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响》 第1章 第一篇 5区 第一章 游戏 桌子上的泡面碗被屏幕碎了三个角的破旧手机盖着，热气从没压实的缝隙出飘出来，为了省一顿早饭钱躺到中午才起床的唐明馋得口水直流。 昨天唐明骑着小黄车哼着某位大明星的歌时，手机从裤兜里掉了出来，好在有位好心市民蹬着自行车在十字路口追上了风驰电掣的他。 如果手机丢了或者四个角全碎了，唐明或许能说服自己再去某鱼上捡漏一部使用痕迹不明显的二手手机，但手机没坏，还能用，对它来说，这场灾难只是给屏幕雪上加霜而已，并没有影响主人的生活。 他中午必须起床，因为新赛季接了个上巅七的大单子，不然他大概会一直睡到下午。 十分钟过后，勤勤恳恳搓屏幕的唐明忙碌了一整局，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他看着屏幕上的预计等待13分钟，起身去接水，电脑上的企鹅图标忽然闪烁起来。看见那个熟悉的粉色猫猫头像，唐明移动鼠标，点开了聊天窗口。 作为一个主要业务是第〇人格和〇神的代练，他口碑很好，回头客多，其中不乏出手阔绰的富婆，这位粉色猫猫头便是之一。他第一次接触对方是在语音房里，代练群里的好友虎妞叫他来陪萝莉音富婆上段。 虽然富婆人菜瘾大，但是有钱，一口气叫了三个陪玩，三带一总算上了段，就是游戏体验不太好，经常三把里有两把在当泉水指挥官，但富婆声音甜美，即使指挥起来也不惹人烦，还经常甜甜地夸他们三个厉害。这样有钱又不做作的富婆谁不喜欢？他也厚着脸皮在陪玩时间结束后加上了对方的好友。 虎妞似乎在现实中认识这位富婆，嘴快的时候一不小心叫出了人家真名——“楚月”。唐明一下子被击中了心脏。他本能地觉得人家就该叫这个名字，温柔似月亮。 “小明，接不接方圆游戏公司新出的全息端游《末日回响》开荒。”他一字一句读着楚月发来的消息。 楚月开的价码很高，第一个月如果打到全服排名100就给他3w，每个月都保持100的话一个月2w。这真的很吸引人，如果不是知道这个老板有钱，唐明都要以为人家想包养他了。 他听说过这款被誉为“年轻人的第一款休闲游戏”的端游，一般游戏不是肝就是氪，或者又肝又氪，这款游戏却限制了登录时间，只能在晚上22点到次日6点八个小时登录，还打着“睡觉游戏两不误”的旗号，出售能以睡眠模式登入的最新款意识感应游戏头盔。 各路网友纷纷吐槽这家公司是卖头盔的吗，准入门槛这么高？有没有游戏内购买项目？隔行如隔山我祝您成功。不过唐明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游戏以睡眠模式登入，又限制登录时间，那他们这些代练的时间优势岂不是荡然无存，最后排名未必能超过海量的路人玩家。 不过没有思考多久，他接下了楚月的单子——主要是想白嫖一个意识感应游戏头盔。 官网上的顶级头盔的要两千出头，使用感比平民版本更加舒适，能调整感官参数范围也更大，监测到玩家生命体征不对还会自动报警。楚月老板要让他打进前100，都舍得出3w了，也不差这点钱，肯定会给他买最好的头盔。 他打开论坛，查找相关游戏介绍。《末日回响》又名《十三乐章》，方圆游戏公司出品，主打一个真实感，睡眠模式登录更吸引劳累了一天的上班族。 游戏背景设定在未来，结合了末世和异能两大元素，宣传片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充斥着诡谲与怪异的气息，十分赛博朋克。玩家需要选择一个身份，在开放式的游戏世界里战斗打拼，与其他玩家联合或者对抗。 唐明一张张翻阅游戏宣传图，色彩鲜艳的霓虹灯管点亮了整座都市的天空，却照不亮钢铁巨兽体内阴暗的一角；一侧是大都会上流场所的衣香鬓影，一侧是废墟上踽踽独行的伶仃身影…… 他退出帖子，回到论坛主页，看见一则高价悬赏帖被顶了上来：重金求购夏岚亲签，有意者请私！ 夏岚？唐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忽然闹钟乐声大作，提醒他要准备打晚上的排位了。前奏刚一响起，他恍然大悟，夏岚不就是那个害他摔了手机的顶流大明星吗！ 他点击去仔细阅读回帖，发现夏岚为游戏写了主题曲《十三乐章》，还联动方圆官博，开服第一个月综合战力排名前100除了游戏福利以外，还能获得夏岚的限定亲签。唐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楚月是为了人家的亲签！ 虽然他也算得上夏岚的半个歌迷，可唐明对什么亲签毫无兴趣，官方顶配头盔一到手，他对照说明书摸索着用法，总算搞清了门道。等到7月24日14点，距离正式开服还有8个小时，预注册开放，他便开启头盔，打开生命监测功能。 柔软冰凉的内胆贴上头皮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激动渐渐平静下来。 【数据初始化中……信号接驳中……已登入】 唐明感觉自己迅速失去了意识，又很快清醒，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光海之中，四周山川秀丽，天幕浩渺高远，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以为身在梦中，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眼前弹出了实名认证面板，让他立刻回过神来：这里是游戏世界的入口。 人脸识别过后，注册界面开启。 进游戏之前他端着泡面一条条看了官博新消息，方圆游戏公司开发的全息游戏，一个一个身份证只能注册一个号，不能注册多个，想开小号玩只能去买别人实名过的账号。他问老板用谁的身份证号注册，老板说用唐明自己的，唐明打字：一个身份证号只能注册一次，确定用我的身份信息吗？ 实名认证关系到账号归属权，但游戏头盔和身份证号绑定，老板显然没打算把身份信息给他，就让他用自己的实名信息——他估摸着老板急吼吼地找人打榜是为了夏岚的亲签，实名信息和账号归属权反而没那么重要。 然而网线那边的楚月似乎以为唐明不想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注册，不过没关系，可以加钱，于是又给他转了1k，唐明嘴里叼着塑料叉子下楼去买了个卤蛋，泡在半热不热的面碗里。 他在呼哧呼哧嗦面的时候，狂热粉丝和狂热路人如成群结队的蚂蚁般涌入了《末日回响》的世界中。他倒是悠哉悠哉，半点不急。等到注册成功的玩家越来越多，自然有好心人在论坛上发帖提醒大家注意事项。 很快，他就翻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 【讨论：你倾向选择哪类异能呢？】 攻击？治疗？辅助？妨碍？防御？控制？随机？ 各路玩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千多楼，唐明把点赞超过两百的楼层看了个遍，犹豫了一下，把截图发给了楚月：老板，你对异能有什么偏好吗？ 楚月过了两分钟回复：无所谓，你打着顺手就成。 唐明长舒一口气，怕老板让他打治疗上榜。虽然看起来很难，但实际上并不简单。 不过他也不想选择单一的攻击异能。他内心和大部分来体验游戏的人一样，希望享受游戏的快乐，更倾向选择“随机异能”。 这或许有点听天由命，不过他手气向来不错，很少吃大保底，说不定随机的异能更能带来一些惊喜。 回忆了一下论坛上搜集到的消息，唐明站在一片光芒之海中，在无数光点的簇拥下开始填写信息。 【用户名：唐小明】 论坛的好心人发帖里有提到，《末日回响》打造的世界观为了贴近真实生活，增加游戏体验，规定所取的用户名必须类似现实的人名，不许取什么“八级大狂风”“我是夏岚的狗”之类昵称，免得出戏。 而且游戏一般会送改名卡，唐明就先随便填了一个。 【初始身份：随机】 身份有高级选项，但是要加钱，不过选项不影响面板，也不影响游戏难度，只是开局自带漂亮外观，玩着可能舒服一点，某些资金到位的玩家更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从来不给游戏充钱。 【感情线倾向：男】 这个他倒是没提前问楚月怎么选，论坛上也没人讨论，毕竟游戏世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改，后续随便改就行了。虽然身份信息是他自己的，但账号归属权属于老板楚月，于是他一个打工仔从富婆老板的角度出发，为了富婆未来的游戏体验，当然要感情线选男，性别选女，反正性别不影响面板。 虽然《末日回响》号称全息游戏，但游戏公司的噱头懂的都懂，不过是把手动操作换成意识操作，控制一个游戏角色罢了。他会好好建模，给老板捏一个漂亮女号出来。 【后续异能选择倾向：攻击/治疗/辅助/妨碍/防御/控制/随机/无】 屏幕上流淌过一大串金光闪闪的文字。 ?攻击：近程/远程/中程…… ?治疗：瞬发/短时/长时…… ?辅助：加攻/速/防…… ?妨碍：毒害/麻痹/沉默…… ?防御：嘲讽/反击…… ?控制：单体/群体…… ?随机 ?无 唐明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泛着金光的文字，想挠头，手底的金属质感让他回过神来。因为是下午时间，游戏世界还未开放，他开启的是非睡眠模式，一有动作就在现实世界中出现反应。 为什么随机后面还有个无？随机倾向和无倾向不是一样的意思吗？程序员扣钱！ 唐明记下这个bug，准备给游戏客服报错。 哪种倾向他不在意，因为他人品向来很好，只管随便选，一切交给天意，于是选择了“无”。 填完角色信息后，还有林林总总一系列游戏公司的条款，约莫有二十多条。唐明和绝大多数玩家一样不看一眼，直接“我已阅读并同意以上条款”。 同意过后，系统弹出通告【恭喜您，角色唐小明注册成功！】 唐明退出了登录界面，取下头盔，喝光了凉凉的泡面汤，旋即收拾桌子上各种零食包装袋，连着泡面的空碗一起扔进垃圾桶里。他的晚餐本来应该是面汤泡饭，不过他决定出去吃点好的——这是怕晚上饿醒，影响赚钱！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坐在某连锁快餐店的靠窗位置，点了一大份的咖喱鸡排饭。嚼着预制菜味的鸡肉，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注册的时候根本没有性别选项！ 难道性别在游戏内置面板里？唐明赶紧上论坛搜索关键词，发现有玩家提出了类似问题，下面有人贴出了官博的答复：为了避免不法分子男装女女装男骗钱骗感情，性别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绑定，不得更改。 唐明：……还是让老板操心去吧。 他决定忘记感情线这回事，专心练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篇 5区 第一章 游戏 第2章 第二章 新手任务 晚上22点，唐明再次进入游戏。一段两分钟的宣传片大致描述了一下世界观，和他事先搜集过的资料差不多。新手教程也很简单，个人面板、系统操作的介绍过后，等待界面的光海瞬间化作万千光河覆压天地，目之所及只见白茫茫一片，沧海桑田，刹那已经时移世易。 他所在的《末日回响》世界是赛博世界和废土朋克的结合体，光怪陆离的大都会外是游荡着畸变怪物的废土。 世界版图一共12个城市，星之城、不夜城、大都会、天空之城、神陨城、辉金城、十月城、曙光城、青罗城、水盘城…… 没有充钱，唐明凭借自己的手气抽中大都会5区贫民窟黑户开局。 末日回响的世界里，没有身份芯片的人不算公民，比起末等的六等公民还不如，人下人下人。不过比起那些抽中废土人类聚集点开局的玩家强了一些。 一阵天旋地转后，唐明发现自己躺在满是油污的石板床上，身下零散铺了一些发霉的稻草。 破烂的木门外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边的墙上有个人为开凿出的洞，放着一颗椭圆形的坑坑洼洼的石头，好像是一颗萤石——或者说他期待是一颗萤石，而不是什么辐气满满的“宝物”。 唐明借着微弱的荧光勉强打量四周，判断出这似乎是一个石窟，或者某处矿洞。 他勉强坐起身来，打开个人面板，先看自身数据。 生命：5 体力：5 抗性：5 【新手天赋：危险预知】 正常的初始值和天赋，而他期待已久的异能只有自带的一个。 【lv1生命】 异能描述：你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强，一般的伤口能快速愈合。 唐明有些失望。 新手就是给个危险提示的天赋和抗打异能吗？虽然他没充钱，但好歹给个新手异能池子免费抽一次吧！ 他有点渴，翻身下床想找水喝，结果感觉肋下剧痛，估计断了两根肋骨。 唐明疼得龇牙咧嘴，内心发出嘶吼：这就是快速愈合？ 他忍痛再看面板，“一般的伤口”能快速愈合，描述很严谨。 好吧，开局送的初始异能就这个强度，不然人人都有不死之身的话，游戏公司怎么赚钱？ 断了骨头最好卧床恢复一段日子，但以他刚才观察到的家徒四壁的生活环境，根本没有这个医疗条件。 唐明强忍着剧痛爬下床，在一个石台上摸到一个缺了个口的破瓷碗，里面还有半碗水，他也不管干净与否，直接贪婪地一饮而尽。反正这是游戏世界，他一个5区黑户没那么多讲究。 然而他还没把重要家当之一的破碗重新放回原处，门外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放大，似有几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面板上【危险预知】一闪。 不用这个天赋，唐明也知道来者不善。 唐明端着破碗，背后是石壁，面前是深渊。 “砰”的一声，破门被一伙人踹开了，他的家彻底没门了。 这地方守不住，一旦被堵门，他就是个瓮里的王八，晃头伸腿不得动弹；是个手中的面团，要圆则圆要扁则扁！ 