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心想拐郡王》 第1章 年少成名 雷光自苍穹处下落,巍峨山河动晃,疾雷霹雳惊的人观异象。 大雨滂沱,天是混沌的,地是不清的,街路上的树影狂舞着。 江行简眼神涣散,嘴角涌出鲜血。他濒死的喘着气。鲜红的血滴落在雪白的脖颈上,显得异常瑰丽。 他年少成名,立抱负于天地,一剑凌尘斩尽天下不平事,如今却藏身在某不为人知的山洞里,气息如残烛。 风声呼呼,雷鸣电闪,倾盆的冷雨打落在青石上。江行简闭上眼。 脚步声传来,他也没有睁眼瞧的意图。 倘若被人追杀也不该就此认命,如若不是也该奋力一搏,可江行简无所动作,微微起伏的胸膛诉说着主人的境遇。 撑着伞的男人踏上青石,一步一步走向奄奄一息的他。 “我来送你一程。” 江行简沙哑地笑了笑,掀起眼帘仰着头:“落井下石别为自己寻个借口” 男人合住伞,俯下身来,“你不适合修仙” “是吗?”江行简的气息虚弱至极“你是知道的,我从小一身反骨,不喜枷锁。” “回你该去的地方去。”说着真气凝于指尖点上眉宇江行简的神魂唤出,殷红的鲜血自苍白干裂的嘴角溢出,“咳,唔” 男人消失江行简自言自语道:“咳血好像更重了” 锐厉的剑锋,凭空刺来。江行简脖颈微测,手指夹住剑刃,神情冰冷的“他想杀我。” 李齐的脸沉着,他握着剑,“不语” 沉默表明了答案,他年少无知,懵懂的爱居然会成了害死他的利剑。 江行简叹了口气,震断剑身,“他算计错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山洞响起一道渺远冷漠的声音。“天命要你死,你这辈子就注定成不了神。” 电石火光,古朴符文自空中浮现,虚幻的人脸色倏然大变,一个凡人定住了他。 江行简疲惫的半垂着眼,山风吹拂着少年的青发,片刻毒镖飞来,他蓦地睁开了眼来,眸光如雪,冰凉似海:“我不想杀你们,何苦又自寻死路。” “不杀你,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李齐额上青筋暴起,咬牙施力,三大刺客齐心协力运转功力。 转念,他们发现自己的内力不听使唤,不免又惊又怒,李齐道:“江行简,你在此地布了阵法?” 江行简低声咳着,笑的蛊惑:“我只是借了某人的玉。” 乌云依旧笼罩在西陵皇宫,皇太子贺衍之走火入魔。 性情变得暴戾,喜怒无常,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见谁不顺就杀谁,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几。 此消息一出,仙门百家、西陵,东陵俱是哗然。一个永远理性,温文尔雅怎么会疯魔了。 贺衍之揉了揉眉心,眉目阴沉。 他眼底的光是阴沉暴虐的,没有半点温情。他怎么会死,我看了他的明灯,只有没有我的参与就会成神可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他怎么可能会死了。 “剑意凛清风,青松高耸云。” “鲜衣怒马少年时,驰骋疆场赴年华。” “破乱世,定家国,安百姓,博得的明月落山头。”的天才怎么会陨落。 少年成名,惊羡旁人岁月。 十四踏破九重天境,十七岁在蛮夷作乱之时,一人独闯敌营擒敌方首领签订休战条款,让西陵重回太平安宁。 仙门百家天资辈出,皇家子弟皆想成为仙家关门子弟的邀请令被他随意丢弃。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江行简的命魂灯奄奄一息,贺衍之吐出一口血来,内心的**逐渐疯狂,他不想做什么君子了,他只想将这捧月光留下来。 风度翩翩笑谈风生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个偏执的疯子。 他读**学佛法施凶术,黑色的雾气环绕,江行简心口一疼,魂魄来到浩瀚的魔气席卷的宫殿。 江行简敲了敲脑袋,朝视野的尽头望去。那人一只手支着头端坐在血液落尽的王座上。 只一眼江行简的瞳孔便骤然紧缩,这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男人眉宇锋利,那双向来盛映春水的桃花眼此刻诡谲,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阴暗冷冽。颠覆了江行简记忆里温文儒雅的印象,令他震惊。 贺衍之从王座上站起来,红色的衣角伴随着黑雾垂下,勾勒着残忍的杀戮。 他紧紧盯着黑雾中透明的少年,拍了拍手。 锁链不知从何处窜来缠绕住江行简的手腕,贺衍之看着江行简单薄的身上:“你死了?” 江行简似笑非笑,“你说我死了没?” 江行简一早就瞥见他那奄奄一息的发散着微弱光芒命灯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银色的链条他郁闷道:“我说贺大贵人,你搞邪术能不拿我当试验品么?。” 贺衍之将视线从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上挪开然后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行简:“?” 贺衍之阖上眼眸慵懒的靠着椅背不去理会江行简。 他是在是太疲惫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待江行简。他在想是把江行简困在身边一辈子,还是问问江行简的意见然后再把他困在身边一辈子呢? 即便他知道这个少年郎从小不喜枷锁,想着如此贺衍之睡着了。 江行简朝他吹风,他不醒。 江行简拔他头发,他不醒。 江行简想用自己的灵牌,砸他却触摸不到。 江行简生气了,他飘在半空中。 江行简更加郁闷了,他想不通皇太子修习禁术将他弄过来的原因。 他现在走也走不掉,死也不能死。只能怨毒的看着贺衍之的脸庞试图将这人盯醒。 半个时辰后江行简怨毒的眼神没崩住——裂开。 他从窗户的小缝飘出,听见下人们的声音。 “你说太子走火入魔后性情大变是真的?” “嘘,不要命了。你没瞧见那日殿下杀人的场景。” “可是” “可是什么,快走!” 江行简也在想为什么?一阵阴风袭来他扯了回来。 他看着贺衍之懵逼的问:“凭什么你可以摸到我?” 