打扮时不许男子观看。”
“告辞了。”展昭顺从地要离开。
白霜霜又突然问道,“大人的事情办得可顺利?”
展昭没有防备直接回答:“已经有些眉目了,辛苦姑娘再等些日子。”
他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什么眉目,但白霜霜怎么不会发现他面对她时的放松。定然是他发现了新的线索,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那恭喜大人了。”白霜霜说完低头专心画妆,不再理会展昭。
期待她再说些什么的展昭等不到其他的话,怅然若失地走了。
“好了,大功告成。”涂完口脂,白霜霜双手捧着燕儿的脸细细查看缺漏之处,边看边赞道,“真是一个丽致美人。”
燕儿害羞道,“姑娘别取笑我了。”
“我可没说错,你自己看。”白霜霜让她照镜子去看。
燕儿捧着镜子舍不得放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喜爱异常,“姑娘真会打扮人。”
白霜霜道:“你买的这些胭脂水粉不太适合你,太粉嫩了,”
燕儿听到这话恨不得立刻出府重新买脂粉,但现在只能一脸地不满和无奈:“今天大总管下了命令,府里的人没有令牌一律不许外出。我最近是出不得门了,只能看机会托人去买。”
白霜霜听到后满脸可惜,“那就只能将就了,我把需要的脂粉式样给你写好,你看着机会去买就是了。”
“谢谢白姑娘!”燕儿听着又捧着镜子臭美去了。
白霜霜抢过镜子,“一个人捧着镜子有什么意思啊,出去让你小姐妹看看,你是不是比那侯爷院子里的人还好看。”
“我哪儿能和她们比。”燕儿蠢蠢欲动,口中却道,“现在管事不许我们再串门了。”
白霜霜道:“那你去给我拿些点心来管事不会不许吧?”
燕儿道:“那当然不会了。”
白霜霜便推着她出了门,嘴里调笑道:“那你就去拿吧,晚点回来,回来得早了我可不开门的。”
燕儿顺势出了门。
她一出去,白霜霜脸上的笑容便如潮水般退去。她果真关了房门闭紧窗户,回到房间盘腿坐上五心向上开始练功。寒冰幽冥掌功法诡异,越是黑暗和寒冷的环境练功效果越好。
只是白霜霜察觉到自己处境危险,不顾黑夜白天,得到机会便会练功,原本爱出去玩的丫鬟不肯出门却是阻碍到她了。只能想法子把她打发出去打探消息。
若是原本功力深厚之时,白霜霜哪会这样耐心对待一个小丫鬟。可惜这身体受伤过重,已经伤了根基,白霜霜日夜练习,功力恢复不足一成,只勉强阻止身体恶化,若是要恢复原来的功力甚至再次破碎虚空,今生恐怕不能了。
她运起功来,运功至足阳明胃经时,察觉气息还是停滞,功力难以流转,原本她行到此处受滞时,都是绕开起处另起一脉,今日却要负气强行破开此处。她运功冲击了两次,便觉得血气上涌逆流,急忙撤功但已经迟了,顿时一口黑血喷出,天旋地转之中,白霜霜晕了过去。
白霜霜醒来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天色已晚,黯淡的天光被窗纸阻挡,整个屋子灰蒙蒙得。惟有在床边点了两支蜡烛,室内才勉强有了光线。
她看向床边的人,有一个男人,问道:“你是何人?”
“姑娘,是吕大夫,给你瞧病来的。”燕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站在床脚,见白霜霜醒来,就将她扶了起来,絮叨着:“我提了晚饭回来,就见着姑娘你吐了血倒在床上,吓死人了。”
吕大夫便是上次给白霜霜看病的大夫,他收了银针,歉意道:“我学艺不精,竟未看出姑娘中了毒,只当是受刑所致的虚弱。”
中毒?白霜霜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问道:“大夫,我中了什么毒?”
吕大夫长叹了声:“惭愧,姑娘的毒我并没见过。”
展昭关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吕大夫,可能探知白姑娘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这毒可有解?”
展昭是燕儿将他请来的,他一直在房间里,只是吕大夫面需要给白霜霜扎针,所以避让了出去。
吕大夫摇了摇了,想到展昭看不见,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从身体状况看,白姑娘当是在月内中的毒,但小人不识毒性没有办法解毒。”他手下不停,写了一张药方,“这是我家传的解毒药方,当能压制一二毒性,姑娘斟酌着用。”
白霜霜接过药方,瞧了几眼便知是常用的解毒汤剂并不对症,“多谢吕大夫尽心了。”
“未能医病救人,愧不敢当。”吕大夫摇头掩面告辞。
展昭送吕大夫出门,吕大夫提醒道,“白姑娘身体的毒很是霸道,要尽早在月内找到解药,若迟了,便是解了毒身体也毁了。”
“展某知道了,多谢大夫。”
展昭回到白霜霜的卧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听燕儿抽噎着哭道,“白姑姑这么好的人,怎么也有人舍得下毒害她?”
这个浅薄单纯的丫鬟,白霜霜略施小恩给她打扮一下,便将她视作好人了,为她的悲惨遭遇而伤心。
白霜霜看着展昭进来,将燕儿打发离开,“你去帮我熬药吧。”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
烛火中,床幔在白霜霜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展昭看不清白霜霜的表情,只听到白霜霜轻轻笑了起来,“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吕大夫留下的医嘱是坏消息吗?”
展昭心中沉郁,闷声道:“吕大夫嘱咐我们要早点找到解药,否则对你身体不虞。”
这是一个坏消息,但白霜霜好似没有受到影响,说话依旧轻言细语:“两月来我经历颠簸,实在想不到何时何地中的毒,下毒之人更是难以寻摸,要找到解药如同大海捞针。”
展昭道:“我会尽力追查线索为你找到解药,便是不能,再过三五日,包大人便能赶到陈州。包大人的师爷公孙先生是杏林妙手,他见多识广最擅解奇症,定能为姑娘解毒。”
白霜霜情绪并未因此高涨,仍然是一样的声调,不急不徐道:“若能得到公孙先生解救自然感激不尽,”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如若不能,死生有命,我若是死了也是命中有此一劫,还请大人不要为我分心,专心寻找赈银。”
展昭安慰道:“白姑娘放心,赈银丢失一案已经了找到涉案人员,很快便能捉拿归案。”
“恭喜大人,解我陈州危难。”白霜霜的呼吸有一息的停滞,而后连连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住,道:“我身体不适,便不再招呼大人了。”
展昭离开了。
白霜霜手指一扬,熄灭了两支蜡烛。在黑暗中,她终于可以把心中的凝重和仇恨肆意表现出来。
第9章 第 9 章
展昭满腹愁肠地告别白霜霜,他万分同情这个姑娘的悲惨遭遇,却无法及时解救她。
陈州百姓危在旦夕,他还有自己的职责在身。
夜深人静,展昭一身黑衣打扮夜探中天庙。
这中天庙在陈州城北城,供奉的是药师菩萨,平日香火不旺,不知道怎么成了贼人接头的地点。
展昭进了庙里后院,几个纵跨上了房顶,猫步伏行到了一处有人说话的房屋。听到屋顶下面有人说:“上面命我们尽快将赈银运走”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他悄悄趴下了身子,揭开瓦片,往下瞧去。那房里坐了三个人,一人穿着褚色短打露出胳膊上壮硕的肌肉且呼吸绵长有力,应是有功夫在身。还有一个衣着凌乱脑袋尖尖的獐头鼠目之人,想来便是程勇供出的接头人了。一个留着油光水滑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身穿青色长袍,腰上还别着一把折扇,刚才便是他在说话。
他话刚说完,会武艺的人便说:“陈先生,这陈州城被那蒋完严防死守,我们只能借着运货夹带些出去。若是动作太大,会引起怀疑的。”
陈先生沉声道:“那包拯已经到了三星镇,若不趁着他来前将赈银运走,待他赶到陈州城我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人的名,树的影,包拯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本领已传遍大宋。两个武夫一听到包拯将要赶到,便心头一紧。
那武夫道:“看来不能像之前那样分散运出去了,黄老板运粮进城,人马足够了。但如何安全出城,还要陈先生再想想办法。”
陈先生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道:“这事还得樊执兄弟出力。”
那脑袋尖尖的人便是樊执,心领神会道:“我明日便传信至太守府,让程斌给我们一封放行文书。”
陈先生点了点头,“之前我传信给主公,他知道我们拿到赈银很是高兴,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等我们运了银子回去,有这一件大功,我们定能连升三级。”
樊执道:“到时候,我和樊力兄长还得先生在主公面前美言了。”
“好说,好说。”
几人对视一笑,脸上尽显得意。
那樊力笑完后又问道,“那安乐侯,我们要怎么处理。是不是……”
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先生摇了摇头,“庞昱是庞太师爱子,若被查出来死在我们手里,可就误了大事。”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好是让他死在包拯的手里,如此庞太师定然不会干休,他们两人斗起来,主公便可尽收渔翁之利了。”
另外两人听完,拍手叫道“妙啊。”
那三人商议妥当,樊力和樊执相后离开房间。
展昭想了一想,跟着那个叫樊力的武夫离开了。
樊力鬼鬼祟祟地在街上游走,避开巡卫队,进了黄明生住所。
他找到黄明生传达了运银的要求,便又离开了去了自己的落脚处。他的落脚处不算远,便却是在一片闹市里。即便是宵禁了,这片房子里仍然有着喧闹声。
展昭一路尾随进了樊力的落脚处,那院子戒备森严,有两个汉子握着大棍守在门口,幸好展昭轻功了得,落地无声,没有惊动他们。
展昭听到樊力问守门人:“今天有异样吗?”
两人齐声道:“没有。”
樊力严肃道:“这两日有大事做,你们都要警醒些。我去瞧瞧那肥羊。”
展昭听到,连忙跟上。
樊力去了一处偏房。
庞昱被绑在椅子上还堵住了嘴,樊力一拿开他嘴上的口塞,他急忙嚷嚷起来,“你这逆贼,还不放我回去,知道绑架我是什么罪吗!”
樊力听了一声哧笑,拍了拍他的脸,“还摆你侯爷的架子,教训没有吃够吗?”
庞昱色厉内荏道:“若放了我,对你既往不咎,若不放我,抄家灭族!”
樊力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庞昱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不敢再说话。
樊力这才满意,笑了起来,“做阶下囚就要有做阶下囚的样子,你第一天来不就配合得很好嘛?”
庞昱想起自己第一天被抓来所受得折磨,便两股颤颤,咬紧了唇不敢再说话。
樊力得意笑道:“托你的福,我们哥几个立了大功,以后吃香得喝辣得的时候,会记得给你烧几柱香的。”
庞昱顿时哆嗦起来,颤声道:“你们要杀了我?”
他连连哀求道:“不要杀我,我还有钱,我父亲有钱,你们不要杀我。”
樊力欣赏够了庞昱痛哭流涕的惨样,才悠声道:“我们不会杀你,你会死在别人手上。”他想到包拯三口铡刀的传闻,又阴测测笑了起来,恐吓道:“到时候你会死得很惨,身子变成两半,到了阴曹地府都合不到一起。”
庞昱不停地哀求,可那樊力显然只想看他的惨样,越求他便越高兴。庞昱停止了哀求,狠声道:“我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定会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来报仇。”
樊力狠狠地掐住了庞昱的脖子,阴狠狠道:“你做人时被我抓来折磨,死了也是个没用鬼,我照样能收拾你。”
他将口塞塞回庞昱嘴里,冷笑着出去了。
展昭没有贸然救出庞昱,他在院子里四处寻找,但并没有找到赈银的踪迹,又到中天庙和黄明生住处又搜罗一番,也没有线索。
回到府衙,展昭告知蒋太守:“这两日贼子要将赈银运走,我们等不得包大人来了,必须要先动手。”
蒋太守神色肃穆,“大人但请吩咐。”
展昭道,“他们狡免三窟,我们便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大人放心。”
第二日早晨,程斌听到蒋完召唤,连忙赶到府衙前院,“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蒋完脸上似有忧虑似有欢喜,“你将客院好生收拾一下,包大人后日便要到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改了说辞:“灾情如火,包大人可能星夜赶路,明日便到了,你今天便将院子收拾好。”
程斌眉头紧锁,脸上的忧急不似作假,“包大人不是在三星镇吗,怎么这般快就到了?”
蒋完闻言脸上的欢喜便少了些,多了几分忧虑,他顺着程斌的话往下想:“难道包大人是为了拿我一个措手不急?”
程斌肯定道:“大人英明,很有可能是这样,既如此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
蒋完叹气道:“这赈银失踪我虽然有责任,但也已经尽力描补了,并且将陈州大小之事尽托展大人,把自己当作一执笔小吏奉承他,还要我怎样?”
程斌对蒋完的低眉作小有些不屑,但脸上仍然一副忠心模样,尽心尽力地给蒋完出着主意,“大人要做最坏的打算才好,若是没了官位,给儿孙们总要留些傍身之物。”
这主意十分符合蒋完的性子,他这样胆小懦弱的人,遇到危险最先想的便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蒋完连忙应下,“应该如此,我辛苦这些年攒下的家私总不能白白断送。”
他又叹了口气,“文斌,我没有你该怎么办啊。”蒋完握着程斌的双手,含泪道:“你放手去做吧,我和蒋家的以后就全靠你了。”
程斌嘴角浮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得意,揖手道:“大人放心。”
程斌得了印信后就急匆匆出了府衙,往黄明生住处去了。
展昭派人在此蹲守了半天,便见有十几个人赶着马车从黄明生住处往城中各处奔走,他们手臂上都绑着白布条,不知情的人瞧着只会以为是带孝的。他们身后,已经有机警的衙役跟上。
展昭坐在城中最高的酒楼上,一双鹰眼四顾,将一切尽收眼底,只待找出赈银藏地,便将这些贼人一并抓获。
林丰在南城门,手下带了五十兵预备伏击夺城出走的贼人。蒋完带着五十兵在北城门,张龙和赵虎各带着五十兵守在东、北两处城门。
展昭看着那些手绑白带的人,绕着城中打转,然后分批去樊力住处接上几个好汉,便三三两两的带着人往中天庙里去了。这一切掩耳盗铃的做法全部展昭收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等着猎物上钩。
“找到了。”过了一两个时辰,展昭终于有所发现,在中天庙旁边一民宅,有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正在指挥人手运出箱子。他们手脚麻利,几十个箱子一刻钟便装车完毕,然后赶着马车向南城门、西城门两个方向组队走了。这一切井然有序,走停得当,显然他们有丰富的经验。
在展昭旁边的林承林副将连忙道:“末将这就下命令让他们出击。”
他是护送赈银的副将,主将庞昱被抓,赈银被偷,他是一定难逃责罚的,这些日子他不在衙门,一直带着人各处搜罗。
展昭沉着道:“不急,先让他们汇进主道,巷战不利发挥我们人多的优势。”
林副将讪讪应是,仍然坐立不安。
过一会儿,展昭终于放声道:“他们到了西城门和南城门的主道,可以动手了。”
林副将连忙让旗手打出旗语。
城中不能疾驰,黄氏商行的伙计小心赶着马车往前走,他们旁边坐着的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两边,行人纷纷避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主道两边的巷子传来,便听道有人高声喊道:“官府抓匪,行人退避。”
道路上的行人连忙往两边的店子里躲闪,店家也急忙放下门板落锁。
当头马车上的人坐着的小头领预感不妙,立即高声呼叫:“快走!”他使颈抽打马臀,马车陡然加速,在空旷的马路上奔驰起来。
车队马车肆意跑向四方。官军四处围堵,不敢让这些贼人跑了。
官军指挥厉声下令,“斩马!”
原本手脚无措的官军得了命令。一些人立刻抽出马刀,斩向马腿,他们旁边的官军同僚拿着长矛守护同僚。
马车上壮汉也不是等闲之辈,意识到有战斗后,便从车辕下抽出大刀、长剑等武器,与官军战斗起来。
他们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好手,跟比他们人多的官军斗起来,两边一时有进有退。
但人力有时穷,一柱香后,这些武夫终究敌不过人多势众的官兵,或被擒住,或血溅当场。
第10章 第 10 章
抢夺赈银之争压上了重兵,顷刻间解决了战斗。
但奉命捉拿奸贼的几处地方战斗却没有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黄明生最先察觉不对,他扮作仆人准备逃跑,无奈他那张脸衙役都见过,当场被抓了。另一个便是那扮成乞丐的樊执,他脑袋尖尖实在好认,官军不费力气便将他抓了。
可是樊力和陈先生却逃脱了。樊力武力高强,手下还留着好手,他带着庞昱强冲了北城门,蒋完顾忌着庞昱性命不敢拼命拦截,让他们走脱了。那陈先生却是一点踪影不见,好在城门看得严,可以确定他还留在陈州城。
展昭听得各处汇报战果面色沉重,蒋完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下官带兵不力,请大人责罚。”
蒋完他的性子是一定不敢无视庞昱性命的,怪只能怪天意如此,展昭用他守北城门,恰好那樊力又带着庞昱闯出北门。展昭长呼一口气后终究没有责备,道:“贼人狡猾,我们先清点赈银。”
待他们清点完赈银后,展昭面色更黑,蒋完更是要晕倒了。
他们此战缴回了四十多口箱子,但这些箱子鱼目混珠,一些箱子只装了些衣被锦帛甚至石头。金银拢拱算起来不到三十万贯,还有近二十万贯的钱不见了。
蒋完每日提心吊胆,以为今日自己总算是能将功折罪彻底了结此事。一朝幻想破灭深受打击,他当即扛不住倒在椅子上捧着额头呻吟,“银子,银子去哪儿了?”
看着蒋完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样子,展昭明白指望不上他了。摇摇头,命令道:“带樊执来。”
樊执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仅仅是指对别人,对自己却是心软得狠。
用了几次大刑过后,便招认了自己参与的事。他负责打探传递消息,赈银失窃那天,樊力带人夺银,他便清理道路保证没人看见他们的事。死在街边的乞丐就是他动得人。
至于抢到的赈银,他们已经偷偷分批运送了一部分出去,为了不惊动人,那赈银是夹带出去的。银子的藏地他却是说不准了。“我们每次送到了黄明生储粮的地方就不管了,后面他们再送到哪里去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敢保证,银子没有运走,我们要等待主公的接应才会上路。”
“你们背后的主人是谁?”
樊执道:“我是被樊力引荐才投奔来,并不知道主公是谁。”
展昭不可置信道:“你连背后之人都不清楚,怎么敢做下这等谋逆大事?”
樊执苦笑了两声,“我在江湖上也就是个三流角色,一直过得就是刀头添血的日子,只要有富贵可享,给谁卖命不是卖?”
展昭问道:“你们在城外哪里汇合?”
樊执道:“原先都是在黄明生的租下的粮仓碰头,可现在我了不知道会换到哪里了?”
这樊执对于幕后消息尽是一问三不知,展昭再问他背后之人的消息,他只道:“黄明生和陈和定然知道主公是谁。”
展昭让人提审黄明生,衙役战战兢兢地跑来回报:“回大人,黄明生服毒自尽了。”
捂着脑袋呻吟的蒋完一个挺身站起来,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看人的,让他在你们眼皮底下自尽下?”
回话的衙役低着头,嗫嚅道:“我们一直把人绑着,那黄明生说要出恭,我们给他松了右手,哪知他把毒药藏到指甲里,我们发现后阻止不及,人挣扎了一下就没了,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接连收到坏消息,展昭深知这场阴谋不是顷刻间可以解决的,况且他已经将线索用尽,以后的事只能听天命尽人意了。
他沉声吩咐道:“林副将带兵去黄明生储粮的地方搜查,方圆五里一寸都不放过,就地驻扎,不要给贼人运走银子的机会。全城捉拿搜捕陈和,记住内松外紧,把好城门,不要滋扰百姓。”
讯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展昭的慎重和严肃,林副将喏喏领命而去。
展昭和蒋完去查看黄明生的尸体,仵作正在给他验尸,果然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黄明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鼓鼓的,身体弯成了虾米而神情可怖,毒药的腐蚀让他在死前饱受痛苦。
不久前这人还是陈州太守的座上宾,是陈州城救命的活菩萨,转眼间,他便痛下杀手让自己以最痛苦的方式离开了世界。
蒋完从背脊处升起一股寒意,寒意在他身上打了两个旋,他便软软倒在地上了。
白霜霜过了半天便知道了蒋完被吓晕的事,他们府上实在藏不住秘密。
从发现她中毒之后,燕儿对白霜霜再没有嫉妒之情,只有满腹的同情,每日找着话题跟她说话。白霜霜只是稍加引导,便知道了府里近来发生的事情。
蒋完晕倒后,程斌也被展昭立刻收监。
程斌当众被抓获,在府衙后院引起了轩然大波,后院里哪个角落都能听到关于程斌被抓的话题。
“听说他是因为盗窃被抓了。”
“他都是大总管了,还不知足啊。”
“老爷那么信任,他怎么想不开啊?”
“肯定是很多钱。”
燕儿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府时关于程斌被抓的猜测,白霜霜问燕儿:“大总管关在哪里?”
燕儿毫不在意道:“好像是跟其他犯人一样关在府衙地牢,那里多方便啊。”
白霜霜不信:“这样蒋大人岂不是丢人到前衙了?”
燕儿立即来了兴趣,“对呀,以前府里仆人犯了错都是关在柴房,老爷应该不会把大总管送到前面去,我去问问。”
燕儿很快打听到了消息,脸上还带着兴奋和好奇,“大总管真的关在地牢了,听说是单独关押,他到底偷了多少钱啊?”这个丫鬟对身边人,所能想到最大的罪也就是偷窃和作逃奴了。至于杀人,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想过。
白霜霜给燕儿拢了一下她跑动中散开的发丝,“肯定是你想不到的。”
秋风中,白霜霜咳嗽了几声,燕儿立即紧张起来,“姑娘你歇息吧,我去给你端药来。”
白霜霜拉住要离开的燕儿,“那药没什么用,不要白费功夫了。”
燕儿知道吕大夫的药不对症,但也知道不喝药会死得更快,满脸焦急道:“那该怎么办啊?”
“看着我的眼睛。”白霜霜强硬地捧着燕儿的脸,“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死?”
“当然我不希望你死。”燕儿肯定地说。
白霜霜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说道:“我有解毒的偏方,你帮我去街上把药买来。”
燕儿有些犹豫,但看着白霜霜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一口答应下来,“我去给姑娘买药。”反正大总管都被抓了,没人再管她们。
白霜霜虚弱地笑道:“麻烦燕儿了。”
秋天日长变短,天黑得更早了,自蒋家老爷蒋完被嫌犯惨死吓晕后,后院里就多了一些鬼怪的传说。萧瑟的秋夜里,后院不巡夜的的下人都躲在了屋里,一边害怕一边新奇地说着鬼怪之事。
白霜霜形如鬼魅地在蒋府穿梭,偶然被人看见,又为下人添了些嚼舌的素材。
她去了前衙地牢。
白霜霜中毒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她关押在女牢的时候。
陈州地界不大,牢狱建得也极小,男狱和女狱便是相隔的两座地牢。
监狱囚着犯人不见天日,狱卒们守着囚犯也是无聊得很。
两个狱婆子,坐在监狱前的小房间里,无聊地也说起了鬼怪故事。其中一个口才好的,把听来的故事又添油加醋改了些,“我们这狱里有多少屈死的冤鬼,他们死后怨气不散,不肯下地狱,说要报了仇才走。那人生前死得越惨,死后法术就越高强。吓到大老爷的那鬼,是七窍流血死的,那法力就高强了,青天白日的,吹了一口气,就让俺们老爷掉了半个魂儿。现在老爷都不敢出门,他那房门上贴满了符纸。那鬼找不到老爷报仇,在府里到处游荡,要找抓他的那几个衙役和禁军索命……你怎么了,抖个不停,你平时没这么胆小啊。”
坐在她对面的狱婆子,全身颤抖地指着她对面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使了全身的劲终于大叫一声“有鬼啊。”
说完她就要跑了,可是像被鬼压在身上似的,她竟提不起一丝力气站起来,活活吓得晕死了过去。
说故事的狱婆子僵硬得把头往后扭,空无一人,正要松口气,却听得阴森森的话从桌子方向传来,“我在这里,你怎么把头扭过去了?”
她惊得连忙回头,就见一个眼角流血的白衣女的站在桌子前面,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狱婆大喝一声壮了胆气,拿起腰间的短棒往前大力挥去,白衣女鬼飘似地往后一移,躲开了她的攻击。而后又飘到她跟前,对她吹了口气,狱婆便晕乎乎不知所以了。
借着迷.药的药劲,那狱婆子神识不清,白霜霜问什么,她答什么。
白霜霜从这狱婆口中知道了自己下狱后发生的事情,她果然是在女牢的中的毒,是程斌指使她们换掉她的饭菜。至于缘由,她们却是不清楚。
程斌关押的地方有重兵把守,白霜霜靠近不得,只能暂且记下。
那两个狱婆子第二日醒来,只记得自己遇见了鬼,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说不清楚了。为府衙后院的鬼怪传说又添了一样谈资。
展昭追银受挫,将后续收尾事宜安排妥当便来看望白霜霜。他因彻夜忙碌而青黑的眼睛里盛满担忧,因为白霜霜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白霜霜坐在靠椅上,脸颊回缩,气色全无,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她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兴致很高:“听府里的下人说,大人抓了一批贼匪,可是那些偷盗赈银的贼匪?”
