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8:从返城知青到商业大亨》 第一章 1978 腊月初八 刚落定了一场雪的黑土地上积雪得有半米多深。 李凤霞掀开帘子走进里屋,里外间儿的冷气和热气交替让这个操劳了三十多年的农村妇女脸上被冻出了苹果红。 她吐出白蒙蒙的呵气,搓着手扭头瞧见火炕上睡的正香的大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扇在了谭向前的屁股蛋子上。 啪。 巴掌响亮。 “睡,睡,睡,就知道睡,太阳都晒屁股蛋子上了还睡。人家生产队的早班的工都交了,你还炕上犯懒,老娘怎么就生出来了你这么个要账的,赶紧起了。” 谭向前嘟囔了一声,不悦的换了个姿势,翻身埋怨道:“妈,再躺会,昨天你还说我是你的宝,今儿你就把我当根草,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老娘乐意。” 李凤霞叉着腰,瞪着眼,伸手就在谭向前腰间拧了一把。 后者显然没想到自家老娘会突然下这么重的手,嗷的一嗓子叫唤就蹦了起来。 说实话,谭向前很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但自家的老娘除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下这个节骨眼应该是自个儿知青返乡的第二天,昨个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老娘还心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宝贝的叫一个不要不要的。 可这才多久,一觉醒来就忘了自个儿的舔犊之情了? 讲道理,就算是谭向前自个儿也不清楚为啥一觉醒来就回到了78年。 上辈子的谭向前家庭美满,事业有成,早早就功成身退的谭总正在享受愉快的老年时光。 没成想换个灯泡的功夫就意外甩到直接领了盒饭。 万幸的是死的痛快,没受啥大罪,这就挺好。 “这就起了。” 谭向前打了个哈切,胡乱的应付了一声。 嘴里倒是没敢继续躲懒,以他对自家老娘的了解自个儿要是继续赖床下去保不齐的得使出擀面杖,鸡毛掸子等十八般武艺。 扭头扫了扫家里的老宅,没啥大变化,刚砌好不到半年的土墙还很新,上头糊着一堆旧报纸隐隐还能看到报纸上几条诸如‘咱们工人有力量’,“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宣传标语。 “我爹呢?” 谭向前一边把破棉袄往身上套,一边问道。 “巡山呢呗,哪年不得去个十天半个月的。”李凤霞上炕盘着腿往炕头坐了一点,随即抓了把瓜子道:“前年你哥结婚在队上拉了不少的饥荒,马上就到年跟前了,趁着你爹还能干,能多挣点是点。” 闻言,谭向前没说话。 老爹谭伟国是生产队的保安队长,肩负着整个生产队的安全工作。 他们这一片地方不大,但事儿却不少,背靠着山林的靠山屯里每年到了年跟前防火防盗护林就是一个大工程,作为保安队长,老爹当仁不让。 更主要的是,巡山的活儿给双倍的工分。 不过谭向前记得挺清楚,后来自家老子的一条腿好像就是因为巡林的时候被发了狂的野猪拱的。 因为心疼医药费强撑着谁也没给说,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为此还留下了终身残疾。 老谭家两口子都在生产队上工作,谭伟国又是生产队队长,再加上已经分家出去的谭老大,按理说这家庭三个壮劳力小日子应该过的有声有色才是。 奈何谭向前爷爷没去世前是个药罐子,早就掏空了家底儿。 再加上去年老大结婚掏了笔大彩礼,为此拉下了不少饥荒,这个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想吃顿肉都费劲。 但这要劝的话,谭向前却没说出来,因为没用。 无论是老娘李凤霞还是老爹谭伟国都不是听劝的主儿,还轮不到他一个刚知青返乡的二儿子来说三道四。 摇了摇头,谭向前从炕上爬起来披着棉袄就准备往外走。 “又哪野去?” 李凤霞搭了自家老二一眼,开口道。 “去我哥家看看我大侄儿,晌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啊。” 谭向前丢下一句就往外走。 “竟瞎添乱,去老大家干啥?我说你老二,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得让你娘老子我剩点心,别到处野去,有那点功夫还不如帮你爹上上工,挣点工分回来。” 李凤霞絮絮叨叨,可到了后半句谭向前已经听不太清了。 年轻人腿脚快,头一句他还在屋头站着,后半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不过就算听到也没啥,他本来就打算挣俩钱不说别的起码改善一下这个穷酸的家才行,要不然岂不是白瞎了重活的这一辈子? 至于挣工分,下苦力? 那不能够。 但具体做啥,一时半会的谭向前心里还真没啥主意。 出了家门谭向前一路朝着村东头走,靠山屯屯子不大,满打满算就百十户人家。 老谭家住在村东头挨着村集体,可去年老大结婚分了家之后,谭卫东就搬到了村尾的老宅基地搭了两间土瓦房带着媳妇孩子独自生活。 谭向前蹚着雪地朝着村尾走。 虽说日头已经升到了正当空,可这天儿还是冷的厉害,刮骨的冷风哇哇的朝着脖颈子里钻。后来谭向前听到过一些说法,说是南方的冷是魔法攻击,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但谭向前琢磨着东北的冷那是双倍暴击。 虽说他袄子裹的贼厚,可吸进去的冷气还是跟刀子一样刮嗓子。 “向前,正找你呢,你出门干啥,咱不是说好了你在家等我商量事儿?刚我去你屋,你妈说你刚走。”刚走半截,谭向前就被拽住了。 一个年龄跟他相仿小青年带着雷锋帽拽住了他的胳膊。 “吴海波,你找我干啥?” 谭向前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来这小青年叫吴海波,是跟他一个队上的生产队员。 “别介啊,向前,你咋能忘了呢?” “咱们这帮人就属你是最仗义的了,你答应好的事儿你可不能反悔。咱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合伙倒腾山货呢吗,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一听谭向前装傻,吴海波顿时就急了,连吹带捧的就连说了几句。 一听这话,谭向前倒是有点想起来了。 当初还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78年,距离生产队解体还有不到一年,各地已经迎来了改开。 头两年还喊打喊杀的投机倒把虽说查的还挺严,但已经不在让人闻风色变。 当初他的确跟吴海波商量过要倒腾山货,赚点快钱。 主要是被吴海波三言两语给架住了。 当时刚满二十岁的谭向前脸皮薄,年轻人多少有点好面子。 兜里明明没俩子,愣是充大头,这事儿一般都有过。 再加上吴海波嘴甜,三言两语就被所谓的哥们义气给唬住了,东拼西凑的假大方咬牙凑了五十多块钱。 这就不少了。 结果呢,后来老爹巡山伤了腿,急需治疗,一家人急的上火。 谭向前想跟吴海波把钱给要回来,虽说顶不上大用,但好歹能顶两天的药钱,可惜吴海波两手一摊,来回就是一句话没钱,直到谭向前老死都没还上。 重来一遭,还借? 不可能的。 收起圣母心态,尊重他人命运。 第二章 坑的就是兄弟 “没钱!” 谭向前盯着吴海波看了一眼,双手一摊,光棍道。 “没钱?你咋能没钱?”吴海波压根不信,他寄走一步挡在谭向前的跟前,开口道:“向前,你可是答应好的,要给我拿五十块钱入伙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再说了,你们当知青的返乡不都给了安置费吗?五十块钱也不多。” “再说了,我又不是白借你的,咱俩是合伙啊。” “等到咱挣了大钱,还差这仨瓜俩枣的?我可是看你是我的好兄弟才拉你一起入伙的,一般人我还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要不说吴海波会说话呢? 要是以前谭向前指不定就被他唬住了,可惜的是,现在在这里的是几十年后事业有成,阅历丰富的老油条,怎么可能轻信吴海波的鬼话。 改开在即,全国各地都在如火如荼的大干特干,谭向前挺清楚后来红极一时的倒爷就是这一段时间催生出来的。 可东北这地界放开的却很晚,倒腾山货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像是吴海波这种嘴上没把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生产队混子真要能做成那可就鬼了。 再说了,知青返乡的确有定额的返乡钱。 可那百十来块钱是上山下乡的时候谭向前苦哈哈上工挣的,总共不到二百,刚到家还没捂热乎就被老娘李凤霞收走了一多半还了饥荒。 五十块钱谭向前兜里有。 但那是老爹老娘看在他成年了不好意思都拿走,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兜里没钱不行这才给他剩下的。 可要是把这钱给吴海波打水漂玩? 谭向前还没那么穷大方。 见到谭向前不说话,吴海波登时更急了,伸着手就要去掏谭向前的衣兜。 后者眉头一拧,一把就攥住了吴海波的腕子。 “你干啥?说了没有你不信?” 谭向前盯着吴海波,嘴里一点都不客气:“我的确有返乡费不假,可那钱都给我爸妈还了饥荒了,我兜里能有几个子?再说了,五十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咋能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 “我们家情况你知道,你要是真想倒腾山货,你咋不跟你爹去拿,他可是村集体的会计,去年刚起了二层小楼呢。” 吴海波懵了,没想到谭向前这么不给面子。 往日里,只要他三言两语就能把谭向前捧到天上,自个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心里头在不乐意但要面子的谭向前也绝对不会当着面来落他的脸,可今儿个是怎么了? “谭向前,你到底借不借?” “不借!” “好,谭向前,算我看错了你。你往后可别说我是你兄弟,五十块钱都不借,就这还兄弟呢。何况我也不是白要你的,挣了钱我不得给你分红?” “下乡两年,你变了,以后你别来找我。” 说着,吴海波作势欲走。 转身的时候心中还默默数着,以往,但凡他只要生气了,通常谭向前都会堆起笑脸哄着他,非常管用。 可今儿个吴海波都走出去十几步了,谭向前也没有叫住他的意思。 而身后,谭向前盯着吴海波离开的背影,默默看着。 虽然他不屑于和吴海波有什么瓜葛,但心里琢磨着这个吴海波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 这厮虽然是个没皮没脸的混子,但运气着实不错。 如果谭向前没记错的话就是在这两天。 靠山屯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个巡山的生产队员在巡山的路上见到了一张雪豹皮子在县里的供销社卖了八百多块钱。 这就不少了。 谭向前记得挺清楚的,应该就是在今年万元户的概念才刚刚被提起,是一个生产队的会计利用闲暇时间养殖加上撰稿成了七十年代末期的第一个万元户,还因此上了报纸头条而轰动一时。 吴海波发了这笔横财,一下子进账了八百多块钱,足以抵得上十分之一个万元户了。 甭说屯子里人眼红,就连地主老财也得写个嫉妒。 打个比方吧,就算一个有三个壮劳力的殷实家庭一年的收入也未必能有八百块。 这在靠山屯着实是一件大事。 “重来一遭,这便宜可不能给你占了啊。” 谭向前心中默默想着。 对于截胡吴海波,他心里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等等。” 谭向前想着就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出了老远的吴海波,后者心里正七上八下琢磨着是不是自个儿玩脱了。 哟呵,还装上了? 谭向前冷笑一声,压根就不吃这套。 “行啊,那你走好了,本来我还琢磨着想想办法,考虑考虑呢,既然你不想跟我做兄弟了,那这事儿咱就到此为止。”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着,谭向前也不带惯着的的,扭身就走。 可谭向前能压得住性子,吴海波却压不住,本来听到谭向前的话他心里的盘算已经落地了。等到五十块钱到手,谁还管你谭向前是谁? 反正合伙做生意有盈有亏,等过两天自己双手一摊就说倒腾山货赔钱了,那这五十块钱不跟白捡的一样? 任凭谭向前说破个大天来也没用。 可现在谭向前佯装要走,吴海波怎么可能同意? 他连忙挤出笑脸飞快的跑到谭向前跟前,谄媚道:“向前,你说啥呢,咱俩是兄弟啊,我就是生气你不拿我当兄弟。咱俩间的哥们义气,哪能用钱来衡量?” “话说回来,那钱你啥时候给我?” “我考虑考虑。” 谭向前拿捏道。 这还是心里有气啊,吴海波虽然想谭向前立刻就把五十块钱拿出来,但想到刚刚谭向前的表现也知道自己不能催的太急,只当是谭向前气性太大,只能道:“行,那你好好考虑,不过别太久啊,我这真急着用呢。” 谭向前冷笑一声,心道你小子竟想美事儿。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而是忽然道:“对了,你去哪?” “巡山啊?” 吴海波随口答道,甚至吐起了苦水。 “那我跟你一起去。” 谭向前直截了当道:“刚回咱们屯子没几天,我还没好好逛逛,正好你带着我一起逛一圈,就当散散心。” 一听这话,吴海波都懵了。 心道靠山屯子有啥可逛的,再说了这寒冬腊月的大雪天,漫山遍野的不是雪窝子就是雪窝子能瞧个啥稀奇? 不过吴海波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此刻他还求着谭向前,还巴巴的指望对方从兜里掏钱呢自然不会沙到去拒绝谭向前的请求。 “那都不叫事儿,都是兄弟!不过你得跟紧了,头两天咱队上还有人看到有野兽从山里出来了呢。” 吴海波丢下一句跟上两人就朝着山里走。 看着吴海波的背影,心里暗道。 兄弟?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好兄弟就是用来坑的。 第三章 我的 靠山屯的生产队是和隔壁村的村集体一道的。 而往往巡山的工作一般有护林员和保安大队长共同负责。 而像吴海波是生产队的队员,负责的其实就是森林外围的检查工作,放火护林。 这活儿其实不累,就是废人。 毕竟刚落了雪的靠山屯冰天雪地,屯子里的积雪都有半米多深,山里头人迹罕至怕是积雪的情况更加严重。 趟雪本身就是个力气活,常年在雪地里跋涉指不定就要被冻出病根来,谭向前记得自家老爹谭伟国就一直都有老寒腿。 一路上吴海波牢骚不断,埋怨队上工分给的少。 这其实不错。 谭向前记得挺清楚的,靠山屯生产队的工分计算是一个工分等于一毛三,就这还是去年跟着大环境涨起来的。大冬天的白天日头短,一个壮劳力撑死也就能上八个工,换算下来就是一块多钱。 谭向前本来跟在吴海波后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遭的景象。 刚刚落停了雪的山林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积压在地上的积雪一片一片的,柔软的就是像是铺在地上的团团棉絮。 这场景吴海波司空见惯,可落在谭向前的眼中却满眼都是新鲜感。 甚至谭向前还在雪地上发现了野山兔的脚印,看数量应该还不少,若是能在这个地方下上十几个兔子索,那保不齐晚上的餐桌上就会多上一顿肉菜。 只可惜两人走了半截吴海波就撩了挑子。 没脸没皮的二混子你也不能指望他真的实打实的出力,巡山还没走过一半,吴海波就一屁股坐在了雪窝子上不起来。 “向前,你自己溜达溜达吧,我得歇会。” 吴海波吐着哈哈死活不起来。 谭向前皱了皱眉头,两人一同走了大半天的功夫也没见到死掉的雪豹子,他一度疑心自个儿是记错了。 可谭向前记得挺清楚的。 后来吴海波捡到雪豹子还得意洋洋的在屯子里炫耀过一段时间,应当就是这两天才对。难道来早了?不能够啊。 正琢磨着,忽然,谭向前眼光一撇,便见到山林子里边有一堆家雀儿落在了雪地上啄着什么,远远看去一片一片的。 有门。 “行,那你歇着,我刚好过去放个水。” 谭向前随口敷衍了一句,借口上厕所就家雀儿的地方走。吴海波嘀咕了一声说的啥谭向前没听清,等他好不容易走过去惊散了家雀顿时喜上眉梢。 雪坑中一只长度超过一米的雪豹子早已没了生息,显然冻死的时间不短了。 瞥了一眼吴海波,谭向前没有立刻动手生怕引起吴海波的注意,他将雪坑旁边的积雪拢了一拢,将雪豹子埋进雪坑里这才出了口气。 然后做了标记,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开口便道:“得了,咱回吧,这大冷天的冻死个人回家好好暖和暖和。” 一听这话,吴海波都愣了。 心道刚刚不是你非要跟着我来巡山,咋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吴海波也不是个傻的,贼兮兮的朝着刚刚谭向前撒尿的地方望去。可谭向前哪里肯让他发现那边的动静? 他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回走。 吴海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来的时候两人用了两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谭向前越走越快,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靠山屯的烟火就遥遥在望了。 他前脚刚进屯子,后脚就被吴海波拉住了。 “干嘛?” 谭向前不悦道。 “向前,咱之前说那五十块钱的事儿?”吴海波笑着搓着手,巴巴的等着谭向前掏钱。 “什么五十块钱?” 谭向前反问道。 一听这话,吴海波登时就不乐意了,他没想到谭向前变脸儿竟然会这么快。 吴海波虎着一张脸,径直挡在了谭向前的跟前,开口道:“向前,你可不能这么坑兄弟,先前你不是说要考虑考虑给我借五十块钱吗?” “没错啊。” 谭向前冷笑一声,撇嘴道:“现在我考虑好了啊,不借!” 吴海波的脸登时就绿了。 这一下就算是他再傻也反应过来谭向前压根就没想着借他钱。 “你他妈玩我?” 谭向前没说话,冷冰冰的看着他。 吴海波瞪着眼,喘着气,撸着袖子就要跟谭向前干架。可后者却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道你真当自己是老子好兄弟了? 谭向前扭头就走,他还真不怕吴海波动手。 老谭家人穷,但不代表着好欺负。甭说老头子是生产队的保安大队长,老谭家兄弟两个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吴海波一个身高连一米七都不到的三寸丁,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和自己动手。 进了屯子,谭向前没搭理吴海波在身后气的跳脚,然后慢悠悠的在屯子里漫无目的的绕了几圈,确定吴海波不会跟着他之后这才原路返回了刚刚发现雪豹子的地方。 “这辈子这好事儿也该落到我身上了。” 谭向前嘿嘿一笑,抱着雪豹子就装进了带来的麻袋里。 他又不是吴海波那个蠢货,上辈子吴海波自作聪明拨了雪豹子的皮子小赚了一笔,可一个二把刀剥出来的皮子坑坑洼洼不少,让这张雪豹皮子的价值大打折扣,谭向前可不会像吴海波那么蠢。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谭向前门清。 供销社在县城,靠山屯有直通县城的大巴车,早晚各一趟,不过现在早就过了发车的时辰,谭向前打算腿着去。 没成想,刚走一半,就被一个迎面骑着二八大杠的女人给叫住了。 “谭向前,去县里?” 谭向前一抬头便见到二八大杠上迈下来一个穿着大红袄子的姑娘,身高一米六左右,头上梳着两根麻花辫,模样姣好。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这姑娘脸蛋红扑扑的。 她叫陈佳妮,是靠山屯村长家的姑娘,论年纪比谭向前大两岁,是个新寡妇。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陈佳妮的门前是非是格外的多。 “陈姐啊,真巧,我去县里办点事儿。” 谭向前客气道。 第四章 启动资金到手 “生分了不是?以前你可都是叫我佳妮姐的,咋的上山下乡回来生分了,当初偷看姐洗澡的劲儿哪去了?要姐骑车载你一趟不?这么冷的天,去县里的路可不好走。”陈佳妮笑嘻嘻的说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没事儿,刚回来就当活动活动。” 谭向前客套的笑了笑,没敢接茬,他要是真敢坐上陈佳妮的二八大杠,怕是用不了一天时间绯闻就得传的满屯子都是。 旁的不说,自家老爹谭伟国就能伸手打断他的腿。 索性,陈佳妮也没在意,嚷嚷着等回屯子里叫他一定来家里做客就匆匆的骑着二八大杠走远了。 “真潮流啊。” 谭向前颇有些羡慕。 行吧,这年月四轮子的骑车只存在于村头播放的老电影里,两轮子的一脚踹也就在县城里能偶尔见过几辆。 二八大杠看起来不起眼,可已经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最好的交通工具了。 不过羡慕只是一瞬。 只要手里的这一笔启动资金到位,谭向前有把握弄出点大动静来,指不定到时候真能把上辈子都没开上的四轮子开一辆回来。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谭向前觉得自己都快冻透了这才进了城。 随口路边的摊子上要了一碗羊汤暖和暖和手脚,他这才直奔县里的供销社。来的还算及时,供销社还没关门。 “有人在不?” “进!” 屋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谭向前拎着麻袋走进供销社,迎面一股火辣辣的热浪扑面而来。 泥砖堆砌成的柜台前头,放着一个大号的煤炉子,海碗口粗的烟囱里不停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谭向前不用看都知道炉子里一定是放足了煤炭。 “公家的钱花着就是不心疼啊。” 谭向前咧嘴一笑,连忙把手凑了过去。 老谭家烧火炕也烧炉子,可烧柴火的火炕还好,煤炉子老娘李凤霞是甚少舍得填煤的。除了供销社这种公家地方,还真没哪家财大气粗到舍得这么往里头拢火。 “卖东西?” 坐在煤炉子旁烤火的中年人抬起头朝着谭向前笑了笑,国字脸,面目方正,穿着一身老式的中山装。 搪瓷缸子放在炉子上,泡着浓茶,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对,同志。” 谭向前笑着错了措手,然后将拎着的麻袋放在了炉子旁边。见状,中年人愣了一下,伸手拽了拽麻袋,挺沉,一下子他没拎起来。 “牲口?” 葛洪波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小同志啊,我们供销社的确收东西,可一般的牲口我们这可没有收的先例,要不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闻声,谭向前也不恼,解开了麻袋的一角。 葛洪波本来没在意,只是瞧见里头露出来的雪豹子,整个人蹭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马上下班,他也没报能收到啥好玩意的希望。 可这雪豹子一出来,葛洪波就来了兴致。 “哪来的?” “靠山屯边上的雪坑里捡的,纯粹的运气好,我知道这玩意皮子值钱,不过我是个二把刀怕把皮子给弄坏了干脆就扛着雪豹子直接过来了。”谭向前实事求是的说道。 “确实!” 葛洪波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这玩意就怕不懂装懂,那平白就会糟践了好玩意。这雪豹子看起来死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坏不了,这皮子是个好玩意。 “想卖多少?” “您给个价。” 谭向前开口道。 “皮子不错,这样吧,一口价,七百。”葛洪波看了看雪豹子,又抬头看了看谭向前,直接报了一口。 没成想,谭向前一句话不说,拎着麻袋就往外走。 葛洪波都傻眼了,心道买卖买卖,我买你卖,连个张嘴还价都不给,这不是不按套路出牌吗? 可葛洪波却真舍不得这么好的一张皮子。 供销社虽然是公家的,但业绩是实打实的,收一件好货那可比收一百件烂货要有说服力的多。 眼瞅着谭向前已经卖出了门槛子,他连忙喊道。 “小同志,别急着走嘛,许我报价,也许你还价啊,这么干你以后要吃亏的。