贺衍之唇角噙着笑,轻轻地吹了口气,将江行简鬓前的头发吹开反问:“你不能摸我?” 诡异,诡异至极。这一口气吹得江行简惊恐,他想从贺衍之身上下去。 贺衍之却牢牢的锢住他的腰,在他耳畔轻声说:“现在你哪也去不了?” 江行简脸色狰狞:“大哥,你能别这样说话吗?” 接下来日子里贺衍之全当他不存在,只是眼角不在阴郁。 贺衍之作画他就吹溅起墨汁,贺衍之看奏折他就在他耳畔唱歌,贺衍之用膳他就干咽唾液。 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污了梅花,贺衍之笑了笑没恼;奏折批注被打断思路重新誊写,贺衍之没怒,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贺衍之命人做了他的最爱挑衅他。 贺衍之之外的人看不到自己。 贺衍之变了,他怪怪的。 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他不想呆在贺衍之身边了。 马蹄溅得落花香,野地娉晨光。 一蓑烟雨,潋滟流光,漪水落尘,以剑证道。才是他的心之向往。 “为什么要逃”脚踝栓上锁链,五感六识被尽数剥夺。贺衍之将他压在冰冷玉砖,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你知道么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这么做了。” 江行简惊恐,江行简震惊,江行简三观震碎。 江行简心中微窒,“你说了什么?” 太子贺衍之神情认真,一双潋滟的桃花冰冰冷冷:“孤王先前就想将郡王锁起来,关在地宫里。” 江行简:“你把红绳取下?” “我们谈谈” “取下我就抓不到你了” “可你这样我会被落雷劈的魂飞天外。” “你待在我身边孤自会保你平安。” 江行简头疼,贺衍之不进油盐。 江行简不想杀贺衍之,可是他又不喜欢贺衍之,江行简为难的头疼。 贺衍之道:“我喜欢你” 江行简道:“不,你不喜欢” 贺衍之道:“我就是喜欢你。” 江行简头更疼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压着他的皇太子:“贺大贵人你放了好吗?” “不好!” 江行简无计可施他想杀人。这天贺衍之注神看书忽而银光闪烁,江行简不知何处变出小刀朝他喉咙刺去。 贺衍之下意识擒住他的手腕调转方向,刀尖猛地朝着江行简脖颈刺去,眼看着要刺入,一股大力又把他的手腕拉开,尖锐的刀尖子在他的锁骨上留下一道血痕。 贺衍之是故意的,他能直接夺过小刀,可偏要令他吃痛想着一拳闷上贺衍之的脸上。 他和贺衍之撕打在一起,拳拳重击,不留情。谁先将谁打死才作罢。 大抵是江行简的神魂不稳,他又一次在贺衍之身上栽跟头。 江行简体力不支,他只能靠巧技躲避贺衍之的攻击。一不了神被抓住手臂。 贺衍之像是要将他骨骼捏碎方能解怒,他在剧烈的钝痛中被不大对劲的皇太子拖到了床边。 江行简被贺衍之拽着手砸在床上脑子短路,他头晕没有思考只是迷茫的看着贺衍之。 突然身上一沉,贺衍之跨坐在他的腰上,黑色衣袍下摆擦过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令江行简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 这人不是风光霁月明朗君子贺衍之。他是走火入魔后的暴徒。 贺衍之扯过床幔绑在他的手上,江行简惊道:“贺贵人,你疯了。” “我是疯了”贺衍之俯下身来,低声道。 第2章 死而复生 江行简感受着那鼓鼓囊囊快要涨出来的东西面色难看起来,他的腰带衣衫被贺衍之灵活的解开。 “贺凤行,你是不是有病”江行简的嘴唇有些颤抖。 贺衍之歪了一下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闹够了没有?没闹够一会我随你折腾。” 江行简人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懵道:“什么意思?” 贺衍之把江行简岔开腿环住腰,江行简回过神来抬脚就踹他脸,贺衍之捉住他脚腕,江行简边骂他边拼命挣扎:“我是个男人,你不能上我。” [不是,你摸那呢?] [有本事,你别绑我。] “贺凤行,你别耍流氓”江行简被翻了个面,男人将他的头按进枕头里。 凭他现在的样子,他根本不是贺衍之的对手,男人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抽出床幔,跪在床上压制住他胡乱踢蹬的双腿,扬起一巴掌啪一声甩在了他的屁股上:“现在没绑着。” 江行简被打懵了:“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是你哥” “表哥怎么了,我亲哥都舍不得打我。” “贺凤行你是个混球”贺衍之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江行简说:“太子表哥,我再也不骂你了。” 江小郡王能屈能伸。他眼泪憋不住的往下流,贺衍之一征随即更兴奋了。 “求小衍哥哥不要再捉弄我了好吗?”江行简看着贺衍之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放过我好么?” “宝宝,你刚叫什么?”贺衍之抹去江行简脸上的眼泪吻了吻颤抖的嘴唇。 江行简喘息着他被贺衍之弄的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他忘记了反抗,眼睛里只剩迷离:“小衍哥哥” 清晨江行简从被窝里坐起来,抓了抓头发随即开口的他第一句话是:“喂,老流氓给我一件衣服。” 贺衍之上前强势地把江行简和被子分离,然后五指插入少年凌乱柔软的发间,俯身吻住双唇。 江行简挣扎着指尖凝气点上男人的眉心:“我赐你片刻安宁” 贺衍之软了下来压在他身上,江行简嗓音带着一些沙哑:“表哥,我不喜欢男人。” 他一把将男人推到床长,昨晚被迫染了**以至于现在他的脸上仍染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站着环绕一圈没发现衣服,然后扒了皇太子的外袍穿上。 