展昭回道:“确是那些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霜霜的精神又好了些,“那银子找回来了吗?他们可是招认了杀害蒋公子一事?”她脸上泛起了快乐的红晕,大概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洗清冤情。
白霜霜强作快乐的神情让展昭不敢直视,他轻声道:“抓获的人招认了,花月楼的凶案和劫走赈银都是他们谋划的,姑娘的嫌疑洗清了。”
白霜霜轻松欢快道,“总算破案了,大人不必再为此事烦心,无辜惨死的人终于可以瞑目。”白霜霜饱含期待地问道,“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明日包大人进城,陈州大小事他会一一定夺。”
白霜霜低头浅笑,“我都等不及了,实不相瞒,我常听包大人断案如神,日审凡人、夜审阴间的故事,一直盼着能目睹真容。”
包大人的传闻在民间多有夸大离奇之处,听到白霜霜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展昭失笑,“包大人的确断案如神,但日审凡人、夜审阴间却是无稽之谈,想不到姑娘也会信以为真。”
白霜霜淡淡一笑,道:“这世上多有人力不可为的无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鬼神,即使知道是假的,也多了几分安慰。”
“姑娘说得有理。”
第11章 第 11 章
梆子响了五声,五更天,天还未亮,只有启明星和一弯残月挂在天上。
府衙后院负责厨房的人已经开始忙碌,烧火洗米,准备一府人员的早饭。府衙前院除了值守的人员的鼾声,一片安静。
白霜霜摸索着找到了这几日办案文书存放所在。
所有案卷都放在一个箱子里,以备明日包大人查看,正好省了她的事。
白霜霜不敢点燃蜡烛,在房中静坐片刻,在天空中开始有微微天光之时,开始查阅案卷。寒冰幽冥掌的修炼方式,让她的眼睛比常人更适应黑暗的环境。
她一目十行,将案情总结全部看完后,翻阅起审问记录。
首先是她的讯问记录,与她记忆里无差。
然后便是程斌的。这个程斌很是硬气,从被抓来之后,只承认了被抓到把柄,与贼人勾结运走赈银的事,幕后指使之人或者联系方式等却是一言不发。
白霜霜看了十来份讯问记录,便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她连忙将案卷整理好放回箱子。
她回到后院,便不再隐藏身形,信步走在花园里,遇到仆人,点头示意后从容而过。
今日包大人便要进城了。
陈州城道路两旁挤满了兴奋的百姓,听到鸣锣声后欢呼一声比一声高。
开封府府尹、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右司郎中,包拯包大人终于赶到了陈州城。
见到了开道的人举起了肃静、回避的仪牌,道路两边的百姓逐渐安静下来,但他们的目光是热切的,目送着包拯的轿子进了府衙后,便彻底热闹起来。
他们相信,包青天包大人到了陈州,他们的苦日子立马到头了。
陈州大小官员迎着包拯进了府衙后依次坐下。
包拯身形瘦削,面色黝黑,他坐在堂上,面目凛凛,一身烈烈刚气让堂下三十多个官员提心吊胆,厅堂一时鸦雀无声。
蒋完作为地方主官,只能躬身向前,“大人莅临陈州,陈州万千灾民如乌云见日欢呼雀跃,官员小吏亦是翘首以盼多日。”
包拯黑脸微沉,“我为督察赈灾而来,百姓欢呼雀跃,正是因为陈州上下官员赈灾不力。各位辜负负皇恩,致一州百姓游离失所,本官若查明确实有失职贪赃枉法者,定严惩不贷。”
各位官员顿时噤若寒蝉,挂着笑容的脸全变成了苦脸。
陈州大小官员退下后,展昭、蒋完和林丰分别向包拯汇报了上报灾情以后的事。
听到蒋完介绍安乐侯行为荒唐做好抢男霸女等不法之事,包拯面色黑沉如墨。至林丰介绍逆贼杀人夺取赈银等事,一双虎目瞪得蒋完双膝发软。
直到展昭介绍了自己进城之后催粮追查赈银等事,客观陈述了蒋完所立的功劳,包拯的面色才终于有所缓和,赞赏道:“熊飞处置得当,进退得宜,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展昭愧疚道:“赈银尚未全部找回,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实在不敢当大人的夸奖。”
包拯叹道:“贼子狡猾谋划多时,你短短几日能破坏他们的阴谋已经很好了,不必求全责备。”
他接着说道:“赈灾为当务之急,取二十五万贯的赈银交付给四个粮商,剩余粮钱凭我手书去京城领取。”
展昭不安道:“包大人此举?”
包拯正色道:“听闻赈银消失,我担心不能及时找回会影响赈灾,已经上书陛下恳请另外拨付赈银,陛下同意了。”
林丰叹道:“恩师一片为民之心,恨林丰无能让恩师烦劳。”
包拯安慰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着他面色一整,“但是赈灾不力者难逃罪责,蒋完赈灾不力,停职待罪。林丰暂代太守履职。”包拯将赈灾之事委托给了林丰,“按受灾情况,给各县分送粮食组织以工代赈,安置归拢流民,务必让他们回到家乡,安心耕作,再待天时。”
蒋完早知道自己是保不住官位的,不敢多加辩解,跪在地上,“下官领罪。”
他摘下官帽,解下腰带,将太守印交给林丰,恳切道:“陈州万事尽托林兄了。”
林丰接过印章,“定不负所托。”
林丰和蒋完离开后,展昭单独禀报了一些事,一是他查到的陈州官员不法之事,二是追查案件的详情。
陈州官员不法之事,包拯听过后心中便有了处理意见。
对展昭追查疑案的种种细节,他问得更详细,听得那黄明生狡计只为将自己毒死,包拯不禁眉头长蹙,深感棘手。
展昭心中忐忑,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包拯犹豫再三道:“一些无稽的猜测,有了证据再说罢。”
展昭想要再问,师爷公孙策拦住他,“展兄弟,大人为陈州灾情夜夜难安,先让他休息吧。”
展昭见包拯果然是一脸疲惫,不再多问了,提出告辞:“大人早些休息。”
两人离开书房,展昭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帮忙。”
公孙策问道:“展兄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展昭道:“蒋平被害现场的那个女子,身中奇毒危及性命,我想请公孙先生为她诊治。”
公孙策客气道:“承蒙抬爱,我先见见病人吧。”
公孙策为白霜霜细细查看一番,左右手各把了两次脉,展昭在一旁看得心焦,见他眉头紧皱便觉不妙,忙问道:“先生,白姑娘的毒很难解吗?”
公孙策沉吟响才道:“凡是毒药伤及五脏,会在面上或者指甲上显示出来,白姑娘却没有这样的症状,可是她脉博无力,生机黯淡,身体的元气不停地被吞噬,这样毒我没见过。”
展昭如遭雷击失神道:“连公孙先生您也没有办法了吗?”
公孙策捋了捋前须:“老夫猜测白姑娘并非中毒,而是中了蛊。”
“蛊?什么是蛊?”一直安安静静等待诊断的白霜霜问道。
白霜霜显然是被吓着了,公孙策温和解释道:“蛊是用来害人或者控制人的毒虫,南疆人最擅长用蛊了。”
白霜霜捂着胸口表情不适,厌恶道:“这么说我身体里有一只毒虫子?”
公孙策安抚道:“这只是猜测,姑娘不必当真。”
白霜霜明显是当真的,惊惶道:“我从来没碰到过南疆人,他们什么时候下得蛊?能把那虫子从我身体里拿走吗?”
公孙策犹豫片刻道:“我听闻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用开水吞服可以解除毒蛊,但并未真正试过。”
白霜霜道:“有办法比没办法好,请先生尽力施为。”
燕儿抓了药来,白霜霜和着开水一口吞服下去。
不过一刻,她突然失声惨叫一声,身体便痛得蜷缩起来,她脸上、手上青筋毕露,手指用力扣住椅子扶手,显然她尽力在克制身体遭受的痛苦。但这样的忍耐是有限的,过了一会儿,白霜霜便从椅子翻滚到了地上,大叫:“好痛,有虫子在啃我。”她双手使劲抓挠自己的身体,像要把那虫子抓出来。
公孙策指挥道:“展护卫,快将她打晕。”
原本在一边无措站着的展昭按住白霜霜,击中她的昏穴,把她抱回床上。
白霜霜满脸大汗,衣服头发全都湿了,短短一刻便将她折磨致此,被打昏了仍然眉头紧皱,不时痛哼出声,显然还在遭受痛苦。
展昭痛惜地看着她,问道:“公孙先生,白姑娘这样是解毒失败了吗?”
公孙策为白霜霜施针暂时封住她的痛觉,回答道:“失败了,那蛊虫厉害,普通的解药不但驱不了蛊,还会刺激它发狂。”
展昭愤怒道:“用这样残忍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实在该杀!”
公孙策摇头没再说话,收回银针后止住了展昭送他的步伐,“展兄弟看护着白姑娘吧。”
白霜霜昏睡到了晚间终于醒了,看见窗边站了一个人,轻声唤道:“展大人?”
“白姑娘醒了。”黑暗中像雕像一样伫立不动的展昭,缓步走到床边。他拿出火折子,准确点灯。
“大人,不要点灯。”白霜霜恳求道,“我现在形容狼狈,不想让大人看见。”
展昭听话地熄灭了火折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却能听到彼此的呼息。
白霜霜躺在床上,轻声笑道:“自从认识大人,我好像在床上见到大人的时候多些?”
这个笑话不好笑,没有逗笑展昭,反而让他更加愤怒,他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只是让他心中烦闷不已,难以纾解。他问道:“姑娘遭受了这么多折磨,就没有愤怒和怨尤吗?为何你可以笑得出来?”
他的话里有不解,有痛惜,甚至还有一些埋怨和指责。
白霜霜沉默了一会儿,展昭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才听她幽幽道:“我自幼就是为了别人的心意教导长大的,我的痛苦、怨恨、伤心没有人关心,何必展现出来让人笑话呢?”
白霜霜沦落风尘,必然是身世坎坷,遭遇悲惨,展昭暗恨自己口不择言,他对白霜霜道歉后提议道:“白姑娘,你跟我回京城吧,我可以请宫中御医为你驱蛊。”
白霜霜又笑了起来,可以听出她是真的高兴,“谢谢你,展大人,但原谅我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了。”
她心有余悸地捂着肚子,打了冷颤,“我现在的惟一期盼便是早点洗清嫌疑,清清白白做几天人。”
这些日子展昭已知道,白霜霜看似柔弱,但性子极为要强,主意坚定,被她拒绝在意料之内,但展昭仍是难掩失落,只能黯然:“姑娘的愿望会成真的。”
第12章 第 12 章
包拯的到来,让混乱的陈州重归秩序。有贪赃不法之事的官员当即处置,无辜受牵连的百姓也被妥善安置。
而白霜霜被无罪释放。
展昭送她离开,“白姑娘,你准备去哪儿?”
白霜霜道:“自然是回花月楼。”她神态坚定,显然不接受其他的提议。
展昭没有再劝说她,一路将她送至花柳巷。
到了巷口,白霜霜阻止了他,“大人,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够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一丝犹豫,毫不关心展昭是否还在。
花月楼自发生凶案当日在的客人和姑娘都被提审,虽然除了白霜霜全部放回了,可那之后门可罗雀。
白霜霜一路走进楼里也没有碰见人。
终于在后院的天井里,碰到了一个唉声叹气的老妈妈。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的脂粉气过浓,白霜霜猜测是老鸨。
“我回来了。”她这样说。
鸨母惊讶地看着她,白扑扑的脸上张着血口,“霜霜,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多亏了开封府包大人英明,查明我无罪之后,便放我出来了。”白霜霜打量着萧瑟的庭院,院子里草木枯萎,落叶满地也没有打扫,“楼里怎么这样冷清,一个姐妹也不见。”
“发生了那样的事,哪有客人愿意来?没生意,好几个姑娘都被人挖走了。”鸨母没好气地说着,“我花好大功夫培养你们,一个个大难临头都自己飞了。”
白霜霜笑了一下,“您放心,我不走。”
鸨母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说,“可我呆在楼里,只怕客人更不敢来了。”当日楼里发生那样的惨事,受牵连的不止楼里的人,客人也受了牵连。尤其是那丫鬟一声惨叫,吸引了好多客人看热闹,他们可都是瞧见那现场惨状的。
鸨母明白了白霜霜的意思,一下子转喜为忧,哭丧着脸。
“亏了亏了,这笔买卖做亏了。”鸨母挥舞着手绢哀叹,她擦了擦鼻子,“果然便宜没好货,我就不该信你那死鬼养父,把你这个灾星买来。”
白霜霜被当面辱骂脸上也不见怒容,殷勤扶着鸨母坐在石凳上,“好妈妈,我知道对不起您,不如你让人把我养父找回来,让他退钱。”
秋日高照里,鸨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失神一般道:“对,我得找到你的养父,让他退钱。”
白霜霜循循善诱道:“我养父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
鸨母梦游般回道:“他叫陈利,他是邓州的姐妹推荐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陈利,和赈银失窃案在逃的主谋陈和名字很像,白霜霜没有再问了,她喃喃道:“妈妈,你现在很冷,应该是感染风寒了,要看病休养身体,楼里的事全交给白霜霜管理。”
鸨母又打了大喷嚏,一阵冷颤后她抱紧身子,“好冷,才九月天就这样冷了。”
白霜霜关切道:“别是感染风寒了吧,我去叫人找个大夫来。”
“快去,快去。”鸨母催促道。
大夫来时,鸨母已经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发抖了,她脸色发青,牙齿不停地打颤,像是刚从冷库里出来一样。白霜霜对着大夫说道:“从刚才就一直叫冷,手上摸着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去大牢的时候外邪侵入了。”
那大夫医术平常,把了脉后一时还无法确诊,听到白霜霜话像得到印证一般,立即肯定道:“正是外邪入侵导致的风寒,我给她开副发热驱邪的药。”
大夫开了药,白霜霜拿着药方,问房间里那几个躲得远远的怕被传染的姑娘,“你们谁愿意伺候妈妈?”
那几个姑娘摇头似鼓,都不愿意。
白霜霜无奈叹口气,“妈妈刚才还说她生病后楼里一应事务都让我管理,她对我恩重有加,我不会弃她而去,就我来伺候妈妈吧。”
那几个姑娘听她愿意伺候风寒病人,自然是高兴的,可让她管理楼里,却是万万不行的,一个柳眉吊梢眼的红衣姑娘,立即骂起来,“放屁,你才来几天,轮得到你来管花月楼。”
白霜霜淡然道:“这可不是由你说得算。”她转过头问鸨母,“妈妈,你愿意让霜霜管理楼里的事吗?”
那鸨母原本就神智不清了,听到白霜霜的话只答道:“霜霜来管。”
白霜霜红着眼睛应道:“妈妈,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她看向那几个愤恨看着她的姑娘:“姐姐们听到了,是妈妈叫我暂管的,若不服气,可以近前来问问妈妈。”
那几个人连连拒绝。
如此,花月楼的事务在鸨母生病期间便暂由白霜霜代管了。
她叫了一个小丫鬟去买药,另外吩咐丫鬟通知楼里的姑娘一个时辰后到大堂集合。
虽不情愿,各位姑娘拖拖拉拉的还是来了,知道白霜霜暂时管理楼时事务时,心情各异。
白霜霜站在前台最高处,扬声道:“妈妈病重,让我暂管楼里一应事务,既然妈妈信任,我便不会辜负她。希望各位姐姐知晓,我们花月楼现在度日艰难,更要同舟共济。我资历甚浅,楼里的一应事务需要各位姐姐帮忙。若是有人在背后捣乱,明一套暗一套,不听安排,那妹妹我就不客气了。”
她又道:“说起来,妹妹来花月楼也不过数月,也不知各位姐姐有什么绝技,可有人愿意给我介绍一二,咱们也好亲香。”
她气定神闲地坐回椅子上,好像笃定一定有人回应她。
的确有人回应,却是讽刺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王妈妈只是生病让你暂时管着事情,你整这么一出新官上任,有什么意思?”
白霜霜斜睨着这个像战斗的公鸡一样挺着胸脯的紫衣姑娘,笑着问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昂着头叫道:“我是你柳云萍姐姐。”
“好,好胆。”白霜霜拍手叫好,突然转了冷脸,对两边的丫鬟吩咐道:“柳云萍不服管教,禁足三天,吩咐厨房这三天除了水,什么都不可以给她吃。”
柳云萍不可置信道:“你敢罚我。”
“为何不敢?”白霜霜冷笑着吩咐在一边待命的打手,“还不把她拉走关在屋子里。”
那几个打手早就被白霜霜拉拢敲打了一番,听到命令立即照做。
柳云萍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被拉走了,临走前还大叫道“你,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一番杀鸡儆猴,大堂里嗡嗡的议论声全都停下,大家都紧闭着嘴巴不敢说话,只有那乱转的眼珠子表明她们心中的波澜。
白霜霜又坐回了椅子,懒洋洋问道:“现在有哪位姐姐愿意为我介绍情况的?”
一阵静默后,一个温柔的声音略带着笑意说道:“我来为白姑娘介绍下吧。”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衣女子走了出来,她应当有了年纪,眼角有了几条皱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温柔又可亲。“我来花月楼最久,跟各位姐妹最熟,便由我来介绍吧。”她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柳琴,擅古琴,在花月楼已经待了十年了。”
她指着那个跟白霜霜抢权的红衣姑娘说:“这是柳诗诗,弹了一手好琵琶,以前也是楼里的花魁。”白霜霜来了之后,花魁就易主了。
新仇旧恨,难怪柳诗诗不服气得狠。
楼里一共十二位姑娘,白霜霜借此认识全了,不至于叫人发现破绽。她站了起来,此时她又换了一副脸,笑吟吟道:“多谢柳琴姐姐引荐。花月楼事务繁杂,我要贴身照顾妈妈,实在分身乏力,以后便请柳琴姐姐帮衬了。”
柳琴盈盈道谢,其他错过机会的姑娘懊恼不屑皆有之,但她们全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此后两天,白霜霜又借机罚了两个人,在大家对她避若蛇蝎后,便将楼里事务大半交给柳琴。
她一边控制着鸨母,一边制药练功。
第13章 第 13 章
虽然包拯已经向朝廷另外请款赈灾,但展昭仍然在竭力追查其余赈银的下落。
本案主谋陈和如同鱼入大海,在陈州城内不见踪影。
惟一知道他线索的程斌,却打定主意,咬死不说破陈和的联络方式。
大刑过后,蒋完去劝程斌,“文斌,你这是何苦呢,你一向想出人头地,现在却伙同逆贼做那劫取赈银之事,这是意图谋逆的大罪啊,你要程家上下都被问罪吗,要你父亲死后蒙羞吗?”
这样的话程斌已经听得够多了,他扭过头毫不理睬。
蒋完叹口气,“你可真是狠心啊,我待你不薄,结果你害得我儿子都没了,现在还要害我也丢命吗?”
若论律法,程斌比蒋完可熟悉多了,当下答道:“你配合展大人将功折罪,包大人不会铡了你的。”
蒋完苦笑道:“流放岭南,跟铡了我有什么区别?就当我求你,为了往日的恩情,说出和那陈和的联系方式,你死后,我替你照顾家人。”
程斌听得冷笑,“恩情?你我的恩情早就在你利用我作饵时抵消了,我不欠你的。你要是丢了命,是你为官不仁、胡作非为、助纣为虐的结果,不是我害的。”
当着展昭的面被指责为官不仁,蒋完脸面挂不住,悻悻道:“文斌你一直看不上我,认为我是靠运气做上太守的。可你就比我强吗?你清高自傲、性格偏激,根本不适合官场。就算没有你父亲的事你中了进士,你能像我一样做上太守?怕是做到县令就得被免了。”
不能参加科举一直是程斌的心结,他自认为学识、胆识、为人、理政处处胜过蒋完,听到这样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贬低他做不了官,心中大怒,讥讽道:“若论官场钻营自保之道,蒋完你胜过天下万千人。哼,你既然对我知之甚深,便知道那陈和不配让我忠贞不二死守秘密,为何不直接问我投靠的人是谁?你为何不敢问?”
被当面讽刺都能保持理智的蒋完,听到这话顿时像被咬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疯了。”
他拉着展昭急急走出了审问室:“展大人,这程斌已经失了理智了,千万别听他说的话。”
出了审问室,展昭定住不动,审视地看着蒋完:“蒋大人,程斌说得话是真的,你知道他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蒋完第一次大逆不道地忤逆展昭,“展大人!我说了,那程斌说得是胡言胡语,信不得的。”
展昭抱着刀不为所动,“我不管你在隐藏什么,此事我定要如实禀告包大人。”
“展大人,你这样是害了包大人。”蒋完跺着脚,苦口婆心道,“包大人目光如炬,能看不出来此事的幕后主使来头不小?他一直不闻不问,就是不想把事情挑明了。你呀,一介武夫,哪懂得朝堂争斗的厉害。”
他看见展昭眉头紧蹙,脸上难得露出踌躇和迷茫的表情,如受到鼓励般接着道,“展大人,你也算拉了蒋某一把让我免了死罪。我这样跟你说掏心掏肺的话,我蒋完宁愿流放岭南死在路上,也不想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免得牵连了我一家老小。”
蒋完交了底,看着展昭。展昭抱着巨阙,倚柱沉思,一时安静。
“咳,”公孙策打断了展昭沉思,作了个揖,“还请展护卫、蒋太守莫怪,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
蒋完尴尬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展昭展眉道:“正要公孙先生为我解惑。”
公孙策问道:“展护卫,可是认为蒋大人的话十分在理?”
蒋完稍稍退了两步,借着展昭高大身形掩饰尴尬。
展昭直接摇头,“我不信,可我又无法反驳。”
公孙策捏着胡子笑了笑:“蒋大人的话有几分准确,包大人确实猜测过此案幕后之人在朝中位高权重。”他指着停放着黄明生的尸体的房间道:“那黄明生是襄州黄氏粮商的少掌柜,金尊玉贵,什么事比谋夺赈银之罪还让他惧怕,宁愿畏罪自尽也不敢受审?”
展昭想了一会儿,喃喃接话道:“定然是那幕后之人,能让他黄氏满族覆灭。”他突然明白,为何在看到黄明生的尸体时,蒋完会当场被吓晕。他看向蒋完,质问道:“蒋大人前几日莫不是在装病!”
蒋完挥着双手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是真的吓到了,越想越怕的哩。”
公孙策赞叹似道,“蒋大人对官场的敏锐,胜过朝中大半啊。”
“哈,公孙先生过奖了。”蒋完强作欢笑感谢了公孙策的抬爱后,尴尬作辞,“在下身体不适,先走一步,两位大人慢聊。”他作了个长揖后,快步离去。
公孙策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摇头道:“若是蒋大人主政陈州,政事上也这样敏锐,陈州百姓就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展昭想到赈银之案涉及到的几位官员,怏怏道:“安乐侯奉命赈灾却借此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幕后之人位高权重积攒力量却抢了赈银祸乱陈州,似包大人这般一心为民的官,天下间还有多少呢?”
公孙策见展昭神色不佳,劝道:“虽有蠹虫,但陛下仁慈,朝中诸公皆是清流,天下已有清明之相,展兄弟不必因此懊丧。”他说起前来的目的,“此案牵连甚深,目前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程斌是此案唯一的证人,包大人嘱咐你保护好他,待此间事了,押他回京受审。”
过了几日晚间,果然有贼人来害程斌。幸好展昭听到包大人的吩咐,又听到蒋府下人高敬告诉他,有人在秘密打探程斌关押地方,一直暗中戒备,守在附近房间。
来得两个贼人身穿夜行服,一高一矮,高个儿的极瘦像竹竿,矮个儿的极矮胖墩墩似冬瓜。他们两个身形奇怪,本事却不小。
两人像跳蚤一样从高墙上跳下,脚不沾地奔着单独关押着程斌的房间去。
那房间门口守了四个护卫,两人打着瞌睡,两人说话,间或查看下周边动静。其中一人转头间,正好看见两个黑影,摸着墙壁靠过来,他一惊大喊“敌袭!”
四个护卫分作两组,两人横刀在胸前守着房门,两人迎上去阻挡。这两个护卫也是开封府的好手,平日战三五个贼人不在话下,各自迎了一个人作战,但这两个贼人武功更加高强,顿时左支右绌起来。矮个儿的贼人拿了一对铜锤,专攻人下盘,对战的护卫刀砍不着他,腿上却受了下重击渐落下风。另一个护卫情势更险,他对战的高个儿使了一把苗刀,剑招奇怪能制敌先机,只过了两三招便砍中了他的左肩,他勉力抵抗了两招后右手被击中失了武器,只能左躲右退避开要命伤,但身上已是血迹斑斑了。
好在展昭及时赶到,兔起鹘落插入两人之间,将高个儿的杀招挡了回去。
他迎战强敌仍有余力,将矮个儿的贼人也拉入剑招,命令两个护卫:“我来对付他们,你们叫人来!”