700不行,800咋样?” 闻声,谭向前看了葛洪波一眼。 心道真把自己当成二十郎当岁的愣头青了?上辈子吴海波把皮子折腾的破破烂烂都能卖八百,这价糊弄谁呢? “1200不讲价,这皮子还没扒找个老师傅囫囵个弄下来绝对不止这个价。我也不让你吃亏,雪豹子肉我不带走。这你要是还嫌贵,那我去前边在问问。” 谭向前说完,葛洪波顿时纠结起来。 眼瞧着谭向前一言不合就要再次出门,葛洪波都被气笑了:“行了行了,1200就1200,往前走,往前走哪去?不还是我们一家供销社?” “1200我答应了,不过200得拿粮票抵,你能接受吧。” 闻声,谭向前点点头。 他没啥不能接受的,粮票现在依旧紧俏,虽然购买力比不上真金白银,价值要打上一点折扣,但白捡的票子他没啥不知足。 谭向前在供销社等了半个小时,葛洪波才从其他地方凑了1200过来。 这年月最大面值的纸币还是十块钱一张的大团结,虽然1200里头的200拿粮票抵了,那也是一百张崭新的钞票,握在手里厚厚的一沓。 谭向前眉开眼笑。 启动资金这就到手了,简直轻松加愉快。 “走了。” 谭向前摆了摆手,把钱往兜里一揣就往外走,看的葛洪波一愣一愣的。 心道这年月的小年轻气场都这么足了吗?这可是1200啊,就算换自己怕是也得担惊受怕,可对方却跟个没事儿人是的。 “以后有好货可记得找我啊,我给你好价钱。”葛洪波顺嘴说了一句。 “得勒。” 谭向前爽快的回了一句,不过却没放在心上。 截胡吴海波才得的雪豹子,谭向前可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到隔三差五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葛洪波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确实可以搞一下啊。” 国内禁枪不错,但当下森林动物保护法还得两年才能下来,就是说禁枪不禁猎,这么看的话确实可以搞一搞。 多条路总没错。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其他的得回去再仔细琢磨。 出了供销社,谭向前没有第一时间往靠山屯赶。 而是赶着下班前的档口去了一趟粮油店。兜里刚换的200粮票可不能放着,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拎了两袋白米两袋子白面了。 甚至谭向前还找黄牛私割了二十斤猪肉,然后这才搭上了顺路的牛车。 等到他再次回到靠山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已经黑透,整个靠山屯都乌漆嘛黑的,只有零星的人家点着煤油灯照明。 没的法子。 靠山屯暂时还没走电,电网还得两年才能在靠山屯普及。 不过到了地方,谭向前却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村尾。本来他就打算到大哥家走一遭来着,现在也不晚。 油灯的光亮下,两个半大孩子正在打猪骨。 “曼妮儿,这么晚了你在外头玩啥?” 谭向前叫了一声,就将一个姑娘抱在怀里,笑着问道。 第五章:一块猪肉引起的震撼 谭曼妮被抱起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清是自家二叔,小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二叔!” 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另一个稍大点的男孩也跑了过来,怯生生的喊道:“二叔。” 这是大哥谭卫东的儿子,谭松。 “哎,小松也长这么高了。”谭向前笑着,从兜里掏出两块糖。 这糖还是他从县里供销社顺手买的,就是为了哄孩子。 两个小家伙看到糖,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糖可是稀罕玩意儿,也就过年能尝到一两块。 “谢谢二叔!”谭松接过糖,宝贝似的攥在手心,舍不得吃。 谭曼妮就直接多了,剥开糖纸就塞进了嘴里,小脸蛋幸福的鼓了起来。 “哥,嫂子,我回来了。”谭向前拎着东西,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的女人探出头,看到谭向前,脸上露出惊喜。 “是向前啊,快进屋,外头多冷。” 这是谭向前的大嫂,刘翠兰。 谭向前应了一声,跟着刘翠兰进了屋。 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一股子霉味和烟火气混合在一起。 大哥谭卫东正坐在炕沿上,低着头编着什么东西,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谭向前后,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向前来了。” “哥。”谭向前把手里的东西往炕上一放。 两个麻袋,一个米,一个面。 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块猪肉,估摸着得有五六斤。 “这是……”谭卫东和刘翠兰都看傻了。 尤其是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在这昏暗的油灯下,晃得人眼睛发晕。 “向前,你这是干啥?哪来这么多东西?”刘翠兰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别说猪肉了,就是这白米白面,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 平时都是拿粗粮和野菜糊弄肚子。 “路上碰见个熟人,匀给我的。”谭向前随口编了个瞎话。 总不能说自己捡了个雪豹卖了一千多块吧?那非得把大哥大嫂吓死不可。 “熟人?啥熟人能匀给你这么多东西?”谭卫东皱起了眉头,他可不傻。 这年头,谁家有富余的粮食和肉会随便给人? “就是……以前下乡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家在县里有点门路。”谭向前继续胡扯,“我这不是刚回来嘛,他看我可怜,就帮衬了一把。” “这……这也太贵重了。”刘翠翠兰搓着手,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这得花多少钱啊?向前,你刚回来,手里能有几个钱?” “嫂子,你就别管了。”谭向前笑了笑,“我给侄子侄女改善改善伙食。你看曼妮儿和小松瘦的,风一吹都能倒。” 说着,他把那块猪肉推到刘翠兰面前。 “嫂子,晚上炖肉吃,多放点菜,让孩子们解解馋。” 刘翠兰看着那块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嫁到谭家两年,就没见过这么大一块肉。 两个孩子更是围着猪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谭卫东沉默了半晌,从炕上下来,把谭向前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向前,你跟哥说实话,这钱……来路正不正?” 谭卫东为人老实,但也知道轻重。 弟弟刚回来就弄回这么多金贵东西,他怕谭向前是走了什么歪路。 “哥,你放心。”谭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严肃,“钱的来路绝对正。就是运气好,帮了人一个忙,人家给的谢礼。” 他不能说实话,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 看到谭向前不像说谎的样子,谭卫东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了一半。 他叹了口气:“你啊,自己留着点,刚回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知道,哥。”谭向前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从兜里又掏出二十块钱,塞到谭卫东手里。 “这是给你的,给孩子们买点吃的穿的,别省着。” “这不行!”谭卫东跟被烫了手一样,立马就要把钱推回来,“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拿回去!” “哥,你跟我客气啥?”谭向前把他的手按住,“咱是亲兄弟。再说了,我现在有门路,以后能挣钱。这点钱你先拿着应急。” “你……”谭卫东看着手里的两张大团结,眼睛也有些发热。 他分家出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二十块钱对他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刘翠兰在旁边看着,也是偷偷抹眼泪。 “行了,哥,嫂子,就这么定了。”谭向前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我先回去了,不然咱妈该念叨了。” 他把东西放下,转身就准备走。 “二叔!” 小曼妮忽然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小丫头嘴里还含着糖,说话含含糊糊的,但谭向前还是听清了。 “二叔,肉,好吃。” 谭向前心里一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好吃以后二叔天天给曼妮儿买。” “拉钩!” “好,拉钩。” 跟小侄女拉完勾,谭向前才站起身,跟大哥大嫂告别。 看着谭向前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谭卫东捏着手里的二十块钱,久久没有说话。 刘翠兰走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当家的,向前他……长大了。” 谭卫东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长大了,也懂事了。 只是,这钱和东西的来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谭向前蹚着雪往家走,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上辈子他功成名就,给了家人富足的生活,但那都是在他父母去世之后了。 很多遗憾,都没能弥补。 这辈子,他要把所有的遗憾都补上! 让家人吃饱穿暖,只是第一步。 他要让老谭家,成为这靠山屯,乃至整个县里,谁也惹不起的存在!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把剩下的米面和肉藏在了院子外的一个雪堆里。 这要是直接拎回去,老娘李凤霞的盘问,可比大哥谭卫东要难对付多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身上的雪,推开了家门。 屋里,李凤霞正坐在炕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还知道回来?死哪野去了?一下午不见人影!” 第六章: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听到老娘的质问,谭向前心里早有准备。 他嘿嘿一笑,凑到炕边。 “妈,我这不是去我哥家了吗?跟您说过了啊。” “去你哥家需要一下午?”李凤霞眼睛一瞪,“从咱家到村尾,来回用得了半小时?你糊弄鬼呢?” “路上碰见吴海波,跟他聊了会儿。”谭向前继续找借口。 “吴海波?就那个二流子?”李凤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跟你说,谭向前,你少跟他混在一起,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花花肠子,早晚得给你带坏了。” “知道了,妈。”谭向前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把话题岔开。 可惜,李凤霞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从炕上下来,围着谭向前转了两圈,鼻子还使劲嗅了嗅。 “你身上什么味儿?” 谭向前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刚才在县里喝了碗羊汤,又拎了一路的生猪肉,身上肯定沾了味儿。 “没……没什么味儿啊。”他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说没有?”李凤霞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凑上去又闻了闻,“一股子羊肉膻味儿!你还说你没野去?老实交代,去哪了?哪来的钱下馆子?” 这鼻子,属狗的吧? 谭向前暗暗叫苦。 他忘了,老娘这辈子跟吃食打交道,鼻子灵得很。 “妈,我哪有钱下馆子。”谭向前连忙辩解,“就是路过县里,闻了点味儿。” “放屁!”李凤霞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闻味儿能闻一身?你当我傻?说!钱哪来的?是不是把你那点返乡费都给花了?” 李凤霞是真生气了。 这个家穷成什么样了,她这个当妈的为了省几毛钱,买盐都得挑最便宜的粗盐。 结果这败家儿子,刚回来两天,就敢跑去县里下馆子? 这还了得! “妈,真没有。”谭向前死不承认,“那钱不都给您还饥荒了吗?我兜里比脸都干净。” 他说着,还真把两个口袋都翻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 钱早就被他藏好了。 那可是一千多块,要是被老娘发现,估计当场就得没收,一分都别想剩下。 李凤霞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口袋,将信将疑。 “真没钱了?” “真没了。”谭向前一脸“真诚”。 “那你身上的味儿怎么解释?”李凤霞还是不信。 “可能……可能是吴海波请我吃的?”谭向前急中生智,把锅甩给了吴海波。 反正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坑他一下,谭向前毫无心理压力。 “他?”李凤霞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他家是有点钱,可他爹吴老抠能给他几个钱?他能有那么大方请你下馆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凤霞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 只要不是儿子自己乱花钱就行。 “行了,赶紧上炕暖和暖和。”李凤霞摆了摆手,不再追究。 谭向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跟老娘斗智斗勇,可比跟供销社的葛洪波砍价累多了。 他刚脱了鞋爬上炕,就听见李凤霞又开口了。 “对了,你爹今天也该回来了。” 谭向前心里一动,正事儿来了。 老爹巡山伤腿,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妈,我爹这活儿太危险了,要不让他别干了吧?”谭向前试探着问道。 “不干?你说的轻巧!”李凤霞白了他一眼,“不干活,全家喝西北风去?你爹一个巡山,顶两个壮劳力的工分,这活儿多少人抢着干都干不上呢。” “可山里又是野猪又是狼的,太不安全了。” “怕啥,你爹干了快十年了,有经验。”李凤霞满不在乎,“再说了,你爹身上带着家伙呢。” 谭向前知道,老娘说的是爹那把老猎枪。 可上辈子,就是那把猎枪,在关键时候卡了壳,才让老爹被野猪拱伤了腿。 这事儿必须得想办法阻止。 可怎么阻止? 直接说?老爹老娘肯定不信,说不定还得挨一顿揍,说他咒自己老子。 谭向前正头疼着,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狗叫声。 “汪汪汪!” 是家里的老黄狗。 “你爹回来了。”李凤霞说着,就起身准备去开门。 谭向前也连忙从炕上下来。 门一开,一股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眉毛胡子上都挂着白霜。 正是谭向前的父亲,谭伟国。 “回来了。”谭伟国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子疲惫。 他把肩上的一杆老式猎枪卸下来,靠在墙边。 “爹。”谭向前喊了一声。 “嗯。”谭伟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一股子寒气和山林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凤霞赶忙接过大衣,拍打着上面的雪。 “赶紧上炕暖和暖和,饭马上就好。” 谭伟国上了炕,盘腿坐下,从兜里掏出烟叶,卷了一根旱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更加刚毅。 “这次巡山还顺利吧?”李凤霞一边往锅里添柴,一边问道。 “还行。”谭伟国吐出一口烟圈,“就是山里头,好像有点不对劲。” 谭向前心里一紧,凑了过去。 “爹,怎么不对劲了?” 谭伟国抽了口旱烟,眉头紧锁。 “山里的野兽,好像比往年躁动。”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我在林子里看到了好几处野猪拱地的痕迹,都是新的。那家伙,把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地都给刨开了,劲儿大得很。” “往年冬天,野猪不都躲在深山里不出来吗?”李凤霞也觉得奇怪。 “谁知道呢。”谭伟国摇了摇头,“不光是野猪,我还听到了狼嚎,离咱们屯子不远。”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许多。 靠山屯虽然叫靠山屯,但这些年野生动物都躲得远,很少有跑到村子附近的。 狼嚎更是好几年都没听见了。 谭向前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老爹的预感是对的。 上辈子,就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猪,冲出林子,差点要了老爹的命。 现在看来,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因为他的重生而改变。 那头野猪,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演! 第七章:老爹的危机 “爹,这活儿咱不干了!”谭向前斩钉截铁地说道,“太危险了!为了那点工分,不值当!” 谭伟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又吸了一口烟。 李凤霞却不乐意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你爹不去,队上派谁去?这保安队长的活儿是白干的?再说了,家里这情况,哪能少挣一份钱?” “钱我来想办法!”谭向前急了,“总之,爹你不能再上山了!” “你?”李凤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你个半大小子,刚从乡下回来,你能想什么办法?去偷去抢啊?” “我……”谭向前被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现在就把一千多块钱拍在桌子上吧? 那笔钱的来历没法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了,以老娘的性格,这钱也绝对到不了他手里。 到时候,钱没了,老爹的活儿也未必能辞掉。 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谭伟国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行了,都别吵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他看着谭向前,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向前,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老爹果然敏锐。 谭向前心里暗道。 他摇了摇头:“没,我就是觉得这活儿太危险,担心你。”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危险。”谭伟国把烟蒂在鞋底上摁灭,“这是我的活儿,就得干好。行了,吃饭吧,饿了。” 老爹发了话,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但谭向前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老爹的脾气他清楚,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让他主动放弃巡山的工作,比登天还难。 晚饭很简单,就是高粱米饭配咸菜疙瘩。 谭向前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偷偷藏在外面的白米白面和猪肉,根本不敢拿出来。 这要是拿出来,老爹老娘一追问,今晚就别想睡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饭。 吃完饭,李凤霞收拾碗筷。 谭伟国又卷了一根烟,坐在炕沿上,擦拭着他那杆老猎枪。 谭向前凑了过去,看着那杆枪。 枪身已经很旧了,木制的枪托上布满了划痕,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味。 “爹,你这枪……是不是该换了?”谭向前小心翼翼地问。 “换?”谭伟国头也不抬,“好用着呢。这可是正经的家伙,比队上那几根破火铳强多了。” “可我瞅着……有点旧了。” 谭向前记得,上辈子老爹就是因为这枪在关键时刻卡了壳,才被野猪所伤。 “旧点怕什么,保养得好就行。”谭伟国拉了一下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放心吧,你爹我跟它打了十年交道了,闭着眼都能拆了再装上。” 看着老爹自信的样子,谭向前欲言又止。 他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 看来,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夜深了。 谭伟国和李凤霞都睡下了。 里屋传来了老爹沉重的鼾声。 谭向前躺在冰冷的火炕上,却毫无睡意。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劝说,行不通。 那就只能来硬的。 可怎么来硬的? 把老爹绑在家里?那不成笑话了。 或者……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既然不能阻止老爹上山,那自己就跟着去! 有他在,万一真的遇到危险,他也能提前预警,或者帮忙。 上辈子的他虽然是个老总,但年轻时为了创业,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场面没见过? 对付一头野猪,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更何况,他还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和经验。 对,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后,谭向前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悄悄地爬起来,走到院子外。 从雪堆里把藏着的米面和猪肉挖了出来。 他先是把肉和大部分米面重新藏好,只留下了一小袋米和一小袋面。 然后,他拎着这点东西,又悄悄地摸回了屋里,塞进了厨房的柜子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躺回炕上。 