来不及想太多，唐明用力把破瓷碗往石台上狠狠一磕，碎片四溅开来。几乎与此同时，破烂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垮塌和碎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唐明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瓷片握在手中，做出自认为最凶恶不好惹的表情，转过身来对着入侵者。 然而三个蒙着脸只露出眼睛的彪形大汉提着斧头，即使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唐明也明白，他们脸上一定挂着嘲讽的笑容。 “不是吧？” 唐明傻眼了。 哪有游戏一开场给玩家准备地狱开局啊？ 手中的瓷片落在地上，唐明直接当川剧变脸大师，想和大哥们说这是误会，自己身无分文，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是，他怎么急到背古文了……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为首的大汉高举起斧头。 唐明向左一躲，而那斧头依然裹挟着呼啸的风，在唐明愕然的神情中重重劈在了他的胸口。 四周场景逐渐变成黑白，视角被锁定在离地两米的地方。这群不知从何而来的匪徒穿过唐明苍白的魂体，在唐明家徒四壁的矿洞石室里四处搜寻一番，只在床脚找到了一堆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衣物，是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和一条十几个破洞的裤子。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发霉的苹果核和一地碎瓷片，沉默地躺在地上。 这是原主捡来的东西，全部家当只有这身没人要的衣服和一个破碗。 唐明看着这伙斧头帮的人踏过自己的“尸体”，横扫一堆破烂，没有找到一分钱，最后愤恨地撬走了墙上一颗椭圆形的坑坑洼洼的萤石。 这是他用来照明的，并不值钱，只是他亲手捡到的东西，现在也一并失去了。 【叮～新手任务已开启】 【任务目标：活过今日】 他站在自己温热的尸体上，默默无语，嘴唇翕动，像是在读着复活的倒计时。 * 【系统提示：尊敬的玩家，您好，在游戏开服三天新手保护期内，您拥有无限复活次数，请大胆探索世界，享受游戏的乐趣吧！】 唐明已经复活了八次，尝试了各种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开局躺床上装睡——被这伙恶贯满盈的人顺手一刀砍在脖子上，场面看起来十分r21，需要满屏打码；躲床底——躲不进去被逮个正着，下场自然不言而喻；跪地求饶，哐哐磕头——被一脚踢飞，后脑勺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当场身亡；躲在门后——一扇破木门根本遮不住成年男性的身形，被揪出来一顿拳打脚踢，生命值宛如倒计时一般54321疯狂下降，最后因为伤势太重，lv1“生命”异能修复不了脏腑的伤势，他像一条搁浅的大鱼，在冰冷的地上挣扎了十几分钟，直到生命值又一次归零…… 再一次灰屏，唐明差点心梗。 哪有开局就让玩家反复GG的游戏，还口口声声说“探索世界”，难道他们的世界叫做“玩家的一万种死法”？那不如更名为《〇〇求生》，至少玩家一看就知道是生存类游戏，而不是被什么“休闲游戏”的噱头骗进来，然后发现玩的是大逃杀！ 在心底吐槽了一会，他拧着眉头，关掉了第九次的系统提示，再次点击复活。 知难而退不是唐明的作风，他的作风是让自己开心的同时让老板满意。 他很快就哄好了自己，这一次乱斧将要加身的时候居然笑了出来：“如果游戏难度一直这么高，说不定有很多人退游，那我第一个月打上前100拿到钱的概率就更大了！” 三个歹人面面相觑：“这里怎么住着个精神病？” “要不要别管他？”其中一个高一点的说。 “万一他是装的呢？”胖一点的举着斧头对准唐明，结果对方脸上笑容更盛，居然手舞足蹈起来，“哇，你们居然还设计了台词？我还以为你们就是过场NPC！方圆公司还是牛的，真实感好强！” 三个人更疑惑了。 “可这小子不像装的啊，哪有正常人看见斧头不躲闪还笑嘻嘻的？嘴里还说一些听不懂的疯话，听着就头疼。”最后一个三白眼翻了个白眼，“真晦气，穷得叮当响，还是个疯子，今天是一顿没开张，要不赶紧去下一家吧！” “慢着。”胖子冷冷道，“杀了这又穷又疯的家伙再走也不迟。”说罢手起斧落，寒光一闪。 早已把疼痛参数调到0的唐明不躲不闪，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讽刺：“死胖子，三天之内拿你熬灯油！” 系统语音播报第十次响起，唐明的视角也回到半空中。他不去看自己的角色，也没有立即复活，而是沉思着破局之法。 这次的体验让他把握到了一个字：装。 如果装疯卖傻还不够，那么装死呢？ 他一项项检阅着自己属性简陋的个人面板，靠前列的任务栏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什么主线任务晋级任务主线任务都被他略过，个人经验值异能成长值都是初始值1不足为道。 魂体状态下，唐明目中似是一片虚无，谁也发现不了他正静静注视着孤零零的异能栏。 他能依靠的除了智谋，剩下的只有一个，也是装死的真正倚仗。 【lv1生命】描述：你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强，一般的伤口能快速愈合。 周围一片灰白渐渐染上色彩，躺在床上的唐明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他鲤鱼打挺般弹起来，连滚带爬到石台边，一下敲碎了破瓷碗。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手握最锋利的那块碎片，尖头朝上，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腹部，向地上倒去。 疼痛参数为0的情况下，唐明感受不到疼痛，游戏角色也无动于衷，但他总不能像个战神一样，肚子开洞了还站在原地，这伙亡命徒可不会怕他，只会更加慎重，唐明从不怀疑他们那写进代码的凶残程度，说不定会把他大卸八块以防诈尸。 手提斧头的三个大汉闯进唐明一贫如洗的、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家中，昏暗的矿洞里只有一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不过看他肚子上那血淋淋的伤口，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在这光鲜亮丽的城市里挣扎求生的人和蚂蚁一样多，每天都有无数人自杀和被杀，死亡对于刀口舔血的这伙人来说司空见惯。他们无意探寻这个穷鬼的死因，只将他当成了这无数人中的一员，卷走了两件破衣和一颗照明的萤石便扛着斧头匆匆离开，去寻觅下一个可怜虫。 确定他们真的走后，唐明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手底下的伤口血流不止，他赶紧召唤面板，发现生命值已经降到了1。他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因为前几次复活把疼痛参数调到0，因为感觉不到疼痛，他下手太重，伤到了内里，lv1异能修补不了如此重的伤。 正准备点击复活，整个矿洞内忽然泛起耀目的金光，瞬间遮住了唐明的视线。等到光芒徐徐退去，唐明再次站在了登录入口，巨大的水蓝色电子计时器挂在天空之中。 此时是早上六点，游戏开放时间结束，玩家的意识被踢出了游戏，从虚拟的世界回归到现实当中。 虽然奋战了一整夜，但他也从十二次的死亡里总结摸索出了破局之法，今夜他一定能成功。 “加油！” “没有困难的游戏，只有努力的小明！” 第3章 第三章 反响 【万人血书请辞末日回响策划！！！】 忙碌了一整夜的唐师傅忙碌了一整夜，躺在现实世界里柔软的床上思考是起床吃早饭还是继续睡觉，睡到中午再起来打排位单子。 昨晚吃得挺多，他现在不是很饿，于是他取下头盔，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全然不知游戏论坛已经炸开了锅。 一条标红的帖子飘在论坛首页，某位IP在国外的暴躁老哥愤怒发帖：“一夜死了十六次，新手村都出不去，方圆游戏公司，您管这叫休闲游戏？” 一楼连发十多个愤怒的表情，似乎能透过屏幕看见这位老哥在声嘶力竭地控诉：“我充了八千块钱，就为了一个好看的外观，想在虚拟世界里享受一把，结果游戏一晚比上了通宵的夜班还心累！” 回帖十万多条，更有些对夏岚不感冒的玩家把链接po在夏岚的官方微博下，犀利地发问：“请问夏大明星玩不玩《末日回响》？” 如此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夏岚耳朵里，不过他并未出面回应，自有工作人员和狂热粉丝替他解释，什么练新歌练到凌晨三点玩不成、参加综艺节目彩排零点才下班等等。 唐明对骂战不感兴趣，更别说他还没起床，直到一觉睡到中午，被虎妞的电话轰炸醒。她接了个第〇人格的散单，叫唐明一起双排。 “你昨天玩《末日回响》了没？”语音房里，虎妞主动问。 “嗯。”唐明径直道。 “自己玩玩？还是楚月找你了？”虎妞又问了一句。 “第二个。”唐明盯着屏幕，手下却一滑，错过一个QTE。 “楚月本来是想找工作室接单的，但我提醒他，《末日回响》可不是混时长就能增加战力的游戏，工作室虽然人多时间多，也未必能给你打上去，这方面不一定比得上路人玩家中的翘楚。”虎妞一边牵制一边说，语气毫无起伏，“楚月问我能接前100的单吗，我说我最近开了个店子，想自己玩玩。他又问我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人能接，我推荐了你。” 听力再好也听不出汉语“他”和“她”的区别，除非唐明和虎妞这俩纯正中国人忽然讲起了英语。 显然他俩的英语水平还不到可以流畅对话的地步，唐明也理所当然地开口了：“月月她人很好。” 话音刚落，虎妞操作的角色应声倒地。唐明小小地抱怨了一句：“这把你操作是不是有点变形了？” 虎妞一边狂点屏幕增加挣扎进度，一边用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语气问：“你叫他月月？他知道吗？” 唐明赧然：“没有，我随便说的，你别告诉她，是我唐突了。” 沉默是今天中午的虎妞。 她想起不久前楚月来找她，要她打到《末日回响》第一个月的战力排行榜前100，拿夏岚亲签给妹妹过生日。虎妞家和楚月家是旧相识，家里也不差钱，只是她性格固执，和家里人闹翻，漂泊在外三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做生意，经常忙到三更半夜，转钟了才睡觉已是常态，没法为了打榜而停下手头的工作。 但她也明白楚月的妹妹有多令人头疼，如果一张亲签就能哄她开心好久，她自然也想帮一帮楚月，就当报答他私下帮助自己的恩情了。 思虑再三，她给楚月发消息：“让小明接吧。他很聪明，记性也很好。” 粉色猫猫头像闪动，楚月发来了消息：“小明是谁？” 虎妞飞快打字：“你夸过的那个声音好听性格也好的陪玩，还找我要过他照片呢，他的长相可以说是平替版夏岚。” 楚月好久才回消息，估计是翻聊天记录去了：“唔，想起来了，但夏岚长什么样？” 虎妞哽住。 良久，她一个字一个字敲键盘：“你不会上网查吗？” 楚月很快回复：“没兴趣。” 虎妞被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到，气得发了一句语音过去：“上官楚月你个狗日的，找我要唐明照片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狗日的上官楚月顾左右而言他，也发了一句语音。一把柔和清冷的嗓音从劣质蓝牙音箱里传出来，依然充满磁性：“你还在接单吗？为什么不回家呢？” 虎妞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接单不过是想玩游戏放松一下，我开了家奶茶店，其实也挺好，家里的事与我无关。” “好吧。”对面没有多说，“我相信你推荐的人肯定靠谱。” 这也是虎妞和上官楚月还保持联系的原因，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执意逼迫或者哀求虎妞回家，早就被删除拉黑一条龙。 虎妞和楚月的对话唐明自然不知。中午的排位结束，他结了单子，躺在床上举着满是划痕的碎了三个角的破手机玩，忽然发觉——自己和唐小明一样贫穷。 “呃，也许比他强点。”唐明嘀咕。 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顺便换了个姿势，靠在枕头上打开论坛，入眼便是那条鲜红的帖子，此时已经二十万回帖七万转发，可见《末日回响》新手任务难倒了不知多少英雄汉。 唐明一夜死了十二次，都快死成习惯了，看见这位老哥锲而不舍地死了十六次，一口水喷在手机屏幕上，忙不迭摁在裤子上擦了两下。 往后面翻了十几页，不是漫天飞舞的脏话就是各种阴阳怪气的言论，有位幽默的网友说：“失眠半年，买了头盔，22点准时一秒入睡，进去直接送，不点复活，睡得香喷喷，一万个好评。”获得点赞无数。 