两个护卫听话跑步离开去叫了救兵。
这两人武功高强,路数奇怪,展昭一对二人虽不落下风,但那两个配合默契,一时之间也拿不下他们。
好在这里是府衙,他只要能拖住这两个人就行了。
那两个人也知道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出手更加狠辣,甚至打出了以伤换命的招数。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人专攻上身,一人专攻下盘,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原本游刃有余的展昭吃力起来。那矮个子一招斜挥,直攻展昭胯部,展昭连忙向右侧避让,那使苗刀的高个子早已准备好了杀招,长长的苗刀自右向左劈下,若让他劈住,展昭身子便要分成两段了。
好在展昭轻功了得,矮身硬拔向后一退,让开了必杀之之击,但后背却被刀锋伤住。
后背受伤,展昭的行动便慢了起来,被两人团团围住全力攻击,他不再用身体硬扛,仗着宝剑之利,护住身上要害,硬拖着两人,不让他们其中一人逃出去杀害程斌。
好在不久,便有救兵来援了。
“快。”护卫带着几十个人赶过来了,两个杀手的任务是完不成了,等护卫们形成合围之势,两人便彻底走脱不了了。
“我拖住他,大哥,你快走!”千钧一发时刻,那高个儿的居然狠下心肠,决定牺牲自己让同伴离开。他手下动作狠绝,拿出博命的招出向展昭刺去,这一招名为“有来无回”即是刀客全力攻击而不留余力护身,面对这狠厉的招数纵然是展昭也不得不回剑护身,无法再将两个刺客拖住。那矮个儿的借此退出战斗,毫不犹豫地往墙边跑去,蹦上墙头后回首凄厉喊道:“二弟,我会照顾你的家人!”说完他便跃下墙头再不见了人影。
两三招后,展昭躲过杀招,手中巨阙自下向上横挑,正中高个儿胸前空门,那贼人不退反进,顿时被一剑穿心而过,大罗神仙在此也难救回他的命了。
展昭怔愣当场,痛惜道:“你这样的苗刀高手,为贼人背负罪名而亡值得吗?”
高个儿贼人露出一个带血的笑:“求仁得仁!”而后倒地身亡。
第14章 第 14 章
“展大人,程斌被人带走了!”
护卫匆忙来报。
“怎么回事!”展昭心头慌乱急忙去查看。
却见那两个守在房门的护卫被人迷晕在地,房间里程斌已经不见踪影。
“定然是趁着我们被缠住的时候,偷偷把人带走的。”展昭愤怒道,他没想到贼人出动了两个高手之后,竟然还另派了一路人来劫走程斌。
程斌跟着一个黑衣人踉踉跄跄地跑出府衙,行了一段路后,那人松开了他:“我要回去救我的同伴了,只能送你到这里,你能找到陈和的藏身处吗?”
程斌连连点头,“当然,陈先生带我去过。”
“那便告辞了。”黑衣人很快不见了人影。
程斌独自一人躲躲藏藏地在民居间走动着,他得赶在天亮大搜捕前找到陈和。
他走后,那消失不见的黑衣人又出现在了原地,不远不近跟着程斌。
程斌走了半个多时辰,过了一处瓦子转了两条街才到一个小巷子口停下。这里是陈州城西城,乞丐、小商贩杂居在此。
他量着脚步走到一处破门前,三长一短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
他又坚持敲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回应,院子里安静得很,感受没有一丝人气。
程斌脸色灰败起来。
他像个乞丐一样靠着墙角坐了半个时辰,终于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决定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刚要出巷口,来了一个壮汉,捂着他的嘴将他拖走。
满心绝望的程斌,被人一路拖行,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他惊喜地叫道:“陈先生。”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陈和,他身上穿着短打,山羊胡子变成了络腮胡,从一个文士变成了苦力,但熟识的人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
陈和脸上没有笑意,满是警觉,问带程斌的那个壮汉:“有人跟着他吗?”
那壮汉回答:“我观察了半个时辰,没有人跟着。”
陈和仍然是不放心的,问程斌道:“你是怎么了来的?”
程斌满腹疑惑:“不是先生叫人来救我的吗?”
陈和只派了两个人去杀程斌灭口,何来救人一说,便道:“救你的人呢?”
程斌回道:“那人说要去救同伴,便让我自己来寻先生。好在先生派人接应,不然我还找不到先生。”
灭口变救人,其中定是出了变故,陈和道:“救你的人还未回来,你说说情况。”
程斌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陈和耐着性子听程斌夸自己如何坚贞不屈熬过大刑,没有吐露丝毫信息,这样坚持到了今天,他被一黑衣人救出,出牢门的时候,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上黑衣人正和展昭缠斗。
陈和心中大骇,他只派了那高矮两个高手去杀程斌,那两人既为展昭缠住,当然是凶多吉少了。那么程斌是被谁送来的?此人定然不怀好意。
越想越觉得蹊跷,陈和的心中升起阵阵危机。
程斌察觉到了不对劲,暗中警惕,面上仍作激动:“陈先生,包大人到了陈州城,我们原先的谋划再无用处,不若我们早日出城拜见主公。”
陈和轻嘿了一声,脸上温和的神情变成了凶狠:“不错,的确是要出城了,但你不用拜见主公了。”
不用他示意,那个壮汉便掏出一把亮澄澄地短刀,一把捅进程斌的腹部。
程斌没想到自己熬过了大刑,却死在了投奔新主路上,怨恨地瞪着陈和道:“你,你好狠。”
他不甘地睁着眼睛死去了,尸体像破布一样被壮汉拖了出去。
陈和冷冰冰道:“无用之人,留你只会暴露主公的身份。”
“有人在外面。”房间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南方口音的人,突然说道。
“好敏锐的直觉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话声刚落,房门被她推开。那人全身黑衣打扮,蒙着头和脸,正是救了程斌的那个黑衣人。
陈和警觉道:“鬼鬼祟祟的,你是谁?”
黑衣女人揭开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陈先生不记得我了吗?”
陈和惊疑地看着她,“白霜霜?你不应该死了吗!”
子母蛊从未失手,他亲自吩咐程斌下得蛊,坚信白霜霜不会再有命留下。程斌不知内里,下了蛊后不再过问,并不知道白霜霜应当没命了。阴差阳错,让白霜霜重新活了过来。
白霜霜娇笑道:“我的确死了,可想到先生没死,心中不甘心得狠,就回来找您去陪我呀。”
陈和冷笑一声:“装神弄鬼!来人。”
他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
“来人啦!”他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
门外一片安静,只听得院子里的虫鸣声和风吹过的的呼叫声。
陈和意识到了不对,质问道:“人都去哪儿了?你做了什么!”
白霜霜咧嘴笑道:“让你的手下去黄泉给你开路啊。”
陈和有些慌乱,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冷冷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古先生,由你来动手。”
白霜霜活着很蹊跷,但陈和仍然坚信蛊虫的威力。
“没问题。”古先生也自信道,“她身上有我下的子蛊,我让她生就生,让她死便死。”正是感应到了子蛊,他才发现白霜霜的踪迹。
白霜霜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死因,冷冰冰道:“古先生以为蛊虫能控制幽魂吗?不如试试。”
试试就试试,古先生不再啰嗦立刻催动母蛊,让母蛊控制子蛊吞食白霜霜的内脏,这样的手段他对很多人都使过,那些人全在痛苦中嚎叫着死去。可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催动,白霜霜的面色没有一点改变。
“怎么会这样?”古先生慌乱起来。
他又催动了两次,白霜霜身体还是毫无反应,她大笑道:“区区子母蛊也想控制我!”
白霜霜拿出一个胭脂盒,那盒子里放了一块羊肉内脏,上面有一只不停翻滚吞咬的小虫子,正是本应在霜霜体内的子蛊。
“没想到吧,这蛊被我取出来了。”白霜霜得意道,她浪费了大半的寒冰真气让那子蛊冬眠,才顺利从体内取出来这子蛊。
在古先生惊恐欲绝的注视下,白霜霜拿出银簪刺死了子蛊。
子蛊死去的瞬间,母蛊也没了声息,与子母蛊心意相连的古先生面色猛地涨红,吐出一口心头血来。白霜霜这一击伤了他大半元气,古先生气色萎靡地指着白霜霜,“你这恶鬼,竟然杀了我的蛊。”
白霜霜狞笑道:“你操控蛊虫害人,我杀蛊害你,正是阴司报应。”说完她欺身上前,动起手来。
他们两人一个人被蛊反噬内伤极重,一个人尚未恢复功力,终究是白霜霜棋高一招。三五十招之后,古先生动作开始变慢,白霜霜抓住机会一掌轰在他的心口。
古先生栽倒在地,重重吐了一口血,无力地骂道:“你居然下药。”
白霜霜没有再回答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人断了气。
古先生死了,陈和一介文弱书生更不是白霜霜的对手。
陈和紧张地靠着墙角,厉声问道:“你不是白霜霜,你是谁!”
白霜霜阴森森地对陈和说道:“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她挥起一掌,带起一片寒啸声袭向陈和。
脑袋一阵阵刺痛,陈和被生生痛醒。他睁开眼,身处一片无境的黑暗。细心感受,身下是**的地面。
也许被关在了哪家的地窖里,陈和暗暗地想,他不敢乱动,怕被人发现他醒来。
但他枉做功夫,关押他的人立马注意到他醒来。
“你醒了。”
是昨天那个黑衣女人的声音。
黑暗中她的声音听得人心中发寒,陈和打个哆嗦道,“你究竟是谁?”他暗暗猜测这人与白霜霜的关系
“我姓白。”那个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摸不清说话之人的位置。
陈和接触过江湖人,知道自己遇上了会内家功夫的高手,不敢造次,恭敬道:“原来是白姑娘,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您了?”
“我姓白,白霜霜的白。”那个声音又说了一次她的姓氏。
陈和打了个激灵,这人莫不是为白霜霜报仇来的?
如他心中所想,那个女声又响起:“白霜霜是我孪生妹妹。”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如厉鬼哭啸一般,“你害死了她!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尖利的话音落下,黑暗的空间里飘来数十道幽幽绿光,响起阵阵凄厉寒啸。诡异的是,即是亮起了绿光,陈和仍然没有见着白霜霜姐姐的身影。
陈和不由自主地抱紧身子,求饶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白姑娘给个机会,让小人赎罪。”
凄厉的寒啸声中,那女子尖得的声音仍然清晰传来:“赎罪?我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却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你要怎么赎罪?我要你也尝尝她死前的痛苦。”
陈和全身突然像要被撕扯开一样剧痛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碰到他,他却觉得无一处不痛。若是继续下去,他必会活活痛死,他颤抖道:“求姑娘饶命。”
那姑娘道:“你凭什么让我饶命?”
有门!陈和急急道:“姑娘尽管提出要求,在下一定满足。”
痛楚如雪融般消退了,陈和如同上岸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姑娘道:“我和霜霜自幼失散,你给我说说她的身世经历吧。”
陈和立马应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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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陈和将白霜霜的来历一一说出来。
白霜霜是陈和主公从民间搜罗的美人,自幼培养,以拉拢各方势力。因她年纪小一直未显露人前,特地选了她到陈州来拉拢陈州太守蒋完。将她卖到花月楼做头牌,正是陈和亲自操办的。
可惜那庞昱霸道蛮横,蒋完完全没有沾染赈灾款的机会,而庞昱虽然贪花好色却绝不可能作出谋逆之事,陈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计夺了赈银。
原本的计划是扣住庞昱和蒋平,威胁蒋完用到赈银换人。但程斌却说蒋完胆小怕事,决计不敢用赈银换人,他们便与程斌调虎离山之后谋夺了赈银。
杀了蒋平便是程斌的主意,遭遇失子之痛的蒋完果然进退失据,给了这些贼人可乘之机。
白霜霜被抓完全是意外,陈和担心白霜霜泄露秘密,便用子母蛊取走她的命。
陈和说完,忐忑地等着回应,生怕那姑娘不信。
“原来霜霜是为了你主公而死,那么,你的主公是谁?”
“我不能说。”陈和的冷汗不停地滴落,但仍坚持道,“我不能说,说了,我就一定活不了了。”
“你居然跟我谈条件,不知死活。”
陈和全身又开如剧烈疼痛,甚至比之前更甚,但他咬牙不肯吐露真相,反而威胁道:“我死了,你就再没机会知道他是谁了?”
“哼!”
剧痛停止,陈和的威胁奏效了。
黑暗中,白霜霜恨得咬牙切齿。她假扮孪生姐姐,正是要从陈和口中套话,以知前身的经历。可惜那陈和嘴很紧,意志坚定,无论怎么催眠都不肯泄露背后之人。陈和是她唯一的线索,她只能暂留陈和一命。
无奈,白霜霜只能退而求其次,“你很聪明,暂且留你一命,我要你藏起来的二十万贯赈银。”
陈和咬了咬牙,“好,全部给你。”
“算你识相。”
陈和再次醒来,是在温床软枕中。他赶紧摸摸身体,完好如初,记忆里的恐怖惊吓像一场大梦一般不真实。他躺着的房间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只是香味实在太浓了。陈和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又到了哪里?”
“花月楼。”白霜霜坐在外间打坐练功,陈和醒来她便收了功。
陈和看着那张和白霜霜一模一样的脸,十分不自在,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杀了一格无足轻重的棋子,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问道:“花月楼?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霜霜回道:“有一件事要做完,你和我来。”
两个人在楼里旁若无人的行走。一路上遇到的人无不恭恭敬敬,对白霜霜带着一个陌生男子在楼里视而不见。
陈和既是害怕又是奇怪,乖乖跟着白霜霜走。
他们来到鸨母的房间,屋子中间摆了一个烧得旺旺的火盆,只在床后窗户留一丝缝,让人不至于闷死。
床上放着厚厚的几床棉被,隆起的被窝时不时的抖动表明了床上有人。
白霜霜带着陈和靠近床,陈和看清床上情状,正是跟他买下白霜霜的鸨母。
此时她脸色乌青,眼窝深陷,丰润的脸蛋只剩下一层皮,牙齿不停地抖动。
一见白霜霜,她的牙齿就紧紧地扣着不再抖动,她很紧张。
白霜霜面上恭敬地对鸨母道:“妈妈,我找到养父了。”
鸨母费力地看着陈和,张了张嘴没吐出话声儿。
白霜霜侧身作为一副倾听的样子,听了一会儿装模作样道:“您是说要养父把钱退给你,是吗?”
鸨母紧咬着牙齿,使出全身的力气吐出了一个字:“退。”
白霜霜点头道:“我养父把钱赔给您,您把我退回给他。是这样吗?”
鸨母用力地点头,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闪耀着诡异的光,不眨眼地盯着白霜霜,好像催促着她马上去办。
“既然妈妈要我走,我自然听妈妈的话。”白霜霜抹下脸上不存在的泪叹道,“我这就和柳琴姐姐去说,以后妈妈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
柳琴听到白霜霜养父来赎她,先是一惊继而又喜,假意道:“霜霜妹妹,在楼里呆得不开心吗?怎么要走呢?”
白霜霜笑吟吟道:“我也舍不得各位姐妹,只是父亲年纪大了希望我回去,我自然是要听父亲的。”
“妈妈真舍得放你走?”
“妈妈已经同意,卖身契都给我了。”白霜霜拿出自己的卖身契给柳琴,“还请姐姐为我跑一趟衙门,销去贱籍。”
“不麻烦,自家姐妹应当的。”柳琴连声应道。她心中另有一番打算,王妈妈的病一直不好,白霜霜一走,她就可以做花月楼名副其实的当家人。因此她拿着卖身契,喜笑颜开地叫人备轿去衙门。
陈和悄声观察着白霜霜的一番动作,质疑道:“姑娘是要顶替白霜霜的身份?”
白霜霜冷冷看着陈和:“霜霜的大仇一日未报,她便一日不死。”
陈和打了个冷颤,不再多说。
白霜霜带着陈和出城。
南城门前密布着官兵,要求骑马的下马,坐车的下车,每一个人他们都会仔细查看。
陈和和白霜霜雇了驴车。城门口停下来后,官兵盘问了车夫两句,就要车里的人下车验身,白霜霜掀开车帘抬起脸,娇怯道:“官爷,我带母亲进城看病,她不能动弹,请您见谅。”
白霜霜穿着一身青色的素净衣裳,头发简单扎了两个辫子,脸上不施脂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羞涩地不胆看人。带头的官兵盯着白霜霜看个不停,旁边的人几次提醒才恋恋不舍地放过白霜霜。
他探头看着驴车里面,车里半躺着一个病歪歪地老妪,嘴歪脸斜,口水不停地向外滴,十分恶心,问道:“这是中风了?”
白霜霜低声应道:“是,一夜起来就这样了,大夫开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她看着官兵,满脸哀求道:“官爷,我母亲不能见风,请您……”
“行了,走吧,走吧。”那官兵狠狠看了两眼白霜霜的模样,将车帘放下。
白霜霜和陈和两人出城后就弃了车,往山路上走,来到山中一座荒废的庙里。
庙前两个乞丐无所事事地坐着,看见有人来了就往他们身上瞧。瞧真切后叫道:“陈先生,您终于出城了。事情解决了?”
陈和随意点点头,问道:“樊力兄弟在吗?”
“在里面。”
破庙侧殿被人收拾出了桌椅,五个武夫打扮的人围着桌子饮酒。樊力看见陈和只带着一个女子回来道:“陈先生,那高家兄弟两人没一道回来吗?”
陈和脸色灰败道:“他们两个失手,好在程斌解决了。”
他见屋内只有五个人,与心中期盼相去甚远,不满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来接应的人呢?”
樊力道:“官兵搜索得着实厉害,我让他们先散开等候命令。”
这安排听着也妥当,可是陈和却很不高兴,责问道:“赈银事关重大,你怎么敢只安排几个人看守!”
樊力武功高脾气也暴,听到陈和的指责便心生不满,嚷道:“陈先生不打听打听我们几个在江湖的名声,有我们几个在,南侠展昭来了也不怕。若是先生信不过我们,就另请高明!”
一向伏低作小的樊力出言冒犯,陈和不怒反笑,揖手道歉:“好,好,好兄弟,是我错了,原谅则个。”
趁着道歉的机会,陈和跑到樊力几人的身后,指着白霜霜道:“此人是官府派来的探子,快杀了她!”
听得是官府派的人,三个年轻的武者举起武器杀向白霜霜。
白霜霜早料着陈和会临阵反水,轻笑一声,姿态轻盈地退出大门,扔出两个药弹。
药弹炸开,升起阵阵浓烟。
“不好,这是迷烟。”
“快闭气。”
屋内一阵吵嚷,很快又安静下来。
白霜霜解决了门外的小啰啰,再进去时,屋里六个男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樊力武功最高,还能勉强动弹,但他吸入了迷烟,被白霜霜一脚踢倒在门口,吐了一滩血后再不能动弹。
唯一的希望破灭,其余五个人只能任由白霜霜霜施为。白霜霜没有把他们全部杀掉,除了陈和,全部一掌拍晕。
陈和撑着瘫软的向体后退,一直退到了佛像底座,求饶道:“姑娘,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别杀我!只有我才知道那银子的下落。”
白霜霜脸上挂着渗人的笑意,“陈先生,二十万贯银子不能救你两次。”
她将陈和绑好,堵了他的嘴后自己搜索起来。
白霜霜找到一间小房子,原本是禅室,房子空间狭小,光线黯淡,
房间里气味难闻,霉味便溺味充斥鼻间,房间里难闻气味的来源正是安乐侯庞昱。
他被绑在床脚,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
他脸面肿胀,袍子皱成一团沾了不少污渍,不知道受了多少毒打和折磨。
白霜霜嫌弃地踩过污渍,拿开庞昱嘴中的破布。
庞昱一得解放深吸几口气,激动道:“白霜霜,是官府派你来救我的吗?”
白霜霜摇头:“我不是官府派来的,但我可以救你。”
“真的。”庞昱肿胀的脸上露出绝处逢生的兴奋。
白霜霜没有多话,用匕首斩断绳索,“跟我来。”
庞昱乖乖跟着白霜霜出来,到了寺庙侧殿,看着几个壮汉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瞠目结舌道:“这,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白霜霜淡然道:“不能吗?”
庞昱立刻识实务地摇摇头,想想不对,又点点头,拍马屁道:“白女侠为民除害,堪为大宋巾帼表率,待我回到京城,一定向皇上禀告姑娘的英勇行为。”
白霜霜被奉承得很舒服,轻轻笑起来,“那你可别忘记了。”又问道,“侯爷知道他们为何要绑架你吗?”
“为何?”庞昱连忙问道,这些天他一直在问,可惜没人回答他,反而招致更厉害的折磨。
“为了赈银。”白霜霜慢悠悠道,“你和蒋平出事之后,蒋完心神大乱,把护银的人马全抽走去找你,这些贼人便和内鬼里应外和,杀了护银的十六个护卫,夺走了赈银。”
“什么?他们怎么敢!”庞昱怒道,不知道是怒那些人胆敢算计他和赈银,“那其他的贼子抓到了吗?”
“开封府的人接管了陈州事务,抓了大部分人,可是赈银只找到一部分,还有二十万贯没有找到。”
“肯定还在这些人手里。”庞昱指着晕倒在地的人说。
白霜霜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侯爷可知道,这幕后指使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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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我不知道。”庞昱摇摇头,想起这些天遭遇非人的折磨和侮辱,满脸怨恨道:“不管是谁,我一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从主谋到从犯一个都不会落下。”
白霜霜听闻庞昱也不知道那幕后主指有些失望,从腰间拔出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道:“我也一样,这伙人差点害死我,我也想让他们偿命,地上的这些人只被我迷晕还没有死,侯爷可以先用他们出出气。”
匕首寒光凛凛锋利异常,当是一把杀人的好凶器。庞昱咽着口水,犹豫道:“让,让我动手杀了他们?”
白霜霜斜着眼看庞昱,似笑非笑道:“侯爷不敢吗?”
“怎么不敢?”庞昱接过匕首,咬牙切齿道,“我这些天日夜都在想着被救后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庞昱找到樊力,他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折磨和侮辱全是樊力所为,一口怒气驱使他将匕首狠狠扎向樊力的心窝,那樊力一声没叫见了阎王。
庞昱全凭心中一口恶气施为,拔出匕首便觉得手软脚软,瘫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白霜霜不耐地催促着:“快点,还有其他人呢。”
庞昱慢吞吞爬起来到一个武者打扮的年轻人身边。这个人他虽然见过,却没有打骂过他。此刻这年轻武者没有任意识地躺在地上,只需将匕首轻轻刺下,这个人就立马断气。
庞昱颤颤微微举起几次手,却无法将匕首刺下去。
“快动手啊。”白霜霜如同恶魔一样蛊惑着庞昱,“瞧瞧侯爷身上的伤,我见了都不忍心,他们冒犯您的时侯可没有顾忌,侯爷您怎么下不了手呢?”
庞昱嘴硬道:“这个人没对我动过手,我不能杀。”
白霜霜一副没奈何的模样道:“好吧,放过他,那侯爷把对你动过手的都杀了。”
庞昱松了口气,他慢腾腾地走得乞丐打扮的人身边。这个人审讯过他,打过他几十个鞭子还拿烙铁烧过他,并不无辜。
可是庞昱还是无法把匕首刺下去。
白霜霜戏谑道:“这个人折磨过你吧,你怎么还不动手呢?”
庞昱咬咬牙,扔掉了匕首:“我下不了手!”
他的脸上一片坚定,看着像是坚贞不屈的忠臣义士。而白霜霜自然就是那心怀鬼胎的奸佞小人。
白霜霜冷笑道:“因侯爷陈州多少人家破人亡,侯爷害死的冤魂无数,现在怎么偏偏仁慈起来?”
庞昱激动道:“陈州百姓死于饥荒,于我有何错!我已经动手杀了一个人,可以算作投名状了,你休想蛊惑我再杀人!”
白霜霜诧异地看着庞昱:“外人只道侯爷纨绔,不想侯爷于事理上倒有几分清醒?”她没有再逼迫庞昱,“既然你不肯动手杀人,那就等官府处置他们吧。”
庞昱松了一口气。
白霜霜指着绑在佛像底座下的陈和,问庞昱:“你可认识他?”
庞昱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白霜霜不怀好意地对着陈和笑着,悠悠道:“这个人叫陈和,是谋取赈银的主谋。”
庞昱狠狠狠狠踢陈和了两脚,看到白霜霜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讪讪收回脚,道:“白姑娘,既然抓到主谋,不如把他们一并送交官府,由官府定夺。”
白霜霜呵呵笑起来:“全听侯爷的,这些人都送交官府,他们敢胆劫持赈银,定然难逃死罪。”
她慢吞吞地往外走,“我这就发信号,官兵看到信号马上就能寻过来了。”
“且慢。”陈和大叫道。
陈和急得心脏要跳出来了道:“姑娘,你不要那二十万的赈银了吗?”
白霜霜道:“先生以为我是要独吞那二十万吗?”
陈和一脸“你不是吗?”的表情。
白霜霜一脸冷笑道:“赈灾的银子我岂敢独吞?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官府大海捞针找不到那二十万,但是找到这地方,我想他们便是掘地三尺一定能找到的。”
陈和知道自己上了白霜霜的当,心中十分慌乱但仍做出一副笃定的样子:“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赈银的藏地,只要姑娘答应放了我,我立马告知藏银的地方。”
白霜霜犹豫了起来,她虽然肯定陈和十有**是在骗她,但涉及陈州百姓,她并不敢赌那万一。她扭过头问庞昱:“侯爷随他们转移而来,可知道那赈银的藏处?否则,这陈和我不得不放,那幕后黑手可就难以找到了。”
若要放走陈和,庞昱比白霜霜更不甘心,不由道:“已经有了三十万贯的赈银,那二十万贯找不到便算了,待我回京再向圣上请下二十万贯补回来就行。”
陈和露出了微笑,“白姑娘,看来侯爷不知道。”
白霜霜的脸凝结成霜,冷冷道:“既然侯爷觉得无所谓,那侯爷便去下去给那死去的灾民解释吧。”
她一掌挥向庞昱,庞昱连忙闪开,但凭他粗浅的拳脚功夫又怎么躲得开白霜霜的攻击。两三招后,庞昱便被白霜霜一掌轰吐了血,倒在陈和身边。
庞昱没想到白霜霜是真的要杀他,连忙躲在陈和身后,求饶道:“白姑娘,我错了,我嘴贱,我该死!求您饶我一命。”
白霜霜冷冰冰道:“我不留无用之人。”她举起匕首,杀气四溢,俨然是一定要动手了结庞昱。
庞昱全身缩在陈和身体和佛像底座之间,叫道:“白姑娘,我父亲是当朝太师,姐姐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凭他们的权势,您留我一命,今后他们的权势全为你所用。五湖四海,陈和幕后之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的!”