明天,得找个由头,让老爹带自己一起上山。 这事儿,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外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谭向前心里一惊,以为是进了贼。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只听见一个压抑的咳嗽声,然后是李凤霞的低语。 “你这老寒腿,又犯了?让你别硬撑,非不听。” 是老爹。 谭向前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忘了,老爹的老寒腿,就是这些年巡山落下的病根。 每到冬天,阴天下雪,就疼得厉害。 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老爹总是硬撑着,从不叫苦。 听着老爹压抑的痛哼声,谭向前攥紧了拳头。 不行,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他悄悄地从兜里掏出了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 一千块。 这笔钱,或许能改变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 谭向前就起来了。 他没惊动父母,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 用昨天藏起来的白米,熬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粥。 又用白面和了面,贴了几个白面饼子。 当浓郁的米香和面香飘进里屋时,李凤霞和谭伟国都醒了。 “什么味儿?这么香?”李凤霞吸了吸鼻子,从炕上坐了起来。 她披上衣服走出里屋,看到锅里的白米粥和灶台上金黄的饼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哪来的白米白面?” 谭向前把最后一张饼子从锅里铲出来,回头一笑:“妈,起来了?赶紧洗漱,吃饭了。” “我问你这米面哪来的!”李凤霞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声音都变调了。 谭伟国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同样皱起了眉头。 “向前,说实话。” 看着父母严厉的表情,谭向前知道,今天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把饼子放在盘子里。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母。 “爹,妈,你们先坐下,我慢慢跟你们说。” 李凤霞还想发作,被谭伟国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两口坐到炕沿上,表情严肃,等着儿子的解释。 第八章:我有钱,我有大钱! 谭向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他把布包放到炕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当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出现在眼前时,李凤霞和谭伟国的呼吸都停滞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灶膛里的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毕剥声。 “这……这……”李凤霞指着那沓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谭伟国也是一脸震惊,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谭向前。 “这钱,哪来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不是几块,几十块。 这是整整一千块! 这个数字,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爹,妈,你们别急,听我说。”谭向前示意他们冷静下来,“这钱,是我挣的。” “你挣的?”李凤霞尖叫起来,“你放屁!你才回来几天,上哪挣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去干了什么犯法的事?!” “妈!”谭向前提高了声音,“你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他看着谭伟国,一字一句地说道:“爹,这钱来路很正。我昨天去县里,把我下乡时攒的一件东西给卖了。” “什么东西能卖一千块?”谭伟国显然不信。 “一个……一个老物件。”谭向前早就想好了说辞,“是我下乡的时候,一个老乡送我的。我当时也不知道值钱,昨天去县里供销社,让葛主任给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个宝贝。” 他把供销社的葛洪波抬了出来,就是为了增加可信度。 “供销社的葛主任?”谭伟国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个人。 “对。”谭向前点头,“不信,您可以去县里问。这钱,干干净净。” 看着儿子坦荡的眼神,谭伟国心里的怀疑消散了大半。 他重新坐下,拿起那沓钱,一张一张地数着。 他的手,一直在抖。 李凤霞也凑了过去,看着那一桌子的钱,眼睛都直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千……真是一千块……”李凤霞喃喃自语,随即一把将钱抱在怀里,像是护着小鸡的老母鸡。 “我的天爷啊,咱家有钱了!” 谭向前看着老娘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了回来。 “爹,现在咱家有钱了。你那个巡山的活儿,别干了。” 他指了指谭伟国的腿:“你的老寒腿该好好治治了。以后,我养你们!” “我养你们!”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谭伟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眼前的这个青年,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李凤霞也愣住了,抱着钱的手都忘了收紧。 “好……好孩子……” 就在一家人情绪激动的时候,院子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谭向前!你给老子滚出来!” 是吴海波的声音。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屯子里的闲散青年,一个个吊儿郎当,来者不善。 谭伟国和李凤霞脸色一变。 李凤霞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钱往怀里藏。 谭向前却眉头一皱,走了出去。 “吴海波,你大清早的,在我家门口嚷嚷什么?” 吴海波看到谭向前,气不打一处来。 他昨天被谭向前耍了,回去越想越气,今天特地带人来找场子。 “嚷嚷什么?”吴海波指着谭向前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耍我!说好了一起倒腾山货,你放我鸽子!现在还装上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谭向前冷笑一声,“我只说考虑考虑。现在我考虑好了,不干。有问题吗?” “你!”吴海波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身后一个青年叫嚣道:“向前,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海波哥看得起你才拉你入伙,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就是,听说你小子发财了啊?怎么,有钱了就不认兄弟了?” 吴海波昨天回去后,就听说了谭向前去大哥家送米送肉的事。 他断定,谭向前肯定是发了笔小财,故意瞒着他。 “我发没发财,关你屁事?”谭向前毫不客气。 “呵,谭向前,你行啊你。”吴海波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偷偷摸摸去了县里,肯定是卖了什么好东西!见者有份,今天你要是不拿点出来,这事儿没完!” 他今天就是来耍无赖的。 谭伟国在屋里听着,脸色铁青,抄起墙边的猎枪就要出去。 谭向前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动。 然后,他看着吴海波,忽然笑了。 他从兜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两张大团结。 “二十块,够不够?” 吴海波眼睛一亮,以为谭向前服软了。 “算你识相……” 他话还没说完,谭向前就把那两张钱,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了两半。 然后,他把碎纸片往天上一扬。 “我的钱,就算是烧了,喂狗,也不会给你这种人。” 全场,一片死寂。 纸片纷飞。 像是冬日里最后的几片落叶。 吴海波傻了。 他带来的那几个混子也傻了。 院子里,谭伟国和李凤霞也傻了。 谁都没想到,谭向前会来这么一手。 那可是二十块钱! 两张大团结! 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里吭哧吭哧干一个月,都未必能挣到这么多。 就这么……撕了? “你……你他妈的……”吴海波的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像是开了个染坊。 奇耻大辱! 这比当众扇他十个耳光还要让他难堪。 “谭向前,我操你妈!” 吴海波疯了,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朝着谭向前冲了过来。 谭向前站着没动。 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就在吴海波的拳头快要砸到他脸上的时候,一个冰冷而沉重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看谁敢动!” “砰!” 一声闷响。 是老式猎枪的枪托砸在门框上的声音。 谭伟国黑着一张脸,单手拎着那杆跟他打了十年交道的老猎枪,站在门口。 枪口虽然没有对着人,但那黑洞洞的枪管,和枪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火药味,让院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吴海波带来的那几个混子,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他们就是跟着吴海波来混点油水,壮壮声势。 可没想过要跟枪杆子硬碰硬啊! 谭伟国可是靠山屯的保安大队长,手里是见过血的。早些年山里闹狼灾,就是他带着人把狼给打跑的。 这可是个狠人! 第九章:撕钱?老子今天撕你的脸! “伟国叔……” 一个混子哆哆嗦嗦地开口,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滚!” 谭伟国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那几个混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院子里,只剩下吴海波一个人。 他僵在原地,拳头还举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爹是村会计,在屯子里是有点脸面。 可他爹的脸面,在谭伟国的猎枪面前,屁都不是。 “向前……”吴海波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颤抖,“咱……咱是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啥……” “谁跟你是兄弟?”谭向前上前一步,逼近吴海波。 他盯着吴海波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昨天跟你去巡山,是给你脸。你今天带人来踹我家的门,是自己不要脸。” “吴海波,我告诉你。” “以前那个好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谭向前,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带着你的脸,滚出我家。下次再敢来,我就不是撕钱了。” 谭向前指了指地上的碎纸片,又指了指吴海波的脸。 “我撕你的脸。” 吴海波的身体抖得像是筛糠。 他看着谭向前那张冷漠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还是那个他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团团转的谭向前吗? 这简直就是个魔鬼! “好……好……谭向前,你给老子等着!” 吴海波撂下一句狠话,屁滚尿流地跑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凤霞这才回过神,一个箭步冲过去,心疼地蹲在地上,想要把那些碎纸片捡起来。 “我的钱啊!你个败家子啊!” “两张大团结啊,你就这么给撕了?!”李凤霞拍着大腿,眼泪都快下来了。 “妈。”谭向前拉住她,“钱撕了,还能再挣。要是今天让他把钱拿走了,那往后咱家就永无宁日了。” 谭伟国把猎枪重新靠回墙边,深深地看了谭向前一眼。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赞许。 儿子长大了。 知道用雷霆手段解决麻烦了。 “爹,妈,现在你们看到了吧?”谭向前趁热打铁。 “咱家现在有钱的消息,瞒不住了。吴海波这种混子都会找上门,以后呢?会不会有更狠的人?” “爹,你这个保安队长的活儿,不能再干了!” “你必须留在家里,镇着场子!不然我和我妈,还不被人给欺负死?”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李凤霞也不哭了,她扶着门框站起来,一脸的后怕。 是啊,今天要不是老头子在家,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谭伟国沉默了。 他抽出一根旱烟,卷上,点着,猛吸了一口。 烟雾后面,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儿子说的对。 家里的情况,已经变了。 他要是还天天往山里跑,万一家里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可…… “不干活,坐吃山空吗?”谭伟国吐出一口烟,声音嘶哑。 “那点钱,看着多,能花几天?” “爹!”谭向前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谁说要坐吃山空了?” “我不仅要让你把活儿辞了,我还要带着全家,挣大钱!” 谭伟国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这小子真有什么门道? “行。” 半晌,谭伟国把烟蒂摁灭。 “你让我看到,你怎么挣钱。你要是真有能耐,这活儿,我辞了!” 老爹一辈子要强,让他心安理得地在家吃闲饭,比杀了他还难受。 必须得给他找个事儿干。 也得让自己有个名正言顺的“事业”。 “挣钱?”李凤霞把那沓钱又从怀里掏了出来,宝贝似的数了一遍,然后才狐疑地看着谭向前,“你还想挣钱?你咋挣?再去捡个老物件卖?” “妈,哪有那么多老物件给我捡。”谭向前哭笑不得。 “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辈子碰上一次就该烧高香了。” 他走到炕沿边坐下,脑子飞速转动。 做什么? 倒爷? 这是改开初期最快也最暴利的行当。 从南边把电子表、喇叭裤、蛤蟆镜倒腾到北边,转手就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 但这事儿现在还干不了。 一没本钱,他手里这一千块钱看着多,真要跑长途做生意,打点关系、进货,根本不够看。 二没门路。他现在两眼一抹黑,连去哪进货都不知道。 三没交通工具。靠两条腿,出了县城都费劲。 这条路,得往后放放。 那还能干什么? 谭向前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杆老猎枪上。 一个念头,瞬间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对了! 野猪! 爹不是说山里的野猪比往年躁动吗?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这年头,肉是绝对的紧俏货。过年的时候谁家要是能割上两斤肉,那都是能让全村人羡慕的事。 一头成年野猪,少说也有一两百斤。 要是能打到一头,剥皮剔骨,光是卖肉,就能卖出个大价钱。 而且野猪肉比家猪肉香,更有嚼劲,在县里的馆子里,价格能卖得更高。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不犯法! 现在禁枪不禁猎,打野猪不但不犯法,还算是为民除害。 生产队每年都会因为野猪拱坏庄稼损失不少粮食,要是能把野猪给解决了,队上说不定还得给奖励。 这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爹!”谭向前越想越兴奋,一拍大腿,“咱去打猎!” “打猎?” 谭伟国和李凤霞都愣住了。 “胡闹!”李凤霞第一个反对,“山里多危险,你爹的腿刚好点,你又要让他去冒险?再说了,你小子会打猎吗?别到时候猎没打到,再把自己搭进去!” “妈,你听我说完。” 谭向前不急不躁。 “我不是说让爹一个人去。是咱们,组织人一起去!” “组织人?”谭伟国来了兴趣,“怎么个组织法?” “爹,你想想。”谭向前开始分析,“现在山里野猪多,都快跑到咱们屯子边上了。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咱们可以把屯子里年轻力壮的、胆子大的都组织起来。由您来带队,您是老猎手,经验丰富。咱们定好计划,挖陷阱,下套子,用最稳妥的办法。” “这样一来,人多力量大,安全性就高了。” “二来,打到了野猪,这可是肉啊!咱们可以跟村里商量,一部分上交集体,改善大伙儿的生活。剩下的,咱们拿去县里卖。卖了钱,所有参加的人,按劳分配,见者有份!” 谭向前越说眼睛越亮。 第十章:爹的考验,挣钱的门路在哪? “爹,你想想,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兜里揣点钱,给家里添点肉?咱们只要把这个风声放出去,想参加的人,绝对能从咱家门口排到村口去!” “这不光是挣钱,这还是收买人心!是立威!” “只要这次干成了,以后您在屯子里说话,分量就不一样了。我再想干点别的,也有人跟着了!” 一番话说完,屋子里鸦雀无声。 李凤霞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她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这脑子,这算计,这哪里还是她那个二十岁的傻小子? 谭伟国低着头,手指在粗糙的炕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没说话,但在谭向前看来,这就是心动了。 老爹是个有野心的人。 不然也不会在生产队里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保安大队长。 他渴望得到尊重,渴望拥有话语权。 而谭向前的计划,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这不仅仅是打猎挣钱。 这是在构建一个以他谭家为核心的利益团体! “这事儿……能成吗?”半晌,谭伟国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能成!”谭向前斩钉截铁。 “只要您点头,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去找村长谈,我去发动群众,我去县里联系买家!” “爹,您就等着,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 谭伟国看着儿子自信满满的样子,胸中的热血,也跟着一点点沸腾了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条路。 一条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死力气换工分的活路。 “好!” 谭伟国猛地一拍大腿。 “就按你说的办!” 要想在靠山屯组织这么大的集体活动,有两个人是绕不开的。 一个是生产队的队长。 另一个,就是村集体的最高领导,村长陈富贵。 陈富贵,也就是陈佳妮的爹。 谭向前没去找队长,而是直接拎着两条从县里买的好烟,直奔村长家。 队长管的是生产,是工分。 而村长,管的是人,是整个屯子的方向。 打猎这事儿,本质上已经超出了生产队的范畴,得村长点头才行。 村长家在屯子东头,是屯里少有的几家青砖大瓦房之一,院墙都比别人家高一头。 谭向前到的时候,陈富贵正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愁眉不展。 “陈叔。”谭向前笑着走了进去。 “是向前啊。”陈富贵抬起头,看到谭向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返乡了?挺好,挺好。” “刚回来没两天。”谭向前把烟递过去,“知道您好这口,特地从县里给您带的。” 陈富贵看了一眼烟的牌子,眼睛亮了亮。 大前门。 这可是好烟,他自己都舍不得买。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陈富贵嘴上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把烟接了过去。 “陈叔,看您这唉声叹气的,是遇到啥愁事儿了?”谭向前顺势问道。 “唉,还不是队上的事。”陈富贵叹了口气,“这都快年底了,队上账面光溜溜的,啥都分不下来。今年冬天又冷,山里的野猪都跑出来了,把后山那几亩准备开春种的地给拱得乱七八糟。你说愁不愁人?”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谭向前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陈叔,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哦?”陈富贵来了兴趣。 “陈叔,我想组织一下屯子里的青壮年,进山去,把那些害人的野猪给除了!” 陈富贵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前几年隔壁村就有人打猎被野猪拱了,肠子都流出来了,没救回来。这要是出了事,我这个村长咋交代?” “陈叔,您听我说。”谭向前不急不忙,开始抛出自己的筹码。 “第一,安全问题。我爹,谭伟国,保安大队长,老猎手,由他带队,您还不放心吗?我们不硬拼,我们挖陷阱,下套子,保证万无一失。” “第二,好处。”谭向前伸出两根手指,“打到了野猪,这是肉啊。我也不让您白担风险。打到的所有猎物,咱们跟村集体三七分。村里占三成,什么都不用出,净得。这三成,年底分给各家各户,也算是您这个村长给大伙儿的福利,您在屯子里的威信,不也高了?” 陈富贵的心动了。 三成,白得的。 这要是打到几头大野猪,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剩下的七成呢?” “剩下的七成,我们这些出力的人分。