唐明点击“只看楼主”，暴躁老哥“木林森木”后续发言似乎平静了下来，浅浅讲述了一番游戏遭遇：他开局是某大家族的继承人，身价过亿，地位高贵，在寸土寸金的CBD坐拥一幢大厦，楼顶花园泳池，身边红发女秘，就在他温香软玉在侧，自以为可以大肆享受人上人的美好生活之时，红发的娇俏女秘书甜美一笑，手中一柄锋利小刀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 本以为的休闲游戏突变恐怖游戏，他尝试了各种求生方法，比如让红发秘书去准备餐点，结果被下了毒毒死；假装肚子疼不吃餐点，结果茶里也有毒；趁秘书走后夺门而逃，被保安拦住，恭恭敬敬请他入瓮；躲开保安想下楼，结果两部电梯都在维修中；最后一次他走步梯下楼，不知谁在黑暗中绊了他一脚，滚下十楼当场摔死。 他后续在系统里查看了自己的背景资料，才发现自己有个超厉害的弟弟——具体多厉害他没说，估计是不想暴露信息。这个弟弟本来留他一命是想竞选议长，免得杀死亲哥哥授人以柄，结果竞选失败，弟弟实在忍不住，暗示他身边的人对他进行刺杀，到时候可以归咎为他对待下人太刻薄，死不足惜。 木林森木冷静地指责方圆游戏公司，连他一个氪金玩家都被如此对待，其他玩家岂不是更糟糕？ 在最后他呼吁玩家们打爆12315的电话，投诉《末日回响》涉及虚假宣传，游戏内容和所谓的“休闲游戏”完全是两个画风，可以让人大声喊出著名的日内瓦居士的名句——RNM，退钱！ 唐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可以在系统里查询自己的背景资料？” 他昨晚和三个NPC斗智斗勇，完全没想过这回事。这样一说倒也正常，新手教程虽然介绍了世界观，但每个人的角色不同，身份背景也肯定不同，光一个大都会就有5个区，人分三六九等，全部塞进宣传片和教程会太过冗长，还是得玩家从个人界面点进去仔细看详细介绍。 他犹豫了一下，关注那位木林森木——给对方发了条私信：兄弟，有没有想过装疯卖傻？ 木林森木很快就回关了他：好主意，我今晚再试试，还是不行就只能退游了，我们智商低于250的不配玩这垃圾游戏。 他似乎恢复了战斗力，继续发帖辱骂策划：什么**策划，祝你游活不过一周年，最好半年之内倒闭！ 唐明不由得失笑，退出了论坛。 第4章 第四章 “无” 第二天登入游戏后，绕身的光海渐渐消失，阴暗与潮湿笼罩上唐明的身体。他将疼痛参数由0调整到1，随后张大嘴巴伸出舌头，牙齿咬合，狠狠地磕了下去！ 平时一个小小的口腔溃疡就能让人生不如死，更别说这样的摧残，唐明疼得面色扭曲，双唇张开，吐出一口鲜血，顺着下巴流过脖颈，在胸口蔓延开来。 三个手持斧头的大汉破门而入，见到床上躺着个半身满脸是血的家伙，嘴角还在不断溢出血沫，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反倒叹息了一番：“又死了一个，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只配无奈地死去和恶心地活着。” “前天也碰见一个饿死的，这个估计是饿得不行了，吃了毒老鼠的香肠被毒死的。” “都说大都会是废土上的天堂，可对我们这些底层人来说，这里和地狱有什么分别？” 三人莫名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情，也没有搜刮这间石室，扛起斧头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唐明依然双眼紧闭，等待舌头的伤愈合。 果然不出他所料，lv1级的“生命”异能可以修复皮肉的伤势，舌头作为人体最灵活的一块肌肉，能咬到的部分是没有骨头的，自然也能很快长好。 待到舌头恢复如初的那一刻，系统提示才姗姗来迟。 【叮～新手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异能成长值 50。注：由于您的异能选择倾向是“无”，默认为只选择“生命”异能，后续的异能奖励将直接转化为异能成长值。】 【主线任务：逃离贫民窟。已开启】 【任务描述：离开这里，否则必死无疑。】 【支线任务：清除斧头帮。已开启】 【任务描述：大难不死的你可以选择缄默，也可以选择复仇】 * 唐明傻掉了。 匆匆扫了一眼新开的两个任务，他赶紧调取系统记录，查阅获得的“奖励”。 什么叫选择倾向是“无”，所以默认只要“生命”异能？那他还有什么游戏体验吗？别人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他就是一个超级抗打能回血的沙包？ 游戏bug？如果是bug，方圆公司昨天就该修复，这大概率是专门设计的，可这也太坑了吧？ 唐明忍不住背诵木林森木老哥的和日内瓦居士的名言，对策划及其家人进行了友好的问候。 他打游戏不完全是为了钱，实在是技不如人冲不上前100他也认了，但选择“无”的人岂不是被强制转职牧师？那和直接选“治疗”倾向有区别吗？不对，还是有区别的，人家选了治疗的还能有其他治愈的异能，能治别人，放个圣光治愈术啥的，至少场面够炫，他身上就一个不声不响的、还只能治疗自己的“生命”异能，相当于别人武装到牙齿，他光屁股裸奔。 唐明怄气了一小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召出系统，点击查看人物背景资料。 他打算明早出游戏了跟真人客服反映，这个“无”实在太离谱，应该有不少玩家是冲着眼花缭乱的异能来的。如果是bug尽快修，如果是设定尽早改，别祸害其他玩家了！ 唐明一目十行，飞速浏览过大段信息。 唐小明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儿——这一点和现实中的唐明巧合地对应上了。他的家在一个废弃的、阴暗潮湿的矿洞里。他和那伙恶人在别人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这座城市见不得人的爬虫。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还会饶有兴致地爬虫之间自相残杀，随手打赏一点微薄的、但足以让爬虫拼上性命的“赏金”。 他们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边的贵族，高声叫喊着“一等赏”，让角斗士与狮子老虎等猛兽搏杀，以此为乐。 这伙拿着斧头的人是附近的游荡者。5区的贫民窟数不胜数，不知道生存着多少人下人，这其中游荡者是可怜又可鄙的一群臭虫，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低猥卑劣的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想到他们手中拿着的斧头，唐明脑中忽然闪过一段记忆——那是属于唐小明的回忆。 “他”前些日子凌晨三点起床去附近的村子里捡垃圾卖废品的时候，还有村里小卖部打烊时分和朋友一起去翻垃圾桶的时候，好像见到过一伙新来的游荡者，因为手持斧头，被叫做“斧头帮”。他们原是4区的六等公民，一伙刀口舔血的佣兵，因为得罪了4区上层的某个人物，被剥夺公民身份驱逐出去。他们的战斗力比一般人要强，至少比唐小明这瘦弱的拾荒者强多了。 最近1区的大人物不知发哪门子疯，往5区派了很多巡逻队伍，除了5区本地人以外，还派了一些1区的精英巡逻员。斧头帮等人作案机会变少，经常忙碌一整天只能换半个馒头，三个人分着塞牙缝都不够，饥肠辘辘的他们因此更加凶残，并且扩大了搜寻范围，顺手端了唐小明的“窝点”。 唐明打量自己的身体，尝试捏紧拳头，手臂一阵发酸。 这不是伤，“生命”治愈不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并不算矮小，像是在营养不错的环境下长大的，后续家道中落才沦为拾荒者。 当然，这一切不在背景介绍里，属于游戏彩蛋，需要他慢慢发掘。 环顾四周，唐明的视线落在昏暗的矿洞里唯一的微弱萤火上，伸手取下那颗萤石放进破烂的衣兜里。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他原本形单影只，一无所有，普天之下没有一寸容身之地。 而当他握紧那颗属于他的石头的时候，他年轻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简单纯粹的笑容。 他双手插在兜里，朝外一步步走出去。每一步都离阴暗的石室越来越远，因此每一步都迈向光明。 他伸个懒腰，嘴里哼着跑调的歌：“人生总有难关……孤身打马越千山……立着地扛着天……我辈快活赛神仙……” * 星之城1区，一幢三十三层的高楼顶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内。 三十三楼的巨大的落地窗前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影，手上拿着餐叉，似乎刚刚享受完美食。 贵族家庭的教养并不允许家族子弟在用餐未完之前拿着餐具离开座位，这样有损他们的风度和优雅。 而索伦家族的继承人林德尔?索伦像是没有察觉，静静伫立欣赏着星之城美丽的夜景，这座璀璨如宝石的巨大城市如同宇宙中的耀眼的星辰，无数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的笼罩，在城市的中心区，更是亮如白昼。 他看着远处稍微低矮的一栋楼的楼顶，直到那里光芒熄灭，归入沉寂。 他站着不动，放开了着沾满鲜血的餐叉，从口袋里取出方巾，有条不紊地擦拭着手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脚边躺在地上、胸口开了个洞的奄奄一息的红发女秘书。 看见对方的挣扎越来越弱，终于不再动弹，他在心中默数了七八秒，忽然面容扭曲，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又哭又笑，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他抓乱自己的头发，拿起餐叉狠狠地扎自己的手和大腿，直到保安被惊动，三个人一起按住了他。 翌日，星之城彩星报头版头条：《索伦家族继承人精神病发作误杀女秘书，或将面临刑事诉讼》 报道用耸人听闻的笔法描述了索伦家族的权力斗争，笔者振振有词，扬言以林德尔弟弟 文莱尔这位S级异能者的手段，即使林德尔真的患有精神病，恐怕也难逃牢狱之灾。 三日之后，星之城警方正式逮捕林德尔。文莱尔?索伦作为新任继承人出席新闻发布会，声称哥哥林德尔在治疗结束后，将被发配到“白塔”监狱，度过他十年的监禁生涯。 与此同时，白塔某处狭窄逼仄的房间内，林德尔抱着头缩在墙角，一边颤抖一边痛哭流涕，时不时发出几声怪叫。 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谁都看不见的光幕。 【叮～新手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随机异能—穿墙术（f级）】 【主线任务：逃离白塔。已开启】 【任务描述：别无选择，你只能把握这一线希望。】 【支线任务：第十七层。已开启。】 【任务描述：冒着危险去找到那个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或者选择放弃】 【隐藏任务：萨温的意志。已开启】 【任务描述：你的命运和祂的子嗣出现了交集，因此获得了萨温的青睐。请继承萨温的意志，让动摇世界的混乱从白塔开始迸发吧！】 第5章 第五章 张友明 唐明穿着破烂的衣服和裤子在废弃矿洞艰难探索了一夜，找到了一堆破烂的工具。 一把工兵铲、一把羊角锤、一把铁镐、两根撬棍，可惜没有炸药，如果有的话，他马上去跟斧头帮拼命。 他把工具放在一处石头窝里，做上标记，单手拎着羊角锤朝外走。终于到了矿洞的出口，唐明停了下来，眯起眼睛，让眼睛适应外头的光线。 这处矿洞在一座小山的山谷之中，山脚是一个垃圾填埋厂，周围堆满了垃圾。唐小明从前靠帮老板分类垃圾和处理一些危险有害的垃圾活着，偶尔也出远门，到“城里”捡垃圾——5区只是大都会的一个区，自然没有正式的“城”和“市”行政区划，所谓的“城”只不过是乡之又乡的乡巴佬们的谬称，用来和“城里人”区别开来。因此5区能被称为“城”的地方非常之多，不远处臭气冲天的小溪上游就有一个“绿湾城”，规模大致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个镇。 【主线任务：逃离贫民窟】 唐明一边走一边调出面板，琢磨着这个任务。 “贫民窟”是指哪里？没有哪个地方会自称“贫民窟”的，那是上层人士对底层的蔑称。对于绿湾镇的人来说，这里自然是贫民窟，而对于1区的大人物们来说，5区自然也是贫民窟。 难道所谓的“贫民窟”是指整个5区？ 唐明忽然觉得牙酸。 走着走着，快要走到垃圾处理厂，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唐！你没事吧？昨晚真是吓死我了！” 唐明对一切人物都陌生，这种熟悉感只能来自唐小明。他把羊角锤的柄塞进裤腰带，用上衣勉强遮了遮，语气上扬：“老张！” 说话的人是唐小明的好友张友明，从前在矿洞里工作，因为操作失误被炸药炸断了左臂，从此只能在山脚给垃圾处理厂的老板打工。只剩一只手的他捡垃圾都捡不过别人，每天的工钱就是两餐饭，偶尔能有个梨子吃，他都会分给唐小明半个。 他总说唐小明和他是一个地方来的——他始终宣称自己的父母都是1区的一等公民，甚至都是异能者，但他们惹了得罪不起的敌人，双双亡故，导致年幼的张友明辗转流离，只能在5区勉强讨生活。 “小唐，我隐约记得你说过你有个亲戚，也是在1区工作的大人物。”张友明曾经认真地对唐小明说，“在矿区，我是7号，你是13号，有一次下井的时候，你被爆炸的冲击波伤到了脑子，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不过你放心，我一直替你记得，这是你找回家人的一条路啊。” 