长发披散,他盯着躺在床上的贺衍之开口:“贺凤行你这副风光霁月皮囊下藏着是坏透了的骨头。” “我也算是你弟弟,可你做的事情是哥哥能做的吗?” 贺凤行:“你不是我亲弟弟” 江行简:“……” 江行简心道:“这是亲不亲的问题吗?”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不论错否,在伦理纲常前是逾矩的鸿沟。” 江行简头又疼起来了,他伸出手指随意的在空中划了几笔。 贺凤行看着他:“江九儒,你要做什么?” 听贺衍之这样叫自己,江行简表情微妙,他哂笑一声:“不做什么?我只是回我该去的地方。” 江行简朝法阵走去,天旋地转,灵魂撕裂,四肢百骸的痛苦袭入脑中这可比体肤折磨要痛的多了。 嘴角血液涌出,他半跪下来看着向他奔来的贺衍之,颤声“小衍哥哥,你可不可以迷途知返。” 他看着贺衍之的唇动了动,他道:“什么?” 痛,好痛啊,痛死我了。 比贺衍之剥他灵魂还要痛。 真他妈痛,比敌方的毒箭好要痛。 耳边好吵,他什么都听不清。 贺凤行是后悔了吗? 莫名其妙的铃铛声,吵的他心烦。他心想去奈何桥一趟也忒不容易了,既没有仙气飘飘的仙子来接他,也没有青面獠牙的鬼差来恐吓他。 他现在痛的不行了他不想等人来接他了,他想睡觉可他不能睡,他还没等到奈何桥的接魂使便昏昏噩噩的昏了过去。 西陵皇宫,朱瓦富贵。一女子以帕拭泪,绣眉紧拧,没等她开口,身边伺候的宫婢便扑通跪下:“娘娘赎罪,奴婢这就去请纪太医。” 女子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少年的手,呜咽道:“九儒,姑母定会救活你。” 人参汤一碗又一碗的吊着床上双颊殷红的少年气息,太医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诊断,少年还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贺衍之跪在殿外,眉头紧缩的望着里面昏睡不醒的少年。 刘公公看不下去了他道:“娘娘,殿下毕竟是……” 雍容尊贵的女子打断了他的话:“公公,本宫心里有数。” 假主子受尽宠,真主人曲弓弯膝。 殿中一时死寂,谁不知这里面躺着的是西陵皇宫内的主子,谁又不知外面的是西陵皇室未来的主人。 手指微动,江行简醒来。 众人喊道:“皇后娘娘,郡王醒了。” 容色娇艳的女子转过头去,手贴上江行简的额头惊喜:“九儒你醒了” 江行简嗯了一声后随即又昏了过去。 耳畔传来一阵瓷器破碎声,接着江行简感觉有人掰着自己下巴,将一碗又一碗甘苦的药喂了进来。 他心道:“好大的狗胆,竟敢给我灌药。” 药水入喉,他本能的将苦药用舌尖抵出。 不知折腾了多久,他终于肯将那苦涩的药吞咽了下去,便听见有人说:“终于灌下药了。” 约摸三四个时辰后,江行简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他勉强睁开眼睛,虚弱的往旁边一扫,入目便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皇后娘娘?” 女子一脸慈爱:“九儒,好孩子!醒了就好。” 须发皆白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搭上江行简的手腕,“娘娘,郡王身体已无大碍。” “好,下去领赏。” 江行简心道:“我这是又重捡回一条命了么。” 少年人总归是躺不住的,他坐了起来。 服侍的丫鬟:“郡王你快躺下,皇后娘娘知道了会饶不了我们的。” “姑母不会知道的” 江行简撩起衣袖,发现他的手臂是病态的苍白然后生气了。 他问道:“外面跪着的是何人。” 绿衣微征:“回,回郡王,是太子。” “他跪了多久。” “两个时辰” 江行简头又疼起来了,他揉了揉眉心起来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守卫惊了一下,只见江行简径直到了贺衍之面前。贺衍之看着肤色病态的苍白,偏唇又如染胭脂般潋滟殷红的人,勾唇微笑。 “狗东西”江行简手指微捏,然后以雷霆之速,一脚踹在了贺衍之心口,贺衍之仰头看他。 江行简掐住他的下颚,深吸一口气没来得及,十分利落单的晕了过去。 绿衣:“……” 侍卫:“……” 贺衍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把将人扶住然后打横抱起。 他道:“瘦的跟个小猫似的。” 两日后,几乎烧的骨头快要酥断的江行简终于醒来,他神情冰冷。 苦涩的药泛着白雾,绿衣看着神色冰冷的江行简,小心翼翼的道:“郡王,喝药了。” 江行简:“好,你下去吧。” 绿衣叮嘱了一番皇后的旨意,才躬身下去。 江九儒从榻上起身,端起药缓慢地走到窗前,将半扇窗推开。 寒风呼啸卷着大雪,迎面而扑。雪花张牙舞爪的落下,江行简利落的将手中黑漆漆的那碗药朝窗外泼了去。 白茫茫的一片被泼的乌黑,着实扎眼。 他垂着眸,任凭雪花坠落在手掌直至那片污黑被新雪覆盖,才将窗户一关,继续躺在榻上。 江家世代皇亲,也到了血缘稀薄的份上。 京城谁人不知江行简是个娇纵的小少爷,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这位少爷变得冰冷锋芒起来,不在插科打诨,不在不羁放纵。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修习仙术。 拒绝和人沟通,拒绝与同人见面,然后一剑南春救了天子命。 天子封赏,仙家希叹,惊为天人的少年郎逐渐变得陌生。 可这陌生的背后藏着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少年的母亲想要他的命,他的父亲也不喜欢他,哥哥对他也仅仅是因为责任,而所谓的天子惊宠也不过是愧疚心的作祟。 江行简看似喜欢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实则畏手畏脚放不开,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这虎口狼穴的京城中生存下去。 也难怪他会被那稀薄的情爱算计,江行简决定重活一世当个闲鱼,摆烂,摆烂,在摆烂。 