但是!”谭向前加重了语气,“这次行动所有的前期投入,比如买工具、买材料的钱,我一个人出!就算最后啥也没打到,亏了,也算我的,跟村里和参加的人都没关系!” “你出?”陈富贵上下打量着谭向前,“你哪来那么多钱?” “陈叔,您别管我钱哪来的。您就说,这个买卖,您干不干?”谭向前微微一笑,“您要是同意了,我立马就拿出二百块钱,当做启动资金,交给村里保管。挣了,大家分。赔了,这二百块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二百块! 陈富贵倒吸一口凉气。 这手笔,太大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村长,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他彻底心动了。 风险,谭向前担了。 好处,村里有份。 名声,他这个村长得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个事……”陈富贵还在犹豫,主要是怕担责任。 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爹,我觉得向前说的有道理。” 是陈佳妮。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确良衬衫,更显得皮肤白皙,两根麻花辫乌黑油亮。 “佳妮啊,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陈富贵皱了皱眉。 “我怎么不懂了?”陈佳妮白了他爹一眼,然后看向谭向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觉得向前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办事,有条理,也稳重。爹,你想想,野猪这事儿早晚都得解决,不然开春了庄稼都得遭殃。现在有人愿意出钱出力,还愿意担风险,这么好的事儿上哪找去?” “再说了,有谭叔带队,能出什么事?咱们屯子里的男人,也不能都是孬种吧?” 第十一章:公开打赌,让你输到当裤子 是啊,一个女人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村长,再畏畏缩缩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行!”陈富贵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向前,你放心大胆地去干,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谢谢陈叔!谢谢佳妮姐!”谭向前心中大喜。 这个陈佳妮,真是神助攻啊。 他正高兴着,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发了财的谭大老板,在这儿跟村长画大饼呢?” 吴海波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斜着眼,一脸的讥讽。 他身后,还跟着他那个当会计的爹,吴老抠。 吴海波来了。 还带着他爹吴金贵。 吴金贵五十来岁,山羊胡,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的主。他手里常年拿着个算盘,走道都噼里啪啦响,屯子里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吴老抠”。 “富贵哥,忙着呢?”吴金贵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陈富贵眉头一皱,他对这个吴老抠向来没什么好感。 “金贵啊,你来有事?” “没事,就是听说有人要在屯子里搞什么大动作,我这个当会计的,过来听听,别到时候队上的账目对不上,不好看。”吴金贵说着,眼睛却瞟向谭向前,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吴海波更是直接,他指着谭向前,对陈富贵说道:“村长,你可别被他给骗了!这小子就是个二流子,刚回来两天,就不知道从哪弄了点不干净的钱,烧的!还组织打猎?他会吗?别到时候把人带到沟里去,出了事谁负责?” “吴海波,你嘴巴放干净点!”陈佳妮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呵斥道。 “哟,佳妮姐,这就护上了?”吴海波怪笑一声,“你可得当心点,别被这种小白脸给骗了。他就是看着你家有权,想巴结你爹呢!” “你!”陈佳妮气得脸都红了。 谭向前拦住了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看着吴海波,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吴海波,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没让你把脸丢够?” “谭向前,你少他妈嚣张!”吴海波被戳到痛处,立刻炸毛,“我今天就是来揭穿你的!你就是个骗子!你想空手套白狼,骗我们屯里的人给你卖命!” 他转向院子里已经聚拢过来的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大声煽动道:“大伙儿都听听!他谭向前说要带大家挣钱,钱呢?他就是想让咱们白出力,他自己躲在后头捞好处!” “他要真有那本事,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不得不说,吴海波这番话还是很有煽动性的。 村民们本来就穷怕了,对这种画大饼的事,天然就带着怀疑。 一时间,看向谭向前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犹豫和不信任。 陈富贵也有些尴尬,他刚拍板同意,吴家父子就来搅局,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谭向前却一点不慌。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吴海波不来闹,他还得想办法把事情闹大呢。 “说完了?”谭向前等吴海波喊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说我骗人,说我没钱,说我没本事。” “行。” “那咱们就打个赌。” 谭向前盯着吴海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就赌这次打猎。如果我带着大伙儿,没挣到钱,甚至亏了本。我谭向前,当着全屯人的面,把这次所有的投入,双倍赔给村集体!另外,我再拿出三百块钱,给所有参加的人,当做辛苦费!” 哗! 人群一片哗然。 双倍赔偿!还倒贴三百块! 这手笔,简直是疯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吴海波也懵了。 他没想到谭向前玩这么大。 谭向前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但如果,我带着大伙儿挣到钱了。也不要多,只要最后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钱,比在生产队上一天工挣得还多。那就算我赢。” “我赢了,要求也不高。” 谭向前指着吴海波,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吴海波,去给咱们生产队,免费掏一个月的粪坑!从今天开始,队里所有最脏最累的活,你包了!” “噗!” 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掏粪坑! 这惩罚,简直比打他一顿还狠! 吴海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欺人太甚!” “怎么?不敢了?”谭向前嗤笑一声,“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吗?现在怂了?” “谁他妈怂了!”吴海波被激得失去了理智,“赌就赌!老子要是输了,别说掏一个月,掏一年都行!” “好!”谭向前抚掌大笑,“各位叔伯婶子,还有陈叔,你们可都听到了。今天,咱们就当着全屯人的面,立个字据!” 他看向吴金贵:“吴会计,你儿子都答应了。你这个当爹的,没意见吧?这字据,还得请您这个会计,做个公证人呢。” 吴金贵的老脸抽搐了一下。 他想阻止,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全屯子的人都看着,他要是反悔,他们吴家的脸就彻底没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谭向前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手段这么老辣,几句话就把他儿子套了进去。 “好……好……”吴金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心里盘算着,打猎这事儿风险极大,十有八九要失败。到时候谭向前赔一大笔钱,身败名裂,他儿子虽然丢点脸,但总比现在强。 谭向前心中冷笑。 老狐狸,还想算计我? 他知道,吴海波这种人,输了赌约是小事,暗地里使坏才是大事。 他肯定会想办法去破坏这次的狩猎行动。 而这,正中谭向前的下怀。 他不仅要赢下赌约,还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吴海波这个祸害,一次性彻底踩死! 当天晚上,谭向前带着他爹,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本家兄弟,在后山忙活了半夜。 他们不仅挖了几个巨大的陷阱,还在一些关键的路口布下了不少套索。 一切准备就绪后,谭向前却没有回家。 他找了个背风的雪坡,裹着大衣,躲了起来。 他在等。 等一条上钩的鱼。 果不其然。 后半夜,月光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猫着腰,朝着他们布置的陷阱摸了过来。 那身影,谭向前化成灰都认识。 吴海波。 第十二章:人赃并获,吴老抠的绝望 月光如水,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吴海波做贼心虚,一步三回头,动作轻得像只猫。 他白天丢了那么大的人,心里早就恨透了谭向前。 他就不信,谭向前真有那么大本事。 只要他把这些陷阱都给破坏了,看他明天拿什么去打猎! 到时候,谭向前不仅要赔一大笔钱,还要在全屯人面前丢尽脸面。 想到这里,吴海波心里就一阵快意。 他摸到一个最大的陷阱旁边。 这个陷阱挖得极深,上面用树枝和浮土伪装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吴海波从怀里掏出一把铁锹,正准备动手。 突然! “别动!” 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在寂静的山林里炸响。 吴海波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 只见雪地里,呼啦啦站起来七八条人影。 为首的,正是谭向前。 他身后,跟着他爹谭伟国,还有几个谭家的本家兄弟。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你们……”吴海波的腿肚子瞬间就软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牙齿咯咯打颤。 他想跑,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吴海波,大半夜不睡觉,跑山上来干什么啊?”谭向前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铁锹,掂了掂。 “是来……赏月吗?” “我……我……我起夜,出来撒尿……”吴海波语无伦次地狡辩。 “撒尿?”谭向前笑了,“撒尿需要带铁锹?你这是准备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吗?” “哈哈哈!” 身后的几个谭家兄弟都哄笑起来。 吴海波的脸,比雪地的颜色还要白。 人赃并获。 他知道,自己完了。 “向前……向前哥……”吴海波彻底怂了,爬过来就想抱谭向前的腿,“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谭向前一脚踢开他,“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他没再跟吴海波废话,冲身后的人一摆手。 “把他给我绑了!” “带走!” 两个本家兄弟上来,用麻绳把吴海波捆了个结结实实。 “向前,你要带我去哪?你不能打我啊!打人是犯法的!”吴海波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 “打你?”谭向前冷笑,“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跟我走,咱们去个讲理的地方。” 谭向前没把吴海波带回自己家,也没带去生产队部。 他押着吴海波,直接敲响了村长陈富贵家的大门。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的村长。 “谁啊!大半夜的!”陈富贵披着衣服,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当他看到门口的阵仗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谭向前,谭伟国,还有几个谭家的男人,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而被绑的,正是吴海波!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富贵大吃一惊。 “陈叔,不好意思,半夜打扰您了。”谭向前很客气。 “我们抓到了一个搞破坏的贼。他想破坏咱们明天打猎用的陷阱,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这可是破坏集体财产,性质很严重。我们不敢私自处理,只能来找您这个村长,给拿个主意。” 说着,他还把那把铁锹往地上一放。 证据确凿! 陈富贵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昨天才力排众议,支持谭向前的计划。 今天晚上,吴海波就来搞破坏。 这打的不是谭向前的脸,这打的是他这个村长的脸! “把人带进来!”陈富贵的声音里带着怒火。 屋里,陈佳妮也被惊醒了,看到被绑着的吴海波,也是一脸的震惊和鄙夷。 “去,把吴金贵也给我叫来!”陈富贵对身边的一个村民说道,“我倒要问问,他这个当爹的是怎么教儿子的!” 没过多久,吴金贵就披着棉袄,睡眼惺忪地被叫来了。 当他看到被绑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儿子时,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没晕过去。 “这……这是……” “吴会计,你来的正好。”谭向前抢在陈富贵前面开口,“你儿子,半夜三更,带着铁锹,去破坏我们为集体打猎准备的陷阱。人赃并获,现在就在这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吴金贵看着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一张老脸瞬间血色尽失。 破坏集体财产! 这罪名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是思想觉悟不高,批评教育。 往大了说,这可是要被抓起来,送去农场“学习”的! 一旦留下案底,他儿子这辈子就毁了! 他这个当会计的,脸上也无光,说不定位子都保不住。 “富贵哥……向前……”吴金贵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走到陈富贵面前,差点就要跪下了。 “是我教子无方,是我对不起大家!求求你们,看在他还年轻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吧!” “给他机会?”一个村民忍不住骂道,“他要是得逞了,明天上山的人万一掉进他破坏的陷阱里,出了人命谁负责?!” “是啊,这小子心太坏了!” 村民们群情激奋。 吴金贵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让谭向前满意,绝对过不去。 他把目光投向谭向前,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谭向前却不看他,只是慢悠悠地对陈富贵说道:“陈叔,按规矩,这事儿得报到公社去。让公社的领导来处理。” 一听到“公社”两个字,吴金贵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他知道,谭向前这是在逼他。 逼他拿出足够的分量,来换他儿子的前途。 吴金贵的心在滴血。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猛地抬头看向谭向前。 “向前!别报公社!” “只要你放过海波这一次,我……我把我家的那张拖拉机购买票,给你!” 拖拉机购买票! 这五个字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村长陈富贵,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年头,什么最金贵? 不是钱,不是粮票,而是各种各样的“票”! 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 而所有票证里,最顶级的,无疑就是拖拉机这种大型农用机械的购买票! 第十三章:天降横财,拖拉机购买票! “爹……” “你给我闭嘴!”吴金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想一脚踹死这个败家子。 谭向前心里也是一阵狂喜。 他本来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吴海波踩死,让吴家大出血,赔点钱就算了。 没想到,竟然炸出了这么个大家伙! 拖拉机! 这可是1978年的“兰博基尼”啊! 有了这玩意,他的很多计划都可以提前实施了。 谭向前心中波涛汹涌,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看向陈富贵:“陈叔,您看这事儿……” 陈富贵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谭向前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金贵啊,你可想好了?这票的价值,可不低啊。” “想好了!”吴金贵咬着牙,心如刀割,“只要向前侄子高抬贵手,这张票,就是他的了!” “既然这样……”陈富贵看向谭向前,“向前,你看呢?得饶人处且饶人,海波这孩子虽然混账,但毕竟是咱们屯里的人。真送到公社去,他这辈子也就毁了。” 台阶已经铺好了。 谭向前顺势就下。 “既然陈叔您都发话了,我不能不给您这个面子。” 他转向吴金贵,一脸“为难”地说道:“吴会计,看在陈叔的面子上,也看在你一片爱子之心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是是是,绝对是最后一次!”吴金贵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 “还有。”谭向前话锋一转,看向地上的吴海波,“咱们白天的赌约,还算数吧?” 吴海波面如死灰。 “算……算数……” “好。”谭向前笑了,“那就麻烦吴会计,明天给你儿子准备好工具,咱们屯子的粪坑,可都等着他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吴金贵当场回家取来了那张金贵的拖拉机购买票,交到了谭向前手里。 谭向前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却感觉有千斤重。 这是他重生以来,获得的最重要的一笔资产! 吴家父子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们也各自散去,但每个人看谭向前的目光,都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简单的羡慕,而是带上了一丝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但有钱,有胆,更有手腕! 一夜之间,谭向前在靠山屯的地位,已然不同。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靠山屯的村口,聚集了二三十个青壮年。 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谭伟国站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那杆老猎枪擦得锃亮。 经过昨晚的事,他对儿子已经彻底服气了。 现在,他完全是按照谭向前的部署来指挥。 谭向前做着最后的动员。 “各位叔伯兄弟!咱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山里的野猪!安全第一,听从指挥!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今天晚上,我保证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 “好!” 人群发出一阵震天的叫好声。 士气可用! “出发!” 随着谭伟国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向着后山进发。 吴海波也来了。 他没跟着进山,而是拿着一把大勺,在吴金贵铁青的脸色中,走向了村东头的公共粪坑。 一股恶臭,远远地飘了过来。 狩猎队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昨天布置陷阱的区域。 谭向前走在最前面,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他的经验来自于后世的纪录片和各种野外生存知识,远比这个时代的猎人要科学。 “停!” 谭向前忽然抬起了手。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他。 谭向前蹲下身,指着地上的一片凌乱的蹄印。 “不对劲。” 谭伟国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蹄印……太多了,也太大了。” “这不像是一两头猪,这他娘的,至少有十几头!是个大家伙!” 一个老猎户惊呼出声。 十几头野猪组成的野猪群! 这在靠山屯附近,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了。 队伍里响起一阵骚动,一些胆小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惧色。 这已经不是打猎了,这简直是要打仗! 危险系数,比他们预想的,高了十倍不止! 野猪群!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狩猎队平静的心湖,激起一片恐慌的涟漪。 “十几头……我的天,那咱们还打个屁啊!” “是啊,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太危险了。” 队伍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军心开始动摇。 