看见张友明和他的断臂的那一刻，唐明脑海里又闪回了一些东西。他默默走到张友明身边，开始和他一起清理垃圾。 手上动作不停，脑子却有些走神。唐明双目放空，浅看了一下其他任务。 【日常任务：清理地盘/寻找帮手/积累财富。奖励：经验值】 唐明清理了矿洞，找到了朋友张友明，至于财富……他手下不停，摸出来一串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 这个算吗？唐明挠头。 60级任务他匆匆扫了一眼，毕竟离他现有的等级太远，躺在列表里的顶级任务全都是灰色的，显然是因为他还达不到接取的60级要求。他看的是最近的一个，也是最迫切的一个。 【5级晋级任务】 唐明一项项看过去。 【在你所在的城市的地下黑市夺取一处地盘/获得3区及以上的合法工作】3区捡垃圾算吗？ 【组建10人以上小队】拾荒者小队可以吗？ 【获取10w财富/获得3区及以上地区的固定房产】3区的矿洞算固定房产吗？ 【击杀f级异能者3名或e级及以上异能者一名】异能者是大白菜吗？即使是f级异能者也能轻而易举成为二等公民，甚至可以申请一等公民。别说连杀三个一等公民，就算杀了一个，也有巡逻员来处理他。 【获得枪械“神仆之手”并成功装备】什么玩意？ 【任务奖励：lv1级异能书，可选异能燃火/控水/驭风/金刚身/疾行，获得后可在个人经验值和异能成长值满的情况下晋级】 不光要求异能成长值满，还要求个人经验值满？也就是说异能成长值有等级限制，要先把角色升到5级，才能把异能升到lv2？ 虽说只是lv1的异能，对应联邦异能者体系中的f级异能，但唐明也看得眼红心热，回想起自己的新手任务奖励，不由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他面色哀戚，眉间愁云惨淡，张友明察觉了好友的异样：“你昨晚是不是碰见斧头帮的豺狼了？我干活干累了躺在垃圾堆里睡过去，早上起来看见地上有血，去村子里一问，他们夜袭了不少地方。 他接着说，“村子里的人家大都养了看家护院的狗，但是咱们垃圾厂没养，他们以为这里有钱，结果差点被垃圾埋了。村长出发去绿湾城将情况报给巡逻队，回来还要两天，等巡逻员赶到，不知那些家伙又流窜到哪里去了。” “昨晚真的很可怕。”唐明心有余悸。毕竟他一晚上死了十二次。 “村长上报给巡逻员，他们暂时不会来这里。”张友明说，“如果我能和父母一样觉醒异能，加入巡逻队该多好，我就能去2区，甚至回1区了。到时候先给左臂装个义体，攒够了钱再请高阶治愈系异能者帮我重生手臂。”他看着唐明，眼神里满是真诚，“等我租好房子，就把你接过来，和你一起找你的亲人，总会找到的。” 唐明能看出他眼里的真挚，他像一个前辈一样把唐小明当成后辈在照顾。 他忽然有种这是另一个真实世界的错觉。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出现了系统提示：【每日任务：寻找帮手。已完成。经验值 10】 唐明说不出话来，即使能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咬紧牙关努力工作，整个人都扎进了垃圾堆里。 他一直卖力地工作，直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泛起一片细小的红疹，传来一阵痒意。 他知道是自己闷在垃圾堆里太久了，赶紧伸手挠几下，又继续分拣垃圾，似乎这样就能让老张轻松一点。 * 游戏时间结束，取下头盔，唐明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现实之中，因为他还有个大问题没有解决。 他登录游戏论坛，在首页翻了翻帖子，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发了个求助帖。 【求助：有人遇到过做完任务不给异能的情况吗？】 他描述了一下前因后果，尤其重点说明，游戏列出的“无”倾向不是随机的意思，而是不要异能。 “如果《末日回响》能当休闲游戏玩也就罢了，但贵公司的噱头和卖点就是末世异能废土朋克，没有异能，让我上哪岁月静好？” 他一一看过一百多楼的回复，发现大家都没遇到这个bug或者说设定，直到121楼有个id叫“和方圆公司不共戴天”的网友回帖，怒骂方圆公司吃相难看。 此网友脾气之暴躁堪比发了万人血书帖子的木林森木，但其言辞更加犀利，要点更加清晰。唐明移步对方主页，看见不共戴天发的帖子。 【避雷：方圆游戏公司出品游戏《末日回响》】 我于7月24日预注册时在异能选择倾向上选择了“无”，新手任务完成后本该得到异能奖励，系统却提示选择“无”的玩家默认不要别的异能，全部转化为异能成长值。 我认为无倾向不是倾向无，方圆游戏公司设计出了模棱两可的选项，却没有提醒玩家慎重选择，而是在玩文字游戏。为此我致电游戏客服，请求修复bug或者给予玩家提示，客服回答说这是游戏设定不能更改，也不能提示，只能在后续的游戏中隐藏该选项。已经选择“无”倾向的玩家因为设定问题无法获得异能，无法给予异能补偿，但后续将给选择“无”的玩家发放“世界之子”称号。 我查阅游戏内资料，并结合其他客服的回答，总结信息如下，望其他玩家避雷该公司及开发的游戏。 第6章 第六章 补偿 回帖数寥寥无几，点进来的人都会骂两句，但也只是骂两句，毕竟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bug或者设定，除了楼主以外好像还没有其他人碰见。 唐明滑动鼠标，继续浏览“不共戴天”细数方圆公司的三宗罪。 第一，关于“世界之子”称号。结合游戏内信息和询问客服，该称号可以立刻佩戴，但60级才能激活称号专属效果和面板加成，效果为免疫一切debuff，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面板数值加成，甚至专属效果不如45级装备。 他放出了一张截图，是游戏宣传片里的拍卖会上的一件物品【融晶项链】，显示为45级可佩戴，效果是免疫沉默、麻痹、睡眠和持续伤害。由于《末日回想》设定上的debuff并不多，相当于一个45级物品就能抵这个称号。 不共戴天痛骂策划：“一点福利不发，就想让我们一边岁月静好一边辛辛苦苦打到60级？神经病，销号！” 唐明继续往下看，又是一条义愤填膺的唾骂：“‘世界之子’称号虽然可以在60级时直接领取最后一个任务，但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游戏公司为了赚钱，后续肯定会出别的获取方式。垃圾游戏想挽留玩家不肯出点血，活该没人玩！” 唐明也不知道自己会玩多久，摩挲着鼠标，任由脑海里莫名的思绪发散，过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继续看。 第二，客服不仅不肯补偿新手任务的技能书，连经验值和财富都不愿补偿，坚称不是bug是设定。不共戴天认为，这种设定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影响公司风评，没有玩家愿意在虚拟世界里还给其他玩家当人下人。 第三，已经选择了“无”的玩家不能申请数据迁移，只能注销了重新注册。总之一切解释权归方圆所有，他们骑在玩家头上，想乱来就乱来，目中无人活该倒闭。他建议方圆公司在倒闭之前先开除那个制定新手任务的脑瘫策划。 看到这么多信息，唐明不知道是该先打客服电话还是先打12315。 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他还是决定先问问客服。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清脆中带着一丝稚嫩的女声：“你好，这里是客服103600号，您有什么问题吗？” 唐明描述了异能“无”的问题，对面停顿了一会，说：“您的描述我不了解，已为您转接其他客服。” 随着几声“嘟嘟嘟”，电话再次接通。唐明忍着火气又说了一遍，这回的对面很明显是位成年男性，从头到尾倾听了唐明的诉求，旋即开口，声音清冽而醇厚，又带着一丝回味无穷的甘甜，像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遇到这个情况的人有十三个，其他人都退游销号或者重新注册了，您是最后一位，我所能争取的补偿是即刻为您发放称号，请问您的id是？” “唐小明。”唐明下意识回答，忽然发觉到不对劲，“你们的补偿没有一点诚意，我想转移数据或修改设定对你们来说并不困难。” “这个设定建立在底层框架上，无法修改，也不能为您的角色进行数据迁移，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对面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谢谢您的反馈，补偿已经发放到位，请在游戏内查收。” 唐明一下噎住，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怒，冷静地问：“请问你们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什么？恶心玩家？” 对面终于轻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萨加利尔呢？” 唐明被对方惊到了，手一抖不小心挂掉了电话。他回忆对方的说辞，确定他提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外国人。 这是谁？策划？项目研究者？开发者？高级程序员？你们客服怎么当的？让我问，好歹给个联系方式啊！唐明疯狂吐槽中。 他甚至有种预感，客服这样当谜语人，方圆游戏公司肯定还憋着大的没放。 无缘无故让他问一个根本不认识、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人，话里话外都很反常。他怀疑对方根本不是正经客服——哪有客服这么跟衣食父母说话？虽然他外号豹子头零充，但好歹也给游戏提供了日活啊！ 唐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想要重新拨打电话。但他一闭眼就能猜到，这个问题他们不会解决，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怎么办？退游吗？还是拿着鸡肋补偿裸装开荒？ 唐明踌躇一阵，忽然一笑：“先去问问楚月吧！” 他回忆着客服的说辞，心下感叹：“方圆公司这个客服的声音真好听，听起来居然有点像夏岚。” 不过他耳朵不太好使，分辨不出特殊的声音来，何况电话里还有失真的电流声。即使夏岚真的给他打电话，他也只会觉得是高仿。 他点开聊天界面，给楚月描述自己遇到的问题，随后将不共戴天的帖子和自己询问客服的信息一并告知。 他想到的办法是让楚月再给他提供一个账号，或者干脆趁游戏才两天赶紧重开。 楚月的回复姗姗来迟：“可这个称号好拉风诶，全服唯一的限时称号，你就这样打呗。” 唐明能想象到对面楚月说出这句话的认真模样一定很可爱，不由得坐端正了一些：“这样的话，难度不亚于用厂长打上巅峰七，或许比这更难。” 楚月这次回复得很快：“没关系，我可以加钱。” 唐明无语。要是加钱能解决就好了，问题在于他开的是地狱模式，白板打别人一身神装，到时候人家挥手毁天灭地，弹指间斗转星移，他连个火球都搓不出来，露营还要背煤气罐烧饭，万一在游戏里碰见楚月，她看见自己花了大价钱的账号就是这叫花子模样，会怎么想呢？说不定连推荐他的虎妞都要被一并拉黑，他攒了多年的代练口碑要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 “不是钱的问题，是我很可能没法用这样的账号打上前100，怕完不成任务，会辜负你的期待。”唐明慢慢打字。 “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自己。”楚月的消息跳出来，“这游戏运气成分很大，一共才十三个人遇到这种情况，说明你运气很好，而且他们都放弃了，只有你一个人坚持，那你就是唯一，唯一就是稀有，玩游戏的谁不追求一个稀有？” 尽管楚月后面追加了几行解释，但落在唐明眼中的只有第一句话。 他担心自己一步踏错步步踏错，到了后期会得不偿失，忙碌一个月甚至更久却没有办法完成要求。可既然楚月都相信他，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呢？ 虽然增加了游戏难度，但楚月这句话点燃了唐明心中的昂扬斗志。 有些大神觉得游戏太简单，还会故意去挑战高难度，他为什么不行？只要他脑子灵光，找到关窍升级，或许比别人更快达到60级，还能省下获得称号的时间和金钱——他直觉到大后期这个称号也不会人手一个，应该是游戏公司给高玩或者重氪玩家准备的。 何况他即使用一个正常的账号，也不一定能打上前100，说不定他用个瘸腿的账号，即使打不上前100，还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开脱，不至于毁掉自己在楚月心中的形象，还有虎妞的风评。 想通了这件事，唐明从沙发上蹦起来，跳进厨房给自己奖励一碗火鸡面。 而千里之外的上官楚月关掉了和唐明的对话框，又打开了和虎妞的。 对话停留在半个小时之前。 唐明发的消息他早就看到了，他虽然自己也在玩，但这种bug或者说设定也是头一回见。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先问中间人虎妞：“小明在游戏里碰到bug，想要重开。” 虎妞也在线，很快回复：“什么bug？” 上官楚月合并转发。 虎妞的名称那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新消息出现。