白霜霜果然意动,“你把刚才发的话,对着佛祖起誓,我就放你一马。”
庞昱连忙对着佛祖起誓,“我庞昱对佛祖起誓,以后倾尽全力助白霜霜姑娘找到幕后之人,不死不休!”誓言说完之前他不敢出去,就在陈和身边在佛祖左边的座基下磕了几个头,为表诚意,他把头磕得很响亮。
陈和微笑道:“姑娘是否也对碰上佛祖起誓,若我说了赈银的藏地,一定会放了我。”
白霜霜不豫道:“你若说了赈银藏地,我自然放了你,佛祖见证。”
“且慢!”庞昱突然制止道。
他抬起磕得红肿得脑袋,脸上全是得意,笑得很是滑稽。陈和心中不妙,连忙道:“白姑娘,那赈银就藏在……”
“就藏在这佛像座下,对吗?”庞昱大声道,看到陈和震惊懊恼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大笑道:“哈哈哈,陈和,看来佛祖不肯放过你!”
他指着佛像对白霜霜道,“方才我磕头碰到了佛像底座,那里声响很不寻常,里面定然有密室暗道。”
“难怪你一直躲在这佛像边上。”白霜霜道。
陈和脸色灰败起来,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白霜霜担心他自尽,指挥庞昱堵住他的嘴,“他可是最重要的线人了。”
白霜霜很快找到机关,地砖被撬开,一座阶梯延伸到了佛像底座下面,那里竟然有小地窖,从洞口隐约可以看见有箱子码在里面。
两人进去查看,庞昱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拿起一块金砖查验,点头肯定:“是赈银,金砖上有户部的印鉴。”
白霜霜数了一共十五个箱子,问庞昱:“这十五个箱子便有二十万贯吗?”
“应当不止?”庞昱疑惑道,“为了便于携带,这次的赈银全部换成金银,一共十万两银子和七千两金子,装了二十口箱子。如果只有二十万贯赈银未找到,这里不应该有这么多箱子。”
他们一一打开箱子查验,有些箱子装了珠宝或散落金银铜钱,没有户部的印鉴,白霜霜猜测道:“应当是他们在外得的不义之财。”
庞昱猜度着白霜霜的意思说道:“既然是不义之财,便一起交给开封府用于赈灾得了,别管那么多了。”
“那便如此了。”白霜霜道,他们两人出了地窖,爬上阶梯。
白霜霜走在前面,一到地窖口,却突然感到危机,从怀中扔出碎银子,喝道:“看我暗器!”
那偷袭的人往后一退,白霜霜趁机闪出地窖。只见面前站了一个矮墩墩的汢汉拿着一对铜锤,他口鼻用布条围住,想是有人提醒特意防备白霜霜的迷.药。陈和站在他身边,满怀恶意地看着他们。
不用多说,白霜霜便和那矮墩墩的壮汉动起手来。交手两三招,她便暗叫不好,想不到这个矮子个子不显,武功却很是厉害,一对铜锤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白霜霜根本占不了上风,还要注意躲闪。
突然白霜霜一个躲闪不及,被那铜锤重重击在腰侧,向后倒去。庞昱在身后着急道:“白姑娘,你怎么样,你可别死啊!”
陈和志得意满地笑道:“白姑娘,料不到我有救兵吧,赈银、你和侯爷的命我都要拿走了。”
白霜霜扔给庞昱一个信号弹,“我缠着他们,你快去放信号弹,找地方躲起来!”
陈和听到道白霜霜的话着急了,吩咐道:“不能让他们放信号弹,高松,快阻止他们!”
白霜霜冷笑两声举起匕首迎上那矮子,拼着命不管不顾地与他缠斗,让他无暇分/身去找庞昱。庞昱看着白霜霜被那矮子铜锤击中了几下仍然是不放手,一把推开拦路的陈和,在院子中间放出信号弹,而后便在庙里找房间藏起来,用桌子把门堵住。
白霜霜被打得满脸是血,仍是笑着道:“哈哈哈,官兵要来了,你们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信号弹在天空炸开,陈和便知道大势已去,跺了跺脚,招呼道:“高松,别管她了,我们走。”
庞昱听着屋外好久没有动静,壮起胆子走了出去,大殿里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陈和和他的同伙不见了,白霜霜也不见了。
整个庙里只有他和躺在地上的几个贼人。庞昱在院了里转了几圈,心中实在不安,找出绳子把没死的贼人全都绑起后,又躲了起来。
直到听到大队人马进院子,才终于跑出来,叫道:“我在这里!”
第17章 第 17 章
安乐侯庞昱被平安找回,还带回了被贼人藏起来的赈银,实在可喜可贺,唯一遗憾的是,此案的主谋陈和逃走了,再没人知道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谁。但陈州一事终于算完结了。
包拯对所有涉案人员作出最终的处罚。
涉及谋夺赈银的樊执等人自不必说,全部斩于狗头铡下。
对庞昱的处罚却不尽人意。
庞昱有两宗罪,一宗罪是赈灾不力,致使赈银失落。但他不仅把剩余的赈银带回来,还带回了贼子的赃款,堪堪抵了一半的罪。第二宗罪便是他欺男霸女,将男子抓为苦役,女子拘为侍妾以供享乐。但庞昱早有准备,辩解道他放浪行骇是为了迷惑蒋完,虚以委蛇,如今已经命人去各家赔偿,得到了苦主的谅解。
包拯道:“你真得得到了苦主的谅解?”
庞昱回道:“当然,我家下人一家一家的去赔礼道歉的,各家都赔了一大笔银子,足以让他们十年吃喝不愁。那些百姓知道我有苦衷,都决定谅解我。”庞昱一被救回来,就安排人去做这些事,他作恶多年,对这一套很是熟悉。
包拯脸黑得发青,拿起一张状纸,“我这里却还有一张状纸,是告你强抢民妇,逼死人家独子的。”这苦主正是老许头,他家香火已断,自己遭人设计害死十六条好汉,已被判了斩监侯,银钱对他无用了。
庞昱心中一慌,他因为带罪将赔偿的事委托给了下人,却不知道他们竟还有漏网之鱼。好在他身边自有得力的人手帮忙,正是庞吉怕儿子在外闯祸送来的师爷。
这师爷姓乌,无论包拯怎么驱逐,他都说自己也有押运赈银的职务在身,有权在公堂上旁听。
此刻听到包拯的讯问,立马知道这指得是哪一件事。不慌不忙地出站出来道:“回包大人,这件事却有两个苦主,一个苦主姓许,人称老许头,因为被人欺骗害了十六个将士,被压在大牢等待秋后处决。另一个苦主是老许头的儿媳杨氏,杨氏得了赔偿银子不日改嫁,已经谅解了侯爷。这两个苦主一人有罪,一人清白,学生认为应当取证于清白的这人。”
包拯早已经了解到此事前因后果,知道那老许头所作之事更为痛惜。
听到乌师爷的辩解,便喝斥道:“住口,还敢狡言辩解,若非庞昱行为放肆抢夺人妻,何以许家家破人亡,老许头更是误害了我朝十六名将士?”
庞昱明白了是哪一桩事,连忙辩解道:“回包大人,下官头回担任赈灾重任,时时战战兢兢担心辜负圣恩,得到消息听闻蒋完跟贼子有首尾想要谋夺赈银,便进退失据,想要设下局迷惑贼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只可惜那贼子实在心狠手辣,竟然直接谋害我和蒋平,夺取了赈银。下官的确处置不当有错,只请大人念在我一心为公且带回了赈银上,免我死罪。”而一旦不能处死他,他便有信心无罪释放。
庞昱带回了赈银是无法否认的功绩,公堂之上包拯只能由着他颠倒黑白。
一直静待发落的蒋完听到庞昱竟然牵扯到自己身上,也连忙为自己辩白,“包大人,小人虽然政绩平庸但绝对不会和那贼人勾连去谋算赈银、小人的儿子尸骨未寒哪,请大人明鉴。”
庞昱不敢与包拯对呛,对于蒋完却是十分不客气的,“蒋大人岂敢说自己无辜,那程斌若无蒋大人的手令,岂能让那些贼人进入府衙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我手下察觉到那程斌常与外人传递消息,我怎么会猜测蒋大人有鬼?”
蒋完一哽,程斌的背叛是他洗不去的污点,他只以哀哀泣道:“下官识人不明,害了陈州百姓,害了几十个大好将士,请大人惩罚。”
陈州赈银失窃一事,这两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有不能否认的功绩,若包拯执意斩了他们两人,却是难以向朝廷百官交代。
最终,庞昱被当庭杖责五十,之后押解回京待皇上定罪。陈州太守蒋完,赈灾不力且跟赈银失踪有莫大牵连,念在其子蒋平无辜惨死,判决流放岭南。
在新的陈州太守任命下来之前,林丰暂代太守一职,主持陈州境内赈灾事宜。
庞昱被包拯命人当堂杖了五十棍,执刑的人全是开封府的人,一个个下得死手,庞昱委实痛得不轻,将包拯在心里记了一笔。但他最痛恨地还是谋取赈银的那伙人,哪怕被押在牢里,也让手下去打探消息。
“侯爷,完全没有幕后之人的消息。”乌师爷前来回话。
“那包黑子竟然也没有查到线索?”庞昱不客气地称呼着包拯。
乌师爷对此充耳不闻,只回道:“的确如此,小人去拿了案卷看,也和公孙策展昭两人旁敲侧击过,他们都没查到幕后之人的消息,但猜测他定然是位高权重之人。”然后他将黄明生畏罪自杀之事全盘道出。
“好狠辣的手段。”庞昱两相一对比,只觉得平日做些欺男霸女的自己跟那幕后之人相比简直是大善人。他稍稍移动了下身体,为了养伤,他一直趴着,但身上还有被绑架时留下的旧伤,这一动顿时牵动全身上下的伤处,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心中越发烦躁,发狠道:“我不管他怎么位高权重?我平生没受过这么大的罪,等我抓到他了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乌师爷等他发泄了一通后,又接着汇报,“侯爷要我们打听得白霜霜,我去花月楼查了,她已经脱了贱籍离开。”
庞昱不耐道:“我当然知道她不会留在花月楼,我是问她什么来历?”
乌师爷道:“白霜霜是邓州人士,三个多月前才卖到了花月楼,之后便突然一炮而红,成了花月楼的花魁。”
“三个月前?”庞昱抓住了重点,“那不是朝廷刚刚决定开国库为陈州赈灾的时候?这白霜霜果然是冲着本侯来的?”
乌师爷酝酿了一会儿才坦诚道,“应当不是,听闻那白霜霜打听了蒋完父子的许多事,当是为了他们父子两而来的。”
“他们?”庞昱不屑道,“一个胆小鬼,一个倒霉鬼,白霜霜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们。”
乌师父不敢跟庞昱争执,说起其他的消息,“那白霜霜身上的确有几分诡异,听闻她从府衙放归花月楼后,那里的鸨母便生了重病不能起床,将楼里的事全都托付给了白霜霜。白霜霜管束楼里极严,稍有不慎就严加处罚,却将楼里的事又托给了另一个妓/女,每日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也没人敢窥视她。”
庞昱想起白霜霜那阴睛不定的性格和诡异的手段,到能理解花月楼的姑娘的畏惧。问道:“那白霜霜去了哪里?”
乌师爷回道:“无人知道,她销了贱籍后带走楼里养得的一个小丫鬟和一大笔钱,花月楼都不敢报官,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哼,这群没见识的女人也就这样了。”
白霜霜的消息自此断绝。
庞昱问起了另一头,“那陈和你可查得线索?”
乌师爷回道:“没有查到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庞昱脸色立马不好看了,斥骂道:“什么下文都没有,连仇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家小爷我就白受这场罪了,要你们何用?”
乌师爷道:“侯爷恕罪,虽然没有查到陈和的消息,但我们还有一条线索可以继续探查。”
“谁?”
乌师爷回道:“黄明生。黄明生虽然死了,但他们黄家还在。襄州黄家那么大一家商号,决不会被灭口。”
庞昱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你找到了线索,就继续查下去,抓到了幕后之人,不只是我爹和我高兴,圣上和贵妃也会嘉赏你的。”
利用家中权势这一套,庞昱已经用得很熟练了。
而乌师爷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多了,面上并无几分喜色,只是平静应下,“小人一定尽力。”他又另外说起了一件让庞昱不快的事,“公堂上侯爷被许家人状告,也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小人去牢里看望老许头,他一心在等死,根本不知道包大人会审你,是有人拿了状纸,他直接画押递上去的。”
“是谁?”庞昱咬牙切齿地问,若无这个人捣乱,他根本不会挨这五十棍。
“是府衙一个小文书,但那文书递了状纸后全家就不见踪影,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
庞昱眼睛冒火地看着乌师爷,“又是一件无头公案,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乌师爷道:“这倒不是,展昭猜测这是谋夺赈银之人安排得后手,逼包大人当场处决侯爷,之后太师大人和包大人必定反目成仇,那幕后之人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可惜侯爷带回了赈银,有功在身,包大人不能当场处决侯爷。”
庞昱一阵后怕而后冷笑,“本侯是有福之人,遇难呈祥,那些小计俩岂能害我,”
第18章 第 18 章
陈州事了,包拯便要打道回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展昭骑在马上,几次回望陈州城,心不在焉。
公孙策小声提醒,包拯终于发现展昭的心事,道:“熊飞,本官准你三月假期,你若有事尽管去办吧。”
展昭对包拯的体贴十分感激,抱拳道:“多谢大人。”
说罢他调转马头,又往陈州方向回去。
蒋完凄凄惨惨告别家人,被衙役押着踏上流放岭南的路。
才行了一段路,又遇到了拦路的人。在路边停了一驾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小丫鬟叫住了他们。
衙役以为又是送行的人,不耐烦道:“城门口不是送过了吗?”
小丫鬟拿出两吊钱,指着不远处的小亭子道:“一路上要辛苦两位差爷,我们在亭子里备了几壶好酒,请两位差爷在那边歇歇脚品品酒,我们主人说两句话就走。”
衙役掂了掂手中的钱,不住地打量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闻到车上飘出女人用的熏香,露出暧昧的笑容,“你们赶快点,不要耽搁赶路的时辰。”
小丫鬟客气地谢道:“多谢差爷体谅。”她引着他们去了亭子里。
他们走后,马车的帘子掀开,走出一个美貎如花的女人。
蒋完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女人:“你是白霜霜?你怎么会来送我?”
拦路的人正是白霜霜,她身着锦服珠钗一身富家千金的打扮,与蒋完将她关押在陈州女牢里凄惨的模样判若两人。
白霜霜定定地看着蒋完,让他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听到她笑着道:“是为了感谢蒋大人你在牢里对我的关照啊。”
她话里的不怀好意实在太明显了。
蒋完稍稍又退了一步,半是辩解半是警告道:“当时蒋某职责在身,是以对姑娘手段激烈了些,好在姑娘最终洗脱清白,平安释放。以后姑娘可以好好过日子,蒋某也会在岭南好生悔过,等待朝廷起复。”
白霜霜嗤嗤笑起来,“蒋大人好生天真!你以为你还能到得了岭南吗?”
蒋完心头一跳,骤然拔高了声音,“你还敢动手害我不成!”他刻意提高声音想要引起那两个衙役的注意。
白霜霜戳破了他的幻想,戏谑地看着蒋完:“别做梦了,那两个衙役喝的酒里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
蒋完声厉色荏道:“杀囚是死罪,姑娘,你不要冲动。”
白霜霜没有理会他虚张声势,仍然不疾不徐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大人知道吗?那两个衙役中的迷.药,正是赈银丢失那天守卫中的迷.药。”
“你是什么意思?”蒋完慌乱了,愤怒了起来。白霜霜的话透露出太多的意思,他指着白霜霜怒道:“你不是冤枉的,你就是奸细,我儿子是被你害死的!你究竟要干什么!”
白霜霜欣赏地挑起眉头,“蒋大人果然聪明,不防猜猜我背后主人的真正目的。”
蒋完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愤怒、害怕和恐慌在他的脸上交织,斗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划过,汇聚在下巴然后滴下,地上很快滴出了一块温润的地方。他瞪大眼睛怒视白霜霜,白霜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是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蒋完咽了嗯口水,艰难道:“我从不知道贵主人的身份,也没有将你们接触我的事告诉过任何人,还请贵主人放我一马。”
白霜霜满意地笑起来,蒋完的确和幕后主使接触过,她好心地提醒蒋完,“迷.药已经生效了。我不会亲自动手杀大人,但大人可要想好怎么解释才能取信于人。劫囚杀囚是死罪,谋害官差也是死罪吧。”
“世子未免欺人太甚!”悲愤交加的蒋完怒斥道。
白霜霜挑眉,又是一个个意外的收获:“大人早做决定,迟了可由不得你选了。”
说完她招呼了丫鬟两人驾着马车走了。
蒋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衙役歇脚的亭子,那两个衙役果然昏睡得人事不醒。他想要用水泼醒他们,却又不知道衙役醒来后怎么解释?他们会信他的话吗?不会信的,他们会把他重新押回陈州城,让林丰审他,酒里的迷.药查出来后,他和逆贼勾结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清了。
蒋完越想越后怕,他想着逃跑算了,可是能跑到哪里去?他跑了,家人也会受他牵连。
茫然四顾,竟然没有一条生路,倒不如自我了结,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蒋完解下腰带,挂在亭梁上打了一个死结。
他踩在栏杆上把头伸进去,脚使劲蹬起,腰带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压迫他的气管,他开始呼吸困难,胸中发闷喘不过气来。
死亡的感觉如此令人害怕。
蒋完后悔了,他的手用力抓着腰带使劲蹬腿,终于踩到护栏。
蒋完跌回亭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死里逃生,蒋完却没有重生的喜悦。他大声地咒骂自己,“蒋完啊蒋完,你怎么这样贪生怕死,你这个懦夫,孬种。”
骂着骂着,蒋完又哭起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蒋完被逼到绝境,毫无办法应对,只能嚎啕大哭来逃避。
他哭得十分伤心,鼻涕眼泪流满脸上衣服上。他哭得很专心,全然不顾会不会吵醒衙役。
“蒋大人。”
“蒋大人。”
温和的男声耐心地叫唤着他。
蒋完睁开迷蒙的眼睛,如同看见救世主一样惊喜地叫道:“展大人!”
来人正是展昭。他回到陈州城,听闻蒋完流放是今日出发,想着送他一程便出城一路向南走。听到路边有凄惨哭声,寻了过来,才发现正是自己要寻找的蒋完。
蒋完飞快地爬起来,用衣服擦干净有上的脏污,抓着展昭的衣袖哀求道:“展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啊。”
展昭早已发觉了衙役的怪异之处,蒋完那么响亮地哭声都没有把他们吵醒,指着他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蒋完抽抽搭搭道:“有人要陷害我,这两个人喝酒中迷.药了。”
展昭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他端起衙役面前的酒杯,轻轻闻了一下,只有醇厚的酒香,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从酒杯上闻不出一点迷药的味道。
展昭拿起酒壶,桌子上摆的三个酒壶都空了,只有壶底还有些残酒,倒出来汇成浅浅半杯。
他拿起残酒往嘴里送,蒋完连忙阻止:“大人,小心迷.药啊。”
展昭安抚道:“无防,半杯残酒的迷.药药不倒我。”
他将酒倒入口中细细品尝,眉头渐渐皱起来,淡淡的红晕从他的脸颊往脖子和额头上扩散。
蒋完心惊胆颤地观察着展昭,见他神色不好,忙凑上前扶着展昭关切道:“大人,可是那迷.药药效强劲。”
“很强劲。”展昭叹道。
蒋完才要说话,又听展昭含笑道:“这酒劲很强劲。”
蒋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展昭,“什么意思?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好脾气地为蒋完解释:“这酒里没有迷.药。”
蒋完神情激动,大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指着那两个还在昏睡的衙役,“不是迷.药,他们怎么会睡得那么死,我们两人这么大动静他们都没有反应。”
他已经有些疯狂了,他使劲地去摇晃衙役,竭力证明这两人是中药了。
被他摇晃的衙役挥手打断蒋完扰人好梦的动作,嘴里不干净地嘟哝了两句,头一偏又昏睡过去。
这分明是喝醉酒的症状。
蒋完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又求证似地问了一遍展昭,“展大人,那酒里真的没有迷.药?”
展昭再次回答了一遍,十分肯定道:“酒里没有迷.药。”
展昭发现蒋完已经有些疯魔了,一定要证明衙役中了迷.药才满意似的,不由问道,“蒋大人,是谁告诉你这两个衙役中了迷.药的?”
“她骗了我,她骗我,根本没有迷.药?”蒋完似哭似笑地大叫起来。
“她是谁?”展昭追问道。
“是白霜霜,白霜霜说她给衙役下了迷.药。”蒋完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白霜霜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展昭很是意外,他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个白霜霜吗?”
蒋完恨恨道:“就是那个白霜霜,就是那个贱人!”
被戏弄的恼怒和险些自尽的后怕,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急切地想要发泄,想要把所有的话吐出来:“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在狱里装无辜,骗了我们。她是奸细,我儿子是她害死的,赈银是她串通人偷走的。她还要杀人灭口,她骗我给差役下了迷药,骗我去自尽。这样就趁她心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了。哼,这个贱人,骗我,居然骗我,她居然是骗我的。”
说到最后,蒋完害怕得又哭了起来。没有人可以知道那一刻他心中的煎熬,如果他稍微犹豫一会儿,他可能就没有命了。
展昭一直看着蒋完发泄,待他平静后才问道:“白霜霜为什么要骗你,你知道了她什么秘密?”
展昭深深地看着蒋完,那种探究怀疑的目光让蒋完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他想不起自己刚才激动之下都说了哪些话。
他又变回了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小心地回答道:“因为我对她用过大刑,那些刑罚过重,险些让她没命,所以她来报复我了?”
“是吗?”展昭丝毫不相信蒋完的话,道:“为什么她骗你,你就信了,还险些要自尽。”
蒋完浮夸地叹了一口气,“从官员沦为阶下囚,我近来精神不振,才被她三言两语的骗了过去。她说给差役下了药,我见他们两个一睡不醒,心里就慌乱起来,没有想到辩别真伪。这青楼的女子真是天生会骗人,大人遇见她可千万小心。”
最后这一名忠告,蒋完是真心实意地劝诫展昭。
展昭并没有接受蒋完的好意,对他的语焉不详十分不满,责问道:“蒋大人,你究竟在隐瞒什么秘密?”
蒋完叹了口气,对展昭这个帮过他的人,他并不想有意欺瞒,他问道:“展大人,你还记得那日审问程斌时我说的话吗?”
展昭怔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入朝为官以来,最能动摇他为官决心的一次谈话。“记得。”他说。
蒋完拱拱手,“展大人,现在我心意依旧如此。”
第19章 第 19 章
白霜霜惩治蒋完一顿便准备离开陈州,往邓州而去。
陈州赈银发放至各县,地方官员收拢流民修建工事以工代赈,一片百废待兴的景象。
此时上天也终于发了慈悲,久旱的陈州迎来第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干涸的河床重新恢复流动,干裂的大地补满水份之后生出点点绿意。村子里的百姓拿起各样盆罐储水,脸上全是新生的快乐。
被大雨困住的白霜霜,靠在借居的农舍墙壁上,听到田地间欢快的笑声也不觉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从花月楼跟来的丫鬟春琴担心这雨总是不停会耽误他们的行程,农家屋舍简陋,她们两个姑娘在此长住总是不便,邻里探头探脑地更让人讨厌。
白霜霜觉得十分有理,“那我们便再买一个男人。”
春琴又操心道:“那可不能要壮年男人,最好找个年纪大点儿别人以为是长辈的。”
白霜霜不想凭白多出一个长辈:“还是找个少年吧,我们对外以姐弟相称,若他根骨好,再教他些武艺就更方便了。”
春琴便去村里着人找听,哪家有少年郎卖身。
但灾情缓解,百姓挨过了最难的日子,愿意卖身的人不多,只能再慢慢寻摸。
春琴的担心十分有道理的,夜里便有一个小贼撬开窗户爬进屋子。这人是个惯犯,他用刀尖抵弄两下就推开了窗梢,手段十分熟练。
他推开窗户,便迫不及待地跳进屋子里,
话音刚落,便见屋子里的蜡烛烧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中,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正冷冷看着他。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
那蟊贼见着白霜霜的面容便七魂去了三魄,附庸风雅道:“良辰美景,正待我与姑娘共度良宵。”
白霜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采花贼的**,厌恶道:“ 这样的□□也配让我出手!春琴,你来解决他。”
“是!”
一直在窗边侯命的春琴提起一把匕首迎上前,与那淫贼交起手来。
她手中的匕首寒刀闪闪,刀刃锋利异常,刀柄镶嵌了一枚硕大的红宝石,闪耀着噬血的光芒,正是庞昱刺死樊力的那一把。
春琴刚学武不久,招式生疏,哪里是久经江湖的采花贼的对手,不过两三招便被人看出了底细。那淫贼讥笑道:“我道两位姑娘怎么胆儿这么大,敢独自在外停留,原来是学了两三招三角猫功夫。”
他手中的动作也开始不正经起来,一会儿往春琴的脸上摸去,一会儿又向她的胸上袭去,春琴疲于上下防守,被他戏弄得气喘吁吁。
但哪怕春琴落入下风,被那淫贼占了便宜,白霜霜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斥道:“缩手束脚,你等着谁来救你!”