就连谭伟国,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 他打了一辈子猎,深知野猪群的可怕。这些畜生一旦被激怒,发起疯来,悍不畏死,破坏力堪比一辆小坦克。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谭向前一声怒喝,压下了所有的骚动。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回去!我谭向前绝不拦着!” “但是你们给我想清楚了!” “今天咱们要是退了,这些野猪就会觉得咱们好欺负!它们会变本加厉,会下山进村!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你们的婆娘孩子,是你们的庄稼地!” “是男人,就别他妈当孬种!” “富贵险中求!危险越大,说明咱们的机会也越大!十几头野猪,那得是多少肉?是多少钱?你们算过没有!” “只要干完这一票,我保证你们每个人,今年都能过个肥年!” “向前说的对!干他娘的!”大哥谭卫东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砍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听我弟的!” “对!干!” “怕个球!人死鸟朝天!” 有了人带头,队伍的士气再次被点燃。 谭伟国看着儿子三言两语就稳住了军心,眼神里满是欣慰和骄傲。 “向前,你说,怎么干?”谭伟国彻底把指挥权交给了儿子。 “不主动出击。”谭向前冷静地分析,“咱们人少,硬拼是找死。咱们就守着陷阱。利用陷阱,先把猪群分割开,消耗它们的数量。” “所有人,分成三组,埋伏在陷阱周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声,不准乱动!” 计划很快布置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隐藏在雪地和树丛后面,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第十四章:猪王之怒,大哥危在旦夕! 山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突然。 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拱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公野猪。 这就是猪王! 在它的带领下,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哼哼唧唧地在林间翻找着食物。 近了。 更近了! 所有人都攥紧了手里的武器,手心全是汗。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头半大野猪,一脚踩空。 “噗通!” 它惨叫一声,瞬间就掉进了陷阱里。 陷阱底部,是削尖了的木桩。 野猪掉下去,当场就被扎了个对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整个猪群瞬间炸了锅! 猪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红着眼睛,开始疯狂地用头撞击周围的树木。 “轰!” 一棵碗口粗的小树,竟然被它硬生生给撞断了。 剩下的野猪也变得狂躁不安,四处乱窜。 “噗通!”“噗通!” 又有两头慌不择路的野猪掉进了旁边的两个小陷阱里。 “好!” 埋伏的村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转眼间,就解决了三头!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异变陡生! 那头暴怒的猪王,似乎发现了什么。 它猛地调转方向,竟然直直地朝着大哥谭卫东隐藏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它像一辆失控的黑色卡车,沿途的灌木和杂草被它碾得粉碎,气势骇人! “大哥!快跑!” 谭向前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 谭卫东也吓傻了。 他想跑,可两条腿就像钉在了地上,根本动不了。 眼看着那对锋利的獠牙,就要拱进他的肚子! “砰!” 谭伟国开枪了。 老猎枪喷出火舌,铅弹狠狠地打在了猪王的脑门上。 铅弹竟然只是嵌进了它的皮肉里,没能造成致命伤! 剧烈的疼痛,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完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谭卫东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猎豹般从斜刺里窜了出来,挡在了谭卫东的身前。 是谭向前! 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根被削尖了的,长长的木矛! 他要干什么? 他要用这根木矛,去硬撼一头发了疯的猪王?! 谭向前一定是疯了! 用一根木矛去对抗一头发狂的猪王? “向前!回来!”谭伟国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手忙脚乱地想给猎枪重新装填火药。 可是,来不及了。 猪王已经冲到了谭向前的面前。 那股腥臭的狂风,几乎要将他掀翻。 锋利的獠牙,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直刺他的胸膛! 谭向前双腿岔开,如老树盘根,稳稳地扎在雪地里。 上辈子,他为了创业,参加过一个号称“地狱周”的野外生存训练营。 其中一课,就是如何利用最原始的工具,猎杀大型野兽。 教官说过,面对野兽的冲锋,最忌讳的就是闪躲。 你越是躲,它越是兴奋。 唯一的生路,就是迎上去! 在猪王獠牙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刹那! 谭向前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边一侧! 堪堪躲过了致命的獠牙。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木矛,顺着猪王冲锋的力道,狠狠地送了出去!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长长的木矛,从猪王柔软的脖颈侧后方,那个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地扎了进去! 整根木矛,几乎没入了一大半! “嗷——!” 猪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巨大的惯性带着它和谭向前一起,向前冲出了七八米远,最后轰然倒地。 它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疯狂地抽搐,刨起漫天的雪花,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几秒钟后,它便彻底不动了。 死了。 这头三百多斤,悍勇无匹的猪王,就这么被谭向前,用一根木矛,一击毙命! 山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震撼性的一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直到大哥谭卫东“扑通”一声,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才打破了这片死寂。 “赢……赢了?” “猪王……死了?” “天哪……向前……他……他把猪王给杀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向前牛逼!” “太厉害了!简直是武松再世啊!”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村民们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围着那头巨大的猪王,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孩子。 谭伟国也扔掉了手里的猎枪,连滚带爬地跑到谭向前身边。 “向前!你没事吧?伤到哪了没有?”他声音颤抖,上下检查着儿子的身体。 “爹,我没事。”谭向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只是被撞得气血翻涌,身上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他看着不远处那群被吓破了胆,开始四散奔逃的剩下几头野猪,大手一挥。 “还愣着干什么?别让它们跑了!追!” “噢噢噢!” 士气大振的村民们,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猪王一死,剩下的猪群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就被众人分割包围,一一解决。 这一战,大获全胜! 整个狩猎队,无一人伤亡,却猎获了包括猪王在内的,足足八头野猪!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当狩猎队扛着猎物,浩浩荡荡地返回村子时,整个靠山屯都沸腾了。 村民们从家里涌出来,看着那一头头肥硕的野猪,眼睛都直了。 看向谭向前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父辈庇护的知青。 他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才是靠山屯未来的主心骨! 他,一战封神! 谭向前成了整个村子的英雄,被众人簇拥着。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 “让一让!都让一让!” 陈佳妮挤开人群,冲到了谭向前的面前。 她完全不顾谭向前身上沾满的血污和泥土,拉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听说你跟猪王干起来了,你不要命了?!” 第十五章:一战封神,佳妮的泪为谁流?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担忧,甚至眼眶都红了的漂亮姑娘,谭向前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他能闻到陈佳妮身上传来的一阵淡淡的皂角香气,混杂着少女的体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没事。”谭向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你看,好好的。” 他甚至还转了个圈。 陈佳妮被他这个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的泪水却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她赶紧扭过头,用手背飞快地擦掉。 “谁……谁担心你了!我就是怕你死了,我爹不好交代!”她嘴硬道,脸颊却飞上两抹红霞。 周围的村民们看着这一幕,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哈哈哈,佳妮这是心疼向前了!” “那可不,英雄配美人,天生一对啊!” “村长,我看这好事儿不远了,你得准备嫁妆了!” 陈富贵听着众人的调侃,脸上也是乐呵呵的,嘴上却说着:“胡说八道什么!都赶紧干活去!” 但他那双眼睛,却满意地在谭向前和自家闺女身上来回打量。 这小子,行! 有本事,有担当,有脑子!比屯子里那些愣头青强太多了。 女儿要是能跟他…… 陈富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谭向前没再跟陈佳妮多说什么,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了堆成小山一样的野猪尸体前,声音传遍了整个场院。 “各位叔伯兄弟,静一静!”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经过刚刚那一战,谭向前的话,已经比村长还管用了。 “咱们之前说好的,所有猎物,村集体占三成,咱们出力的人,分七成!” 谭向前说着,直接看向陈富贵。 “陈叔,这八头猪,两头最大的,再加上一头小的,就直接拉到村部去。怎么分,您来定,算是给全屯没上山的乡亲们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人群中那些没参加狩猎,只是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爆发出一阵欢呼。 “向前敞亮!” “这才是办大事的人!” 陈富贵笑得合不拢嘴。 谭向前这一手,直接把他也给抬了起来。什么都不用干,就给全村谋了福利,他这个村长的威信,瞬间就上去了。 “好!就按向前说的办!”陈富贵大手一挥。 立刻有几个村民上前,兴高采烈地把三头野猪抬走了。 现在,场上还剩下五头野猪。 这五头,才是重头戏。 所有参加了狩猎的青壮年,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可是肉!是钱啊! “剩下的这五头,就是咱们这些拿命去拼的兄弟们的了!” 谭向前的目光扫过众人。 “但是,怎么分,我有个章程。” 他没有直接说平分。 “我爹,谭伟国。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没有他那杆老猎枪,咱们也开不了张。他老人家,得拿大头。这头三百多斤的猪王,除了猪头和内脏,剩下的肉,归我爹!” 众人没有任何异议。 谭伟国的威望和那一枪的功劳,摆在那里。 谭伟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谭向前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大哥,谭卫东!”谭向前又指向自己的哥哥,“他今天差点被猪王开了膛!这是受了惊吓,是为咱们整个队伍挡了灾!得有补偿!那头最大的母猪,分他一半!” 谭卫东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待遇,憨厚的脸上满是激动。 村民们也纷纷点头。 “应该的!卫东今天可是吓得不轻!” “向前这事办的,地道!” “最后,是我。”谭向前指了指自己,“猪王是我杀的,这个没人有意见吧?” “没意见!那是向前你拿命换来的!” “你要是不要,我们都不答应!”众人立刻喊道。 “好!”谭向前点头,“那剩下的三头半猪,我拿一头半!剩下的两头,在场所有参与了的兄弟,人人有份,按人头平分!” 哗! 人群彻底沸腾了! 剩下的两头猪,加起来也有三百来斤。分到二十来个人手里,每个人也能分到十几斤肉! 这可是十几斤肉啊!过年都吃不上这么些! 而且,谭向前分的极其公道。 论功行赏,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 他拿了大头,没人不服气,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但他又保证了每个人都能分到足够多的好处,所有人都念他的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跟着谭向前,有肉吃! “我……我不要那么多。”谭伟国走上前,他觉得儿子给自己的太多了。 “爹。”谭向前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肉不是给你的,是给咱家的。是给咱谭家,在屯子里立威的!” 谭伟国身子一震,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深意。 他不再多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分猪肉的场面热火朝天。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而在村东头的粪坑旁,吴海波拿着一把大粪勺,闻着那冲天的臭气,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眼泪和着鼻涕,流进了嘴里。 又苦,又涩,又臭。 他知道,他这辈子,在靠山屯,都别想再抬起头了。 …… 分完猪肉,谭向前没有停下。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头半野猪,直接让人抬到了大哥谭卫东家。 “大哥,大嫂,这猪肉你们先处理。找信得过的人,连夜给我送到县里几个相熟的饭店去。告诉他们,这是最新鲜的野猪肉,价格可以比市面上高一点,但必须现钱结账!” “啊?现在就去?”大嫂有些惊讶。 “对,现在就去!”谭向前眼神锐利,“这东西,不能过夜!而且,我要让全屯的人都知道,跟着我,不仅有肉吃,更有实实在在的钱拿!” 他顿了顿,声音再次提高,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各位!今天只是个开始!” “等这笔钱回来,我还有个更大的计划!”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从吴金贵手里赢来的拖拉机购买票,高高举起。 “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有了它,我保证,明年开春,让大家挣比今天多十倍,多百倍的钱!” 第十六章:小目标,先买个拖拉机!吓傻全村 拖拉机购买票! 拖拉机!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只有公社、只有国营农场才有的大家伙!是钢铁巨兽!是生产力的象征! 谁家要是能有辆自行车,都能在屯子里横着走。 谭向前现在,竟然要搞一辆拖拉机?! “向前……你……你没开玩笑吧?”一个村民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谭向前微微一笑,将那张票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 “这东西,就是咱们靠山屯以后吃饭的家伙!” 村民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已经看到了开着拖拉机挣大钱的美好未来。 夜里。 谭家。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炕上,气氛却有些凝重。 李凤霞把今天分到的猪头和猪下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担忧。 “向前,你跟妈说实话,你真要买那个叫……拖拉机的东西?” “当然。”谭向前啃着一个玉米饼子,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得多少钱啊!”李凤霞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听人说,那玩意儿贵的能吓死人!咱们家那点钱,够吗?你昨天卖老物件的钱,可不能乱花啊!” 谭伟国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紧锁的眉头,也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儿子今天的表现,让他骄傲,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步子,迈得太大了。 大到他这个当爹的,都有些心惊胆战。 “爹,妈,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谭向前放下饼子,擦了擦嘴。 “你们是怕树大招风,怕钱花了打了水漂,对不对?” 老两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钱,放在家里就是一堆纸。只有花出去,变成能生钱的东西,那才叫资本!” 谭向前开始给他们灌输超前的思想。 “拖拉机,就是那个能下金蛋的鸡!” “你们想,有了拖拉机,咱们能干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运输!从咱们屯到县里,几十里山路,靠两条腿要走大半天。有了拖拉机,一个小时就到了!咱们可以把山货运出去,把城里的稀罕玩意儿运回来!这一来一回,就是钱!”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工程!开春了,队里要修水渠,要平整土地。靠人力,得干一两个月。咱们有拖拉机,几天就能干完!队里能不给钱吗?隔壁村要是知道了,能不来请咱们吗?”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这是咱们的实力!有了这家伙,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家?谁想在靠山屯办事,是不是得先来问问咱们的意见?” “这不仅仅是一台机器,这是咱们谭家以后在靠山屯,安身立命的根基!” 一番话,掷地有声。 李凤霞和谭伟国都听傻了。 “可是……钱……”李凤霞还是最关心这个。 “钱的事,你们别担心。”谭向前笑了,“我那卖老物件的一千块,再加上今天卖猪肉的钱,买一台二手的‘东方红’,足够了。” “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干。” 谭向前看着他爹:“爹,这事儿,还得村里出面。” “我?”谭伟国愣了。 “对。”谭向前点头,“明天,您就去找陈叔。就说,为了响应公社号召,发展集体副业,咱们村准备成立一个运输队。这台拖拉机,就算是我们谭家,入股村集体的!” “什么?!”李凤霞又叫了起来,“白给村里?” “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谭向前有些哭笑不得,“这叫拉大旗扯虎皮!把村集体绑在咱们的战车上!有了这层皮,以后办事就名正言顺。别人眼红,那也是眼红村集体,不是眼红咱们谭家!” “而且,咱们是入股,不是白给。挣了钱,村里拿小头,咱们拿大头。陈叔为了自己的政绩,也为了给村民谋福利,他绝对会支持!” 谭伟国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猛地一拍炕桌! “好小子!你这脑子,比我这几十年的都好使!” 他终于想通了。 儿子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他之前还担心儿子锋芒太露,现在看来,是自己格局小了。 儿子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就在一家人达成共识,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院子门,又被人敲响了。 “砰砰砰!” “向前在家吗?我是葛洪波啊!” 是供销社的葛主任! 谭向前心里一动,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他赶紧起身去开门。 葛洪波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谭向前,像是看到了救星。 “向前老弟!可算找到你了!快!好事,天大的好事!” 葛主任进屋,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县里的红星钢铁厂,有一批加急的耐火砖,要送到邻市的兄弟单位去。可他们厂里的两台解放卡车,一台坏了,另一台也出了点问题,跑不了长途!” “厂长急得嘴上都起泡了!现在正到处找车呢!” 葛洪波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听说了,这趟活儿,运费给得极高!