上官楚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虎妞才发了句语音过来：“你让他坚持，我敢肯定，夏岚站台的游戏非比寻常。” 上官楚月听完，调侃了一句：“这语气，你和夏岚有仇？” 虎妞这次秒回：“我不敢。” 上官楚月非常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虎妞不像是会怕谁的类型，不然也不会得这么个外号：“你在现实中认识夏岚？” 虎妞发的每个字都像是冷冰冰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敢不认识。” 上官楚月皱眉：“王晓玲，这不是你说话的风格，你有什么让小明坚持的理由？不能说吗？” 虎妞又岔开了话题：“你说得对，但小明把你当女孩子，还叫你月月。” “？” 上官楚月发过去一个问号。 虎妞恶声恶气地警告：“劝你最好别得罪我，也别追问些有的没的，否则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会变成用粉色猫猫头戴变声器伪装萝莉的变态成年男性。” 上官楚月这位温和优雅风度翩翩的成年男性差点被气得跳脚：“你！！” 他不过是打赌输了而已，很明显的变声器，伪装的声音，还有人会听不出来？ 虎妞冷静地拱火：“你在劝他的时候也注意形象啊，月月。” “……” 上官楚月很无语。 第7章 第七章 世界之子 唐明上号的时候发现补偿已经到位了，流光溢彩的称号直接展示在他的ID旁边，个人面板都变得高大上起来，充满了暴发户的气质。 系统邮件提醒他，这个称号60级激活之后会变透明，那个时候才可以使用称号带来的属性和效果，现在只是单纯地佩戴，并不能免疫一切负面状态。 唐明欣赏了一会这个称号的设计和色彩搭配，在心中夸了一下美工。 这是一个60级的称号，据他的猜测，应该是整个游戏最难获得的称号之一。依据是他正在查看的任务列表。 划过一众60级的灰色任务，最后一个任务已经自动解锁。他可以看见任务名称，甚至任务描述。 【隐藏任务：不存在的神山】 唐明瞳孔一缩。他发现这个任务不是主线任务，而是隐藏任务。 这难道意味着，世界的真相并不是每个游戏玩家都有资格去发掘的吗？ 有趣，有趣。 那这个称号作为补偿还是有诚意的。如果在游戏大后期，这个称号的获得者限定在100个以内就更好了，就像他接的那些游戏单子打S牌或者排名一样。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只有这么点人，毕竟要赚钱的嘛。虽然他看不出来方圆公司到底想怎么赚玩家的钱，才会招来这样的策划和客服。 当然，即使是体验卡，也让他兴奋了好一阵子。虽然玩的是落后服，但拿到了先行称号，有得有失嘛。 唐明摸到一个塑料瓶，装进蛇皮袋里面。 不存在的神山……既然游戏给出了任务地点，怎么会是“不存在的”？ 通过“无”异能倾向一事，他已经明白方圆公司策划爱玩文字游戏。如果这座神山看不见摸不着，但真实存在于某一处，只是玩家的等级或者某种限制条件达不到，所以被隐藏起来，那肯定会被命名为“缥缈神山”“幻境神山”“迷踪神山”之类，而“不存在”这三个字……唐明觉得和那个“无”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任务描述：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吗？身为世界之子的你，请带上四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去萨加利尔神山寻找世界之门，发掘世界的真相吧。】 【任务奖励：“钥匙”】 他揣摩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萨加利尔”这四个字唤起了他的回忆。那个蹩脚的、根本不懂得尊重玩家的客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萨加利尔呢？” 难道这个bug一样的设计和这位“萨加利尔”有关？客服在那装谜语人，是为了吸引他去探索世界的真相？不对劲啊，这位萨加利尔的名字出现在最后一个任务，八成是高玩才配挑战的终极boss，这样的boss应该如同神灵般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神秘、强大、不可直视、动不动就让一群人团灭饮恨，不做上七天七夜的攻略根本动不了他，可这谜语人客服调侃这神秘boss，听起来好像在说萨加利尔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是比奇堡一霸…… 唐明差点笑出来，忽然胸口传来剧痛。他伸手摸了摸胸口，判断出是之前还未痊愈的肋骨处又疼了起来。 可他的疼痛参数已经调回0了啊？ 他赶紧去看个人面板，发现疼痛参数不知不觉变成了5。唐明念头一动，想下调疼痛参数，结果系统提示：【佩戴“世界之子”称号时不能调整疼痛参数】 唐明无语住了。他再检查面板其他部分，发现体力值消耗也很大，只剩下1点，如果他再耽搁一阵子，说不定会因为工作不到一小时晕倒在垃圾堆里。 念头刚转过，体力数值一跳，由1降到了0。唐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从垃圾堆顶上滚落，猛地一阵剧痛贯穿了他的左半边屁股——疼痛参数5的加持下，他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屁股蜷缩起来。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取下这个超炫的称号，把疼痛参数调回0，在地上静静趴了一会儿，直到“生命”异能把伤口修复得七七八八，体力值也回了一部分，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那根奇峰突起的血淋淋的钢钎思考人生。 他感觉自己也要和方圆公司不共戴天了。 * 张友明忙活了一个上午，又去寻朋友唐小明一起吃饭，却见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一地五颜六色的垃圾里，似乎在研究什么终极哲学问题，比如“赛博世界有虚拟病毒吗”“数据人物会得电子破伤风吗”之类的问题。 一根钢钎从垃圾堆里冒出来，笔直地指着天空，暗红色的铁锈沾染了淋漓的血液，混合成一种怪异的红。 张友明非常担心：“小唐，你没事吧？” 他观察对方，发现没有外伤痕迹后，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唐明的伤口已经愈合，至于裤子被扎穿的洞，拾荒者的裤子上到处都是破洞，根本看不出来。 唐明忽然大叫一声，撅着屁股开始用手挖掘钢钎周边的垃圾，试图把这柄破伤风神器扒拉出来。张友明见状赶紧提拉一把铲子递给唐明，唐明清理完大部分垃圾，双手握紧钢钎，三下五除二硬生生拽了出来。 这根钢钎像一根拐杖，还有弯曲的底部可以抓握，唐明上手挥舞之，舞得虎虎生风。 “你打算用它来防身吗？”张友明问。 “这玩意可比羊角锤好用多了。”唐明喜不自胜，“到时候我左手锤右手叉，左右开弓，定能打得那伙恶人抱头鼠窜。” “也对，总得防范着斧头帮的人卷土重来。”张友明点头，“可是小唐啊，咱们明天出发去绿湾城，你就不能带这个了，城门口的金属检测仪过不了。” “去绿湾城干什么？”唐明还在把玩刚入手的破伤风之刃，不对，破伤风之刺。 张友明就像唐明的某位长辈，用亲切的语气絮絮叨叨：“我们明天下午出发，这样后天早上就能到绿湾城，一定要跟上大部队，否则落单的话，被巡逻员中的某些败类发现就危险了。因为我们没有公民身份芯片，本质上是‘不存在的人’，即使被就地格杀，也无从诉苦申冤。” “我会保护大家的。”唐明昂起头。 张友明苦笑起来，看着唐明身上再次迸发出的少年意气，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少年早岁，哪里知道世事艰辛，从1区天堂落到5区地狱。他总认为不靠自己的家人也能打拼出一番事业，谁曾想…… “我们没有干净的水了。”张友明不厌其烦地为他解释，“这边上的小溪污染严重，里头连水草都无法生存，附近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对垃圾处理厂颇有微词，认为污染环境，如果不是老板花了重金，我们根本待不下去，即便这样，他们也不肯卖水给我们。不去绿湾城，我们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渴死。” 唐明一愣，钢钎从手中坠落，重新回归一地零碎杂乱的垃圾里。 干净的水……他以为废土上的幸存者才会为此发愁，没想到生活在大都会中的“城里人”和他们并无区别。 缺少食物，缺乏水源，面临生死危机，惶惶不可终日，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没有畸变的怪物，但有畸形的人心，钢铁丛林里蛰伏着人型的猛兽，比真正的怪物更狡诈，也更残忍。 【主线任务：逃离贫民窟】 他要逃离的不是某个地方，即使他逃离5区，逃去1区最豪华的大厦，可他没有自保的实力，逃去哪里都只是猎物。就像旱季湖边饮水的小鹿为了一口水，冒着下一秒就会成为鳄鱼的腹中美餐的风险，即使侥幸生存，又能逃得过几时呢？ 唐明的眉毛拧成了两条虫子。 他无法获取异能，自保能力自然弱于其他玩家，获得的唯一补偿是“世界之子”称号，一个佩戴了不仅不能免疫一切debuff，还会狂掉体力值的鸡肋称号。 以他丰富的游戏经验来看，作为一种特殊设定，按理来说玩家选择“无”相当于选中了“隐藏职业”，应该只会更强，不会更弱。方圆公司既然用这个称号作为补偿，就说明它的价值应该和一大堆异能相当，甚至更高。 这种价值或许体现在战斗方面，或许是在其他方面。比如这个称号佩戴以后还能自动修改个人面板参数，间接性给了唐明一个暴击。 这可不是增加个人面板属性，而是越过玩家的自主权调整游戏参数，权限设置未免太高了，高得不正常。说不定被改掉的不止看得见的游戏参数，还有看不见的某些“底层设计”——“这个设定建立在底层框架上，无法修改”，客服是这样告诉他的。只是称号究竟有哪些奇异之处，还需要他慢慢摸索。 唐明突发奇想，审阅起自己物品栏里的5个储物格。 一般来说，储物格只能放任务相关的物品或者带有属性的道具装备等，最多不过放一些特殊的，比如只能使用几次的消耗性异能卡片、技能书。唐明曾经试过把羊角锤和矿洞石室墙上的萤石放进去，无一例外地失败——要是啥都能放，玩家能把储物格当任意门使，岂不是相当于一个空间系的异能了？ 像这一地的垃圾，如果能放进储物格，唐明不仅可以轻松搬完，甚至能来一招“垃圾天降”淹没敌人。 那么“世界之子”称号有没有修改储物格的设定呢？ 唐明的目光移向了地上躺着的、他刚刚摸热乎又差点砸到自己脚上的破伤风之刺。 第8章 第八章 路途 “小唐，你听清了吗？”张友明以为他不想去，叹了口气，“换作以前，我也不想麻烦你，毕竟还是有危险，可现在……” “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老张。”唐明挤出一个憨笑，“我们用什么买水呢？” “老板给了两枚星币，尽量都买水吧。”张友明没有在意唐明的走神，温和地说，“咱们再背一点刚淘出来的、稍微值些钱的废品去，卖多少都是咱们的，到时候去商行买点油，拉一尺布，给你做身新衣裳。” 唐明缩了缩头，看着自己一身破烂衣服，忽然有种小时候在农村和长辈赶集的错觉。 他生怕老板给的两枚星币长成1元硬币的样子。不过显然不是，星币是星之城印刷的货币，在联邦内部通用，圆形的金属冲印出十三个角的星星，边缘摸起来凹凸不平。 虽然不明白12座城市怎么对应十三个角，但唐明识趣地没有多问——能在游戏外找到的消息就别问NPC，免得这些智能程度和真人差不多的NPC起疑。 张友明走后，唐明拾起地上的钢钎，想要把钢钎放进储物格。 他憋红了脸，钢钎却纹丝不动。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嘲笑。 如果目光有温度，唐明的眼神能把钢钎烧到断裂。 他眼珠一转，召唤出个人面板，佩戴上“世界之子”称号，整个面板如星彩倾泻虹光流转，骤然爆发出耀目的辉芒。 唐明右手攥得更紧，左手打了个响指：“芝麻开门！” 随着心念一动，钢钎瞬间从手中消失。唐明愣了一秒，狂喜起来，粗鄙之语当场出口：“我靠！” 他居然把这啥也不是的玩意塞进了储物格。 【物品？？已放入。物品栏剩余空位：4。】 看见两个问号，唐明哈哈大笑，有种自己强J了系统的爽感。 他又把陪伴自己很久的那颗萤石放了进去， 然后迅速取下这个耗体力的称号。钢钎和萤石没有从虚空中掉出来，显然是以某种底层逻辑存在于游戏世界里。 唐明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了这个称号的加持，他完全可以假装自己有“隔空取物”的异能，佩戴称号、取出物品都只是一个念头罢了，即使敌人是能压制、消除其他异能的异能者，也拦不住唐明心念一转。 至于取下称号后物品封存取不出来的问题也在他意料之中——称号就像是一把钥匙，改变后的储物格是柜子里的保险箱，柜子里的东西可以随放随取，保险箱里的东西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有了这把钢钎，就如同利刃在手，让他那颗有些迷茫的心更加坚定。 至于剩下的空位，他想把垃圾装进储物格，系统忍无可忍，提示：【不同类型物品堆叠过多。】 唐明对着空气讨价还价：“我装100个塑料瓶子行不行？这是一个类型的吧？一个牌子的塑料瓶呢？就双鸟牌的！什么？上限20个？这算尼玛的世界之子啊！改叫穷光蛋之子算了！” * 第二天，忙碌了一上午的唐明和张友明一人背着两个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垃圾堆里淘来的值钱点的破铜烂铁。 