春琴听到白霜霜发怒,明白自己表现不好,心中发狠,怒起拔刀向那淫贼刺去。这一招没有什么章法,全是愤怒下的盲目一击,但却唬得那淫贼一跳,急忙后退。
春琴初学武功,总想按照白霜霜的教导使出完整的招式,反而使自己的武功发挥不足。如今胡乱一通攻击反而歪打正着,见自己的攻击有效,春琴又燃起了胆气,也顾不得什么章法,全凭一股意气乱斗。
乱拳打死老师傅,春琴凭着利刃居然划破淫贼的脸。虽然只是浅浅一下,也让她信心倍增。
淫贼用手抹上脸上的伤痕,察觉到自己破相了不由大怒,他第一次在一个弱女子手中吃这么大的亏,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他手上动作狠辣利落起来,招招往致命处攻击,很快将春琴一脚踢倒在地,眼见他的短刀落下时,白霜霜一掌将那淫贼劈开。
这一掌看似绵软,却有一股阴寒的内力,掌力游走间破坏那淫贼的内腑,他倒下瞬间便吐了一口血。
只一掌,那淫贼便知道遇到了高手,连忙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饶命。”
白霜霜不理会他的求饶 ,只对春琴赞赏道:“你做得很好。”
春琴脸上全是激动的红晕,不可置信地捧着双手:“姐姐,我也可以伤人了!”
白霜霜点点头,“是,你也可以伤人了,以后再没人能欺辱你了。”
春琴紧紧握住匕首,“以后再没有能辱我了。”
白霜霜指着瘫在地上的淫贼,“这人交给你处置,要杀要剐都随你的便。”
春琴拖着那男人出去,“我在外面处置他,免得污了姐姐的眼。”
白霜霜笑着看她们出去,就算春琴不忍心处置那男人,放走了他,她也不会在意丝毫
“啊。”
男人尖利的惨叫从屋外响起,这一声后便没了声响,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春琴半是激动半是忐忑地进来了,“我阉了他,他晕过去了。我这样做对吗?”
白霜霜问她:“你高兴吗?”
“我高兴,我高兴极了。”岂止是高兴,春琴已经在不正常地兴奋了。
“你伤害了无辜的人吗?”
“没有。”
白霜霜淡定道:“那你担心什么呢?还不快睡。”
春琴挂心道:“姐姐先睡吧,待会儿主人家要来了吧,我来应付。”
白霜霜道:“深夜里这么大动静,要来早来了。”
窗外一片安静,甚至可以听到残雨滴落屋檐的入水声,相隔不远的主人家一点响动都没有,夜里应当不会来了。
翌日清晨,白霜霜和春琴梳洗完毕,借居的男主人在几个壮汉的拥簇下,终于过来。
他问道:“两位姑娘,昨天夜里从你们这里传出惨叫,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春琴寒着脸道:“昨天夜里有个毛贼闯了进来,被我打伤了,关在外面,你们去看看死了没有?”
“死,死人了?”男主人吓了一跳。
春琴毫不在意道:“也许死了吧,他拿着刀要杀人夺财,死了也活该。”
那个淫贼被春琴绑在了柴房,他没有死,但要害处被人割了一刀已是掉了半条命,不停地呻吟着。
身上的血迹是骗不了人的,男主人带来的朋友一看就明白伤在了哪里,害怕地指指点点。
“下手真狠啊,这样会死人的。”
“就是,就是,万一死了,她们就是杀人犯了。”
“那可不能让她们走,得带她们去见官。”
“对对,去见官。”
“见官?”春琴抱着手在胸前,飞了一个白眼,“见官就见官,你们围着我们的马车干什么,怕我们跑了?”
男主人不好意思地赔着笑,“我们都是老百姓,没经过这么大的事。”
春琴扬着头不客气道:“说你们是无知蠢民还真不错,毛贼持凶器私闯民宅杀了都没罪,何况只是伤了。”她越是没好气,那些百姓越是信她,真当这不算多的事了。春琴又道:“这个毛贼入室手段熟练,一定还犯了其他的案子,你们送他去见官,那县老爷还得给你们送赏呢。”
“当真?有多少赏钱啊。”男主人喜滋滋地搓着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儿放了。
春琴道:“说不准,一两吊总有的吧。”
一两吊也不是小钱了,几个村民商量后,决定拆下主人家的一块门板,他们自己抬着那毛贼到县衙领赏去。
雨歇天睛,白霜霜和春琴驾着马车重新出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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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白霜霜和春琴两人出了村子,一路向南,道路泥泞,马车只能缓缓驶过。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扑到了他们的车前,“求求贵人救救我爷爷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他穿着破破料料麻布衣服,衣服上的破洞露出瘦得根根分明的肋骨。此时他跪在泥地里,不停地磕头,浑然不顾自己裹得满身泥浆。
原本要骂他的春琴看着不忍,问白霜霜道:“姐姐,我们帮帮他吧。”
白霜霜道:“你做主就行。”
春琴扬起马鞭指着那男孩子道:“你快些带路吧。”
“谢谢贵人。”小男孩又狠狠磕了个头。
他们到了一间破茅草屋,屋顶有一块茅草偏在一边,连夜的雨一定让他们的屋子都湿掉了。
进屋里,一个干瘦如柴的老人病恹恹地躺在半湿的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
他在等孙子回来。
看到他们三个人进屋,那老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不住地咳嗽。他咳嗽起来像扯坏的风箱,不停地呼哧着,他的肺已经坏掉了。
老人面如金纸,白霜霜一见就知道救不回来了。但她没说,只是道:“把他抬到我们的车上,我们去县城给找大夫看。”
小男孩不住地点头。春琴和他要搬动老人,但那老人紧紧抓着床弦,并不愿意挪动。
小男孩劝说着老人:“爷爷,我们去县城看病,找到大夫你就好了。”
老人摇摇头,他深情地看着孙子,眼里含着泪水。
他知道自己好不了,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收养的孙子。
老人不停地咳嗽,他深深喘口气将咳意压下去,哑着嗓子道:“我不走了,我走不了了,咳,咳……”他的话被咳嗽打断了。
白霜霜将老人扶起来,从背心给他输了一股真气,那股真气从肺经行走,往喉间而动,老人的气管被真气暂时护住,止住了咳嗽。
老人感激地看着白霜霜,道了谢,接着嘱咐孙儿,“我会死在路上的,你自己活吧。狗儿,你跪下。”
他孙儿听见了死字就开始流泪,但不舍得反驳,听话地跪下了。老人对白霜霜道:“这位姑娘,谢谢您的帮助,我是活不了了。求您把我的孙子带走吧,我孙子很听话,给口饭吃就行了。”
白霜霜看着这老人的哀求,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心头一软答应了:“可以,我不会让他饿死的。”
老人放心了,他要求孙子磕头。那小男孩儿给白霜霜磕了三个头。
“狗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是老人对孙儿最后的嘱咐,然后他就断气了。
狗儿哭成了泪人儿,扑到了老人的身上,不停地叫着“爷爷”,声声悲切。
春琴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哭成了泪人儿。
白霜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哭泣,虽然心中悲切,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泪来。
等到春琴止住了泪,白霜霜让她找人给老人收殓,找一块好地方埋了。
给老人打碑的时候遇到了难事,“你爷爷叫什么?”
狗儿嗫嚅道:“我不知道,我是爷爷捡回来的,只听他们叫他老白头儿。”
好在村里的里长知道老白头儿的大名,没让老人无名无姓地埋地下。
“你叫什么名字?”白霜霜问狗儿。
“我没有爹娘,大家都叫我狗儿。”狗儿的头低得更下去了,大概他意识到没有名字真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以后你叫白苍云。”
展昭离开陈州城后一路向西,向着白霜霜离开的方向追寻。
在官道上遇上一群村民用门板绑着一个不住呻/吟的男子,兴冲冲地往县城方向走。自进入陈州以来,展昭鲜少见到百姓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他不由勒住马头,放慢了赶路的步子。
刚下过雨的土路上到处泥泞,这群村民走得虽然高兴却也艰难。“咱们在这儿歇一下,路太难走了。”在前面抬门板的男人提议,闷热的天气里,他的脸上留着一道道泥泞的汗水。
“是该歇下了。”其他人纷纷应下,顺势在一块干净的路面上停了脚。他们都穿着破布衣裳,身上也是一样的满身泥汗,身形萧条,但神情看着极为兴奋,不停地说着,“能得多少赏钱?”“应该有好几吊吧。”回答的人总要比划出两个巴掌,他们不停地揶揄着一个最小个子的男人,推推搡搡着说:“刘老二,你运气真好啊,留了两个好看的婆娘借宿,还能白得这么大一好事?”
准备离开的展昭听到村民的谈话,下马跟那群村民搭了话,“几位兄弟,你们抬着这人是要去哪儿?”
提议歇脚的男人兜起衣脚抹了一把脸后,瞧着那个小个子男人,又羡又有些自豪地说:“要送去见官哩。”
这男人看着展昭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正气,像是有些见识的贵人,便腆着脸问道:“这位大人,您看看这个贼能领到赏钱吗?”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贼了?”展昭随意扫了眼那个贼子。
那贼子被麻绳紧紧绑在门板,虽然昏迷着但仍然不时气喘吁吁,展昭发现这贼人胯间有一团浓黑的血渍,“这是采花贼?”他问道。
“是的哩,这臭贼半夜闯姑娘家屋,把我们家窗梢都撬坏了,可恶的狠,还好被住了。”名叫刘老二的小个子男人回答。他从腰后拿出一把用稻草缠住刀身的短刀,“就是用这把刀割的,这刀还挺利的。”
展昭接过短刀,拿掉稻草做的刀鞘,露出朴实无华的刀刃,简单没有任何装饰,但刀身锋利,刀柄磨得发亮,显见得是经常被人使用。听得村民说这贼子持刀撬坏窗梢,更肯定这是个老手。他又去察看了受伤的贼人,那贼人除了胯间的外伤,还有被人用内力打出的内伤。展昭问刘老二道:“这毛贼被伤得挺狠的,是你们弄得?”
刘老二嘿嘿猥琐地笑了,黝黑干瘦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那里都被割坏了,咱们哪下得了手,是两个姑娘做的。”
“两个姑娘!”展昭不太相信,露出尴尬的笑容,“您在开玩笑吧,哪家姑娘这么么凶残?”
刘老二被这种不信任伤害了,极力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真得是两个姑娘,这个采花贼半夜闯人家姑娘的屋子,可不就被割了。”
展昭试探着问道:“那两个姑娘小姐姓白?”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啊?”刘老二诧异道。他的回答验证了展昭的猜测,借居刘老二家的两位姑娘正是白霜霜主仆二人,只是不知道这个蟊贼是被哪个高人打伤的?或者就是白霜霜主仆二人中的一个?
心中怀有猜测,展昭问刘老二道:“认识,我正要找她们,请问老兄这个采花贼是被哪个姑娘打伤的?”
刘老二回道:“那小姐长得跟天仙似儿的,丫鬟凶巴巴得恶得很,肯定是那丫鬟。”
展昭心中稍定,又问道:“她们还在您家里吗?”
刘老二回答:“不在了,一早就走了,要赶路去邓州呢。”
“多谢。”展昭听到答案后立刻要走,刘老二忙拉住他问道,“兄弟,你问了一路,还没有告诉我呢,这个贼到底能不能得赏钱啊?”
“有赏钱,你们只管送去衙门。”展昭肯定地回答,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请几位兄弟路上喝碗酒,在下先走一步了。”
展昭上马赶路离开。
刘老二乐不可滋地把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嘿嘿笑道:“今天真是发财的日子。”
其他几个村民眼热地看着刘老二,不依不饶道:“那个公子可是说请我们一起喝酒的,你不能独吞了。”
“请,请,领了赏钱再一起分。”刘老二没奈何应道。几人热热闹闹抬起门板赶路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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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展往向邓州行去,骑马走了五六日,终于到了邓州的地界。
这一路行来,离陈州越来越远,旱灾的影子越来越小,直至到了邓州,田间地头已经是一片热闹丰收的景象了。
展昭在一茶寮歇脚,问了店老板,知道此处名叫李家集,不过村里的大户是施家,施家家主曾经做过官。
“施员外家二儿子要娶亲了,村里要热闹好一阵子了。”一身老式长褂的店老板指着大道上牵牛拉羊的队伍,满脸艳羡道。
这队人有十来个的壮汉,穿着簇新的号衣,牵着十几头羊,还用了几辆驴车拖着满满的货物,趾高气昂地在官道行走,正是施家出来采办婚宴物资的队伍。
展昭随意看了一两眼便不再注意,转而向店老板打听白霜霜的消息,问他是否看见过两个姑娘驾着马车经过,是主仆两人,小姐样貌不凡。
茶老板摇摇头表示没见过,又好奇问道,“客官,那姑娘真像你说得天仙似的?”
他笑道,“若真是格外漂亮的,我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展昭有些失望,这一路上他路过驿站或者歇脚的茶寮都会询问白霜霜的消息,可除了陈州城外的村民,再没有其他人见过白霜霜了。
他担心,是否白霜霜身上的蛊毒已经彻底发作,让她没法再到邓州来。
每每想到这里,展昭便不愿意深思下去。
“展大哥,好久不见!”一个年轻男子惊喜地进了茶寮,对着展昭叫道。
展昭从沉思中抬头,便发现了面前站着一个熟人,不由高兴起来,回道:“兆蕙,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邓州?”
这人正是展昭在闯荡江湖时认识的好友,松江府丁氏双侠的二侠丁兆蕙。
丁兆蕙在展昭旁边坐稳,随意叫店家上了壶酒,便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姨家表弟要成家了,母亲念着许久未见大姨,全家便都来了邓州。”“我给你介绍下我表弟。”丁兆蕙性子活泼,不等展昭说话,便招手叫坐在棚外的一个青年人过来,“二郎,快来,给你介绍一个真大侠。”
他不待人过来,先给展昭介绍了那青年的身份,那人叫施玉朗,是丁兆蕙亲亲姨家表弟,在家行二。
那青年人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既有少年人的稚气,又有青年人的意气。听到表兄的叫唤,他便带着不满和些许的无奈过来了,“二表哥,你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
他莽撞又好奇地打量着展昭,只微微抬手不甚礼貌地道:“在下施玉朗,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展昭不甚在意施玉朗的冒犯,回了一礼后道:“在下展昭,施兄弟有礼了。”
“可是南侠展昭!”施玉朗陡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度,见到展昭点头确认后,又瞧见丁兆蕙笑嘻嘻地对自己挤眉弄眼,便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连忙向展昭赔罪,神情羞赫道,“刚才失礼了,展大侠。”
展昭看这少年满脸通红知道他是一单纯至极的人,“施兄弟不必客气,既然彼此认识,我便托大,你也跟着兆蕙唤我为兄就是了。”
施玉朗白净的脸上全是激动的汗水,连连应下:“是,展大哥。”
丁兆蕙狠狠拍了一下施玉朗的背,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到了凳子上,笑嘻嘻道:“二郎,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啊,还好展大哥是真大侠,不计较你的失礼。”真大侠几个字被他刻意拖得很长,显然其中有些故事。
施玉朗生气道:“二表哥,若不是你老是拿我的事开玩笑,我又怎么会对展大哥失态。”
他再次向展昭道了歉,展昭素来了解丁兆蕙爱戏弄人的恶性,知道其中定是有故事,便表示不用再介怀。
丁兆蕙不待他问,便说起了其中的故事。
原来施玉朗虽然长相文净秀气,却是个好武厌文的,虽然学了些家传功夫却自幼被家时拘着不许出门闯荡,心中对于江湖是越发向往。待到满十五岁家里约束松了以后,便一人带着钱钞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施玉朗刚出门时,仗着拳脚功夫做了几笔仗义行侠的好事,心里越发自得,却不知道自己露了财,又是一副没有江湖经验的模样,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先是被一拨地痞流氓打劫,然后便有人跳出来急公相救,三言两语便哄得施玉朗真心坦露,把自己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出去不说,还要帮他借款解难。恰好遇到了丁兆兰和丁兆蕙,初始施玉朗还不肯相信表兄,只当这两兄弟要哄他回家,口口声声说道那骗子是真大侠,表兄弟之间已经吵出了真火。好在当时北侠欧阳春也在,他略施小计用钱勾引一番那骗子便露了馅,灰溜溜跑了。
施玉朗被接回了家,家里赶紧为他定了婚事,以期成家后会稳重些。
但这件却成了施玉朗的大糗事,丁兆蕙三不五时便会借此捉弄表弟,也不怪他见着展昭行礼那么敷衍。
丁兆蕙说完,施玉朗已经臊得以手掩面。
展昭道:“江湖路险,哪个初入江湖的没上过当受过伤,若非几位兄弟阻拦,我就要被人哄去做山贼了。如今却在官府做事,世事奇妙,这些不过人生一经历尔,施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施玉朗放下挡在脸上的手掌,满怀崇敬道:“欧阳大侠也是这样教导我的,他道所谓江湖不过是另一群人的生活方式,以三教九流居多,我不必过度推崇,按心意守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展昭细细思量片刻,叹道:“欧阳兄不仅武功超群,智慧更是远胜于我等庸人。”
施玉朗诚恳道:“本月初六我成婚,欧阳大侠答应来参加婚礼,请展大哥赏脸光临。”
朋友真诚相邀,展昭十分想要应下,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有些犯难,好友结婚无论如何都应该参加道喜,但白霜霜危在旦夕,找到她后他是决意要立马带她去京城的。
丁兆蕙见展昭犯难便问道:“展大哥有要紧的公务在身?”
展昭回道:“并非公务,乃是一件要紧的私事。”
施玉朗心思纯良不愿朋友为难,不问其私事便道:“展大哥先紧着要事去办,日后我到了开封我们再聚也是一样的。”
丁兆蕙与展昭的关系更加亲近些,直接大喇喇道:“展大哥有什么事要办可方便说出来?若我们能帮得上忙那不更好?”
展昭犹豫片刻后道:“我在寻找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丁兆蕙蓦地提高了声音。“什么样的姑娘!她跟你什么关系?”他紧张兮兮地问道。
他紧张的态度让展昭有几分诧异,解释道:“那姑娘姓白,是我在陈州认识的,她身上中了奇毒,我要带着她去京城医治。”
丁兆蕙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啊,那姑娘现在何处?”
展昭黯然道:“我也不知道,听闻她来邓州了,可惜一直没打探到她消息。”
施玉朗连忙道:“展大哥来邓州寻人,我们自然应当帮忙。”
展昭道谢:“多谢施兄弟了。”
他便说了白霜霜的一些样貌特征,身边带了一个婢女,是否有其他仆从却不清楚了。
施正朗连连应下。
略叙小刻,不顾丁兆蕙和施玉朗再三的挽留,展昭坚持往邓州府城行去。
临别前施玉朗表示自己会让庄户注意白霜霜的踪迹,若是有了消息便会往邓州城里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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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展昭走了,丁兆蕙和施玉朗也不在茶寮坐了,招呼起仆从赶着货物回施家庄。
丁兆蕙一改之前的唠叨,路上有些沉默,表情看着很是严肃。
施玉朗问道:“表哥可是为展大哥执意离去不快?”
“怎么会?”丁兆蕙一本正经道,“我是在考虑一段好姻缘。”
他左右转头看了下,仆从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还是将手捂在嘴边轻声道:“月华年纪到了,你家小姨一直操心她的婚事,要我们给她寻一个俊秀人才。我思来想去,认识的人中若论人品武功出众的就是展大哥,想要撮合他们。”
施玉朗仔细观察丁兆蕙的表情,确认他态度认真并非玩笑,开口道:“展大哥人品相貌武功前途皆是不俗,爱慕者不知凡几,一直没有成婚许是另有打算。二表哥要撮合他和月华姐可能有些突兀。”
“你不懂。”丁兆蕙一脸高深道,“遇到好姻缘要争取的。”
施玉朗失笑起来,提醒道:“二表哥,过几天我就要成家了,你还是单身呢。”
丁兆蕙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好想法中,并不理会施玉朗的调侃。
他们到了施家庄,庄里一片热闹。树上挂满了彩缎迎枝招展,喜庆的红灯笼尚未挂起,堆在廊下里等着关键时刻登场。一些远处的客人已经提前赶到,年长的客人彼此吹捧叙旧,年轻的客人却有些耐不住性子。施家家主施惠原是镇守益津关总兵,世代习武,家里的亲戚多是些武人,那些年轻人中会拳脚的就拉开架势在大门前的坪场作一番比斗。
这也是最热闹之处。
庄子里的人和周边的农户全来看热闹,围成一个圈把比斗的人圈起来。
“好!”围观的人拍起巴掌大声叫好。
“谁赢了啊?”丁兆蕙拨开重重人群往里头钻,围观的群众本待斥他,见着他身后的施玉朗,认得这位主家,纷纷往两边让出一条可供他们通过的小缝。
比斗尚未出结果,圈子里的两个人还在打斗,一个脸熟得很,一个却看着眼生。
脸熟的那个正是丁兆兰,眼下他略占上风,虽无趁手的兵器在,一套罗汉拳舞得虎虎生威。与他对战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黑脸蓄有短须的矮壮男子。这个男子动作十分灵活,仗着身法跳上跑下,虽然落于下风,丁兆兰却拿他没办法,偶尔还会被他偷袭得手,身上带了彩。
施玉朗的大哥施正朗带着庄丁在一边观战,与一队五六个穿着短打带着武器的壮汉隐隐对峙。
丁兆蕙走到施正朗的身边,吊儿郎当地问道:“这是哪里来得跳蚤,也太能蹦跶了,只会躲来躲去的也配来比武。”
那队壮汉是矮壮男子的伙伴,听到丁兆蕙讽刺同伙,立马不客气地瞪着他喝道:“小子,你骂谁跳蚤呢?”
丁兆蕙毫不畏惧地反瞪回去,一脸挑衅地回道:“谁应骂谁!”
其中个子最高壮看着最悍勇的撸起了袖子迈步向前道:“小子,嘴上功夫厉害算不得本事,小心吃亏!”
丁兆蕙立马应下,将袍子衣脚扎进腰带,道:“说得好,有本事咱们比划就比划,爷爷会怕你!”
他自称爷爷,脸上还有挑衅味十足的笑容,不独那出头的人被激怒,便是其他壮汉也是怒气冲冲,“呔,这小子嘴真不干净!教训教训他。”
“来啦,别只是嘴上说说。”
“干他!”
“谁不来谁是这个。”比了个倒拇指的手势。
丁兆蕙一人把几个壮汉的火气都挑了起来,两边剑拔弩张地阵势比斗武的两个人还要紧张。
看热闹的人的叫好声渐渐变成了怂恿声,“快打,打他们!”
他们群情汹涌影响了比武的两个人,丁蕙兰知道在施家庄丁兆蕙不会吃亏,还能还稳得住。与他比武的矮壮武人,却被扰乱了心神,被丁兆兰寻到破绽一拳打在脖颈。那个壮汉头晕目眩往后一倒,被丁兆兰一脚踢到吵嚷的人群中。
两人分出胜负。
丁兆蕙躲开撞过来的武人,欢呼一声“胜负已定”,总算他知道口下留德,没有再借机讽刺对手。
几位壮汉扶着那个矮壮武人,对着丁兆蕙怒目而视。那个矮壮武人甩开伙伴的帮手,愤怒道:“施家庄仗势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我高立输得不服。”
丁兆蕙跃跃欲试道:“你不服?让我丁氏二侠来会会你。”
那矮壮汉子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等着”便带着人走了。
他们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施正朗向丁家两位兄弟道谢,“多谢表哥和表弟,打发走了这些恶客。”
丁兆兰看似占据上风却深深体会那矮壮汉子武功的难缠之处,着实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边后怕一边回味刚才的比试,道:“一家人何必道谢,我总不会让几个恶贼欺上我姨父姨母家。”
丁兆蕙好奇道:“什么恶客,这几个人做什么来的?”
施正朗无奈道:“那几人是我们结亲的李家二舅兄的亲家马家庄的人,玉朗和李家三小姐订亲后,几次三番上门来闹事,说是我们抢了他们家的亲事。”
这实在是一大新闻,丁兆蕙咋呼道:“李家三小姐原来定过亲事!”
玉朗脸色红扑扑的,连连摇手道:“怎么可能,我们施家断不会做抢亲这种事的。”但他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只能热切地看着自家大哥。
施正朗想着弟弟成亲在即,以后便是成年人,也该知道其中内情,便解释道:“李家三小姐和马家小儿子年岁相当,两家原是有意亲上加亲的,只是后来那马家行事渐渐荒唐起来,李家家主便不愿意和他家再结亲了。”
丁兆蕙好奇道,“行事荒唐?怎么个荒唐法,放高利贷?强抢民女?”他看着施正朗一直摇头,便玩笑道,“总不能是聚啸山林落草为寇吧。”见着施正朗的面色渐渐严肃,他不可置信道:“真的?他们疯了吗?”