至于曲线救国,谋朝篡位,都再见吧但修仙成神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他可是天子骄子。 他醒来后,皇帝和皇后就命御膳房做些药膳给他食补,可怜了我们的小郡王每日不仅要想方法将价值千金的药泼掉也要将那苦不拉几的膳食浪费。 就这样一旬过去,江行简还是有些恹恹的,老御医们有些无策,迫于帝王压力只好向小郡王提议扎上几针。 若是郡王长时间不好,太医院定会被皇家认为是草包汇集地。 江行简眸子温和,他柔声道:“非扎不可吗?有没有其他法子?” 御医:“郡王,施针好的快。” 江行简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长针:“我一看见这长针怎么就心里绞痛。” 绿衣上前挡在江行简的面前:“这位大人,快把你手中的针收起来” 御医:“……” [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死而复生 第3章 我心疼他 在江行简和绿衣的一番操作保证下,御医只好开一些方子然后离开。 上辈子每日送来温养身体的药都被江行简泼在外面的桃花树下——以至于那桃花比旁的树都长的要慢一些。 小郡王尝了一口今日的药,便懒洋洋的靠在窗边,随意的将药泼出窗外。 他趴在窗棂上,敛着眸看着药融入砖缝忽的一双黑靴映入眼中他向上望去。 身如玉树,披着白裘的太子殿下挑眉:“嫌苦。” 江行简声音冷淡:“不是?” 贺衍之:“那为何要倒掉调理的药” 江行简:“没有,是你看错了。” 贺衍之:“……” “主子,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到了。”门外的影二道。 江行简关住窗户,便听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他回头瞧去,满脸漠然的少年闯了进来。 江行简轻咳一声,道:“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贺政楼神色冷淡,脸上还有些未散去的稚气他眸子扫着江行简:“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行简:“不劳三殿下挂念,我这身子自有御医调理。” 贺政楼一直盯着江行简那张苍白的脸,看他虚掩着唇轻咳,连忙上前扶着他手臂让他靠在榻上,声音冷淡:“那群御医是废物吗!” 贺政楼捂着他的手:“怎么会这么冰,身体还没好就不要乱跑,放才在做什么,寒风有什么好吹的?” 少年一边说道一边将江行简的手往怀里揣。 绿衣站的有点远贺政楼大声的呵斥让她误以为小郡王被人欺负,连忙冲过去扯开三殿下的手。 “我家郡王大病未愈,三殿下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贺政楼:“……” 贺政楼被说的怔然他眸子沉沉,江行简干咳一声,斥道:“绿衣,不得无礼。” 绿衣:“郡王” 江行简微微弯了弯眸子:“你误会三殿下了,他只是觉得我手凉而已。” 绿衣:“不是打架?” “嗯” 贺政楼冷声:“你以为我要打他?就他现在的样子你认为能撑的下来几掌。” 绿衣尬笑着朝江行简递了白色狐毛裹着的汤婆子。 江府常年无人,江行简便自小入宫长在皇帝膝下,同个个皇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要属贺政楼,否则按照江行简的性子也不会替旁人平白的担上因果。 他不是很恨贺政楼,不值得。 人总是会为了得到些什么而丢弃某样东西,只不过这次被舍弃的是他自己,江行简自己又不是没有过。 皇恩浩荡,疼爱有加的糖皮下是进宫为质,见不得光的勾当,是长公主同皇帝争吵一昭华才达成共识亦或者是终于分配好了利益。 贺政楼:“昏迷了几个韶华,醒来又病怏怏的不痊愈,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还是你不听太医院的安排。” 江行简无辜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这次的病太凶猛了些须慢慢温养急不得。”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闷笑贺凤行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江行简一愣。 方才影二说来了两位客人,他看见了贺政楼进来以为被他踹了一脚的皇太子贺衍之不会来了。 他看清贺衍之后面跟着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潘福忙起身行礼。 贺衍之笑说:“小郡王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贺政楼将他掀开的被子又掖了回去。 贺衍之脾气很好一副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他含笑道:“孤本是想和三皇兄一同探望你,父皇临时交代了孤一些事情,便来的稍迟了些,郡王勿怪。” 前世的贺凤行也是这般温文尔雅,处世谨慎,只要他不犯谋逆大罪不挑战帝王威严,待到皇帝百年之后,便会豪无悬念的成为新帝。 可怪就怪在这人偏偏疯魔起来,性情大变,忤逆皇帝修习**。 他醒来脑子不清楚,一些事情记不住了,比如他踹了皇帝宠爱的儿子。 贺政楼摸了摸江行简的额头眉宇紧皱:“发烧了?”江行简回过神来微微向后拉开距离:“没有” “福公公。”江行简冲他打招呼。 潘福笑着朝他打了个千儿,说道:“小郡王吉祥,陛下和几位娘娘在后殿喝茶呢?问您要一起用膳吗?” 福公公这样说,便是要不得他拒绝。 他应了一声起身,也不知是压着腿了还是他真将自己折腾出病了,他刚走到贵妃椅边,双腿发软直直的往下跪了去。 贺凤行手疾眼快的将他一把扯住,他坐在了一直姿态雍容的太子殿下腿上,他要起来弄巧成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贺衍之压着声音:“别乱动。” 贺衍之:“福公公,孤等会陪同九儒前去。” 江行简窝在贺衍之怀里用余光瞥了一旁贺政楼一眼,道:“烦请福公公替我向陛下告罪,九儒身体不适,来的慢些。” 