唐明跟在张友明背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觉醒”了“异能”。如果他能被认定为异能者，即使是f级异能者，也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说1区，至少2区3区没问题，从黑户一跃为二等公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他的“隔空取物”只能取走自己的东西或者无主之物，还得拿在手上才能放入储物格，要是上面来给他测试异能，怀疑他只是个变魔术的怎么办？ 唐明憋了一路，还是咽下了这件事。他不能现在告诉张友明，他得先找时间料理那伙斧头帮的人。 【支线任务：清除斧头帮】 【任务描述：身为世界之子，你的仇恨理应得到宣泄，你的正义必须得到伸张。杀死为非作歹的恶徒，你将获得奖励】 唐明在检阅个人面板的时候发现被强制修改的不止一处，还有支线任务的任务描述。 从前的他可以选择不完成这个清除任务，尽快逃离贫民窟完成主线任务。虽然他恨斧头帮让他gg那么多次，但他未必会花时间主动去找那伙人的麻烦。而佩戴这个鬼称号以后，支线任务也变成了强制任务，他只能替天行道，先把那伙恶徒斩尽杀绝。 唐明腹诽：他们欺负世界之子不用遭天谴的吗？还是说我就是天谴？算了，有仇不报是蠢蛋，更别说是在游戏里，还有奖励可以拿。 他隐约记得游戏宣传片说后期有阵营划分，但看这支线任务的描述，似乎“世界之子”无论阵营，都会被直接定义为正义的一方。 “挺好的，无论做什么都师出有名，都是替天行道。”唐明向来乐观，既然无法反抗就要好好享受。 夕阳的余晖温情脉脉，平等地挥洒向亿万生灵。唐明背着几十斤重的破铜烂铁，在无人修缮的乡间土路上踩出凹陷的脚印。张友明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面追逐，就像拉绳索的纤夫，一边卖力一边哼唱着跑调的歌，唱得张友明忍不住道：“小唐啊，你省点力气，还有一整夜的脚程。”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山坡歇脚。唐明放下一袋子破铜烂铁，环视周围空无一人的茂密树林，又断断续续哼起了难听的歌。 张友明叹气：“最近有一伙4区混不下去的佣兵流窜到5区，祸害了不少人，听说上头为了这件事请求1区安保部稽查所的支援，增派了五千个见习巡逻员，还有十多个1区的高级巡逻员混在队伍里。” “我听说了。”唐明赶紧表示自己不是一无所知的笨蛋。 “1区的高级巡逻员地位很高，大多是家世清白的异能者，财力雄厚，实力出众，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反而没那么可怕，就怕那些见习巡逻员里会有蛀虫。他们大多出身5区本地，对我们这些贫民窟的人很可能抱有恶意。”张友明说，“人心难测，没有身份芯片、不算公民的贫民窟住民，经常会沦为本地巡逻员屠杀和取乐的对象。” 唐明忽然沉默了。 张友明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举起仅剩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唐明一把抓住。 “屠杀，我不清楚。”唐明的声音有些飘忽，“但取乐是真的。”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而愤怒，宛如青天白日下含着无尽冤屈而死的厉鬼。 “他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危险预知：蛛网的颤动警醒了你，猜一猜，来的是猎物还是猎人？】 唐明垂下眼帘，睫羽交错的刹那，看不见的“世界之子”称号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的头顶。 【危险预知：身为世界之子，旁人突如其来的恶意就像明火执仗，无从遮挡。】 在看似空无一人的树林间，两抹代表恶意的红色像是天空中的太阳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醒目而扎眼。 “他们来了。”唐明一字一顿，“毋庸置疑，他们就是刽子手！” 第9章 第九章 巡逻员 听见唐明的喊声，丛林里钻出两个穿着光学迷彩服的巡逻员。他们戴着防风眼镜，嘴角上扬，露出恶劣玩味的笑容，宛如欣赏陷阱中的猎物垂死挣扎。 其中一个顶着唐明毫不掩饰的凶恶眼神，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唐明下意识往后一仰，可人的反应速度如何比得过子弹？等他意识到那人只是做了个假动作的时候，已经重重地跌在地上，费了老大劲才爬起来。 那人嬉皮笑脸地对着枪口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两只臭虫还配本大爷浪费子弹？识相的跪在地上给本大爷磕头，否则子弹不长眼睛，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哦！” 另一个人也配合他，捧着肚子笑起来：“这次你这蠢货可别先打头，老子还想多玩几下。” “上次的三个货色不知道生了什么脏病，全身上下都是癣，还多玩几下？老子的子弹都脏了！给他们一个痛快，不是做善事吗？”左边那个呸了一声，吐出一口恶心的浓痰，“今天这两个虽然乏善可陈，至少看起来还人模人样，能背这么重的废品走那么久，估计身体也不错。”他搂住朋友的肩，“是把他俩整个卖呢？还是拆开卖呢？” 唐明瞳孔一缩。 那句恶意满满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回荡。 他下意识与张友明对视，对方眼里的绝望和恐惧几乎要满溢出眼眶。他瞬间明白了这两个巡逻员真正的意思。 拆开卖，不是把他俩分开，而是……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腐朽恶臭的都市之中，有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已经年迈，他们不习惯用义体，更喜欢年轻的新鲜的活人器官。 等待他们的不是幽暗的矿井，就是冰冷的手术台。 “瞧这两个没有身份芯片的猪猡，都快吓尿了。”右边那个在防风镜腿上按了一下，透过特殊的红外装置，他确认这两个人身上没有金属反应，既没有表示身份芯片的红点，也没有携带什么管制刀具之类的金属物品。 唐明记得唐小明曾经有过身份芯片，现在没有，估计和他沦落到5区的原因有关。张友明的身份芯片刚好在断掉的左臂里。 “别侮辱猪猡，别人家养殖场里的牲畜都有身份芯片，只有阴沟里的耗子没有。”左边那个扣住枪栓耍了一把，短短的枪身在指尖灵活地转动。随后他握紧枪托，食指按在指纹识别锁上，微型屏幕由红色转为绿色，电子保险栓解锁，“没有身份芯片的人还不如牲口，误杀了牲口是要赔钱的，但是踩死阴沟里的老鼠嘛……那就无所谓啰！” 他举起上膛的枪，恶形恶状地一步步逼近唐明：“怎么不跑了？” 张友明没有跑，是因为他明白，自己跑不过子弹。而唐明没有跑，是因为他看不懂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是这样一个世界的世界之子吗？ 不，不是世界病了，是世界上的人……畸形了。 耳畔有无声的惊雷炸响，心底有冰冷的火焰燃烧。唐明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骤然生出毁灭的念头。 他看不见眼前乌黑的枪口，只看见苍茫天地万古江流，无尽的时光在日月永恒照耀下的今古间流淌成命运的辉煌。 一刹那穿越了亿万斯年，星移斗转，他发现脚下的山在流动。 巡逻员只以为唐明在发愣，猛地把枪顶在唐明脑门上，终于唤回了唐明的神智：“狗杂碎！”枪口缓慢下滑，从鼻梁滑到嘴唇，“唱那么难听，真想一枪崩死你个公鸭嗓。” 出离的愤怒让唐明即使在世界之子称号加持下，也感受不到肋骨的痛了。 他忽然狂笑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他对游戏的悠闲在此刻消失殆尽，怒火和仇恨在心底燃烧起来。因为在这个世界需要很用力才能活着，而愤怒和仇恨恰好是最有力的情绪——简单、直接，能让人燃成一团火，直到敌人和自己间有一个先烧成灰烬。 “我数三个数，赶紧跪下！”巡逻员轻蔑地一抬枪口，再次抵住唐明的前额。 这么近的距离，巡逻员已经能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唇色，额角流下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明白他不过是强弩之末。 可唐明还在笑，笑得巡逻员无端地恼起来。这家伙和他以前捉弄过的那些猎物完全不同，他喜欢欣赏这些没有身份芯片的牲口垂死挣扎，有哀求他的，有辱骂他的，有试图讲道理的，最后都在枪口的威慑下折服或死亡。 但这个家伙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巡逻员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我俩都听见了，你们言语侮辱巡逻员。六等公民都不是的家伙，即使死刑也不为过，还不快跪下！不然你的脑袋会和西瓜一样爆开哦！” 他满意地看见唐明身子一沉，不情不愿地慢慢弯下膝盖，然后……猛地拧身而起，巨大的力量撞击在他的右肩，他一个趔趄，手枪被撞得强行脱手。 他忽然听见了“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刺进了血肉，沉闷的身体说不出话，发出了最后的哀鸣。难以抑制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那个他以为是待宰的羔羊的家伙，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直到又一次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一根斑斑锈迹又血迹驳杂的钢钎贯穿了他的心口，另一端握在羔羊的手里，羔羊弯下腰，拔出了钢钎，一股血泉从胸口喷出来，溅在苍白的脸和唇上。 羔羊垂着眼睛，眉毛和眼睫上缀满了血珠，一滴一滴，他一眨眼，血就流进了眼中，把世界染成一片鲜红。 他本能地想要呼救，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嘴，那根沾满了血的钢钎再次从他的口中刺入，连着延髓一起被扎透。他发不出哪怕一声叫喊，而羔羊依旧沉默着，像是要在沉默中爆发，或者灭亡。 他已经用金属探测仪扫描过这两个家伙，确定他们身上没有身份芯片，也没有武器，怎么会……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便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唐明已经豁出去了，他听不见耳边的系统播报声，也看不见远处另一个巡逻员已经对他举起了枪。 张友明焦急万分的提醒没有让他回神，他再一次举起钢钎，要让这个恶心的家伙永远闭上那张臭嘴。 “小唐，快逃！”张友明绝望地叫喊。他见唐明无动于衷，一咬牙，拦在了另一个巡逻员的面前。 一声枪响，唐明终于惊醒，看见张友明抖得像筛糠的残缺身体，却依然挺身而出，向这边冲了过来。他急得差点魂飞魄散——游戏角色死了大不了充钱买复活卡，老张要是死了，没人能救啊！ 然而那颗出膛的子弹没有命中任何目标，它在空中飞出一段弧线，击碎了山壁上的一处凸起，灰尘碎石四溅开来。 一枪未中，还活着的这个巡逻员的手已经抖得握不住枪了。他确定他瞄得很准，虽然见习巡逻员里有各种市井之徒，但没有一个是枪法不过关的，他和那位狐朋狗友更是胆大妄为，把这些贫民窟住民当成猎场上的猎物随意射杀。死在他们手下的贱民恐怕不止双手之数，怎么会害怕得无法瞄准？ 分明是有什么奇怪的外力拨动了枪口，才会让他射不中！ 他忍下对未知的恐惧，再次举起枪，这一次枪口再次被奇怪的力量强行右偏，子弹擦破了不远处一棵树的树皮，留下一道弹痕。 再射不中，他一下子崩溃，丢下枪慌不择路地逃跑，而那个一身血的家伙却扑了过来，手中的钢钎带着毅然决然的力量和杀气，狠狠掼进了敌人的背后，将他扎了一个对穿。 临死前，他混沌的大脑终于想通。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这两个家伙分明都是异能者！他们今天是踢上铁板，阴沟里翻船了。 “隔空取物……念动力……呵呵……”他自嘲地笑了笑，整个人“轰”的一声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第10章 第十章 分别 唐明顾不上擦去满头满脸的血，与张友明四目相对。 “你先说。”他俩异口同声。 “你先吧。”唐明摆手，“我去处理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满身的血擦也不擦，直接蹲下来翻拣两个巡逻员的衣服口袋，当着张友明的面也不避讳，直接把枪“变没了”。 他猜到这种高科技产品肯定有后门，说不定可以卫星远程遥控锁定，但这种锁定为了避免误判，不可能交给系统自动，万一战斗时枪械忽然失灵怎么办？所以肯定是手动的，既然是手动就会有延迟，有延迟的话，他们就会发现——信号中断！ 装进异次元口袋的东西你怎么遥控？ 唐明把两把枪叠在一起塞进储物格，又敲下了尸体上用来指纹解锁的手指塞进裤子上的口袋里。他可不想把这玩意放储物格，主要是有点洁癖。 