“可不是疯了?”施正朗摇摇头,说明道,“马家庄倒不曾落草,但他们聚集了一群江湖人,四处为祸害了好些人家。更甚者,他们家还曾拉拢过李家和我们家,说是请我们入伙一起做些大事业。”
施正朗叹道,“他们藏头露尾说得不明不白,我们过惯了安生日子,怎么会应下?此后两家便结上了仇,他们三不五时的上门找碴,以往家里还应付得过去,可他们手下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了几个好手,不向以前那般好打发了。”
丁兆蕙嗤笑道:“原来是些扯着口号作乱的流贼!要再上门叫我碰见,定让他们好看。”
丁兆兰笑骂道:“上门都是客,岂有你这样待客的!就算他们来意不善,我们也要尽到主家的礼数,免得冲散了家里的喜气。”
他口中如此说道,但他们父亲原本是镇守雄关的总兵,作为官宦子弟,对这些聚众为乱的贼子天生看不上。便又对施玉朗说教:“你二表哥说得有理,什么大事业,不过是些市井无赖扯的幌子,做得不外乎还是打家劫舍违法乱纪的事。年轻人无知被他们三言两语哄了去,等醒悟想要退出时已经迟了。”
施玉朗连连表示受教,“表哥放心,我晓得的,不会再被人言语欺骗。”
施正朗宽慰地拍拍了弟弟的肩膀,“二郞真得长大了。”
丁兆蕙心中记挂着事一刻也藏不住,炫耀式地问道:“大哥,你猜我刚才遇着谁了?”
“是谁?”
第23章 第 23 章
“展大哥。”丁兆兰眉飞色舞地向丁兆兰说起了他们相遇的经过。
丁兆兰很是遗憾错过了和展昭的相遇,责怪弟弟:“既然遇见了,你怎么不请展大哥过来一叙?”
丁兆蕙道:“展大哥有急事要做。”
“有什么急事?难道是公事?”丁兆兰和丁兆蕙的想法相似。
“不是,展大哥急着找一个姓白的姑娘,那个姑娘中了毒命不久矣,展大哥要带她去京里治救。”
施玉朗也插话道:“我正是要和大哥说起此事,救急如救火,我想叫庄里各家各户帮忙留意,若是遇见了白姑娘,赶紧来告知我们。”
施正朗应下此事,“自然应该帮忙,那姑娘是什么情形?”
施玉朗便说了展昭对白霜霜的样貌形容,身高六尺,体态纤袅,样貌极其出众见之忘俗,身边还带了一个模样较好的婢女。
丁兆兰咂摸了一下这形容,玩笑道:“世上真有这般标致的女子,莫不是展大哥情人眼里出西施?”
展昭独身至今已经二十五年,一心扑在武艺和公事上,从未听过和女子在牵扯。他突然为找一女子大费周章,尤其那女子貌美突出,由不得他如此作想。
不待施玉朗回答,丁兆蕙便抢着答道:“没有的事,展大哥一向怜贫惜弱,是可怜那女子。展大哥另有姻缘呢。”
这又是一桩新鲜的事,丁兆兰问道:“难道展大侠已经有了妻室?我怎么未曾听说?”
“正是……”
丁兆蕙的话未说话,便被施玉朗捂着嘴拖走了,“表哥,大哥,我们还有其他事,先走了一步。”
他们两个拉拉扯扯到了后院,仆人都去前院帮忙了,见没有什么人影,施玉朗才松开了丁兆蕙的嘴。
丁兆蕙埋怨道:“二郎,你是要捂死我啊?”
施玉朗神色严肃道:“二表哥,展大哥和月华姐的事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八字还没一撇,你可不能乱说。万一不成,以后两人多尴尬啊。”
丁兆蕙不满道:“二郎多虑了,你大哥和我大哥又不是外人,怎么是乱说。我正是要告诉他们,才好让他们帮我参谋参谋,怎么搓和这一对。”
施玉朗知道丁兆蕙性子跳脱心中藏不住事,既不敢说展昭可能已经有了意中人,又怕随意糊弄劝不住他,便道:“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表哥岂能越过姨母给月华姐姐做主?”
丁兆蕙大大咧咧道:“二郎放心,我岂会这点分寸都没有,我定然会禀告母亲的。展大哥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姨母定然是喜欢的,我这就去禀告母亲。”
他急冲冲地当真是抬脚便要去见丁母了,施玉朗连忙又接住了他,“二表哥,你这么急干什么?万一展大哥与月华姐没缘份呢?或者展大哥不喜欢月华姐呢?”
“嗐,你月华姐才貌无双,武艺又好,跟展大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他怎么会不喜欢?”
“万一月华姐姐不喜欢怎么办?”
丁兆蕙心中起了念头,越想越觉得是个妙事。偏偏施玉朗几次泼他冷水,多番阻止,不由嫌弃他的婆婆妈妈,大声嚷道:“我的妹子我还不了解,月华定然会喜欢展大哥的。”
“我会喜欢谁?”一个娇俏的女声问道。
正是丁兆蕙他们谈论的主角之一——丁月华,正站在廊下看他们。
她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绣藤枝的对襟束腰长袍,整个人利落又飒爽。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美丽又端庄。那双杏眼因为生气充分着怒火,瞧着怪唬人的。
施玉朗连忙松开了拉住丁兆蕙的手,急急解释道:“月华姐,二表哥胡乱说的,你别生气。”
丁月华是丁兆蕙叔叔的女儿,在父母过世后养在丁母膝下,作为丁家唯一的闺女自幼得宠。她模样出挑性子要强,虽然受宠却不肯恃宠而娇,不仅家传武艺学得好远胜男儿,就是女红也做得最好,是以丁家两兄弟对这妹妹也是又爱又怕的。
丁兆蕙见着这个妹子不快便心中发憷,更不敢随意开口说起自己的打算。
他沉默的样子惹得丁月华更加生气,“好呀,你刚才那么大声,怎么当着我的面又不说了,快和我一起到婶婶儿屋里去,说说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她转身掉头就走。
“哎哟,妹子,千万别生气。”丁兆蕙连忙跟上去辩解,施玉朗生怕他又说出不当的话来,也跟上去到了丁母的屋子。
屋子里,丁月华坐在丁母的身边,她没有告状,只有扭着头不看进屋的两个人,显然生气得狠。
丁母板着脸喝问丁兆蕙道:“我听着你们在外面吵嘴,你又说了什么混话惹得月华生气!”
丁兆蕙不敢向对着施玉朗那样随意,说什么好姻缘之类的混账话。恭恭敬敬地把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才道:“我想着以妹妹的品貌,需得一个样貌武功人品样样出众的人才能配得上,故而想把展大哥介绍给妹妹。”
同为江南人士,丁母对展昭的名号也略有耳闻,此刻听了丁兆蕙的介绍,不由更加意动:“那展昭果真有那样好?”
丁兆蕙道:“母亲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二郎吗?便叫二郎说说展大哥如何。”
事已至此,施玉朗不好说些刹风景的话,只能道:“展大哥样貌是极为出色的堪比潘安,性子温和令人一见如沐春风,他跟着包大人做事,人品才干定然不俗,堪称青年俊才。”
丁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暗赞小儿子在妹妹的婚事上总算靠谱,只是仍然矜持道:“好与不好,总要见过面才行,你们嘴上嚷嚷着成什么体统,不如请展昭来府里叙一叙,让他和月华两个人见见面。”
丁月华既是害羞又是犹豫,想着那展昭真有那样好该如何,又或者只是旁人夸大其词该如何应对。
施玉朗终于逮着机会回道:“姨母,玉朗已经邀请展大哥来参加婚宴,只是展大哥急着去找一位姑娘,不一定能过来。”
这一番话如一桶冷水泼在了丁月华嘣嘣乱跳的心上,她的脸唰地更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丁母恶狠狠地看着丁兆蕙,冷声道:“既然那展昭有了意中人,老二又何必说出来开玩笑?”
丁兆蕙连忙解释道:“展大哥急着找那姑娘,只是因为那姑娘身中奇毒,展大哥要带她去医治。”
丁母脸色稍缓,问道:“那你可问过,展昭寻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他的意中人”
当着母亲的面,丁兆蕙再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回道:“没有问过。”
“你真是!”丁母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恨恨地道,“这事以后不许再谈论。”
两个表兄弟被赶出去,互相埋怨彼此说了不该说的话。
丁母搂着侄女安慰,“都怪你哥哥,想一出是一出,好在他知道分寸,不会出去乱说。”
丁月华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丁兆蕙是一片好心,道:“我知道哥哥是疼爱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虽然口中说着算了,两个女人却都对展昭上了心,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得有说得那样好?到底是否有意中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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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展昭离开李家集之后快马赶到了邓州府城,落脚在府城最大的客栈有凤来仪。
城中客栈寓所酒楼俱都依着湍河而建,沿河风光绮丽,每到黄昏时刻,落日余晖铺满宽阔的河面,天水地一色,叫人心中疏阔。
展昭的心情却怎么也开朗不起来。
他到了邓州三四天,多方打探却久久寻不到白霜霜的踪迹,十分担心是否那个姑娘已经毒发再不能行动。
展昭闷闷不乐地倚栏饮酒,目光不时地打量中路中驶过的马车,希冀于其中有期盼的人。
一辆乌布马车自楼下缓缓待过,马车旁边一骑着枣红马的魁梧大汉忽然抬起头来,朗声问道:“楼上可是熊飞贤弟?”
展昭站起身体向下望去,只见酒楼下方有一紫髯碧眸的魁梧汉子骑在马上抬头望着他,他欢喜起来,应道:“正是小弟,欧阳大哥,好久不见!兄长稍待,我马上下来。”
展昭飞奔下酒楼。
那大汉正是受施玉朗邀请参加婚宴的北侠欧阳春。展昭行至楼下时,欧阳春已经下马候在路旁,那辆马车也挪腾到了路边。
展昭见着久别的兄弟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好久没有见到兄长了,不如同饮几杯?”
欧阳春微笑应下,“故友重逢实在该豪饮一场,待我向同行告别。”
他向马车走去,马辕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以展昭常年办案的眼光,那个少年应当是女扮男装。
这两个少年见着欧阳春向他们行来,连忙跳下了马车,紧张地看着他。
欧阳春低声道:“我来和你们道别。”
闻言年长的少年还算平静,那年幼的却是十分不舍道:“欧阳大侠,您不能再留会儿吗?我舍不得你。”
欧阳春摸了摸少年头,淡淡笑道:“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
那少年还要再说,却被马车内的人阻止了:“苍云,欧阳大侠为帮我们已经耽搁许久了,不要再麻烦欧阳大侠了。”
这个少年是白苍云,马车里的人正是白霜霜了。
白霜霜从车厢中钻出,她没有做男装打扮,穿着一身素色女装,戴着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跳下马车后,白霜霜拱手谢谢欧阳春,“一路辛苦欧阳大侠照抚,大侠要事在身不便耽误。若能再见,请大侠万万给个机会让我好生道谢。”
她没有过分纠缠,让欧阳春松了一口气,应下道:“若有机会,定然再和姑娘一叙。”
“白姑娘?”一个男人犹疑地叫道。
白霜霜转过头看向叫唤的人,只见在陈州结识的展昭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展大人?”她轻声叫道。
“是我,白姑娘。”
欧阳春问道:“熊飞和白姑娘认识吗?”
展昭回道:“我和白姑娘在陈州相识。”
白霜霜摘下兜帽,与展昭的分外惊喜相比,她的脸色稍显冷淡,她抬头看了一下展昭下楼的方向,是一个酒楼,二楼靠街的位置窗户特意开得很大,酒楼上的人可以清楚地看着街道的人来人往。她问道:“展大人来邓州公干吗?”
“不。”展昭急急否认,然而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此行的目的。
欧阳春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霜霜,道:“难得旧友相逢彼此都认识,不如我们去酒楼上坐坐。”
展昭和白霜霜都没有意见,他们一行五人登上了酒楼,小二撤走冷掉的酒菜,重新上了一桌好菜。
酒席上白霜霜脸上的冷淡稍去,斟了酒道:“欧阳大侠和展大人都是我的恩人,今日借花献佛,我敬二位一杯。”
展昭匆匆饮下杯中酒,欲言又止。
欧阳春豪饮下一杯酒散去赶路的乏困,好奇问道:“贤弟和白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展昭不知道是否该开口,或许白霜霜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过往。
白霜霜自己说了起来:“我因为涉及一宗命案被关入陈州大牢,幸好有展大人多方照应,才能洗清冤屈平安归家,说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一段被冤入狱惨遭刑谬的经历,在她平静的口吻里,好似一次春游一样无关紧要。
欧阳春不知就里,只当是一桩寻常冤案,骂了两句贪官昏庸害人后,赞扬展昭道:“熊飞一贯这样,闯荡江湖便时常行侠仗义,跟着包大人在开封府办案后,更是侠义心肠扶危济困,查清了不少冤案错案,救了很多百姓。”
展昭深知白霜霜险些死在监狱,现在还受着那蛊毒的残害,并不敢坦然承受这样的赞美,“兄长过誉了,白姑娘本就清白无辜,我不过尽些职责,不敢认这救命之恩。”
他又问道:“不知道兄长和白姑娘是如何认得的?”
欧阳春又饮了一杯酒,慢慢说起他遇到白霜霜的经过。
白霜霜收留了白苍云后便离开了陈州,因他们三人都是妇幼尤其白霜霜的姿色出众引来觊觎,在经过一个野村道时被一家地主看上,带着一些人拦路堵住他们,要拉了她去做填房。
这事正巧被欧阳春遇上了。
欧阳春嫉恶如仇,遇见这种强抢妇女的事哪能容忍,当场将那些乡间无赖打得屁滚尿流。
听得白霜霜和他目的一致要来邓州,便一路同行。
原说好在邓州城内分开,正巧碰见了展昭,欧阳春当下开怀道:“熊飞你在邓州城内可还要呆上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照应白姑娘。”
展昭立刻应下,“这是应当的,我现在住在有凤来仪,那里江景风光十分怡人,姑娘或许会喜欢?”
白霜霜轻轻一笑,“能得展大人推崇的,那客栈应当是不错的。”
被认可的展昭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欧阳春却突然道:“白姑娘来邓州找人,若要跟官府打交道,熊飞贤弟当能帮上忙。”
展昭连忙应承,“自然竭尽所能。”
白霜霜要从陈和办下的路引追查线索,若有展昭相助,在衙门自然会畅通无忧,但一旦陈和的身份曝光,却会给自己招惹许多麻烦。她因此拒绝道:“些许小事不必劳烦大人,这事不急,我慢慢寻摸就是了。”
展昭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欧阳春问道:“贤弟,你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何必犹豫不决?”
白霜霜微微侧头微笑地看着展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展昭:“展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春琴停下筷子,她察觉到了白霜霜的紧张,站起身捏起酒壶给欧阳春倒酒,挡在欧阳春和白霜霜之间。
“我。”展昭被白霜霜盯得有些窘迫,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白霜霜的目光后才回道,“我想问,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白霜霜一怔,思绪翻涌间明白了展昭的意思。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身体放松起来,微微一笑,眼中有了暖意:“多谢展大人的关怀,我的蛊毒已经解了。”
被人记挂着身体,无论如何也该感激。
欧阳春和展昭宿在一起抵足而眠,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但男人的谈话最终都会转到女人身上。
欧阳春问道:“贤弟可是对那白姑娘有意?”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欧阳春嘿嘿道,“你展昭闯荡江湖数十年,难道还像毛头小子一样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全凭一时冲动来到邓州的?”
展昭又安静了一会儿,温声道:“兄长比我虚长几岁,怎么也没有找到意中人吗?”
欧阳春嘿然一笑,调笑道:“我独身三十多载,静修和尚为我批命,平生多义气廿载入空门。贤弟可要与我去做师兄弟?”
那自然是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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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昱日,白霜霜梳洗一新,带着春琴和苍云准备出衙门。
不想正碰到在大堂用早餐的展昭和欧阳春。
展昭招呼他们:“白姑娘,你们要去哪儿?”
白霜霜临时更换了计划:“我想带着春琴和苍云在城内四处转转。”
展昭立马表达出同行的意愿:“如果姑娘不嫌弃,不如一起同行?为我们介绍一下邓州的风貌有何不同?”
白霜霜笑容变大了些,一副十分欢喜的样子,“我当然愿意,只是,”她又显出了几分为难,“我们女人家逛起街来,恐怕大人和欧阳大侠不会耐烦。”
欧阳春立刻道:“我要去找老友叙旧,你们自己去吧。”
白霜霜又看向展昭,展昭思及本是自己主动邀请同行,若是拒绝实在让白霜霜他们难堪,便道:“便请姑娘带我见识一下邓州的市井人情。”
白霜霜微笑道:“荣幸之至 。”
邓州一向是中原古城,素来繁华,城中瓦舍澡堂酒肆应有尽有。
春琴知道白霜霜的意思,带着他们进了布料店,一路问询砍价,却又不买。
展昭全程陪同,脸上没有丝毫不耐,让白霜霜倒不好再戏弄他,于是道:“这些面料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子,不必再多看了。”
春琴便决定在他们落脚的家家店里量下尺寸,由店家帮忙做衣服,再直接选一些成衣带走。
白霜霜对展昭道:“逛了这一路眼睛都累了,不如我们去河边走走,这里让他们两个小孩子招呼?”
“好。”展昭松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陪女人逛街是这样一种恐怖的情形,难怪欧阳春当场拒绝。
白霜霜道:“我去嘱咐春琴他们一两句。”
她拉着春琴到了角落里,轻声道:“我和展大人在城内,你和苍云量完尺寸后去衙门找户籍官,问一下收养孩子落户和办理路引之事。记得不要吝惜钱财。”
春琴知道白霜霜说得正事,神色一正立马应下,道:“若那户籍官不好打交道,我就去找他的上官。”
“你自己做主。”春琴在花月楼呆了四五年,从小察颜观色,十分擅长揣摩人心和处理俗务,白霜霜对她十分放心。
白霜霜和展昭踏上河堤,已是深秋,两岸萧瑟,秋草凄凄,岸边的田地大多已收割完毕,间或一些田地里还有农人忙碌或者小孩子在田里捡穗。
白霜霜看着河对面的田地里整齐的秸杆茬,料想邓州今年的收成很好,比起陈州青黄不接好过百倍,不由叹道:“修建这堤坝的官员真是厉害,可惜陈州没有这样的好官。”
展昭奇怪地看着白霜霜:“姑娘不知道这六门堤是谁修的吗?”
白霜霜恍然想起自己本是邓州人氏,当对这州府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才对,刚才的感叹却显出了生疏实在不该。
但既已经露出了破绽,越描补错漏反而越多,她干脆大大方方承认:“的确不太清楚,展大人不如与我说说。”
展昭见她神情坦荡,倒不好再起怀疑,缓缓道出六门堤的典故。
邓州从汉代以来便开始修建水利,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西汉建昭五年南阳太守召信臣组织修建的六门堤,截湍河以灌良田,集蓄水、排水、灌溉功能于一体。
六门堤几经战火多有废弃,直到前朝真宗朝邓州太守谢绛安复壅湍水,六门堤又重新发挥灌溉效果,邓州年年丰产。
白霜霜听完感叹道,“原来尽是这么久远的历史遗泽,我们邓州的百姓要比陈州百姓有福。”
展昭深以为意地点头。
白霜霜看不出展昭是否对她起疑,再次说话前总在心里过一下才敢出口,这一路行得实在艰辛。
回到客栈,春琴和苍云也已经回来,百无聊奈地等着他们。
两个孩子都换上了簇新的衣物,春琴本就是花月楼精挑细选的好苗子,自然是样貌出众仪态端庄。白苍云却整个一小瘦猴子,又黑又瘦,扭来扭去像是衣服里有虱子一样。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都不会叫人相信他们是姐弟。
见着他们回来了,春琴极为高兴,立马回道:“姐姐,都办好了。”
白霜霜点点头示意她等下再说,皱着眉头看向白苍云,白苍云对白霜霜又敬又畏,见她不高兴便立即停止扭动,乖乖上前问好。
白霜霜对春琴道:“苍云受了太多苦身量不足,以后多给他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然后对没有听到责骂而傻笑的白苍云轻喝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以后再扭来扭去,我把你腰打折。”
白苍云听了立马皱成一张苦瓜脸,把腰像泥鳅一样往前挺直,活像是在逗宝。
白霜霜噗嗤一下笑了,她知道白苍云并非有意如此,而是无人教导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行止。她轻轻点了点白苍云的肚子,让他收回去,“站如松,腰直起来就行了,不用使劲往后仰。”
白苍云肚子挺来挺去不得其法,脸红扑扑既是羞又是恼,白霜霜纠正几次后无奈叹道:“展大人身形挺拔仪态极好,你按着他的样子来。”
这下子脸红的人又多了一个。
展昭待脸上的热气稍散后提议道:“令弟身骨较弱才无法站正挺拔,不如我教他一些基本身法?”
“展大人愿意教导苍云是他三生有幸,霜霜感激不尽。”白霜霜连连道谢,让白苍云给展昭磕头致谢。
展昭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只是些基本身法,并非正经武功,实在当不起这大礼。”
白苍云十分机灵地已经跪下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白霜霜见展昭不安,便解释道:“我本就打算为苍云延请武师教他武功,展大人教他身法便是他的启蒙老师了,这礼受得的。”
如此展昭心下稍安,暗道自己小人之心了。并非他小气,而是他师门武功要求严苛,以白苍云的根骨并不适合与他学艺。
展昭自去教导白苍云。
春琴向白霜霜汇报今日去衙门打探到的消息,那户籍官十分有原则,拿钱办事,白霜霜作为女户是可以收养孩子的,收养为子女好操作便宜些,收养为弟妹操作有点难度,价格就要稍微贵些。至于路引却不肯随便给,必须要有保甲的证明才行。
时下户籍路引的管理只能约束平头百姓或者安心做小生意的商人,对于权贵豪商游侠几乎全无管束。官府担心辖下的百姓犯罪牵连到他们,宁愿百姓自己乱跑也不肯随意开出路引。
陈和为了将白霜霜的身份做得天衣无缝办下路引,却给白霜霜留下了追查的线索。
“这样有原则就最好了。”白霜霜满意道,那户籍官既然在路引问题上认真,陈利的路引必然是有登记的。“你明日再去问问那户籍官,我想打听一个叫陈利在四个月前办下的路引,作价几何。”
春琴伶俐地回道:“我都问好了,打听消息两贯钱就行。”
“你可真是能干!”白霜霜更加满意,“看来以后家里的事我要全托付给你了。”
春琴满脸自信:“姐姐放心,你只管吩咐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霜霜立马吩咐道:“今天天黑前给我找一本介绍邓州风物的杂书来。”
春琴不多问白霜霜要这书做什么,立马下楼去找掌柜的问路买书。有凤来仪不愧是邓州城内最好的的客栈,店内竟然就有这样的藏书,免费借给客人。春琴当下向掌柜地借了书给白霜霜。
白霜霜连夜记下这书中介绍的风土人情,自觉不会再出纰漏,便在第二日遇到展昭时,主动邀请他再去同游邓州城。
展昭面有疑虑,白霜霜道:“今天我们不用逛街了,就是些风景名胜。”
展昭这才敢应约。
他们先到了福胜寺,福胜寺在西城区,此寺内有一高塔供奉高僧舍利,寺塔高20丈有余,是邓州城内最为高大宏伟的建筑,初初建成时,便引得城内百姓众相祭拜,邓州一时佛法大兴。
白霜霜稍稍克制地介绍了一些福胜寺的故事传说,展昭听得连连点头。
白霜霜又不经意间表露出自己对邓州本地一家做羊肉羹的老字号的喜欢,力邀展昭去尝尝这家老字号。
“黄月记”便是白霜霜所说的老字号,不到饭点,两层楼的大门面仍然坐得满满当当的。
展昭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烹调羊肉的浓香,赞道:“不愧是老字号。”
白霜霜矜持的点头,“展大人尝尝后会更喜欢。”
展昭来了兴趣,要了一个包厢,几人穿过人群上了二楼。
店小二满脸堆笑问道:“几位贵客要吃些什么?羊肉羹是热的还是凉,辣的还是不辣的,配些什么佐食。”
展昭面带笑容地看着白霜霜,示意由她点菜。
白霜霜一时僵住,她只知道“黄月记”是老字号,哪里知道这点餐还有这么多说头。好在她有些急智,脸上带笑,慢斯条理地说道:“我朋友是第一次来邓州,羊肉羹热的凉的辣的不辣的都来一份,佐食你按着江南地方的口味和我们这里的口味都上一些,再温一壶热酒。展大人,这样可以吗?”
展昭自然是无没有异议的,只惶恐点得过多。
白霜霜道:“不要紧的,还有春琴和苍云呢,他们都在长身体。”
春琴和苍云狠狠地点头,示意白霜霜说得对。
展昭便不再说扫兴的话。
四人回到客栈,大堂里一个满头大汗的黑壮汉子看见他们,立马迎上来对展昭道:“展大侠,施家庄遇上事了,请您帮忙。”
展昭神色一肃,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好好说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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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这个黑汉子正是为展昭送信到施家庄的人。
找到了白霜霜后,展昭未免施家庄再为他费心寻人,便托人去给施家庄送信,一是道谢,二则告知他会参加施玉朗婚宴。
却不想那送信的人去了半日,回来时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白霜霜见那黑汉子神色为难,乖觉地让到了大堂的另一头。
黑汉子这才告知展昭施家庄的事。
施玉朗的准新娘失踪了。
说是失踪或许并不准确,因为李家的下人亲眼看见马家庄的人把他们家的三小姐打晕带走的。
李家和施家一起向马家要人,马家不仅矢口否认,还将上门的人全打了出去。
碍着李三小姐的闺誉,施李两家不敢声张一时竟奈何不了马家。
收到了展昭的传信,施玉朗立即决定向他求助。
展昭立即决定自己要去施家庄相助友人,对白霜霜道:“白姑娘,我得立刻赶去施家庄,请你见谅。”
白霜霜道:“朋友有难,展大人自然该去,不必道歉。”
展昭走后,白霜霜终于不用顾忌暴露自己,亲自去了衙门。
那户籍官姓左是个四五十岁的干瘦男子,一双半阖不阖的眼睛偶尔露出的精光显露他精明的本性。
白霜霜拿出了一块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我想打听一个人的路引。”
左文书用书本将银子盖住,“什么名字?”