福公公:“郡王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奴才们份内的事。” 后殿晚宴事情众多,贺政楼和福公公一起离开。 绿衣看着窝在太子殿下怀里的郡王阖住眼眸,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唤醒。 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朝着绿衣道:“再去给你家郡王,端一碗来。” 江行简靠在他的怀里睡着,绿衣深知贵人的命令不容置喙,他心有疑惑但还是,连忙服从:“是” 一炷香的时间绿衣便将温药的炉子端来,她轻手轻脚的放下,十分机灵的退了下去。 贺衍之叫醒着的人,江行简迷茫着,太子殿下哄小孩般的引诱江行简喝下苦药然后跟着太子去用膳。 从他的寝殿,踏过青石,走进角门,就到了和乐殿的后殿。这后殿向来是帝王妃嫔宴饮食休憩的场所寻常臣子非令不得入内。 绕过描金画屏,江行简就看到了,坐在纱幔缭绕中的一众人。 旭华帝坐在堂上,大太监福公公正伺候着用茶。他如今不到知名之年,身体康健,面容堂堂。他身侧的沈皇后相貌端正,温柔贵气。此时见了江行简,笑着朝他颔了颔首。 两边列坐着几个妃嫔,皆是盛装打扮,各有风韵。 见江行简进来,旭华帝露出了笑容,道:“九儒来了,走近些,让朕好好瞧瞧你。 沈皇后再旁边柔声道:“看着瘦了好些,小儒儿身体好些了没?” 江行简站在旭华帝眼前他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话,微臣身体好多了。” 旭华帝:“朕的小九儒怎么见外起来了。” 再见旭华帝,江行简心中有些复杂多陈。 他自幼是旭华帝看着长大的,旭华帝待他向来慈爱,是疼爱他的长辈。但疼爱不能庇佑他一生,上位者可以随时收回。江行简的灵脉中的毒是旭华帝为了替贺政楼牵制自己下的,不致命但会变成傀儡。 上一世他一心修炼,为国家,为大义洒头颅泼热血,落得个被君不信,被义谋利,被道抹杀。 忠君者若被君不信,则是荆棘坎坷;忠义者若被义谋利,则是与虎谋皮;忠心者若被天抹杀,则心灰意冷。 他什么都不想了,不信就不信,牟利就牟利,心灰就心灰,重活一世谁也不能阻止他踏天入神。 他藏着喜怒,周全的给几人行礼问安。 他行完礼,昭华公主就娇娇的笑了起来:“九儒哥哥快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昭华公主是旭华帝和丽妃的女儿,她生的明媚娇丽,一身蓝色宫装,发髻上簪了朵梅花,衬的更加艳美。 江九儒于是走上前去,昭华公主递给他一块糕点:“好吃么?九儒哥哥” 江行简“嗯”了一声,随即坐到他的位置上。 旭华帝和沈皇后夸赞起他来了,其他妃嫔附和着聊天的间隙,昭华公主笑问:“九哥哥,太子哥哥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江行简:”……” 丽妃见缝插针,温柔地笑着:“是啊,怎么不见衍之那孩子?” 丽妃入宫十二载,盛宠不衰,是皇帝的心头好,可惜多年了她也只得了个昭华公主一个孩子。 皇后:“九儒,你可知太子现在身在何处。” 江九儒心道:“我怎会知道贺凤行去哪里了?他将自己送来了便不知踪影了。”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前来,说二皇子和太子来了。 皇后冷眼开口:“太子还是不懂礼数” 顿时,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人都还没到他这个姑母就已经将太子的脸面扔到地上。 旭华帝收了笑容,丽妃垂眼喝茶,几个妃嫔都没有言语,装聋作哑到像是没听见似的。 二皇子贺政冶姗姗来迟不见责怪,却对贺衍之如苛责。 江行简忽然心有点疼,贺衍之自小受的不公平其实随处可见,只是上一辈子的他不关注罢了。 二皇子和贺衍之进来,向旭华帝和沈皇后行礼。 皇帝让他俩平身,二皇子向皇后献礼一套万年喜寿杯,恭敬的说:“母后,这是儿臣为您寻来的孤品希望您能够日日开怀。” 沈皇后喜笑颜开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今日本就是皇帝为沈雁离沈皇后设的生日宴,一来可以彰显自己和皇后的伉俪情深,二来能瞧一瞧他身体的状况给长公主一个交代。 二皇子入坐只剩太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江九儒觉得这人有点可怜。 皇帝:“太子,你准备的礼是何?” 贺衍之和煦道:“儿臣,为母后抄送了一份经书。” 旭华帝:“经书?” “是” 殿中气氛沉重,沈雁离眉心拧起,皇帝道:“呈上来。” 福公公将经书呈上,皇后看之大怒。 “太子”,她将经文砸在贺衍之脸上厉声道:“你是在算计本宫吗?” 江行简寻声望去,瞥见几行字。“恶人骂詈辱我。我当心念。温雅,不以礼刀害我身命。佛言如是我闻。” 贺衍之垂着眸将散落在脚边的佛经敛入眼中,大殿中的众人都怪异的打量着他,江行简看着可怜劲劲的贺凤行,心道:“他这样成长不黑化才难怪呢?十二三的孩子有什么算计。” 皇后怒火中烧,皇帝不愿管这事,像是默认了贺衍之的罪名:“跪下” 贺衍之眸子平和,他不卑不亢的看向面容姣好的女人道:“我是又惹得嫡母不开心了么。” “陀罗尼经”能消灭罪障,免于三途之苦,寿命长远,却被沈皇后如此轻视。 贺衍之强忍着眼泪落下,嗓音冰冷:“还是说嫡母只是单纯的不喜我。” 众人神色皆变,皇后捂着胸口道:“你……” 接着,江行简听到旭华帝说:“膳后,自去领二十大板,向你母后赔罪。” 颢婕妤有些坐不住了,她忍不住想出言劝旭华帝,可看到沈皇后盛怒的神色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儿臣谨遵教诲”,贺衍之离开,神情暗淡。 贺衍之会疯魔,沈皇后没少推波助澜吧?他的姑母对自己的孩子可真是偏心。 皇宫是冰冷的,江行简有点累了。 宴会结束,所有人都将方才的事吞到肚子里去。皇后不喜太子是事实,众人都知无论贺凤行做的有多好,也抵不上前太子。 第4章 金枝玉叶 前太子是旭华帝和皇后第二个孩子,只可惜死宫变。沈雁离将前太子的死怪罪于贺凤行,皇帝呢又觉得愧对他这个发妻。