张友明看着他默默无闻的后辈像个杀人狂一样熟练地敲下手指，话语在嘴里打了个转，勉强开口：“就在刚刚，他用枪指着你的时候，我盯着他的枪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杀你……要是我能把枪口移开就好了……然后枪口真的发生了偏转。” 其实不用张友明说，唐明也清清楚楚地知道。 刚才还平平无奇的张友明，此刻头上出现了一行浅淡的、奇怪的、主要是他看不懂的字迹，在他看来更像是某种特殊的符文。 据说某些异世界观的游戏为了代入感，会专门请游戏大佬基于世界观创造一门新语言。方圆公司主打真实感，说不定这就是他们设计的彩蛋。 当然，在“世界之子”称号加持下，这些符文一般的字迹落在他眼中自动转化为了可以识别的汉字。 【lv1异能：初阶念动力】 唐明又发现了“世界之子”称号的一项特殊性，他居然可以看见别人的异能名称和等级！而且是以“玩家”的视角判定的，和这个世界的异能定级规则略有不同。 看着好友新鲜出炉的异能，唐明心中一阵艳羡，吐槽道：临危觉醒什么的太主角标配了，到底谁是主角？ 如果他有这个异能，或许今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他取下称号，那行字迹瞬间消失。他闭上眼，再睁开，重新和他的朋友对视：“我的异能是昨天觉醒的，可以隔空取来一些物品，我命名为‘隔空取物’，实际上不止可以把物品转移到手中，还可以把手中的物品转移走，藏到隐蔽的地方去。” 他语气真诚，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个早已编造好的谎言，因为他知道张友明不会让他现场表演一个“大变活人”之类的把戏：“我怕又碰见斧头帮，于是把钢钎藏在这堆破铜烂铁里防身，谁知今天刚好用上了。” “那我们的运气真的够好。”张友明惊喜地说，“快点去绿湾城吧，那里有异能者工会的三级分会，如果我们都被认定为F级异能者，马上可以成为二级公民，说不定可以一起申请去1区！” 唐明摇头：“不行。”他俯视脚下的两具尸体，神色嫌恶而冷淡，“死了两个巡逻员，上面肯定会彻查，要查到咱们头上很简单。如果我俩一起去做异能鉴定，很有可能被怀疑。到时候调来一个能测谎的异能者，什么都瞒不住。” 先不说他的“异能”是假的，就凭他俩都是刚刚觉醒的异能者，又恰巧死了两个见习巡逻员，上面能不怀疑？两个人一起去绿湾城鉴定异能，肯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不确定自己在有测谎异能的人面前说谎的话，“世界之子”称号能不能掩饰过去。 它毕竟只是一个没有激活的称号。 “那怎么办？”张友明焦虑道。 他本以为觉醒了异能就能咸鱼翻身，根本没想到这一环上。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是正当防卫，可唐明警醒了他——他们还没有公民身份，却杀了两个有身份的见习巡逻员，杀了财团的打手和走狗，相当于打了安保部的脸。 唐明看出他眼中的焦急，知道朋友一刻也不想待在5区这人间地狱，于是便说：“你先行一步吧。” 他注视着张友明的眼睛：“老张，你记住，杀了他们的是我，和你没关系，你的手是干干净净的。”他那张浸满的鲜血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现在有异能，而且很隐蔽，只要藏的好，照样能在5区风生水起，你先去1区，混好了再来接我，顺便帮我找找我的叔叔。” 张友明怎么会不知道，去了1区再回5区有多困难，他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F级异能者可以活得体面，却也不配肆意妄为。 自他沦落到5区，往后的余生，都是为了找回这样的体面。如今这种体面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只要他进了绿湾城，只要他到异能者公会做鉴定，被认定为异能者，就能申请恢复公民身份，回到1区了…… 他心中犹豫，如同被毒虫撕咬，唐明却没有给他深思熟虑的时间，径直问：“他们的身份芯片在哪？如果能给他俩拆了，更换定位，说不定能迷惑一下追捕者。” 张友明连说：“不行，身份芯片如果被强拆会爆炸，威力足以炸断骨头。” 唐明的异能治不了骨头，现在肋骨还痛着呢。他只好放弃，手动调整了一下疼痛参数，直了直腰，把编织袋里破铜烂铁都倾倒出来，再把这两个家伙剥得赤条条的，把身上搜来的水和食物等等一切看起来有点用的、确定没有定位器的东西都装进去。 他打过无数把吃鸡，搜身的动作非常快，给朋友表演了一波什么叫光速舔包。张友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唐啊，你这是……” “我得去逃亡了。”唐明咧开嘴，满脸血色中露出一口大白牙，“绝地求生，真刺激。” 他想拍一下张友明的肩膀，又看了看自己一手的血，颓然道：“可惜，接下来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张友明眼眶湿润了。明明是他不能继续陪唐明，唐明却说自己不能继续陪他。他在怀里费劲地掏了掏，取出一枚星币递给唐明。 “耽误越久越危险。”唐明指着地上说，“他俩的体温过低，身份芯片肯定会警报，你再啰嗦两句，待会一大伙巡逻员赶到，得把咱们就地枪毙。”他拎着轻了不少的编织袋扛起来，朝张友明摆手，“再见了，老张！苟富贵，勿相忘！” 见到唐明如此洒脱，张友明也不再犹豫。唐明不想让他纠结，选择了独自离去，他也不能再畏葸不前。 正如唐明所说，他们两个人目标太大，只能分开。他必须向前走。 夜幕快要降临，夕阳最后投下温柔的一撇，目送着这对朋友渐行渐远。 他们这时还不知道，此次一别，便是永远。 * 张友明走后，唐明想起自己杀掉那两个见习巡逻员时，系统似乎播报了一声。 他打开系统，显示完成了一个支线的击杀任务。似乎他成为“世界之子”后，很多战斗都能被判定为“任务”。这也算是一种隐晦的补偿吧。 他看到个人面板上的等级已经变成了2，储物格增加了一格，生命、体力和抗性的数值都变成了10，以后能佩戴称号的时间更长了。 任务奖励除了经验值，还有一些异能成长值。虽然知道不是每次任务完成都会奖励异能，但唐明想到张友明觉醒的异能，不由得眼红心热。 那可是意念控制啊！新手任务的技能书根本不送这个极品异能。无论在什么游戏里面，精神系异能都绝对稀有，尤其是这种远程控制的异能，配合枪械简直无敌。即使是lv1的初阶念动力，一次只能影响一个物体，也比什么愈合轻微伤势的“生命”和开关物品栏强得多！ 5级的晋级任务他暂时没有头绪，反正他经验值还差不少，他决定先把清除斧头帮的任务做掉。 张友明走向了上游的绿湾城，而他需要根据系统的指引，前往下游的大湖城。 当然，他吸取了教训，尽量走夜路，不要进城，免得又得大开杀戒，或者被人大开杀戒。 他没有念动力这样强势的异能，面对一个持枪的见习巡逻员都不一定能赢。这次一口气杀了两个，不知是幸运女神附体还是世界之子气运加持，但凡这俩巡逻员有一个人话不多直接开枪，他就得重金购买复活卡了。 至于绿湾城会不会对张友明进行调查，唐明也分析了一番。张友明或许会有嫌疑，但他失去了左臂，光靠一次仅仅能影响一个物体的初阶念动力是没法杀死两个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友明没有亲自动手，身上也没有血迹，更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能说明他是凶手，即使真的有能测谎的异能者审问起来，他也不会被认定是凶手。 可以说，只要不上脑机读取记忆，张友明就不会暴露。 稽查所会为了两个5区的见习巡逻员给1区的安保部写报告，申请使用一次花费巨大的脑机么？ 唐明在心中冷笑。 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至少在这钢铁的丛林里依然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们是爬虫，这两个巡逻员也无非是小卒子罢了。 他冒夜赶回垃圾处理厂，把染血的衣物扔进垃圾堆里，又钻回了山谷中的矿洞里头，把自己仅剩的一套发霉的衣裤穿在身上。霉味熏鼻，他不动声色地调低了嗅觉参数，又猫着腰往外走。 忙完这一切，游戏时间结束，现实世界的太阳升起来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热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帘，落在唐明的脸上。 他取下头盔，迷迷糊糊地起身刷牙洗脸，然后手持牙刷，含着一嘴的泡沫打开电磁炉，倒了两瓢水，扔了两个鸡蛋进去煮。 “什么时候能实现茶叶蛋和榨菜自由？”唐明一边洗脸一边哼唧。昨夜是新手保护期过后、游戏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实在是惊险刺激血脉偾张，处处都是死亡陷阱，看来方圆公司是真的要大卖复活卡，狠狠爆玩家的RMB了。 好在我唐小明技高一筹，嘿嘿！唐明美滋滋地想。能省则省，复活卡也要钱呢！他一个豹子头零充，更要捂好自己的钱包，不能让游戏公司得逞！ 他这样想着，打了个哈欠，关掉电源，用汤勺舀起两个鸡蛋放在碗里，又拆开一包前几天外卖送的榨菜，一边吃一边耍手机。 光有现实榨菜不够，玩手机还得配电子榨菜，他打开wb，热搜前三清一色的“爆”牢牢占据了他的视线。 【末日回响 诈骗】 【方圆请火速倒闭】 【垃圾方圆 退钱】 隔着屏幕，唐明都能感受到玩家们的无尽愤怒。 大清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 唐明思忖着：难道昨晚又是疯狂复活之夜？有氪金玩家又死了十六次是吧？ 他心里也蹿起一股子无名火。如果昨晚游戏中不是张友明突然觉醒异能，光凭他自己肯定打不过两个持枪的巡逻员。如果大家遇到的都是这种难度的任务，那方圆公司实在缺德，设置这种死亡关卡卖复活卡，吃相确实难看。 然而点进去话题以后，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方圆公司何止是吃相难看，简直是不想在游戏界混了！ 实时话题里，微博网友“土立土及方口员”发言：脑瘫游戏，垃圾方圆公司，哪有新手任务就是死亡任务的？还只能无限复活三天，三天之后在游戏里GG就要清零数据，不能读档只能重开！！那岂不是只要GG了一次，肯定不能冲前100？垃圾游戏真他妈的劝退人，退游！真以为那100张亲签够买你亲妈的命吗？ 唐明背后一凉，差点把破手机的屏幕摔得更碎一点。 在游戏里死亡以后不能复活，数据清零，只能重开？ 想到昨夜险象环生的战斗，唐明脸上的冷汗直接流到下巴。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玩方圆游戏！” “垃圾方圆滚出地球！” “市监局你们不管管？谁给这游戏发的版号？这种游戏能上市，给了你们多少钱？” “建议方圆火速退出游戏圈转职夏某经济公司，我给您磕头了呜呜！” “12315，快打12315，把这垃圾游戏举报到下架！” 唐明看得心惊胆战，退出微博，登上游戏论坛的账号，在私聊界面找到和木林森木的对话，点进去慢慢敲字：“你听说了吗？” 木林森木秒回：“该死的恐怕不止一个策划了，他们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可以拉去火化，玩家众筹请夏岚给他们唱挽歌！” 唐明扶额：“我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所谓的‘真实感’，连钱都不赚了？可这样也讨不到什么好口碑，只会被玩家厌弃好么？别人名利双收，他们名利双弃！” 开局捞一笔就跑的游戏一般是单机买断制，这种联机游戏就算不卖影响数值的装备，光靠卖复活卡都能大赚一笔，方圆公司却以“真实感”为理由清空账号数据，这不是本末倒置，逼玩家退游吗？ 唐明的第六感没错，方圆公司果然要搞个大的，现在大的真的来了。他可以想到，这一天过后，会有无数玩家退游退钱。方圆公司一把好牌打得如此稀烂，他一个玩游戏的代练，纯外行都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跟钱过不去？为什么跟玩家过不去？方圆公司到底想做什么？ 唐明又回想起那个语焉不详的客服。 木林森木的ID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三分钟都没有消息发过来。唐明准备退出去，木林森木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官方消息说，为了真实感和代入感，玩家应该把末日回响的世界当成真实的世界去对待，游戏玩法设定就是如此，真实的世界死了不能复活，游戏世界也一样。不信的可以去看条款。” 游戏设定，又是游戏设定，这游戏怎么那么多NT设定？ 唐明无语住了。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楚月的委托，他恨不得当场退游。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不过我想以你的聪慧，应该早就发现了。”木林森木不知道唐明心中所想，继续发消息，“初始的那个异能‘生命’不能升级，也不能获得异能成长值，即使是选择了治愈系倾向的玩家也不能，只能升级后面获取的异能。” “多谢告知。” 唐明真没发现，因为他所有抽到的异能都被系统强行转化为lv1生命的异能成长值了，系统甚至贴心地不告诉他获得了什么异能，生怕他退游似的。否则要是抽到了念动力这样的异能，却被强行变成“生命”的养料，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摔头盔，从此和方圆公司不共戴天。 “现在好友系统还没开放，玩家只能在游戏世界单打独斗，又来了这么一出，真的很影响游戏体验。”木林森木看起来是个话唠，消息发个不停，“难道方圆公司是在虐粉固粉？一个游戏哪来的粉丝？或者说他们游戏的目标人群就是夏岚的死忠粉？” 夏岚路人粉唐明：…… 他打字：“这样真的不会让普通玩家对夏岚路转黑吗？” “不知道。”木林森木很干脆，“谁能和资本家共情？” 唐明深表赞同。 * 和木林森木交流过后，他又去问老板楚月和中间人虎妞。 楚月向来对他鼓励有加，让他尽力而为，不像某些老板，花钱越多要求越刁钻古怪，他深受感动，又怕不能完成要求，因而更是惭愧，只恨不能当场以身相许。 虎妞的消息越发奇怪了，她直接命令唐明绝对不能退游，仔细探索末日回响的世界有什么奥秘。她告知唐明，她已经劝说楚月和她一起注册账号，进入末日回响的世界探秘。但她们没有在注册界面遇到“无”的选项，估计已经被程序员“修复”了，或者说不再开放。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唐明有种被当成外人的感觉，有点委屈。不过转念一想，虎妞和月月是闺蜜，女孩子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他很正常。 他非常有想象力地自圆其说，如果让虎妞听见了，大概也会叹为观止。 “告诉你又能怎样？”虎妞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我们两个黑户一起做牛做马上山开荒下井挖矿是吗？” 唐明差点没憋住笑，看样子零氪党虎妞也是天崩开局。 虎妞说自己在神陨城天地玄黄四区的末区——黄区里摸爬滚打。神陨城只有四个区域，呈四方分布，中央是曾经被称为古神祭坛的禁地“古神废墟”，传说最早诞生的那一批生灵在无尽的天灾之下痛苦哀嚎，引来了一位神灵的怜悯，献祭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从神灵处换取强大的力量，在当时这种力量被称为“神术”，现在则称为“异能”。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具体的可信度不高。这处祭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化为废墟，现在是联邦不可言说、绝对禁止进入的禁区。 神陨城又称“异能之城”，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想获得异能的普通人和想要提升异能等级的异能者，因此异能者占比远高于其他城市。这里鱼龙混杂，有联邦的巡逻员，财阀的打手，秘密教团的教徒，执行赏金任务的猎人，装备精良的佣兵，孑然一身的苦修士…… 虎妞给他看面板截图。空荡荡的异能栏里有十个凹槽，其中三个是红底，其他的都是白底。她的新手异能“生命”占据第四个白底凹槽，和唐明那个盘踞在第一个红底凹槽内耀武扬威的“生命”截然不同。 她所获得的、占据了第一个红底的凹槽的新手异能名称是“绝对命中”，描述：你是最强大的猎手，被你抓住破绽的猎物绝对逃不走。 唐明嘀咕：“听起来很克制念动力啊。” 他忽然想到5级那一大批晋级任务的最后一个【获得枪械神仆之手并成功装配】，如果虎妞完成了这个任务，岂不是如虎添翼，不是，如虎添枪了。 他想问楚月什么情况，手指悬停在键帽上，终究还是没能敲下去。 作为一个代练，他有什么立场去问老板的游戏体验呢？ 算了，等她愿意告诉自己的时候再说吧。 * 上官楚月看了很多份攻略，豪掷千金后忐忑地进入了游戏世界，结果非常平淡地通过了新手任务。 预想中的偷袭刺杀和激烈追杀都没有出现，他悄无声息地取代了游戏内原来的人物，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 这种不需要操作只需要稍微动点脑筋的游戏还挺好玩的。他心想。 在他面前虚无的光幕中，与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同时开启的，还有一个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萨默尔的意志。已开启】 【任务描述：你的命运和祂的子嗣出现了交集，因此获得了萨默尔的青睐。请继承萨默尔的意志，守护世界的秩序，直到岁月尽头。】 第12章 第十二章 野岭荒村 方圆官方公告一出，多了不少退游的人，也吸引了一批新玩家。毕竟方圆公司出品的全息游戏技术之高，其他游戏公司只能望其项背，又主打“真实感”，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人自然不会错过。 加之他们只在开局明码标价卖身份，毫不骗氪，游戏内也不卖复活卡，对氪佬和零充一视同仁清除数据，也吸引了一批玩家为他们说话。 当然，这一切纷纷扰扰都与唐明无关。现实世界的第五天，他准时戴上头盔，登入末日回响，夏岚弹奏的登录音乐在等待界面循环往复，无尽的光海包围了他，虚幻之中竟然有一丝温暖。唐明未来得及细想，意识便进入了游戏世界。 他化身为拾荒者唐小明，一把拎起编织袋扛在肩上。这次他全程闭嘴低头赶路，完美展现出什么叫沉默是金。 沿着污染严重的小溪，从旭日东升走到临近黄昏，唐明喝掉了一半的水。他召唤出系统地图，确认自己距离“附近已解锁的区域”大湖城还有一半的路，代表斧头帮的三个红点就在大湖城里。 唐明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去的，但他想混进去也不算太难，只要跟着进城的大部队就行。即便是十几个巡逻员，面对黑压压的成千上万人，不比黄金周热门景点的游客少，他们也懒得一个个分辨有没有身份芯片，毕竟薪水微薄还是外包，谁也不愿多加班，顶多就是敲诈勒索进城的人一番。当着几万人的面随便杀人影响实在恶劣，丢了工作得不偿失。 他埋着头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忽然系统跳出提示：此处有隐藏任务触发，是否接受？ 唐明猛地仰头，看见半山腰上似乎有一座村落，黄昏时分炊烟袅袅不绝如缕，整座村子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之中，呈现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田园悠然风光。 这些村子里住的大多是一个姓氏的人家，天然排外，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来这里很难不受到敌视。 是敌是友还不知，他默默站定，秒速佩戴“世界之子”称号又秒速取下。 【危险预知】没有触发，当然，也有可能是关系到任务本身，任务还没有触发，他的称号是“世界之子”，不是“未来之子”，不能未卜先知。 末日回响的游戏难度有多大，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不接这个任务，他很快就能赶到大湖城，只要清除了斧头帮，就能在当地的异能者公会三级分会申请鉴定异能——当然，他会用更加有把握的“生命”异能去申请，到时候便可以调离5区，主线任务也很快就能完成，可以开启下一段的任务了。 至于5级晋级任务，他现在才2级，经验值还差得远，暂时不用考虑……个屁啊！ 一个月的时间，他需要走到哪一步，达到什么样的战力，才能进前100？这个任务不接，那个任务不要，别到时候虎妞和楚月都20级了，他还在5级摸爬滚打！ 世界之子称号带来的属性加持要60级才能激活，在这之前，他只能多做任务，发挥先手优势，早日跟人拉开等级差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既不能丢虎妞的脸，也不能伤楚月的心，这是他唐明接下这个单做出的承诺！ “隐藏任务：调查‘极乐教’。” “任务描述：这里曾经有一个小湖村，民风淳朴，待人热情。相信现在的居民也会热情地招待外来的客人。” 唐明摊开右手，掌心霍然出现他的“神器”破伤风之刺。他手持钢钎，遇到难走的山路就借力攀爬。 在狠狠cos了一回登山爱好者之后，唐明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村子。 小湖村远看如同点缀在青山中的宝石，近看才隐隐觉得荒凉破败。大多数人家门口铁锁锈蚀，石板下青草丛生，屋檐下灯笼摇摇欲坠，代表喜庆的红色流苏已经掉色发黑。 唐明收起了钢钎，却没有取下称号，一下子被夜风吹得一个激灵，捂着嘴差点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有着多年看恐怖片经验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这里不会是什么“**”吧，所谓的居民白天是人，晚上是鬼。没想到方圆公司浓眉大眼的，还在赛博世界玩这套？赛博人还会怕电子鬼不成？ 他直接双手背在身后，大喇喇地绕着村子走了两圈，活像领导下乡视察。两圈过后，他停留在了最大的院子门口，估摸着这应该是村长的家，于是扯起破锣嗓子大喊：“来——人——啊——有——人——吗——” 要不是此处人烟稀少，估计十里八乡都能听见他的叫喊。 他已经做好了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或者一个幼龄稚子的准备，谁知拎着一支手电筒走来的是个青年人，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生得同他有些相似，眼神不说凶恶，至少也称得上不善。 青年人借着月光打量了唐明几眼，眼中的戒备越发明显，晃了晃手电筒，腔调奇怪地开口：“你不怕死？” 唐明是真的愣住了。一般这种村子不都是老人小孩留守，青壮年出去打工吗？ “有饭吗？给点吃的吧，不然我真要饿死在你家门口了。”唐明用脚抵住门，以防被这家伙赶出去。 “我不是这里的人，这也不是我的家。”青年人冷冷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死了，都会死，你赶紧走吧。” “人当然都会死，但你不给我饭吃，我今天就要饿死。”唐明直接挤了半个身子进去，十分顺手地接过青年拿着的手电筒，“不是你家，那就是我家吧，你赶紧带路。” 青年人瞬间瞪大了双眼，被唐明不要脸又不怕死的态度震惊到了。 他终于侧身让开了一条路：“想死，就进来！” 这个NPC的脾气不太好啊。唐明嘀咕。 不过他专治NPC不服症。 他大摇大摆地跟在青年人身后走进了黑瓦白墙的房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担心屋子里面有埋伏，实际上精神绷得跟拉到极致的弓弦一般，一双眼睛看似好奇地打量屋内的陈设，实则用余光盯紧了青年人。 世界之子称号佩戴中，他可以看见青年人身上没有异能，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掏出一把斧头或者手枪给自己来一下。 在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村庄里，他要是真神经大条，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是来做什么的？”青年人点燃了一根蜡烛，捧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搪瓷缸，揭开盖子，又取出两个印着红色“星彩银行”字样的一次性塑料杯子，从搪瓷缸里面倒了一杯微微发黄的水放到唐明面前，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们这里不接电？”唐明顾左右而言他。 见唐明装傻，青年人也当起了谜语人：“在信仰‘祂’的地方，任何高科技的产品都不允许出现，因为会被视作异端。” 唐明嘿嘿一笑，端起青年人面前的塑料杯喝了一大口，一股劣质茶叶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青年人额角青筋暴起，又强行按捺住了火气，明白唐明的不信任，只能伸手拿过唐明面前的塑料杯抿了一口，表示自己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正如唐明猜测的那样，这个村落的住民对外来人会很警惕，说不定比他还要紧张。没有弄清楚他的来意以前，这些人不会轻举妄动。 “我很好奇。”唐明举着塑料杯，仿佛举着烈酒一般豪爽，“这里原来的人都去哪了？你们又是为什么逃难到这里？” 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唐明此时已经四分五裂。青年人差点拍碎了桌子，却看见唐明状作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塑料杯已经无影无踪。 “你想知道什么？你是为了调查这里的异象而来？”很显然，对方不是个流浪的魔术师，这一手也一定不是魔术，而是异能。青年人强压下怒火，“你是联邦派来的人？” “巡逻员么？昨天刚杀了两个。”唐明嘴角翘起，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手指丢给青年人，“我好饿啊，给我煮点东西吃。” 他语气阴森森的，脸上也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青年人再不煮饭，就要开始吃人。 青年人明显怂了一截，语气也恭敬起来：“大哥哪条道上的？也是4区那伙逃难的人吗？”他顿了顿，话语又沉郁了几分，“您也知道其中缘由，何苦来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