“陈利,今年五月二十六办下的路引,去陈州的。”
盖因路引管理严格,办下的人不多,左文书在脑中迅速倒腾一下便有了印像,他的袖子从桌上拂过把银子揣进了怀里,才道:“陈利是马家庄的人作保才办下的路引,携养女去陈州。”
“我能看下当时带来的证明吗?”
左文书有些不高兴,看在白霜霜出手大方上还是去翻了记录。他从身后的书柜里翻出当时的证明。
那证明记录得很祥细,陈利携养女白霜霜去陈州做买卖,马家庄的马文强作保,保甲已经核实无误,请求上官同意。上面还登记了陈利的样貌特征,正对得上陈和。
白霜霜记下所有信息后道谢告辞。
左文书心中不安,重新查看了陈利的路引证明,暗暗记下这件事。
马家庄在邓州城的西北面,正是白霜霜他们来时的方向。
白霜霜托人打听马家庄的情况,做到知己知彼才终于去往那马家庄去。
马家庄过去声名不显,近些年来在邓州渐渐传出些名声来,可惜全都是恶名。
在当代家主马义伯当家之前,马家庄原是守本份的地主之家,可惜新任的家主有一身好武艺是个好勇斗狠之辈,几年来纠结了一群无赖之辈周围的本份百姓渐渐被他挤得无法度日。
马文强是马义伯的大儿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和父亲一样秉性很坏,在邻里间没有好名声。
白霜霜打听了马家庄的一些事迹,不外乎做些敲诈勒索霸田占产的事,便不把马家庄放在心上,决定独自去探探情况,若时机合适,就把马文强走。
春琴并不放心:“那马家庄全是地痞无赖,姐姐独自一人去太不安全了。”
白霜霜自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地主劣绅而已,不必担心。”
可是她守候了一个白天也没有等到马家两兄弟单独出现的时候。
马家庄似乎有喜事,庄子里支了好几桌宴席全是江湖人。
到了晚上,喧闹声渐渐消失,庆祝的人离开或者歇在院子里了。
白霜霜一身夜行衣掩住面容,如燕子般轻巧落在马家的后院里。
马家虽的院落修得不豪华占地却十分宽广。
白霜霜落在夹道上,一时竟不知道往哪里去寻人。
好在马家的仆役还在工作。
两个小厮提着热水,不耐烦地抱怨:“家里的客人太多了,一个晚上要送好几处的热水。”
他们两个躲在廊下栏杆处坐着歇了一会儿气,“希望少爷今天别醉得太厉害,昨天挨的打都还没好全。”
另外一个人同情地又害怕地回道:“今天少爷比昨天还醉得厉害。”
“唉。”两人齐声叹气。
白霜霜跟着两个小厮到了东跨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个富贵打扮的妇人指挥道:“少爷睡过去了,你们两个把水送到小卧室,手脚轻些。”
两个小厮松了口气,“好的,大奶奶。”
原来这妇人便是马文强的妻子。
待到院子里安静下来,主人仆从全都进了房间,白霜霜终于摸进了马文强的房间。
屋子里全是酒臭味儿,马文强独自一人在床上呼声震天。
白霜霜推了他几次全没有回应,这人已经是醉得不醒人事了。
她没办法把一个醉成死猪的男人安全带出马家庄。
白霜霜十分不甘心,在马家庄里四处逛起来。
正院书房是她的首要目标,若能找到些书信就最好。
可惜她今日的运气实在不好,书房里旁边的耳房里有人。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青年男人在说话,从气息来看,他们的武功不低。
白霜霜不敢再闯,又回到了后院。
安静的院子里,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西跨院一个偏僻的角房里,一个妙龄女了被缚在榻上。
榻前一个年轻的男子满脸油腻的笑容,“三妹妹,你我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怎么能和施家小呆子成亲。”
“马文礼,你,你无耻!”榻上的女子便是李家三小姐了,听到那马家小儿子的话立刻怒骂起来。
马文礼听得挨骂脸上得意之色更加明显,“嘿嘿,我是无耻,但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休想,我就是做姑子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李三小姐哭着喝道。
马文礼被李三小姐的话激怒,不怀好意笑道:“你我生米煮成熟饭,你会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他扑向榻,李三小姐吓得尖叫起来:“滚开!”
女人的的尖叫没有用,反而更刺激到马仁礼的兽性。
白霜霜顾不得多想,立即撞开房间闯了进去。
她一脚踢向马文礼,把他从姑娘身上踢开。
马文礼一个后空翻站立起来,恶狠狠道:“哪里来得不要命的,竟敢我来马家庄作鬼。”
马文礼自幼随父亲学武手上也有几分功夫,白霜霜竟然立刻解决他。
两人过手了几招,马文礼便知道自己不时对手,立即高声叫喊起来:“来人啊,有贼!”
随着他的几声叫喊,白霜霜已经可以听到外面呼喝之声。她手下不再顾忌,拿出匕首刺向马文礼的胸部,马文礼为了躲避正面袭击折腰向后倒,正中白霜霜下怀,一脚踢在他的肚子里将他踢晕过去。
白霜霜斩断了绳索,两人跑出房间,“怎么走?”
“这边。”李三小姐指了左边。
她经常来马家庄,对院落布局很是熟悉。
她们逃跑的方向是后院深处,以前马义伯的母亲在那里居住,有一个后门通向外面。马老夫人过世以后那里便空置了,离客院很远。
追兵的闹嚣声好像突然消失,也许他们没有找到这个偏僻的院子。
白霜霜和李三小姐奋力奔跑,眼前已经可以看到院墙,只要她们再坚持一刻,就能跑出去。
突然。
白霜霜猛地拉着李三小姐往侧边让开。
她们原来要经过的地方,一把飞刀插在地上不住晃动。
李三小姐倒抽一口气,惊魂未定的看着白霜霜。
白霜霜转过身冷冷看着来的方向。
一个矮壮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黑夜中。
以此人的暗器水平,她们不能再背对着他逃跑。
“躲起来!”白霜霜对李三小姐说。
白霜霜迎了上去。
为了躲避那矮壮男人再发出暗器,她将轻功步法发挥到了极致,曲折地靠近敌人。
男人掏出了他的武器,竟是九节鞭。
九节鞭对臂力腕力要求极高,难怪此人的飞刀用得那么好。
两人动起手,那男人的轻功竟然也很好,凭白霜霜的身法占不到丝毫好处。
九节鞭被他舞得呼呼作响,如果钢铁做得铁蟒一般嘶咬着敌人。
不多时,白霜霜便被咬上一口,手臂多了一道鞭痕。
那男子也中了一掌,寒冷的掌力在他的内里游走,惊得他连忙退后查探身体。
敌明我暗,马家庄内白霜霜不敢多留。
她卖了个破绽向右倒去,那男人果然向右边攻去,露出胸前的空当,白霜霜趁机回身想要夺走他的武器。
不想她操之过急,竟然没注意上了敌人的当。
那人竟然是故意露出空当的。
千钧一发之刻,白霜霜射出一把银针。
那男人正是得意之际,没想到白霜霜竟然还准备了暗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招。
银针淬了迷.药。
那矮壮男人再想运气,却怎么也提不起劲。
他坚持站立了会儿终于晕倒在地。
李三小姐颤颤微微地从柱子后面出来。
后怕道:“这贼人真是狡猾,多亏姑娘机警。”
白霜霜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快走吧。”
这场恶战着实惊险。
两人转身要走,黑夜中,白霜霜凭着过人的眼力发现,又有一个男人踏风而来。
凭借这一身轻功,白霜霜断定此人的武功必然还在刚才的敌人之上。
这马家庄竟然如此卧虎藏龙?
“快走!”她低声道,拉着李三小姐奔向院墙。
第27章 第 27 章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为了避开后面的高手,白霜霜强提内力带着李三小姐跑路离开马家庄。
她往前看时只觉得血液凝结,前路竟然也有一个拦路虎。
那人个子很矮,手提一对铜锤,冷声道:“把东西交出来。”
白霜霜莫名其妙,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一把银针扔过去,俱被那人闪避开。
趁着他躲闪的时机,白霜霜攻了上去。
她清楚地知道,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她们两人是跑不掉的。
李三小姐找了一个柴草垛躲着,提心吊胆地看着场中的争斗。
她实在不明白,自家亲戚马家何时找了这么多好手看家护院?
交战的两人越打越惊讶,无论是招式还是武器,都似曾相识。
“高松!”白霜霜叫道。
那矮个子正是高松,被她叫破名字,也想起眼前交手之人是谁,“你是叛徒白霜霜?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的武功进步神速!”
两人互通了身份,手下却是更加凌厉。都想拿下对方探查秘密。
白霜霜武功本就稍弱于高松,刚刚更是激斗一场身上有伤。渐渐力不从心,躲避的时候慢了一步。
高手过招,一步慢便是致命杀机。
高松看到了时机,一对铜锤立刻便向到白霜霜的腰间股间挥去。
若被砸中,白霜霜不是血溅当场也是成为残废。
李三小姐紧张地捂住了嘴巴,以免泄露出尖叫。
白霜霜竭力运转轻功,但这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击终是避免不了的。
突然,高松诡异地往右一倒,一把利剑自左边由下而上从他的肋下穿过。
若不让开,他的一双手必然被斩断。
白霜霜惊魂未定地看着新来的黑衣人。
正是白霜霜在马家庄后院看见的那个人,原来他并不是她们的敌人。
这人功夫极好。
白霜霜应付得吃力的高松,在他手里却如猫爪下的老鼠一样左支右绌。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高松不竟惊呼出声:“展昭!你是展昭!”
“是我!”黑衣人手下的招式更加凌厉,光影闪烁间巨阙划破了高松的衣衫,“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跑掉了。”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高松面目狰狞,他长啸一声后道,“你杀我二弟,今日正是我报仇血恨的日子。”
他说着狠话,武功招式却变得更加柔和,不再一味狠斗猛打,以防守为主。
“他在召唤同伙。”白霜霜用变了的声调提醒道。
展昭也意识到了,高松的功夫路数变化俨然要把他留下。
他面色不面,沉稳道:“姑娘先走,我随后就到。”
白霜霜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带着李三小姐先走。
高松使出缠字决,展昭也与他做起拆斗,不急着离开。
两人你来我往过招,一刻钟左右,马家庄庄主马义伯带着十七八个好汉赶来,与他们相距不过百米。
高松面露得意:“展昭,当日陈州你用计留下我兄弟二人,今天你也试试被人围攻的滋味。任你武功高强,也绝对跑脱不了。”
展昭神色轻松不为所动:“是吗?我看未必。”
话落间,他杀机毕露使出劈山式,他身形高高跃起巨阙宝剑向高松劈下。
这一剑威力巨大,似要将高松劈成两半。
高松双手持锤合在头顶护住身体。
不想展昭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看起来是杀招实则另有目的。
展昭以剑作拐,剑尖在高松的铜锤上一拄,将身体支到一人多高,双脚点在铜锤上借力,人如鹰隼般向远去掠去。
高松意识到自己上当,不由勃然大怒,立马追去。
他的轻松虽好,胜在灵活机动,若论速度却是追不上占了先机的展昭。
高松眼睁睁看着他与展昭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得不放弃追赶。
想到两次被展昭玩弄于鼓掌之间,不由目眦欲裂,咆哮道:“展昭,我必要取你性命。”
马义伯带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高先生,追回书信了吗?”
高松满脸不愉:“让他跑了。”
“那?那怎么办?”马义伯神情紧张,“那些书信要是传出去可会有大麻烦,到时候王爷怪罪下你我可担待不起。”
高松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沉声道:“放心,我知道他是谁,待我筹划一番,不会让他有活命的机会的。”
马义伯稍稍放松了一下,恭维道:“贼子狡猾,竟用调虎离山计盗走书信,不过高先生、令弟和令侄都是英俊豪杰,必定能手到擒来。”
高松对他的恭维冷冷一笑,不予置评。
展昭离开马家庄,往施家庄的方向回去。
一路却并没有追到先行一步的李家三小姐两人,很是担心,“两位姑娘的脚程这么快?”
月上中天,施家庄内客人已经安歇,大堂内施家两兄弟和丁家两兄弟却是坐立难安,翘首相盼。听到大门处传来了声响,连忙迎了出去,看到展昭只一个人回来,几个人不由失望。
丁兆蕙从椅子上跳起来:“展大哥,连你也不能带回李家小姐吗?”
展昭眉头皱了起来,感觉不妙,“我让她们先行一步,难道她们没有回来?”
“她们?”丁兆兰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展昭回道:“有一个姑娘先我一步救出了李三小姐,遇到阻碍,我便让她们先走了。怎么,那个姑娘不是你们安排的?”
丁家兄弟连连摇头,“怎么会,有展大哥在,我们怎么还会另外安排人去救李家小姐?”
他们又问施家兄弟,“正朗,是你们请了一个姑娘去救李家小姐吗?”
施家兄弟也否认了,“没有,我们并不认得身手厉害的姑娘。”
丁兆蕙福如心至,“会不会是月华?我们不许她去救人,她瞒着我们偷偷去了。”
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我们去问问。”
丁月华还没有休息,但深夜被几个男人打扰还问了些无据的问题,心情着实不美妙。
她眉头一竖,“我今天我一直陪着婶婶,没有出去,是李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知道李小姐被另外一个姑娘带走后,她大发脾气,“我早说了我去找她,你们偏要拦着!”
丁兆蕙陪着笑脸道:“马家庄里全都是地痞流氓无赖,我们怎么放心让你去?”
丁月华表情依旧难看,“另外一个姑娘怎么就顺利带走李小姐了?你们就是顾虑太多,否则李小姐早该回来了。”
展昭为几个男人辩托了一番,“马家庄内有几个好手,丁姑娘若是去了恐怕非常凶险,几位兄弟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丁月华冷哼了一声,不悦道:“展大侠能全身而退,我便不能了吗?”
她自幼勤学武艺,兼之天赋过人,武功比起丁氏双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碍于闺誉,不得不将自己关在闺中不去江湖闯荡。虽然没有侠名传出,但丁月华自视甚高,决难容忍他人对自己的武功妄下判断。
展昭讷讷道:“在下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施玉朗问道:“那现在该怎么?我们要去哪里找李小姐?”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施正朗凝眉道:“我们明天去李家打听消息,希望救下李小姐的那位姑娘没有恶意。”
这是最后的期望了。
不然,他们就不得不宣告李小姐失踪的消息,全面寻找她。
展昭安抚道:“那位姑娘遇敌时一直护着李小姐,必然没有恶意的。”
场中诸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去休息。
展昭回到房间里,今天发生的种种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刚进入马家庄就听到后院乱起来,待他往后院赶时,又听到前院乱了起来,庄子里所有的武夫都被叫到了前院去拦截偷窃了重要信物的贼子。
他想到马家庄乱起来,正好可以趁乱带走李三小姐,不想李三小姐又被一个姑娘救走了。
陈州伙同救走程斌的那个人出现在马家庄,展昭意识到了不简单。马家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劣绅,他们可能掺和进了谋逆之事!
而那被人盗走的信物,很有可能是马家庄甚至陈州案件幕后之人的罪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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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马家庄丢了重要的信物,马文强因为夜里喝多了酒被父亲训斥,心中不喜,独自一人在庄子周围晃悠。
被他祸害过的百姓看见他都远远躲着,让他愈发烦躁。
一个身段玲珑的村姑提着一篮子鸡蛋想着事,没注意和他碰到了一起,连忙道歉,“对不住。”
她抬起头看清是谁,吓得扔掉了篮子扭头就走。
鸡蛋碎了一地,一些蛋液还粘到了马文强的脚上。
“站住。”马文强想到那村姑抬头瞬间流露出的秀丽面庞,不怀好意道,“你弄脏了我的鞋,要赔偿我。”
那村姑听了马文强的话,走得更快变成了小跑。
“站住,别想跑掉。”马文强叫嚣着追上去。
那村姑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扭头看着马文强追上来没有,俏丽的脸上满是惊慌,惹得马文强邪念越盛,“你跑不了的。”
女子和男人的体力差距是巨大的,跑了不过百米,在一个小树林的边缘,马文强追上了村姑。
“你,你别过来。”村姑眼中含泪,俏生生地叫唤道。
马文强满脸□□地靠近村姑,“我偏要过来,你能怎么样?”
“那我就让你好看。”村姑突然变了脸,她一脚踢中马文强的要害,让他失去战力。
马文强佝偻着身子在地上滚动,村姑击中他的昏穴,他晕过去了。
村姑正是春琴,成功拿下马文强让她满脸得意,对白霜霜表功,“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你这样的水平若是出师了我这师傅得被笑话死。”白霜霜冷冷道。
春琴一脸委屈,不服气地鼓着嘴。
白霜霜拉开马车帘,“这人一直跟着马文强。”
车厢里躺着一个昏迷的武夫,这样一个大男人跟着春琴却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她乖乖认错,“是我大意了。”
一盆冷水泼在男人的脸上,马文强恍转醒来,发现他被绑到一间废弃的土地庙里。
旁边躺着一个人,马文强撞醒他,“樊行,醒醒,你是怎么被绑来的?”
被他推醒的男人迷迷糊糊醒来,看见马文强心中惊慌,盘算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不知道,我碰到了一个厉害的女侠,被她打晕了带来的。”
“你们认识,那最好了,免得我一一为你们介绍。”破庙进来了三个人,一个女子这样说道。
那是两个两个貌美的女子,一个娇俏伶俐,一个冰冷动人,还有一个黑瘦的小男孩。
马文强认得其中一个正是自己方才调戏过的村姑,他顾不得多想,立马对春琴认错,“姑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人计较。”
春琴咯咯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当然不会计较。”
白霜霜道:“绑你们来,是为了打听一些消息。”
马文强和樊行对视一眼,“姑娘有什么想问的?”
“我要问陈州之事。”
两个男人身体一抖,俱是摇头否认,“不知道,姑娘问的事我们不清楚。”
白霜霜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两个,拿出一把匕首在他们面前,“你们若是与陈州赈银之事毫无瓜葛,那么高松怎么会出现在马家庄,他可是陈州一案的重要逃犯。”
马文强心中一沉,他没想到白霜霜竟然连高松都知道了。
樊行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马文强道,“那高松是来投靠马家庄的江湖人,因武功高强得家父看重,委实不知道他竟然参与了陈州赈银的案子,若是知道,我们马家庄定然不敢收留他的。待姑娘放我们回去,我一定押着高松来向姑娘认罪。”
“哼,真是巧舌如簧。”白霜霜问樊行,“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马文强说了一堆,樊行又犹豫起来,“我跟大公子一个意思。”
“你不老实。”白霜霜噙着冷笑,“看来要先给你些苦头吃,你才会说实话。”
这个樊行,白霜霜擒住他本只是为免节外生枝,不想白苍云却认出这人。白苍云在陈州饥荒做乞丐时,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乞丐,从来不讨吃的却总不会饿着,官府还调查过他们。后面的事白苍云便不知道了。
白霜霜却知道陈州赈银案的逆贼便有些人扮作乞丐传递消息,意外抓获的人竟然是漏网之鱼让白霜霜马家庄绝对与陈州之事有关联。
不待樊行求饶,便感觉到全身发凉,有一个冰锥在经脉内四处乱转,要把他的血管肌肉全部冻坏冰死。慢慢地,他觉得越来越冷,身体像开了洞似的,冰冷的气息从身体穿过,冷到了骨头和肺脏。
他的手开始张不开了,像鸡爪一样蜷缩起来。慢慢地,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看不清了,眼前是白茫茫和一片如同到了冰雪世界。
马文强看到明明那个女人什么都做,但樊行慢慢地就像冻僵的尸体一样浑身蜷在一起一动不动,只有从口中呼出的白气证明这人还活着。怕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哆嗦,这样的手段真得是人吗?
“我说,我说。”
不是马文强,冻得僵硬成冰的樊行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早听话就不用受罪了。”白霜霜弹出一颗药丸到樊行嘴里,樊行终于舒展过来。
受到的教训足够深刻,樊行把自己的经历一一说出来。他和兄长樊执在江湖上本是三流角色,没人看得上,又想做一番事业,便听了人引荐跟了一个姓陈的先生,准备做一番大事业。
可他们做得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抢夺赈银,樊行想要退出,可是兄长却是一心呆在贼船上不下来,最后白白丢了性命。樊行他们这些侥幸留得性命的,都被高松带到了马家庄,说是另有安排。
“那你怎么跟来马家庄了,不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吗?”白霜霜怀疑地问道。
“我总得知道那个让我哥哥卖命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总不能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樊行满脸悲愤道。
“哦?”白霜霜目光灼灼地看着樊行,“那你现在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我知道了,姑娘一定想不到那幕后之人是谁。”
“樊行,你别乱说!”马文强声厉色荏地喝斥道。
“我不是乱说,我有证据。”樊行高声道。
“什么证据?”白霜霜立马追问。
“书信。”樊行双眼发光道,“我有他们密谋的书信。”
白霜霜这才明白,原来那天高松追出来是为了那丢失的书信。
“书信在哪儿?”
樊行犹豫着不肯说,“我要把这信送到京城去告发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
想到告发后那些人的惨状,樊行脸上一阵快意。
“交给我,幕后之人位高权重,不是你几封书信能捍动的。”白霜霜劝道,“你兄长已经丢了性命,你要远离这些是非才对。”
樊行满脸抗拒,“我怎么知道姑娘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白霜霜耐心道:“我和你一样恨那幕后之人,若我跟他们是一伙的,你早就死了。”
白霜霜言之灼灼,樊行仍然有些迟疑。
“你不信。”白霜霜道,“我这就杀了马文强。”
“姑娘,姑娘!我也有事禀告。”马文强惊惶叫道。
“你还能说出什么事。”白霜霜无所谓道,“我已经知道最想要的秘密了。”
“是关于高松的。”马文强急忙道,“不是,不止关于高松,还跟展昭有关。”
“展昭?高松?”白霜霜不在意道,“高松和展昭之间能有什么事?他见了展昭躲还来不及。”
马文强生怕来不及,一口气说道:“展昭杀了高松的二弟,他和他三弟高梅已经准备好了陷阱设计展昭,高梅擅长用飞刀暗器,展昭武功再高强也难逃暗算。”
“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
“在哪里?”
“杏子林十里坡。”
白霜霜啪地站起来,对樊行道:“你知道杏子林十里坡在哪里?”
樊行道:“我知道。”
“带我去。”白霜霜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戾气。
樊行根本不敢推阻,连忙应下。
白霜霜卸了马文强的关节,在他的痛嚎中对春琴嘱咐道:“把他藏起来,然后去施家庄找人,就说展昭有难。”
春琴点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
得到了李三小姐平安归来的消息,施家庄安心地准备施玉朗的婚事。
展昭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他从马家庄内找到了马家庄与陈州赈银案幕后之人勾结的证据,听闻展大人在此,愿意交给大人,恳请大人来杏子林十里坡见面。
展昭想到当日去马家庄搭救李小姐时的庄内的混乱,那被盗走的信物定然就是此信中所说得证据。
陈州赈银丢失一案牵连甚广,幕后之人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痕迹。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邓州竟然有了线索,实在是意外之喜。
展昭立即决定去见这个人,匆匆和施家人告知一声便策马离开。
杏子林是邓州附近最大的森林,山里的凶猛野兽众多,除了猎户少有人迹。
十里坡便是通往杏子林的一处小道,再往里走便是茂林,往外便是一些猎户聚集的小村庄,到了冬季商人来收皮毛,这里便会有一个小集市。
眼下十里坡还是冷清的模样,四处只有乌鸦的惊叫,没有一点人声。
展昭下马牵着缰绳缓步行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应该多带一两个人来的。
集市留下的破旧木屋门口,一个矮壮的男人焦躁的走来走去。
听见声响,他立马吓得到屋里躲起来,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往外瞧,看见展昭,喊道:“前面的可是南侠展昭?”
展昭见那人瑟缩在屋里的样子,不由暗笑,原来对面也怕是陷阱,他回道:“正是,阁下就是约我来此的人吗?”
“是我,是我。”那人松了一口气,走出屋子。
“我叫高立。”他主动介绍自己。
展昭打量着高立,个子矮壮,年纪不过二十,有一些功夫但是并非高手。
“高兄。”展昭客气地行礼,“请问高兄所指的马家庄陈州赈银案幕后之人勾结的证据带了吗?”