即便贺凤行文武双全即便贺凤行这个太子殿下被人挑衅也不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 无论是谁都可以欺负,因为这是皇后默认的。在皇城里,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爱孩子,那么又会有谁不会见风使舵呢? 看着贺凤行的单膝跪地,江行简有些沉默。 他的太子表哥现在还没疯,他想他知道了贺衍之性情大变的原因,但是他要掺和么? 江行简喝了口茶水,心道:“这货疯起来会不要命的修炼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他这个太子表哥人生经历让人同情,但管他什么事。更何况贺凤行上一世还囚他,算了毕竟是他哥哥。” 就在这时,贺凤行起身离去,江行简同他的目光相撞。 “他不会认为我可怜他吧,这个时期的孩子又敏感又骄傲的,完了,他的这脑子有病的太子表哥不会提前发病吧?” 他低头浅喝口茶,错过了贺凤行讥诮的笑。 “可怜的质子居然在同情我”,他蔑视的想。 方才自己阻拦这小少爷倒掉中药哄着喝后就一路上没给好脸色瞪着自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刚才看这小少爷看自己的表情到是有趣。自己缓几天在要了小东西的命也不迟。 小豹子是觉得我可怜还是愧疚自己没能帮上我这个哥哥的忙。 漂亮精致又口是心非的糯米团子在这京城还真是少见。贺凤行不禁想要是能把这么个小豹子养在身边没事了逗逗也应当不错。 沉重木板一下又一下打在贺衍之身上,白玉石阶染上鲜血,江行简向陛下和皇后请辞离开,他跑向行刑的地方喊道:“停” 金吾卫停止了动作,福公公拦住江行简说:“哎呦,我的金枝玉叶小郡王呢您怎么来了。” 血腥的气息蔓延在江行简的鼻端和宫里腊梅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收起木板的金吾侍卫神色倦怠道:“打完了吗?” 金吾卫:“回郡王的话并没有。” 福公公:“小郡王天寒您快回殿里。” 江行简控制不住嗓音的颤抖:“贺凤行,为什么不解释。”他想要上前扶贺衍之,却忘了如今他只是七岁孩童。 贺衍之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他对眼前这个容颜极盛,唇色很淡的孩子说:“你身体不好,哥哥挨罚恐误伤你。” 江行简握住贺衍之的手道:“剩下的罚不必在打了,有什么疑问去找我皇帝舅舅。” 他握我手,他还真是不怕我。 福公公说:“来人将太子殿下送回去。”侍卫复命之后,宴会便结束了。皇帝派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玫红过来,将江行简抱着,要送他回去。 玫红和绿衣看到独自站在宫灯下,唇色发白的江行简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来:“小郡王,您也挨打了?” 太监抬着水桶来刷石阶,清水一瓢一瓢的被泼向血迹,太讽刺了一个人受过的苦难轻而易举地抹掉了。 玫红告诉绿衣:“郡王这是被吓着了。” “我没事玫红姑姑”江行简回神轻声道。 沧澜宫位置极佳,不出片刻便到了。夜色已深,江行简半路上就开始打瞌睡了。回到房中没多久,就沉沉睡了去。 朱甍碧瓦,不受待见,挨罚受刑,满地的血随时都有人打扫。贝阙珠宫,桂殿琼楼都遮不住仗马寒蝉,尔虞我诈,人心善变。 江行简梦魇了。 痛,好痛啊,痛死我了。 他的舅舅旭华帝,不信任他,忌惮他,哪怕他江行简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的外甥也不行。派人刺杀他,监视他。 好疼啊,破甲弓力透胸腹,箭白而入带红而出,细窄肩背血渗染了外衣,毒酒吞入喉中,江行简双手抵着胃像是吞刀子烧的疼。 这是梦么? 五岁因为想家躲在被子里哭,被二十四岁的天子抱在怀里哄。 七岁池被淹大病一场失忆,醒来皇帝舅舅说等我养好身体带我去行宫玩。 十岁和天子在雪地打雪仗摔倒后,皇后抱起我心疼的给我吹,被二十九岁的皇帝舅舅嘲笑。 十二岁连夜抄佛经只为皇帝舅舅能平安回西陵。 十三岁学习秘术担任副帅率兵平反反贼,天子为他接风洗尘。 十四岁踏破九重天境,皇帝舅舅搂着他肩膀说我的小九儿长大了。 十五岁饮下西陵皇室毒药,他的天子舅舅要他的命最后却心软给他喂了解药。 十六岁仙门百家天资辈出,皇家子弟皆想成为仙家关门子弟的邀请令被他随意丢弃。 十七岁在蛮夷作乱之时,一人独闯敌营擒敌方首领签订休战条款,让西陵重回太平安宁。至此扬名天下,无人匹敌。 同年破甲弓力透胸腹,江行简的命魂灯奄奄一息。 他好痛啊,痛到失语。 “好疼啊,”江行简双眼紧闭,睫毛一簇一簇的粘着泪水梦魇喊:“我好疼啊。” “乖乖,睡觉觉”,旭华帝抓着江行简的手,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舅舅的小儒儿,乖乖。” 福公公看着这一面心道杀伐果断的帝王也难得流露真心。 旭华帝神色冷淡:“太医朕的孩子怎么了。” 刘太医跪在地上:“陛下贵人的身体无恙可心里臣拿不准这需要国师。” 旭华帝:“去宣。” 国师是清水寺的得道高僧,钦天监的人无一不想让国师给卜一卦,但都被拒绝。 了尘国师常说一句话我学的只是皮毛不足为人说到也,而我师弟才是卦师第一人。 若非他不愿当国师又何来我今天的成就。 安神香点燃片刻,了尘而来。只见他将手腕上刻有经文的檀香珠子拿下捻转,嘴唇微动。 旭华帝仔细听,也不知背对着他的僧人说了什么。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长云山上晦明不定,小雨淅淅沥沥,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江行简酒还未醒此时他正窝在澜庭苑的贵妃椅上休息,身上盖了张毛茸茸的白色狐裘,墨黑的头发披散着,远远望着其背影也定知此人容貌不凡。 “江小郡王,多年不见了。” 江行简眸子猛地睁开,眼神古怪地看着眼前五官有些消瘦的白衣僧人开口:“你是何人?” 了尘国师面容温和,他行礼道:“小郡王真是说笑了,半年前您让和尚为您算上一卦。” “哦”,狭长的眸子微眯,眼帘遮住大部分瞳孔,江行简声音冷淡:“是我没给你钱么?” 