只要能把东西安全送到,直接给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五十块?”李凤霞猜测道。 葛洪波摇了摇头,嘿嘿一笑。 “五百块!” “嘶——” 屋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百块! 就跑一趟运输,竟然能挣五百块! 这简直跟抢钱一样! 谭向前的心脏也猛地跳动了一下。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买了拖拉机,第一笔生意在哪。 这不就来了吗! “葛主任,这活儿……” “这活儿我给你揽下来了!”葛洪波一拍胸脯,“我跟厂长打了包票,说我认识一个能人,有办法搞到车!你只要能把活儿干成,这五百块,就是你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事成之后,你得……” “我懂!”谭向前立刻接口,“事成之后,我给葛主任您包个大红包!”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聪明人!”葛洪波满意地大笑起来。 “不过……”葛洪波话锋一转,“这事儿有个难点。” “什么难点?” “时间!”葛洪波表情严肃了起来,“那批耐火砖,后天早上八点之前,必须送到!从县里到邻市,开车得五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你最晚明天半夜,就得从县里出发!” 明天半夜! 谭向前眉头紧锁。 他明天还得去县里,用那张票,把拖拉机给弄到手。 买车,验车,办手续……一天时间,根本不够!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十七章:县城提车,不开眼的恶霸上门挑衅 时间! 最缺的就是时间! 谭伟国和李凤霞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换上了浓浓的愁容。 “这……这哪来得及啊?”李凤霞喃喃道,“明天去买车,就算顺利,等把车开回来,天都黑了。再去装货,根本赶不上啊。” 葛洪波也叹了口气:“是啊,时间太紧了。要不是这样,这好事也轮不到咱们。厂里那些有门路的,早就把活儿抢走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五百块的巨款,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肥肉,明明就在嘴边,却好像怎么也吃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谭向前的身上。 “干!” 半晌,谭向前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葛主任,这活儿,我接了!” “你……你想好了?”葛洪波都有些不确定了。 “想好了!”谭向前斩钉截铁,“不就是时间吗?挤一挤总会有的!” 他立刻开始部署。 “爹,你明天一早,就去找陈叔,把成立运输队的事跟他说了。让他出面,给你开一张村集体的介绍信!记住,一定要盖上村委会的公章!” “我呢,天不亮就出发,直接去县农机站!” “咱们分头行动!” “好!”谭伟国也被儿子的豪情感染,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 谭向前揣着一千多块的巨款和那张金贵的购买票,告别了家人,踏着晨霜,大步流星地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几十里山路,他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走完了。 县农机站。 一股浓烈的柴油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停着几台崭新的“东方红”拖拉机,在阳光下泛着油绿色的光。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油腻腻帽子的中年男人,正靠在一台拖拉机上打瞌睡。 “同志,你好。”谭向前客气地走上前。 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问道:“干啥?” “我想买拖拉机。”谭向前说着,递上了一根从葛主任那里拿来的大前门。 那人这才斜着眼看了他一下,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态度依旧傲慢。 “有票吗?” “有。”谭向前把吴金贵那张票递了过去。 那人拿过票,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瞥了一眼谭向前年轻的脸和一身的土布衣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轻蔑。 “等着吧。” 说完,他竟然又靠着拖拉机,闭上了眼睛。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谭向前不动声色,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悄悄走过去,塞进了那人的上衣口袋。 “同志,我这有点急事,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人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了口袋里纸张的厚度,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睁开眼,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跟我来吧。” 他带着谭向前走到院子角落里,指着一台看起来有些陈旧,车身上还有几块掉漆的拖拉机。 “就这台了,办手续去吧。” 谭向前眉头一皱。 这台拖拉机,明显是库存里最差的一台,甚至可能是别人挑剩下的返修货。 “同志,我能看看别的吗?” “看什么看?就这台!”那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爱要不要!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谭向前心里升起一股火气。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时间要紧。 只要发动机和底盘没问题,外观差点就差点吧。 他忍着气,上前仔细检查起这台拖拉机。 点火,听发动机的声音,检查传动轴,查看轮胎的磨损…… 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他什么都学过一点。 检查了一番,他心里有了底。 这车虽然旧,但核心部件还算扎实,应该是库存放久了,没怎么用过。 “行,就要这台了。” 交钱,办手续。 等所有手续办完,一台崭新的“东方红-28”型拖拉机,正式归到了靠山屯运输队的名下。 当谭向前开着这台冒着黑烟、发出“突突突”巨大声响的钢铁巨兽,从农机站里出来时,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成功了! 他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立刻调转车头,朝着红星钢铁厂的方向开去。 然而,他刚开出没多远。 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五六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直接拦在了他的车前。 为首的,是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银链子,满脸横肉的男人。 男人嘴里叼着烟,歪着头,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谭向前和他的新拖拉机。 “小子,新来的?”光头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嚣张。 谭向前停下车,眉头紧锁。 他知道,麻烦来了。 “有事?”他冷冷地问道。 “呵呵,有事。”光头男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虎。这县城里,所有拉脚跑运输的,都归我管。” 他用手指了指谭向前的拖拉机。 “你这车,想在这条道上跑,就得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简单。”李虎伸出三根手指,“每个月,把你挣的钱,交三成上来,当做保护费。这样,我保你平平安安,没人敢找你麻烦。” “要是我不交呢?”谭向前眼神一寒。 “不交?” 李虎和他身后的几个混子,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李虎的笑声猛地一收,脸上的横肉瞬间变得狰狞。 “不交,我就让你这车,变成一堆废铁!” 他身后一个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扳手,在手里掂了掂,发出“砰砰”的闷响。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县城的地头蛇,来收保护费了。 谭向前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吴海波那种村里的混混,跟眼前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纯洁的小白兔。 这些人,是真敢动手,真敢见血的! 他现在孤身一人,又急着去钢铁厂拉货。 要是跟他们起了冲突,今天这趟活儿,肯定就黄了。 “怎么样,小子?”李虎逼近一步,几乎是脸贴脸地看着谭向前,“想好了吗?是交钱,还是让我帮你松松筋骨?” 谭向前坐在驾驶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虎。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忽然笑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 正是他买完拖拉机后,剩下的几百块。 “虎哥是吧?”谭向前笑着,把那沓钱递了过去,“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点钱,您先拿着喝茶。以后,还请虎哥多多关照。” 第十八章:风雪夜归人,绝境逢生机! 李虎和他那帮混混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 谭向前却已经顾不上了。 他把拖拉机的油门踩到底,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喷吐着黑烟,朝着邻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就是钱。 更是命!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驶出县城,上了国道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沫子。 很快,就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狂风呼啸,卷着雪片,打在拖拉机的驾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十米。 谭向前的脸,沉了下来。 他死死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路面,开始结冰了。 拖拉机巨大的后轮,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突然! 车尾猛地向旁边一甩! 后轮打滑了! 谭向前心中一惊,连忙反打方向盘,稳住车身。 可就在这时,从车底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嘎吱”怪响。 紧接着,整个车身剧烈地一震! 动力,正在飞速流失! 坏了! 谭向前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将拖拉机缓缓停靠在路边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坳里。 他跳下车,顶着风雪,趴到车底去检查。 雪花冰冷,瞬间湿透了他的棉衣。 但他顾不上这些。 借着昏暗的天光,他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传动轴的一个连接处,出现了问题。 可能是刚才打滑时,巨大的扭力让本就有些老化的部件扛不住了。 “妈的!” 谭向前低声骂了一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从驾驶室里翻出随车带来的简易工具箱。 扳手、螺丝刀、还有一些他凭着记忆,在农机站顺手买的备用零件。 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拧开螺丝,拆下护板。 一股冰冷的泥水,混着机油,滴在他的脸上。 当他看清损坏的部件时,心彻底凉了半截。 轴承磨损得极其严重。 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更要命的是,他买的备用零件,型号竟然不匹配! 农机站那个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 肯定是故意给了他一个相近却不能用的型号! 谭向前一拳砸在雪地里。 焦急。 愤怒。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天色,越来越暗。 风雪,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他一个人,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那五百块的运费,仿佛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难道,重生之后的第一笔大生意,就要这么黄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想点上,手却抖得厉害,划了好几次火柴,都被风吹灭了。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远处,白茫茫的风雪中,隐约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亮。 那光亮,正在缓缓地向他这边移动。 还伴随着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谭向前猛地站了起来。 是车! 是一辆驴车! 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汉,正赶着驴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希望! 谭向前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立刻迎了上去。 “大爷!大爷!” 赶车的老汉听见喊声,拉住了驴子,警惕地看着他。 “大爷,别怕,我不是坏人。”谭向前赶紧解释,“我的车坏在路上了,想跟您打听个事。” 他从怀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老汉看到是烟,又看了看谭向前冻得发紫的脸,和不远处那台巨大的拖拉机,放松了警惕。 “啥事啊,后生?” “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会修拖拉机的地方?” “修拖拉机?”老汉摇了摇头,“这荒郊野岭的,哪有那地方。得到县里去。” 谭向前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过……”老汉抽了口烟,想了想,“你要是说修农机的,倒是有个地方。从这儿往前走三十里地,有个李家堡,堡里有个老李头,开了几十年的修理铺,手艺好得很。拖拉机这大家伙,不知道他能不能修。” 三十里! 谭向前精神一振! “大爷,您是去李家堡吗?能不能捎我一程?我给您路费!” “嗨,说什么路费。”王老汉摆了摆手,“我就是李家堡的。那老李头,算起来还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上来吧,这鬼天气,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不出事才怪。”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谭向前感激涕零,爬上了驴车。 驴车在风雪中,吱吱呀呀地往前走。 速度很慢。 王老汉跟谭向前聊了起来。 “后生,你这拖拉机,是给公社开的?” “不是,是我们村自己刚成立的运输队。” “你们村?自己买的?”王老汉很是惊讶。 “是啊。” “了不得,了不得。”王老汉感慨着,“不过啊,这跑运输,可不好干。就说县城那个李虎,黑心得很。我就是去县城卖个菜,都被他手下那帮小崽子讹过好几次钱。” 又是李虎。 谭向前默默地把这个名字,又记了一遍。 风越来越大。 驴车上的一个帆布棚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不好!” 王老汉惊呼一声。 谭向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快要被吹飞的棚杆,用尽全身力气,帮着王老汉把棚子重新固定好。 “哎哟,多亏了你啊,后生!”王老汉心有余悸,“你这力气,真不小!” 谭向前只是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共同对抗风雪的过程中,拉近了不少。 驴车走了近两个小时。 终于,在夜色中,看到了远处村庄的轮廓。 李家堡,到了。 王老汉直接把驴车赶到了村西头一间黑漆漆的院子门口。 “就是这儿了。” 修理铺的门,紧紧关着。 里面,一片漆黑。 看样子,已经睡下了。 “砰砰砰!” 王老汉上前,用力拍打着木门。 “老李!开门!我是王大头啊!” 过了好半天,屋里才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苍老而不耐烦的询问。 “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呢!” “是我!王大头!有急事找你!”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头发花白,只穿着件单薄褂子的老师傅,探出头来。 他看到王老汉,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谭向前,眉头皱了起来。 “大头?这大雪天的,你跑来干啥?这后生是……” “老李,说来话长。”王老汉赶紧把谭向前拉到前面,“这后生是靠山屯的,他们村运输队的车坏在半道上了,零件还对不上。你给看看,能不能给帮个忙?” “靠山屯运输队?”老师傅浑浊的目光在谭向前身上打量了一下。 谭向前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喊了一声:“李师傅。” “车坏了?”老师傅又问,“啥车?” 第十九章:半夜敲门,老师傅的雪中送炭! “东方红-28。”谭向前答道。 “坏在哪了?” “传动轴的轴承,磨损得太厉害,跑不动了。” 老师傅一听,就知道谭向前是懂行的。 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进来吧。” 他把两人让进屋,点亮了煤油灯。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墙上挂满了各种扳手、钳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机油味。 谭向前把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那个不匹配的备用轴承拿了出来。 老师傅拿在手里,就着灯光看了看。 “狗日的,这是拿残次品糊弄人啊。”老师傅骂了一句,“这玩意儿装上去,用不了两天就得散架!” 他站起身,走到里屋的一个大木箱子前,开始翻找起来。 箱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零件,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运气好。”老师傅从一堆零件里,拿出一个泛着油光的轴承,“这个型号的,我这儿刚好还有一个。是以前给公社拖拉机站备的货,正经八百的原厂件。” 谭向前心中大喜。 “李师傅,太感谢您了!这得多少钱?” “钱?”老师傅摆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大头带来的。给个成本价就行。” 他报了个数字。 比谭向前在农机站买那个假货,还要便宜不少。 “不行!那怎么行!”谭向前立刻从兜里掏出钱,多塞了几张过去,“李师傅,这是救命的钱!您大半夜起来帮我,我不能让您吃亏!” 老师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他对谭向前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这后生,懂事。 “走吧,带我去看看。” 老师傅穿上厚棉袄,提起工具箱,就要出门。 “李师傅,不用您跑一趟!”谭向前连忙拦住他,“您把工具借我用就行,我自己能换!” “你能行?”老师傅有些怀疑。 “您放心,我干过。” 看着谭向前自信的样子,老师傅点了点头。 他不仅把工具借给了谭向前,还从一个油桶里,倒了一大壶粘稠的液体给他。 “这是防冻机油。你那车,肯定没加这个。”老师傅叮嘱道,“这鬼天气,不加这个,明天早上你连火都打不着!” “还有,雪地里开车,轮胎气别打太足,能增加抓地力。起步要慢,换挡要柔,千万别猛踩刹车……” 老师傅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冬季行车的注意事项。 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宝贵经验。 谭向前一一记在心里,不住地点头。 “谢谢您,李师傅!您这些话,比黄金都贵重!” “行了,快去快回吧。路上小心。” 谭向前借了老师傅的工具和防冻油,又拜托王老汉帮忙照看驴车,自己一个人,再次冲进了茫茫风雪之中。 回到抛锚的拖拉机旁,他没有丝毫犹豫。 脱掉外套,钻进车底。 拆卸、更换、安装、拧紧螺丝…… 上辈子创业时,为了省钱,他没少跟这些冰冷的机械打交道。 修车的技能,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他的动作,熟练而又迅速。 一个多小时后,新的轴承,被完美地安装了上去。 他又打开引擎盖,把那壶防冻机油加了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 谭向前坐回驾驶室,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钥匙。 “突突突……突突……突!” 钢铁巨兽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 然后,“轰”的一声! 发动机,成功点燃! 那熟悉的、强劲有力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夜里,听起来是如此的美妙! 谭向前咧开嘴,笑了。 他把工具还给李师傅,再次郑重道谢后,便告别了王老汉。 他驾驶着重获新生的拖拉机,重新驶上了国道。 此时,已经是凌晨。 距离交货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 他必须争分夺秒。 