“带了,带了。”高立一脸小心的样子,“我把它们藏在屋子里了。”
他主动走在前面,一脸庆幸的样子,“我真怕信没送到,或者马家庄的人在展大人之前来。”
展昭微笑,正要说什么。
“扑通。”高立向前扑到了地上。
展昭连忙扶起他。
一把飞刀插在高文的腹部,鲜血浸湿了他的夹衣,“有人暗算。”他虚弱地说着。
展昭连忙看向四处,可是林中一片安静,竟然察觉不到敌人是从哪个方向来攻击的。
展昭心中募地一沉,他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找不到敌人,他挽着高立躲进屋子。
展昭将高立放到墙角护在身后,自己从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形。
突然,一把飞刀刺中了他的后背。
展昭转过身,只见高立洋洋得意的笑脸。
第29章 第 29 章
展昭一阵晕炫,这飞刀淬了迷药。
高立脸上充满了快意和仇恨:“展昭,我叫高立,为父亲高竹报仇。”
他打了一个呼哨,招呼叔伯过来。
高松和他的兄弟高梅从密林深处出来,满怀恶意道:“ 展昭,我说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为了避免被展昭察觉到杀机,高松和高梅躲在密林深处,不去注视展昭。
而高立为了放松展昭的警惕心,自导自演往腹部插下飞刀,再趁展昭防备外界时,背后突击。
为了做好这一切,高家叔侄演算了好几遍,终于成功骗到展昭。
不怪他们那样得意。
大概在他们眼里展昭已经是瓮中之鳖。
“那可未必。”展昭突然暴起,一剑劈向高立。
高立得意间反应慢了一步,竟然被怒极的展昭斩下左臂,若非迷药影响失了准头,这一剑当能将高立劈成两半。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立儿,怎么了?”高家兄弟顾不得谨慎,连忙冲进屋内,可是展昭竟然已经没有了踪影,只有抱着血肉模糊的断臂伤口不断嚎叫的高立。
“啊,展昭杀我兄弟又害我侄儿,我今天绝不让他有命活下去。”高松双目充血,如同失崽的狗熊一样失去理智。
他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高梅点了高立的穴道,为他上了伤药后道:“立儿,你先忍着。今天我们必要取展昭的性命,否则他日我们就得没命了。”
高立痛得满头汗水,止了血后他终于缓过一口气,靠着墙角坐着,“三叔,你去吧,一定要为我爹和我报仇。”
高梅在一处高岗追到了高松和展昭。
这里离那木屋已经有几里,“不愧是南侠展昭,中了我的迷药还能跑这么远。”
展昭背靠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倚树而站,只守不攻,一把剑挥得慢之又慢,身形也是摇摇晃,但是仍然挡住了高松的攻击。
久攻不下,高松已经愤怒得失去理智,他放弃了步法躲闪,打定主意任由展昭的剑落到身上,也要将铜锤结结实实砸到展昭的头上。
展昭向右侧倒下避开了高松的攻击,左手抬起,一支小箭从他袖中射出,直接将高松的眼窝射穿。
南侠展昭,不只使得一手好剑法,还擅长袖箭。
高梅的心里突然想起江湖中对展昭的评价,可惜晚了,他的大哥已经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他急忙飞奔上前救下高松。
高松受此重伤,除了初时痛呼再没出声,倒有几分武人的骨气,但他的心中对展昭已经恨极,对高梅道:“三弟,今天你我势必要将展昭留下,否则我的眼睛就白瞎了。”
高梅道:“大哥,放心。”
展昭一直处于晕眩中,暗自咬舌才让头脑有些许清明,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知道自己抗不了多久,高松再上前,他必然是躲不开的。
因展昭先前狠辣地出手,高梅十分忌惮他还留余力,便是高松也不敢再猛打猛攻,只由高梅使起九节鞭慢慢试探。
******
白霜霜由樊行带路到了杏子林十里坡。
四处不见人影没有动静,樊行道:“会不会他们还没来?”
一阵风吹过,白霜霜闻到风中的异样,“有血腥味。”
“我们去那里。”她指着一处破旧的房子。
他们过去,看到一受伤断臂的男人靠在墙角闭目养伤。看见他们来了满是警惕,但身上的重伤让他无力应对,只能问道:“樊行,你来做什么?”
樊行没有理他,指着他对白霜霜道:“这是高立,高松的侄子,身手很好。”
白霜霜看着地下的断臂,展昭对敌或者毙命或者活捉,少有如此狠手,当时情况必然危急。
她点了穴道,捞起高立上马,拍了樊行一掌道:“三日后带书信到今天的破庙来找我解毒。”
樊行肚中一寒,想到早前所受的折磨,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白霜霜扛着高立寻着打斗的痕迹追了几里地,终于在一处高岗找到了人。
展昭身上血迹斑斑,背靠大树,以剑鞘拄地,手中无力而艰难地舞动着巨阙,他的剑招已经没有章法,全靠本能强撑,没有丝毫威慑。
高梅却深怕这又是展昭的诱敌之术,不敢近战,只敢拿着九节鞭不远不近地鞭打着。
落在白霜霜眼里,却是高松兄弟两人在戏耍侮辱展昭,不由心中大怒,将高立直接从马上扔过去。
高松看到从天而降的侄子,慌忙展身接住,未提防白霜霜紧跟着扔出来的银针。
可惜高梅心思细密,小心谨慎,时刻在提防意外,白霜霜扔出的银针竟全被他扫掉。
白霜霜借此靠近了展昭,抓站他的手说道:“展大人,是我。”
展昭已经看不清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想不起是谁,但心中安定,终于晕了过去。
高松接住侄儿,一张可怖的脸满是怒火,“白霜霜,你果然投靠官府,三番四次坏我们的事。”
“只许你们杀我,不许我害你们?”白霜霜冷笑道。
高梅看见展昭倒了,心头一松:“大哥,别和她废话,把他们一起杀了。”
白霜霜拿过展昭手里的巨阙,冷冷道:“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使着剑法护着展昭且战且退,幸好展昭射瞎了高松的一只眼睛让他战力大损,不然白霜霜早就被他们两人拿下。
但这一路也是越来越险,白霜霜携着展昭几次险里逃生已经是体力耗尽。
高松和高梅也被白霜霜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精疲力竭,她一会儿甩出银针,一会儿扔出药弹,最可恶的是有一半手段是对着高立使出的。
高松和高梅不得不分出精力护着侄儿,免得他不幸丧命。
白霜霜带着展昭越跑越慢,从最初的那株大树边上跑到了树林的尽头,下方是一处断崖,对面离此地尚有十丈远,如何也越不过去。
白霜霜扶着展昭倚住一块大石头,与高松兄弟两人对峙,高松恶狠狠道:“白霜霜,你们跑不掉了。”
“你也只能嘴上威胁。”越是危险,白霜霜脸上的表情越是轻松,她一面暗自平息,一面不断地刺激高松,“高松,瞎了一只眼睛,很不适应吧。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多了,现在你的报应到了。你可知道,两只眼睛是相通的,一只眼睛受伤不及时治疗,另外一只也会跟着瞎的。那时候,你高松就彻底见不得人了,你效命的主人会把你抛弃,你就只能像那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角落里慢慢等死。”
“啊,我要杀了你。”
不止高松,高梅也被激怒了,“大哥,这个贱人真该千刀万剐。”
他使出吞拿手,左手从后背穿到腰前运力,右手向前直直伸出,九节鞭如毒蛇一样穿过腰间由右手掌间激射而出。
这是他的杀招,靠近敌人后用手臂掩护鞭头的攻击点,鞭头射出手掌时已经靠近敌人的要害,那时候再防御已经晚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招式,靠得是出奇不意同时必须靠近敌人,若是遇到灵敏的高手会被反杀,是以高梅很少用这招。只是看着白霜霜已经力尽,展昭更是不成威胁,才用了这招。
高松陡然少了一半的视野,为了准确攻到白霜霜,大步跨上前,用最直接的劈确式攻击。
白霜霜体力耗尽,两方的攻击必定要生受其中一个人的。
高松虽然受伤,但功力仍在,那铜锤若打在身上,定然身受重伤。高梅的九节鞭也不是好受的,若是击便会伤她的内脏。
也许白霜霜会选择挨高梅一鞭?
想到待会儿的结果,高松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但他的笑容凝结了。
白霜霜往前迎上了他的铜锤,还松掉手中的剑。
那把剑被一个男人的手抓住,刺中了高梅的胸口。
“展昭。”高梅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喃喃道,倒在地上,他被刺中了心脏。
“展昭!”高松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展昭微微一笑道,“好在令弟的迷药并不高明。”
逃跑途中,在药弹烟雾的掩盖下,白霜霜给展昭喂了一些解药,慢慢缓解了展昭体内的迷药的药性。
察觉到展昭开始醒转,白霜霜故意语言刺激高家兄弟,以免他们两个发觉。
“好,好,好!”高松哭嚎道,“今天我高家兄弟要尽灭于展昭之手了。”
他怨毒地看着展昭和白霜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两把铜锤扔向白霜霜,而后扑向展昭。
展昭斩斩杀高梅全靠出其不意,药性并未全解身上更有重伤,如何能躲得过高松抱着必死之心的一扑。
高松推着展昭向悬崖下方坠去,他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展昭!”
白霜霜避开铜锤后,便发现了展昭的险境,纵身一跃向前扑去想要拉住展昭。
可惜她力气已经尽,这一跃并未追上展昭,反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也要掉下悬崖。
白霜霜并不慌张,甩出如意绦勾住那块大石头,将自己拉上去。
却突然听到“喀嚓”一声,她勾住石头的地方竟然碎裂了,是刚刚被高松的铜锤砸中了。
白霜霜也跟着掉了悬崖。
第30章 第 30 章
春琴火急火燎地往施家庄赶去,一路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最快取信于人。
在路上却遇见一个熟悉的人,此人紫髯碧眸,身材魁梧,正是北侠欧阳春,见着春琴满脸着急,拦下她问道:“小白姑娘,什么事这样着急?”
春琴见到拦路人是欧阳春,露出得救的表情,“欧阳大侠,展大人被人设计了,请您快去救他!”
“熊飞有难,怎么回事!”欧阳春虎目一瞪,高声问道。
春琴赶忙解释:“展大侠杀了一个叫高松的弟弟,高松找他报仇,在杏子林十里坡设了埋伏,展大侠可能已经去了。”
欧阳春一听是蓄意复仇,当下便急了,“杏子林十里坡在哪里?快带我去!”
春琴推了她请的向导,“他来带您去,我要去施家庄找展大人的朋友,听说那些人手段很阴险,不知道展大人是否已经受伤。”
欧阳春点点头,“我先行一步了。”
春琴和苍云两人一路询问找到施家庄。
施家庄内,施家兄弟和丁家兄弟听得有人设计埋伏展昭具是着急,待听到欧阳春已经先行一步赶过去,放心不少,“那些贼人狡猾,我们立刻过去。”
丁月华得到消息,也立即过来要一起去,一句“你们的武功都不如我”便说服了几个表兄弟。
他们和春琴一起快马往杏子林十里坡,苍云年纪太小留在施家庄内等待消息。
他们到了十里坡,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迹,幸好欧阳春带来的向导留在了那里,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欧阳大侠往那边追了,说那里有杀气。”
他们便立刻追去,果然见着林子里的打斗痕迹。
在一棵双人抱的大树下丁兆兰下马,看着杂乱的打斗痕迹和地上的血迹,神情慎重:“看来是一场恶战。”
几人神色更加严肃,春琴既焦急又担忧,生怕听到坏消息。
他们又加快了速度,寻到了林子的尽头,那是一处悬崖断壁。
欧阳春在那里,还有一个断臂重伤的人,一具尸体。
欧阳春的神情悲伤,看得几人心头一沉。
春琴急道:“欧阳大侠,我姐姐呢,展大人呢?他们是不是……”她恐惧得不敢再说下去。
施家庄的其他人神情立马沉重起来。
欧阳春摇了摇头,指着唯一的证人道:“刚刚他告诉我,他大伯抱着熊飞同归于尽了,白姑娘为救熊飞也跳下悬崖。”
春琴立马趴到悬崖边上去看那悬崖高度,在树枝的遮挡下,她只觉得这悬崖深不见底。她绝望地对着崖底大叫,“姐姐……”
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应答。
春琴不由大哭起来,边哭边叫“姐姐”。
在场之人都被这悲伤感染,也伤心起来。
丁月华上前安慰春琴,“春琴姑娘,你姐姐……”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这悬崖这样陡峭,还都是石头,如何能平安下来。
丁兆蕙擦着眼睛去看那断臂的人,越看越觉得熟悉,“你不是马家庄的人吗?几日前来我施家庄闹事的。”
丁兆兰也认出他来,还说出他的名字,“你叫高立。”
高立神色灰败,十分干脆承认,“是我,我是高立,展昭杀了我的父亲高竹,砍断了我的手,杀了我三叔高梅,还射瞎了我大伯高松的一只眼睛,我大伯抱着他跳下悬崖了,他们一起死了。”
他哭了两声,又哈哈笑了起来,“我高家全死在展昭的手里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在场之人无不怒目相对,可对这样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他们又如何能够打他一顿宣泄怒火。
施玉朗道:“展大侠为人侠义,杀得全是作恶多端之人,你们高家长辈死在他手里是罪有应得。”
高立咧嘴吡牙,面目扭曲道:“有罪?真正有罪的人还在高枕安坐,我高家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为何偏偏要我高家满门覆灭。”
春琴恨恨地看着他,宛如恶鬼一般幽幽道:“你们都跑不掉的。”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欧阳春道:“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要下去找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夜幕已经将要降临,施正朗看着天色,道:“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得赶快,再晚了就彻底看不清了。”
他们分成两组,欧阳春、春琴、丁兆蕙、丁兆兰、施玉朗寻人,施正朗和丁月华带高立回去,并带来庄丁寻人。
******
掉下悬崖后,白霜霜将手指插入壁缝,借着崖壁伸出的树枝藤蔓一路攀折减缓了下降的速度,一路下降终于可以看见崖底。可再往下却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树枝藤蔓可以攀援了,更糟糕的是正下方还有一些碎石头。
她打算闭着眼睛往下跳时,听到下方传来的喊叫声:“白姑娘,请往我这里跳。”
她循着声音往下看去,正是展昭站在崖底石碎头的不远处,抬头望着她。
白霜霜明白了展昭的意思,犹豫道:“展大人,距离太远了。”
“相信我,白姑娘。”展昭喊道。
白霜霜应了一声“好”便当真往展昭在的方向跳了。
展昭估算着距离,在白霜霜距离地面五丈远的时候,腾空而起,伸手抱住白霜霜。
展昭生生被白霜霜带低了一个身位,但是运起提身之术减轻了下降的力道,一个踉跄两人总算是安全落地了。
一落地,白霜霜关切道:“展大人,你怎么样?”
展昭温柔道:“恐怕得麻烦姑娘照顾我了。”他的左脚小腿骨折了。
白霜霜扶着展昭坐在地上,给他的左腿给他正了骨,“展大人不必客气。”
她往四处看了下,“高松呢?”
展昭指着不远处的一堆树枝覆盖的隆起,“他殿在我身下,已经摔死了。”
白霜霜让他等一下,走了过去。
抬起树枝,果然是高松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在高松的尸体周围洒了一圈粉末,对展昭解释道:“这些粉末味道刺激,免得虎豹蛇虫拖走他的尸体。”
天色已晚,白霜霜扶起展昭,“展大人,我们得找一个地方过夜了。”
展昭轻声道:“全凭姑娘作主。”
他们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熊窝,洞里面很干燥,更妙得是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提供水源。
白霜霜生了火之后,便去打水,顺路打了两只野鸡回来作晚饭。
竹筒里的水热了,白霜霜问道:“展大人,可要擦洗一下伤口?”
展昭摇了摇头,指着白霜霜的脸,“姑娘脸上的伤不觉得痛吗?”
白霜霜脸上的伤是攀援崖壁时留下的,除了脸上,身上也有,急着找到栖身之所,一时痛忘了。
白霜霜摸了摸脸上的伤,原本觉得可以忍受的伤突然难以忍受了,委屈道:“当然痛了,我又不是铁人做的。”
展昭原本的动作一顿,对白霜霜道,“姑娘过来些,我给姑娘上药。”
白霜霜迟疑地坐在展昭身边,“我可以自己上药。”
展昭没有听她的话,从怀里掏出手帕,将白霜霜脸上伤口的砂土清理干净后,给她涂抹伤药,“这是宫里制成的伤药,不会让姑娘留下伤疤。”
宫里的伤药自然是好,只是也很刺激,白霜霜被刺激得打了一个激灵。
展昭停下,但仍坚持为她擦拭完伤药,只是尽量放轻了动作。
两人呼息相对,可以看清彼此的神色,展昭虽然手上动作沉稳,但急促的呼吸和隐隐发红的脸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白霜霜垂着眼睛,脸上虽是一副羞怯的样子,但呼吸悠长,看不出她心中的波澜。
展昭给白霜霜擦完脸上的伤口后,又问道:“姑娘可还有受伤处?”
白霜霜大方道:“手臂、背上也有不少擦伤。”
展昭脸上的红色更浓,“姑娘能自己处理吗。”
“能。”
展昭转过身,面对着洞穴内壁,待看见火光照射出身后人脱衣的动作于壁上之后,连忙闭上双眼。
黑暗中,身后衣物的摩擦声更加明显。
展昭只能胡思乱想不让自己集中注意去听身后的动静,但他越是如此,身后的动静越是明显。
“展大人,我已经上好药了。”
终于好了,展昭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
白霜霜看着展昭一会儿,直把他看愣了以后才问道,“大人是否发烧了?”
展昭的脸上红通通一片,额头还有一片汗水,看着不太正常。
展昭连忙摇头,“没有,只是热的。”
白霜霜便没有再说了。
但展昭是真的发烧了,夜间,白霜霜察觉到了展昭的不对劲。
他满头大汗,脸上红通通一片。白霜霜探手查看,展昭的额头烫得惊人,身上的衣物也湿透了。
被烧得糊涂得展昭抓住白霜霜冰凉的手,往自己火热的脸上贴,怎么都不肯放手。
白霜霜输了一些寒冰真气给展昭,梦里被火山炙烤的展昭遇到了天降冰雪,终于舒服得睡着,放开了白霜霜的手。
这一夜,展昭不停地发烧,白霜霜守着他,过几刻给他输入寒冰真气,让他平安渡过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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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白霜霜睁开眼睛,拿出匕首,她听到洞穴外面有动静,那不是动物经过发出的。
她走到洞穴外面,看见到惊喜交加的春琴,还有她身边的欧阳春,以及不认识的一个男子。
满面疲惫也掩盖不住春琴此刻的欣喜,红着眼睛道:“姐姐,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白霜霜微微一笑,“我没事,你怎么反而哭了。”
春琴抬起袖子擦眼,“这是喜极而泣嘛。”
她旁边的丁兆蕙等不及了,探头探脑问道:“白姑娘,展大哥还好吗?”
白霜霜让开身子,“展大人发烧了。”
“发烧了?”丁兆蕙顿时急了,“严重不严重?会不会烧坏了身子?”
他蹿进洞里,没有想像中的满嘴胡语一脸病容的展昭,展昭正舒展地躺在火堆边上昏睡。
丁兆蕙和跟着进来的欧阳春都松了一口气,到洞穴放出信号弹,“情况还好,应当不会有大碍。”
丁兆蕙向白霜霜道谢,“辛苦白姑娘照顾展大哥一夜了。”
白霜霜冷淡道:“不必客气。”
她见丁兆蕙一直对她看个不停,抓耳挠腮地十分不自在,问道:“大侠,有什么事吗?”
“我叫丁兆蕙。”丁兆蕙作了自我介绍。
白霜霜便也介绍了自己,“幸会,丁大侠,我叫白霜霜,白露为霜的霜。”
丁兆蕙却道,“我知道白姑娘。”
白霜霜疑惑道:“丁大侠怎么知道我?”
丁兆蕙道:“展大哥曾托我们找你。”
他把在李家集遇到展昭时的情景说出来,“展大哥为了姑娘的身体十分担忧呢?白姑娘,你身上的毒还没发作吧?”
白霜霜脸上的冷淡薄了几分,有了微微笑意:“多谢丁大侠帮忙,我的毒已经解了。”
丁兆蕙恭喜了两句,又开始抓耳挠腮了,白霜霜只得问他,“丁大侠还有事要问?”
丁兆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白姑娘,展大哥是不是喜欢你啊?你是他的意中人吗?”
白霜霜微微脸红,“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答案,丁大侠怎么不去问展昭?”
丁兆蕙道:“我不敢问。”
白霜霜:“丁大侠问这个干吗?”
丁兆蕙不肯回答了,“我不能说。”
白霜霜又恢复了冷淡的面孔,“我也不能说。”
回到施家庄,展昭一直昏睡,但请了大夫,大夫确定不会有大碍。
春琴拉着白霜霜到了一边,“姐姐,我们走吧。”
白霜霜看着她,“你怎么了?”
春琴闷闷不乐道:“姐姐你只顾着展大人,都忘了我们原本的目的吗?要是展大人在我们之前发现线索,你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白霜霜神色一正,春琴的提醒十分有道理,她身上的秘密若是被发现了,便难逃一劫。
她匆匆告辞,施家庄众人也不便多拦。
欧阳春送她们姐弟三人出去,临行时道:“白姑娘,欧阳有一事相询。”
白霜霜道:“欧阳大侠有何事只管说。”
欧阳春正正地看着她,眼里有不可抵挡的逼视,“姑娘隐藏武功靠近熊飞,有何意图?”
白霜霜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欧阳春的逼迫而退却,“欧阳大侠如果认为我别有用心,我又何必再解释。我与展昭,决不是利用的关系。”
她说完就走,完全不管欧阳春的反应。
欧阳春没有因为她的洒脱走掉而减掉疑心,“临事而不变色,遇危不动其心。这样的人真得只是一个孤女吗?”
白霜霜去见了马文强。
几日的看押,让他精神恍忽,再没有当日威胁樊行时的坚定。
白霜霜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你们马家庄投靠的是哪位贵人?”
“襄阳王赵爵。”
“他指使你们做了哪些事?”
“打劫商队收罗钱财,聚集英雄好汉为王爷效命。”
“樊行所指的大事是什么?”
“在春汛时决六公堤。”
襄阳王赵爵果然坏得冒烟,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白霜霜又问道:“你们马家庄在陈州之事中做了哪些手脚?”
“我们接到王爷的信,让我们送一些人听陈先生的指挥,到陈州去做大事。我们便送了人,可委实不知道他们做得什么事?只是我们送去的人都没回来,只有高松带了几个人来让我们收留,我们和他侄子套话,才知道他们做得是劫赈银的事。”马文强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要是知道他们做得是那些掉脑袋的事,我们怎么舍得把好手送过去。”
白霜霜嘲讽道:“你们已经做了掉脑袋的事,襄阳王有何意图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马文强低垂着脑袋,“我们马家是上了贼船了。”
白霜霜问道:“你说得陈先生可是陈和?你给他担保了一个假路引叫陈利?”
“陈先生叫什么我不知道,我给一个陈利的担保路引,可那人并非陈先生,就是庄里收留的一个好汉,说他家里有个兄弟想去陈州发点财,请我做了担保。”
看过那个路引的白霜霜十分确定那路引所说的人就是陈和,她问道:“你可见过陈先生?”
“没见过,只有我父亲见过。”
“请你担保路引的那人呢?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叫陈二,他去了陈州没回来,引荐他的人说他是京畿人士。”马文强的脑袋成一团浆糊,白霜霜问什么回答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对。
“狡兔三窟,这陈和的秘密还真是多。”白霜霜暗暗想到。
马文强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春琴问如何处理他。
“把他放了。”
“放了?不灭口了?”春琴问道。
“不必脏了我们的手,马家庄和高松牵扯到了一起,逃不脱官府的追查。”
春琴道:“不如等我们拿到信再放,免得他告状误了事。”
白霜霜点头,“那就再留他两天。”
樊行按时候在破庙里,鬼鬼祟祟地样子。
白霜霜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白,白姑娘,您要的信小的都带来了。”
“一共多少封信。”
“十三封。”
白霜霜拿过信数了下,的确十三封。
十三封信不算多,白霜霜便一一看了起来。
信里有拉拢马家庄的,暗示自己大业谋成后必然不会少了功臣的,甚至连官职的名字都想好了。
还有指使马家庄为他做事的,最近的一封便是要马家庄送一些人给陈和,让他们去陈州做大事。
信的末尾落款都是赵爵的名字。
一切与马文强所说的都对得上。
“好,我收下了。”白霜霜脸上满意。
等得满头大汗的樊行结结巴巴哀求,“白,白娘娘,小的身上的毒是不是能解了?”
“这就给你解药。”白霜霜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并没有什么毒药,白霜霜只是在掳了他之后借助迷药给他下了一点暗示。而救展昭时,情况紧急,她只能随便拍一掌恐吓樊行。
幸好樊行胆子小被折磨怕了。
樊行千恩万谢地走了,暗中发誓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
幸好他走了。
白霜霜放走马文强的第二天,马家庄便被官后团团围住,不仅马家全家被拿下大狱,那些投靠的江湖人,也没有逃过。
春琴佩服白霜霜的先见之明,“姐姐说得真准,这马家庄真被官府拿下了。”
她指着门外路上那些喜笑颜开的百姓,“听说马家庄被官府拿了,好多被他们欺压的百姓都去府衙告状了,官府放出话了,若是查实,被占去的田地会退回,被打伤的抢劫财物的会拿马家庄的财物补偿他们的损失。”
白霜霜轻笑了一下,“这样的行事,听起来不像是官府的作派。”
白苍云插了嘴,“听说开封府的包青天老爷就是这样做的。”
白霜霜点了点他的鼻子,“你知道得真多,东西收拾好了没?”
到手的证据都指向襄阳王赵爵,白霜霜决定去襄阳一趟,她要亲自见见襄阳王,找到自己的身世。
他们才到了城门就被拦了下来。
“白姑娘,展某要和你谈一谈。”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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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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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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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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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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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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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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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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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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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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