了尘手中的佛珠被他轻轻握着在指间缓慢转着,在风雨如晦的澜庭苑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佛珠转动碰撞的声音极其微弱,无形的线妄想将江行简的记忆牵引。充满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尘衣唇角含笑:“小郡王问问你的心是真的想要沉溺在长云山。” 了尘国师手腕上缠上佛珠,旭华帝道:“如何?” 了尘面色温和,眉眼间却是一片悲天悯人他道:“陛下,江小郡王两个时辰内定然会苏醒。” 梦后楼台高锁,回思万重悲。 少年头戴银冠,玉打的颈圈,青丝顺垂。他穿着空青色的骑装,衣襟处以金线绣着精致的孔雀,气势斐然。群青长勒靴,腰间别着轻语剑。 身姿如画,玲珑谪仙。江九儒眸光似雪,气质清贵。骨节分明的左手把玩着一只酡色的荷包袋,踏着廊桥一步一步走来。 袋子里头叮咚作响,腰上环佩清脆,着实瞩目。 好个美如冠玉神采飞扬的贵公子! 刹那间梦破碎曾经的少年策马疾驰、风起沙扬,而今断了椎骨,废了修为,只能落寞了却残生。 是你都是你们,才让我受尽苦难,我的舅舅,好朋友,不是最心疼我了么?怎么现在反倒是要杀我。 我好疼啊,他拽住旭华帝的袖口,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 旭华帝坐在床边,正伸手轻轻抱着他,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哄他。 “不怕了,不怕了,舅舅在。” 江行简眼睛发红地看着他,迷茫道:“舅舅?” “嗯”旭华帝抬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说:“被吓着了是不是。” 小小的孩子此刻眼睛泛红,闪着泪光,声音发抖:“别杀我好吗?” 旭华帝连忙问:“谁要杀你?” 江行简忍住心里泛起的冷意和恶心,清冷的嗓音满是委屈。 “就是做噩梦了,梦见有个人给我毒药,呜,还拿破甲弓猎杀我。我想找你可是你不见我,可是我迷路了,找不到家的方向了,呜呜舅舅我想回家,贺本清我想我爹爹和娘亲了。” 旭华帝听见自家外甥叫他名字愣了一下随即道“告诉本清舅舅是不是受欺负了。” 恰在此时,贺云昀被太监引入侧门,他隔着层层幔帐将江行简脸颊泛红,神色委屈的神色尽数收入眼中,江行简难得这么委屈,向来只有他冷脸待别人哪有别人敢欺负他。 江行简早在安神香断前便清醒了他看着贺云昀声音小点:“贺本清你让他走。” 引路而来的小太监此刻跪倒在地,这江小郡王生病糊涂了吗,直呼帝王名讳。 贺云昀一脸懵逼,只见他父王声音很轻:“好,本清舅舅这就让他离开。” “不是?”被赶出去的贺云昀!“他干什么了。” 第5章 别来无恙 江行简如前几日一样慵懒的靠在榻上,就在这时绿衣在门口道:“少爷,三殿下来了。” 贺政楼? 江行简一顿,接着往床下藏起来。但紧接着,他又爬出来,他江九儒什么时候这么逃避现实了。且这一世他和贺政楼还是朋友。 同在屋檐下哪有不见面的道理…虽然他故意赶走贺云昀只是为了报复贺政楼,但他是真的不希望复活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杀了自己的人叙旧。 “请进来吧。”江行简清了清嗓子,温声道。 接着,他就见贺政楼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袍是沈皇后赐的上品蜀锦江行简心里冷哼:“又穿的比贺凤行好。” 贺政楼将手里的汤婆子往江行简怀里一塞:“上次你说我这个手炉好看,诺送给你了。” 江行简:“哦,谢谢三皇子。” 贺政楼有些诧异,他总觉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大太监潘福来送药材,江行简顺着声音去看。 到了。 “九哥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昭华公主一蹦一跳朝他跑来,后面的贺凤行平稳的走过来。 江行简笑着:“昭华九哥哥没事。” 贺衍之很自然地走上前,坐在另一个椅座上将绿衣端来的茶拿起品了一口:“不叫人?” 江行简笑了一下:“太子表哥,别来无恙。” 贺政楼心中警铃大作,他道:“皇兄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臣弟,还请到三皇子府详谈。” 贺衍之片刻后,低声笑了一声,说道:“孤王只是单纯的想来瞧瞧行简的身体。” 大太监潘一听这话,肩膀轻微哆嗦下。刘公公不是说床上的小祖宗和这位不得皇后欢心的太子结下梁子,自己怎么看怎么都有猫腻。 江行简慵懒说:“谢太子表哥的关心。” 贺政楼心中的异样又重了几分,但并没有多想什么。 自江行简还魂以来,糜岳书院是没在去过的。 这五年来他都用生病了走一步就喘为由不去书院学习,但今天这个借口用不了了,沈皇后派了御医下了诊断——郡王身体无恙。 贺凤行,贺政楼,昭华等皇子贵族世家子弟都在书院读书。 江行简被逼着要去书院便见贺云昀来寻他。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贺云昀一见他就说:“你是不想和我一同入学么?” “我没那个意思。” “每次我来寻你,你都让父皇将我撵出去。” “这里面有松子和蜜饯”,江行简从腰间解下个荷包给他:“别气了,我问你个事。” 贺云昀抓了一把松子塞嘴里:“你说。” “你和你四哥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啊,你也知道没人敢靠近他,他也不跟人说话,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呗。”贺云昀咀嚼着说:“不过你不来的这几年只有我最惨,霍老头几乎年年写弹劾我的折子,天天让我挨打,嘤嘤” 江行简闻言冷笑一声:“兄弟你戏份有点多了。” “唉,九儒你等等我”贺云昀加快脚步。 糜岳书院很大,修建得恢弘气魄,在阳光的映照下,那扇古代大门更显得庄重而典雅,仿佛为一座古老的建筑增添了无尽的文化魅力。 大门上方悬挂着的金匾额更是西陵祖先亲笔御题。 他们来到糜岳书院,贺云昀发觉江行简在门口看什么?