当拖拉机行驶到两市交界的检查站时,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束,照了过来。 两个穿着军大衣,戴着大盖帽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了他。 “停车!检查!” 谭向前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 他稳稳地停下车。 一个年纪稍长的工作人员,用手电筒照了照车上的货物,又照了照谭向前的脸。 “哪儿来的?拉的什么?去哪儿?”一连串的问题,冰冷而公式化。 “同志你好。”谭向前跳下车,从怀里掏出烟递过去,“我们是靠山屯的,给邻市的红星钢铁厂兄弟单位,送一批耐火砖。” 那人没接烟,只是摆了摆手。 “运输证明,集体介绍信,都拿出来看看。” 来了。 谭向前早有准备。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布包。 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两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一份,是红星钢铁厂开具的货物调拨单,上面清楚地写着货物品名、数量,以及目的地。 另一份,就是他爹谭伟国一早去村里开的介绍信。 白纸黑字,写着“兹介绍我村集体运输队队员谭向前同志,为响应公社号召,发展集体副业,支援国家工业生产,前往邻市执行运输任务,望沿途关卡予以便利”,下面盖着一个鲜红的,刺眼的印章。 ——靠山屯村民委员会! 那个年轻点的工作人员接过文件,用手电筒照着,仔细核对。 他爬上拖拉机,掀开帆布,粗略地点了点耐火砖的数量。 “数量倒是对得上。”他跳下车,把文件还给谭向前,但眉头依旧皱着,“不过,你们一个村的运输队,有资质跑跨市运输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 这个年代,个体运输几乎是不存在的。 所有的运输资源,都掌握在国家手里。 私自跑长途,一旦被抓住,轻则罚款,重则扣车抓人,给你安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够喝一壶的。 “同志,您看这介绍信上写的。”谭向前不慌不忙,指着那行字,“我们这是响应公社‘发展集体副业,支援工业生产’的号召。” 他特意加重了“公社号召”和“支援工业”这几个字。 “而且,这批货,是红星钢铁厂的急活儿。厂长的意思是,一切从权,特事特办,保证生产是第一位的。” 他把红星钢铁厂这个大招牌也抬了出来。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 第二十章:广结善缘!顺手人情,收获铁杆盟 公社的号召,知名国营大厂的急活,这两顶帽子扣下来,分量可不轻。 他们一个小小的检查站,要是真把支援工业生产的物资给卡在这儿,耽误了事,责任谁也担不起。 年长那个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他走进旁边的岗亭。 谭向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打给公社,还是打给钢铁厂,无论是哪边,都有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几分钟后,那个工作人员从岗亭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行了,过去吧。”他把文件递还给谭向前,“前面路段有暗冰,开慢点,注意安全。” “谢谢同志!谢谢同志!” 谭向前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声道谢。就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板车,上面盖着厚厚的帆布,似乎也是被拦下的。 一个五十多岁、面相憨厚的老大哥,正对着那两个工作人员不停地说着好话,急得满头大汗。 “同志,求求你们了,通融一下吧!我这一车苹果,要是不赶紧送到市里,就全冻坏了!” “通融?怎么通融?”年轻那个工作人员板着脸,“你这是个人行为,没有集体介绍信,我们不能放你过去!这是规定!” “我……我这就是自己家种的,想拉去城里换点钱……”老大哥都快哭了。 谭向前看着他,想起了昨晚在风雪中帮助自己的王老汉,他心里一动,走了过去。 “同志。”他对着那两个工作人员笑了笑,“这位老哥,是顺路帮我们运输队捎带点农副产品的,走得急,忘了给他单独开证明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求情的老大哥也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谭向前。 谭向前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又把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递了过去:“您看,我们是集体运输队,拉点农副产品,也算是搞活经济嘛,这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 他把“捎带”两个字说得很重——这性质,就从“个人投机倒把”变成了“集体副业”的一部分。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既然刚才已经打电话核实过,放了谭向前,现在再多放一个“捎带”货物的,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卖个人情,总比得罪人强。 “行吧。”年长那个挥了挥手,“下不为例啊!赶紧走!” “谢谢!谢谢!” 老大哥感激得差点给谭向前跪下,两人赶紧上了车,通过了检查站。 开出一段路后,那个老大哥把板车停在路边,专门等着谭向前。 “兄弟!今天这事,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大哥激动地握住谭向前的手,“要不是你,我这一车苹果就全完了!” “我叫张援朝,你叫我老张就行。这是我家地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硬塞给谭向前,“以后兄弟你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说一声,我老张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谭向前收下纸条,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个顺手的人情,算是结下了一个善缘。在这个时代,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 他没有耽搁,和老张告别后,继续朝着目的地飞驰。 天亮时分,当红星钢铁厂兄弟单位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谭向前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他,按时送到了。 工厂的接货负责人,看到谭向前那辆如同泥猴一般的拖拉机准时出现在门口,简直不敢相信。 “我的天!小同志,你真是神了!”负责人激动地握着谭向前的手,“我们都以为,这批货今天肯定到不了了!厂长都急得一晚上没睡!” 验货、卸货,一切都非常顺利。当五张崭新的“大团结”被送到谭向前手上时,他感觉这一切的辛苦,都值了——五百块!沉甸甸的,这笔钱,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快一年的工资了。 谭向前谢绝了对方留他吃饭的邀请,马不停蹄地踏上了返程。他心里清楚,这趟活儿还没算完,真正的考验,在县城,在那个叫李虎的男人那里。 为了避免麻烦,他返程时特意绕开了县城的主干道,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然而,当他开到红星钢铁厂大门口附近时,还是被堵住了——李虎带着他那几个手下,就像是算准了他会从这里经过一样,好整以暇地站在路中间。 “哟,回来了?”李虎叼着烟,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谭向前揣着钱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上,“看来,这趟活儿干得不错啊,挣了不少吧?” 谭向前停下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虎哥,有事?” “没事。”李虎弹了弹烟灰,“就是来跟你聊聊咱们之间的规矩。”他伸出两根手指,“这第一单生意,按规矩,你得交二百块钱上来,算是给兄弟们喝茶的辛苦费。” 二百块!他张口就要抽走将近一半!谭向前身后的拳头,猛地攥紧了。 “虎哥,我昨天不是已经给过茶钱了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李虎的脸色沉了下来,“昨天那点钱,是让你懂规矩;今天这笔,才是你该交的保护费!” “要是我们运输队是村集体的,这钱,你也收?”谭向前试图把村集体抬出来。 “村集体?”李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我管你他妈是村集体还是国家集体!在这县城的地界上,跑运输的,就得听我李虎的!” “小子,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他身后的一个混子,又拿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扳手,“你要是不交,今天你这车,就别想开回你们那个穷山沟!”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谭向前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哪怕拼着受伤,也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一旦今天服了软,以后就永无宁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钢铁厂的大门里传了出来:“哎哟,这不是李虎兄弟吗?怎么着,在这儿跟我们厂的大功臣聊天呢?” 是葛洪波!供销社的葛主任,竟然从厂里走了出来。他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谭向前的,想确认一下货物送达的情况。 第二十一章:鸡蛋面!母亲的泪水,是世界上 葛洪波一看到这阵仗,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当然知道李虎是什么人——县里出了名的地头蛇,背景复杂,不好惹。但他也不想得罪谭向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本事、有胆魄,更是他未来打通山货渠道的关键人物,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葛主任。”李虎看到葛洪波,脸上的嚣张收敛了几分——供销社的主任,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虎兄弟,给老哥一个面子。”葛洪波上前,笑着打圆场,“这位向前老弟,可是我们厂长点名要感谢的人,他帮了厂里一个天大的忙,厂长正准备给他开个表彰会呢。你这要是让厂长看到……”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敢动厂长要表彰的人,就是不给厂长面子。 李虎的脸色变了变——一个供销社主任,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红星钢铁厂的厂长,那可是县里举足轻重的人物,真要为了这二百块钱得罪了那种大人物,不值当。 “行。”李虎衡量了一下利弊,暂时松了口。他深深地看了谭向前一眼,那眼神,像毒蛇一样:“既然葛主任都开口了,这个面子,我给。” “不过,小子,你给老子记住了。”他指着谭向前,放下狠话,“今天这笔,我先给你记着;以后,每个月的保护费,你要是敢少交一分,我他妈让你连人带车,都在这县里消失!” 说完,他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一场危机,暂时化解。 “向前老弟,你没事吧?”葛洪波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没事,谢谢葛主任。”谭向前由衷地感谢。 “哎,你别高兴得太早。”葛洪波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这个李虎,睚眦必报,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硬拼,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手下那帮人,都是亡命徒。”葛洪波提醒道,“你得想办法,找个‘靠山’。” “靠山?”谭向前眉头一挑。 “对。”葛洪波点拨他,“公社,不就是现成的靠山吗?” “我听说,公社最近正在抓集体副业的典型。你这个运输队,干得这么漂亮,第一单就给红星钢铁厂解决了大难题,这要是把事迹报上去,你就是公社的明星啊!” “到时候,你成了典型,公社的领导,能眼睁睁看着地痞流氓去破坏他们的政绩吗?” 葛洪波的一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谭向前脑中的迷雾——对啊!拉大旗,扯虎皮!把村集体拉下水不够,还要把更上面的公社,也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葛主任,我明白了!”谭向前豁然开朗。 “明白就好。”葛洪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多着呢。” 谭向前驾驶着拖拉机离开了县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整个靠山屯镀上了一层金边。一阵“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啥动静?” “好像是……拖拉机的声音?”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好奇地朝着村口张望。只见那台崭新的“东方红”拖拉机,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沐浴着晚霞,缓缓驶进了村子。驾驶座上,谭向前坐得笔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是向前!” “向前回来了!” “他真的把拖拉机开回来了!” 整个靠山屯,瞬间沸腾了。男女老少都涌了出来,围着那台钢铁巨兽指指点点、啧啧称奇,那眼神,充满了震惊、羡慕,以及一丝深深的敬畏——谭向前,真的办到了!他不仅买了拖拉机,还跑了一趟长途,平安回来了! 陈富贵也闻讯赶来,他扒开人群,激动地跑到拖拉机旁边:“向前!怎么样?顺利吗?” 谭向前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沓用油布包着、还带着他体温的钱。他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钱交到了陈富贵的手里。 “陈叔,幸不辱命!” “这是第一单的运费,一共五百块!” “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村集体占三成,也就是一百五十块;剩下的三百五十块,就作为咱们运输队的启动资金和后续开支,先由村里代为保管!” 哗! 人群,彻底炸了锅! 五百块!就跑了这么一趟,就挣了五百块!这比抢钱还快啊! 村民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看着谭向前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那是狂热! 陈富贵拿着那沉甸甸的五百块钱,手都在抖。他当了这么多年村长,经手的钱,从来没有一次超过三位数。他看着谭向前,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小子,是财神爷下凡吗?! “乡亲们!”陈富贵反应过来后,举起手里的钱,激动地涨红了脸。他直接跑到村部,打开了村头那个生了锈的大喇叭。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后,陈富贵那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喂!喂!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靠山屯集体运输队,首战告捷!第一单生意,就为我们集体挣回了……挣回了一百五十块钱的纯利润!” 喇叭里,陈富贵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整个村子,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好!” “向前有本事!” “跟着向前有肉吃,有钱赚啊!” 李凤霞和谭伟国也挤在人群里。李凤霞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儿子,看着村长手里那沓钱,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跑上前,一把拉住谭向前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摸着:“儿啊,你可算回来了!饿了吧?走,回家,妈给你下鸡蛋面!” 谭伟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眼眶却有些发红。他走到陈富贵身边,拿起那一沓钱,放在手里掂了掂:“老陈,这玩意儿,比我巡山十年挣的都多。”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可和骄傲——这个家,以后,要靠他了。 第二十二章:运输队不是终点,只是伟业的起 当晚,谭家的饭桌上,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金黄的荷包蛋卧在白色的面条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谭向前狼吞虎咽,吃得满头大汗——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就在这时,院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向前哥!向前哥在家吗?” 是屯子里的年轻人——二柱子、赵建军……都是之前跟着他一起上山打猎的青壮年。他们一个个满脸兴奋和期待地看着谭向前。 “向前哥,我们都听说了!你太牛了!” “那个……向前哥,你那个运输队,还招人吗?我们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着你干,干啥都行!” “是啊向前哥,你看我们能帮你干点啥?装货卸货,我们有的是力气!” 谭向前看着他们一张张渴望的脸,笑了笑,他没有立刻答应:“这事儿,不急。”他慢悠悠地说道,“想跟着我干,光有力气可不行。” “你们先跟着我,学学怎么保养这台拖拉机,熟悉一下去县城的路。等以后业务多了,我自然会招人。” 他要的,不是一帮只会出死力气的工人,他要的,是一支听指挥、有技术、能打硬仗的团队! 而在村子另一头,吴家的院子里,吴海波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爹吴金贵叹了口气,拉着他回了屋:“儿子,听爹一句劝,以后,别再去招惹那个谭向前了。” “他现在,不一样了。有村集体给他撑腰,手里还有拖拉机那个大家伙。咱们……惹不起了。” 吴海波咬着牙,没说话。嘴上不服,但他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谭向前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二柱子和赵建军等人的头上,但他们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跟着谭向前干的决心。 “向前哥说得对!咱们不能光有力气,还得有脑子,有技术!”赵建军第一个表态。 “没错!我明天就跟着向前哥学修车!”二柱子也拍着胸脯保证。 谭向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的是能够和他一起成长、未来能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一群只知道领工钱的打工仔。 “行,既然你们有这个心。”谭向前站起身,“那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你们就来我这儿报道。我教你们怎么检查车辆,怎么换机油,怎么处理一些简单的故障。” “至于工钱嘛……”他顿了顿,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现在,运输队刚起步,没有固定工钱。”谭向前看着他们,“但是,每次出车,我都会拿出运费的一部分,作为你们的辛苦费。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好,以后就是咱们运输队的元老!” “等以后业务稳定了,我会给大家定下正式的工资和分红!我保证,绝对比在生产队挣工分,多得多!” 画大饼,也要画得实在——有眼前的实际好处,更有未来的美好期许。这番话,让所有年轻人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光。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开着拖拉机,走南闯北,挣大钱的美好未来。 “我们干!” “谢谢向前哥!” 一群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谭伟国看着这一幕,走到儿子身边,低声问道:“向前,你真打算把修车的本事都教给他们?不怕他们学会了,自己单干?” “爹,这您就不懂了。”谭向前笑了,“这叫千金买马骨。” “我把本事教给他们,让他们挣到钱,全屯子的人都会看到,跟着我谭向前,是有前途的。” “人心,才是最值钱的东西。只要人心在我这儿,他们翅膀再硬,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再说了……”谭向前的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自信,“他们能学的,只是最基础的。真正的核心技术,和未来的发展方向,都掌握在我手里。他们,离不开我。” 谭伟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儿子的眼光,看得太远了,远到已经超出了他这个老农民的想象。 李凤霞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行了行了,别聊了。向前,快洗洗脚,睡吧。看你累的。”她心疼地看着儿子。 谭向前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温暖,和母亲絮絮叨叨的关心,心中一片安宁——这就是他重活一世,最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了这份温暖,他愿意对抗全世界。 …… 吴家,吴金贵关上了房门,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海波,你别不服气。” “你知道吗?谭向前把挣来的五百块钱,直接交给了村里一百五。这叫什么?这叫收买人心!他现在,是把整个村子都绑在了他的船上!” “你跟他斗,就是跟全村人斗!” 