他凑上来往江行简看的方向瞧,什么也没看道他道:“三哥都给我们占好位置了,快走。” 他俩穿过大门顺着游廊向左拐了好几道,才到了平时上课的院子,承瑞院。 江行简一进来就听到贺政楼说:“阿儒,这是留给你的位置?” “你去坐”江行简拍了拍贺云昀的肩他看了一眼,径直走到最偏靠窗的角落里:“这位置不错我喜欢” 三皇子贺政楼还要说些什么霍贤达却在这时走进了室内。 霍贤达高且瘦,腰杆笔直。看起来古板极了,这个小老头手持戒尺进来,浑身充斥着迂腐死板之气。 他翻开卷书进来开始讲西陵先祖的列传,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认真。江行简心中无聊,眼神乱飞,他瞥见一旁贺凤行的的侧脸上,俊秀清雅的人坐得端正无比,平视前方听得专注。 江行简不一会心绪又飞到窗外心想这小老头讲起课还是这么枯燥他撑着下巴忍着倦意,微憩。 忽然戒尺敲在案上,他被吓得一惊,那古板的老头将脸看向他说:“江九儒” “在”,小少爷被抓包了他刷的站起来。他有种直觉霍贤达不会轻易放过他,果然下一秒霍贤达道:“我问你,修习剑术是为了什么?” 江行简笑道:“为了避免很多麻烦” “如何避免?”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若是有乱以剑清之;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平尽天才不公事。” “绝世少年应当有志气,可这若是不能避免矛盾麻烦呢?” 霍贤达看江行简沉默说:“凤行你来答” 贺衍之淡声道:“问政于民方知得失,问需于民方知冷暖,问计于民方知虚实:持剑者当应以民生为本,安国家邦宁。” 众人松了一口气,心内谢天谢地,还好这老头先生点了江行简和贺衍之,不然轮到他们,要是答的不是很惊人岂不是回家要挨罚。 霍贤达满意点头,道:“制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上位者持剑为德才配位。”顿了顿,他说:“不应骄傲自满,不应刚愎自用,方能大事可成。” 江行简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贺衍之的侧脸,心道:“这时候的太子殿下当真真是个温而尔雅的真君子,老先生这样阴阳怪气的讲,是觉得我不会计较吗?” 他道:“老师,我想到如何避免了吗。” 霍贤达道:“讲。” “那就都杀了,杀了制造问题的人就没有麻烦了。修习剑术是为了修心,倘若有不满那就以剑挑之打到心服口服;人活一世本就不该平白担上他人因果。” 贺衍之眉宇微皱看向江行简,众人当即听见一声喝。霍贤达老先生被气的胡子发抖:“不知深浅的小儿。” 众人被这一声怒斥吓得心惊。霍贤达猛然起身:“仙家子弟虽不于皇室凡俗有过多来往,可究其根本凡是修剑问道者皆要灭鬼歼邪,为百姓申冤。你食君之禄,本末倒置,简直是” 江行简冷笑一声:“我江九儒生来天潢贵胄,哼,食君禄忠君事,我家四口人难不成都要断送在这上面么?我的兄长,父亲为国捐躯,江家一百五十七户只剩三十难道不可怜么?” 霍贤达一本书摔过来,江行简没有躲开,他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道:“我持剑只是为了让那些没脑子的蠢货闭嘴,至于保护谁那和我没关系?哪怕我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碍不着他人。” “麻烦若是找上门来那就一剑杀之。” 霍贤达从没想过江行简会当这这么多世家子弟的面说出自己的伤疤,他指着手浑身发抖半响才斥道:“大逆不道,竖子无礼,这番狂妄不怕…” 话还没完贺衍之开口打断:“霍先生,慎言。” 霍贤达道:“太子殿下这是在恐吓老夫么?” 贺衍之道:“学生不敢。” 江行简道:“老先生不必迁怒于我太子表哥。” 一句太子表哥,震慑又表明自己的身份 贺政楼心惊终于察觉不对。江九儒对人向来都是生人勿近,熟人滚开的态度怎么会同太子亲近。 “他俩不是早就闹掰了么?” 霍贤达:“江小郡王本事通天,老夫管教不了,从今往后不必来上我的课程。” 贺政楼道:“霍先生不可!” 江行简:“求之不得” 众学子见他离去,霍贤达脸色铁青。 反正又回不了皇宫他在书院东游西逛、吹花弄草,甚至连后面的课程也没去。众人听完课到处找他。 江小郡王那可是皇帝心肝肝养大的宝贝,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难免不会祸及门庭。好不容易在一处高高的树杆上看见他。只见江行简正慵懒的靠在树杆上,叼着一根青草,一腿支起,双手垫在脑袋后面,轻轻晃荡。 贺云昀指着他笑道:“行简你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走了,知道霍老头的脸色刷的变了么?上其他老师的课程时他还来查看你有没有回来听学。” 贺政楼道:“阿简,你这次冲动了。” 江行简平静的说:“我说的是事实。” 他从树下跳下来时瞥见贺衍之的背影心道:“来找我见到我又离开,他这太子表哥可真是有趣。” 一纸奏疏,江行简课上发言被递给了旭华帝。旭华帝扶额轻笑他批注:“阿九是孤宠坏的,还望霍先生不必介怀。” 于是江行简可以来上课了但要抄袭两遍《民生》,《修真界规范》 江行简不以为意,不就是抄书。他道:“五皇子殿下。” 贺云昀说:“九儒,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兄弟也有难” 江行简道:“怎么了?云云” 贺政楼:“他养的虫子被先生写批文上报给父皇了。” 贺云昀道:“那不是虫子那是蛐蛐。” 江行简在寝室里抄书觉得无聊,他新生恶趣味。上一世贺凤行同他无交集后居然囚他灵魂,这一世他也要戏弄戏弄他。 太子贺凤行是风光霁月,君子端方的菩萨人物。 皇帝唯一的嫡子,三岁被立为太子按着储君的标准培养。诗、书、礼、仪、射、御、五一不精通。仁德宽厚,寒木春华,神清骨秀深得人心。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性情大变,忤逆上者,癫狂杀人。更重要的是,居然对他心生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