吴金贵这个老会计,把账算得清清楚楚:“还有,他成立了运输队,还招了人。二柱子、赵建军那帮小子,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他手里,不但有钱、有人,还有那个大家伙!” “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吴海波瘫坐在炕上,一言不发。他爹说的,他都懂。白天,当他看到谭向前把钱交给陈富贵,看到全村人那狂热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起那个赌约,想起自己在粪坑边闻到的恶臭,想起村民们鄙夷的目光,一股屈辱和不甘涌上心头,但他,却生不出一丝报复的念头——因为,他怕了,他真的怕了那个叫谭向前的年轻人了。那个人的手段,那个人的心计,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爹,我知道了。”半晌,吴海波抬起头,声音沙哑,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以后,我……我绕着他走。” 吴金贵看着儿子彻底蔫了下去的样子,心里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悲哀。他走到窗边,看着谭家那个方向——黑漆漆的院子里,还亮着一盏灯。那灯光,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刺眼。 他知道,靠山屯的天,要变了。而他吴家,已经被这个时代,彻底甩在了后面。 吴海波颓然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他只想睡一觉,把这一切都忘了。 第二十三章:新章程!运输队的铁律,谁敢不 第二天一早,谭向前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又杀向了李家堡。 他要把那位手艺高超的李师傅,请到靠山屯来。 这台二手拖拉机虽然核心部件没问题,但毕竟是台老机器,又经历了风雪夜和高强度运输,必须做一次彻彻底底的保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谭向前比谁都懂。 当谭向前说明来意,并且拍出十块钱的“出诊费”时,李师傅愣住了。 “后生,用不着这么多。”老师傅摆了摆手,“我跟你过去看看,顺便带上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让他也长长见识。” “李师傅,这钱您必须收下。”谭向前态度坚决,“您是靠手艺吃饭的,我不能让您的手艺白白帮忙。以后,我们运输队的车,保养维修,都包给您了!” 这话一说,李师傅看谭向前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 这小子,不光懂事,还有长远打算! 他不再推辞,点点头,叫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满脸机油的小徒弟,带上全套的工具箱,坐上了谭向前的拖拉机。 拖拉机开进靠山屯的时候,再次引起了围观。 二柱子和赵建军等人,早就得了谭向前的吩咐,等在村口。 “向前哥!” “都过来。”谭向前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指着李师傅介绍道:“这位是县里都有名的修理大师傅,李师傅。今天请他来,给咱们的‘宝贝疙瘩’做个全身检查。” 他又对李师傅说:“李师傅,这几个,都是我们运输队的预备队员。您待会儿干活的时候,要是不嫌他们笨手笨脚,就顺便指点他们几句。” 李师傅人老成精,一下就明白了谭向前的意思。 这是想偷师啊! 不过,他并不反感。这后生做事敞亮,先给钱,后办事,处处透着尊重。 “行。”李师傅点了点头,“让他们看着吧,能学多少,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保养工作,正式开始。 李师傅一边检查,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这机油该换了,颜色都发黑了。” “螺丝!看见没,这几颗关键部位的螺丝,每次出车回来都要检查一遍,松了就要拧紧!” “轮胎气压不能太满,也不能太亏,用手按一下,得有这个弹性……” 他那小徒弟在一旁打下手,递工具,擦零件。 二柱子和赵建军几个年轻人,则像最认真的学生,围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竖着耳朵听着,深怕漏掉一个字。 谭向前则搬来小板凳,陪着父亲谭伟国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向前,你把这些都教给他们,不怕他们以后翅膀硬了,自己拉个队伍单干?”谭伟国还是有这个顾虑。 “爹,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谭向前递给父亲一根烟,“我不可能永远自己开车,自己修车,自己跑业务。我要做的,是制定规则,把握方向。” “这些人,就是我未来的手和脚。我让他们富起来,他们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至于单干?”谭向前笑了,“他们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脑子。” 一上午的时间,拖拉机里里外外都被保养了一遍,换上了新机油,所有关键部件都做了检查和加固,整台车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中午,李凤霞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 炖野猪肉、炒鸡蛋、凉拌木耳,还有刚出锅的大白馒头。 “李师傅,您和小师傅辛苦了,快,多吃点!”李凤霞热情地给两人夹菜。 李师傅师徒俩哪里见过这阵仗,感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们平时给人修东西,最多就是一碗水,几句客套话。像谭家这样,又给钱又管饭,还如此丰盛的,真是头一遭。 “这后生……以后,前途无量啊。”吃饭的时候,李师傅对着谭伟国,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送走了李师傅,谭向前立刻把陈富贵和谭伟国叫到了村部。 “陈叔,爹,运输队不能总是这么小打小闹,得有个章程!” 谭向前拿出他早就想好的一套方案。 “第一,队员选拔。必须是咱们靠山屯的人,年满十八岁,品行端正,手脚干净,吃苦耐劳。吴海波那种偷奸耍滑的,坚决不能要!” 陈富贵和谭伟国重重点头。 “第二,工资结算。咱们不能学生产队那样只记工分,没点现钱,谁有动力?我提议,‘工分+现金’模式。出一趟车,不管长途短途,记10个工分,另外,每个人发5块钱现金的辛苦费!” “五块钱!”陈富贵倒吸一口凉气。 出一天车,就等于城里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对!必须给足了!”谭向前斩钉截铁,“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饱草!” “第三,产权和管理。这台拖拉机,名义上归村集体所有。我任队长,主要负责外联业务和开拓市场。我爹,任副队长,负责车辆的日常保养和出车安全。以后再招了人,也归我爹管。” “第四,财务公开。所有收入,刨去成本、队员的辛苦费、车辆的维修保养基金,剩下的纯利润,村集体拿三成,剩下的七成,作为运输队的发展基金。每个月的账目,由村会计负责,在村头的大黑板上公示,全屯子的人都能看!” 一套章程下来,条理清晰,权责分明,最关键的是,公平、透明! 陈富贵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他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我明天就用大喇叭广播,把这章程,写在黑板上,让全屯子的人都看看!” 当晚,写着运输队章程的大黑板,立在了村头最显眼的位置。 整个靠山屯,再一次被点燃了。 “我的天!出一趟车就给五块钱!” “还给记工分!这年底分粮也不耽误啊!” “你看人家向前这脑子,账目都公开,谁也别想在里面搞鬼!” “这才是正儿八经干大事的样子!” 之前那些蠢蠢欲动的年轻人,彻底疯狂了。这已经不是一份活计了,这是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谭向前趁热打铁,当场宣布。 “运输队,初期招收两名正式队员。二柱子,赵建军,你们俩明天开始,就跟着我跑车!” 被点到名字的二柱子和赵建军,激动得满脸通红,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挺直了胸膛。 第二十四章:收山货!吴家再作妖,规矩面前 运输队成立了,但不能光等着活儿上门。 谭向前把目光,投向了靠山屯最丰富的资源——大山里的各种山货。 干蘑菇、黑木耳、榛子、松子,还有之前打猎剩下的那些晒干的野猪皮、兔子皮……这些东西,在村里不值钱,可要是运到县城供销社,那价格就能翻上好几番。 以前,村民们都是自己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走大半天的山路去县城,累死累活,还卖不了几个钱。 现在,有了拖拉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谭向前找到陈富贵,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统一收购,统一运输,统一销售!把差价赚回来,给村民们分红!” 陈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猛地一拍桌子:“这是大好事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事儿,还得村里出面。”谭向前说道,“就在村部设一个收购点,找个信得过的人记账、过秤。” “让你嫂子刘翠兰来吧!”陈富贵立刻想到了人选,“她读过几年书,会算账,人也细心。再让你哥谭卫东帮着搭把手,搬搬抬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村部大院里,一张桌子,一杆大秤,一个账本,靠山屯山货收购点,就算正式开张了。 然而,第一天上午,来的人并不多。 村民们大多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拿来卖的,也都是些品相不太好的陈年旧货。 “向前啊,你这收购价,咋定啊?”一个大娘试探着问。 “是啊,可别比我们自己背到县里卖的还低啊!” 人心,总是充满了疑虑。 谭向前笑了笑,他早有准备。他昨天就专门跑了一趟县城,找葛洪波把供销社所有山货的收购价都摸了个底。 他拿起旁边的大喇叭,清了清嗓子。 “乡亲们!我谭向前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咱们的收购价,就比县供销社的收购价,每斤低五分钱!这五分钱,是咱们拖拉机的油钱、保养钱,是运输队的辛苦钱!” “干蘑菇,供销社收一块二,咱们就收一块一毛五!” “黑木耳,供销社收两块,咱们就收一块九毛五!” “价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关键的是,咱们当场称重,当场结钱,绝不拖欠!”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每斤只便宜五分钱? 自己背几十斤东西去县里,来回一天的功夫,车费、饭钱都不止这个数了!现在,在家门口就能卖掉,还当场给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个常年上山采山货的张大妈,第一个动了心。 她把背篓里带来的十斤干榛子,放到了秤上。 谭卫东扶着秤杆,刘翠兰在一旁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 “张大妈,十斤二两,供销社收八毛一斤,咱们收七毛五,一共是七块六毛五!”刘翠兰声音清脆地报了出来。 谭向前从兜里数出钱,亲自递到张大妈手里。 “大妈,您数数。” 张大妈拿着那还带着体温的钱,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就把山货换成了钱。 “公道!这价钱太公道了!”张大妈咧开嘴笑了。 她当即就跑回了家,把藏在炕洞里的存货全都搬了出来,还把左邻右舍的老姐妹们都动员了起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了张大妈带头,村民们彻底打消了顾虑,纷纷回家取货。 不到三天,村部大院里,各种山货就堆得像一座小山,足足有两百多斤。 刘翠兰的账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就在收购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了。 吴海波的堂哥,吴海生。 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扔在了秤上,麻袋底下,明显浸出了一片水渍。 “称称!我这可是上好的干木耳!”吴海生嚷嚷道。 谭卫东刚把麻袋放上秤,就感觉不对劲,这分量,压手得有点过分。 刘翠兰也看出了端倪,她走过去,解开麻袋,伸手进去掏了一把。 “吴海生!你这木耳怎么是湿的?”刘翠兰眉头一皱,“你这是故意压秤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吴海生立刻就炸了毛,“山里潮,带点水汽不是很正常吗?你们是不是看我们是吴家人,故意刁难我们?”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来卖货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好像是吴家的人,说收购点故意压他秤。” 眼看就要起哄。 谭向前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平静。 “怎么了,嫂子?” “向前,你看。”刘翠兰把那把湿乎乎的木耳递给他。 谭向前捏了捏,指尖立刻就沾满了水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秤前,把那袋木耳提了下来,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干净的空筐子放上去。 “卫东哥,把秤杆调平。” 秤杆,稳稳地指着零点。 他又把那袋木耳,哗啦一下全都倒进了空筐子里。 秤杆,猛地向下一沉。 “六十二斤。”谭卫东报出了数字。 谭向前看着吴海生,淡淡地开口:“你觉得,这个数对吗?” 吴海生梗着脖子:“当然对!” “好。”谭向前点了点头。 他转头对周围的村民说:“乡亲们,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立个规矩。” 他指着那筐木耳:“这筐木耳,我就放在这儿,让太阳晒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称一次!要是分量没变,我谭向前,不但按今天的价钱收,还当众给你吴海生赔礼道歉!” “但要是分量少了……”谭向前的声音,陡然变冷。 “以后,我们运输队所有的生意,你吴家,都别想再沾边!全村的山货,我收!你吴家的,我一两都不要!” 这话,掷地有声。 吴海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太阳。 周围的村民们,也看明白了,纷纷对着吴海生指指点点。 “我就说嘛,向前不是那样的人!” “这吴家人,真是坏到根了,想钱想疯了吧!” “活该!就该这么治他!” 在众人的鄙夷和唾骂声中,吴海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扛起自己的麻袋,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逃走了。 谭向前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拿起喇叭。 第二十五章:新规矩!地头蛇拦路,釜底抽薪 “乡亲们!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咱们的收购点,做的是公道生意!谁要是敢在这里面动歪心思,占集体的便宜,吴海生,就是他的下场!” “规矩面前,人人平等!谁要是不服,可以不卖!但是,谁要是敢坏了规矩,就别怪我谭向前,不念乡亲情分!”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看着谭向前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敬畏。 收购上来的山货,很快就装满了拖拉机的车斗。 谭向前带着二柱子和赵建军,一大早就出发,朝着县城驶去。 一路上,二柱子和赵建军兴奋得不行,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这是他们第一次坐着拖拉机,干“正经事”。 “向前哥,你说这一车货,能卖多少钱啊?”二柱子激动地问。 “放心吧,少不了。”谭向前稳稳地把着方向盘。 然而,当拖拉机开到县供销社大门口时,预想中的麻烦,还是来了。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直接拦在了车前。 正是李虎的手下。 “停下!”为首的黄毛混子,用手指了指拖拉机。 谭向前停下车,眉头皱了起来。 “哟,又是你啊。”黄毛认出了谭向前,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长记性了没?虎哥的规矩,还记得吗?” “我记得。”谭向前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保护费,五十块钱。 “这个月的分例,一分不少。” 黄毛接过钱,掂了掂,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够。”黄毛摇了摇头,嘴里叼着烟,歪着头说道,“虎哥说了,规矩,改了。” “什么意思?”谭向前心里一沉。 “从今天起,你们靠山屯来的车,除了每个月的保护费,每次拉来的货,还得再抽一成!”黄毛伸出一根手指,在谭向前眼前晃了晃。 “这一车货值多少钱,我们就抽多少钱的十分之一!不给,这车货,你就别想开进供销社的大门!” “什么?!”跟在车上的二柱子和赵建军,当场就火了。 “你们这是抢劫!”赵建军捏着拳头,就要往下跳。 “住手!”谭向前喝住了他。 他知道,跟这些混混动手,占不到任何便宜。 “你们这是李虎的意思?”谭向前冷冷地问道。 “废话!”黄毛一脸不耐烦,“虎哥的话,就是这县城的王法!赶紧的,别耽误老子时间!是交钱,还是想让你这车货烂在这儿?” 嚣张! 霸道! 谭向前和他们理论,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旁边,还停着几辆拉货的板车和毛驴车,车主们都是敢怒不敢言,显然,他们也都是受害者。 就在这时,一个拉着一车白菜,愁眉苦脸的老司机,凑了过来,对谭向前低声说道:“小兄弟,别跟他们硬来。这个李虎,最近也不知道是缺钱还是怎么了,疯了一样到处捞钱。我们这些跑短途的,都被他多刮了一层皮!” 这个老司机,正是上次在检查站,谭向前帮过一把的张援朝。 “张大哥?”谭向前认出了他。 “哎,是我。”张援朝叹了口气,“你看,我这一车白菜,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他还要抽走一成,这不等于白干了吗?” 谭向前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被压榨的运输户,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迅速形成。 单打独偷,永远斗不过地头蛇。 釜底抽薪,不如抱团取暖! 他对黄毛混子笑了笑:“行,抽一成是吧?没问题。不过我这车货值多少钱,得等供销社的人验完货才知道。你们总得让我进去吧?” 黄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挥了挥手:“进去吧!别想耍花样,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谭向前把车开进了供销社大院,但他没有立刻去卸货。 他跳下车,找到张援朝,又招呼了另外几个看起来同样被欺负得不行的运输户。 “几位大哥,借一步说话?” 张援朝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谭向前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供销社旁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谭向前直接要了几个菜,一瓶酒。 “兄弟,你这是……”张援朝不解地问。 “各位大哥,我知道,大家都被那个李虎欺负得不轻。”谭向前开门见山,“今天他敢抽一成,明天就敢抽两成!长此以往,咱们还有活路吗?” 一句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一个拉煤球的汉子一拍桌子:“妈的!可不是吗!我上个月就被他讹走了三十块钱!辛辛苦苦一个月,大半都给他了!” “谁说不是呢!报公安,公安也不管!说这是‘经济纠纷’!”另一个卖自家鸡蛋的也抱怨道。 “所以,我们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谭向前的声音,充满了鼓动性。 “我提议,咱们联合起来,去公社,找领导反映情况!” “去公社?”几个人都愣住了。 “对!”谭向前肯定地说道,“我们单个的人,他们可以不管。但是,我们联合起来,就不是小事了!而且,我这个运输队,是村集体的,是响应公社号召搞的集体副业!李虎敲诈我,就是破坏集体经济,就是跟公社的政策对着干!这顶帽子扣下去,公社的领导,能不管吗?” “咱们人多势众,把事情闹大!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还治不了一个地痞流氓!” 一番话,说得几个常年受气的汉子热血沸腾。 但是,激动过后,又是担忧。 “可是……要是李虎报复我们怎么办?”张援朝说出了大家的顾虑。 “他敢!”谭向前冷哼一声,“法不责众!他敢报复一个,他敢报复我们所有人吗?只要公社一插手,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谁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以后在县城,咱们就互相照应!谁要是还想继续被他欺负,那这顿饭吃完,咱们就当没认识过!” 沉默。 饭馆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终于,张援朝第一个站了起来,端起酒杯。 “兄弟!我老张信你!算我一个!”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第二十六章:告御状!一封联名信,扳倒地头 “他妈的,豁出去了!我也干!”拉煤球的汉子也站了起来。 最终,在场的四家运输户,有三家都同意了! “好!”谭向前精神大振。 他从怀里掏出纸笔,当场就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关于地痞流氓李虎严重破坏集体副,敲诈勒索运输散户的情况说明》,把自己和在场几位受害者的经历,全都写了上去。 “各位大哥,按个手印!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公社,告御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谭向前就带着张援朝等三位司机,手里攥着那封按满了红手印的联名信,站在了公社大院的门口。 负责接待的干事一听他们是来反映问题的,还想按流程打发他们。 谭向前直接把靠山屯运输队的名头,以及红星钢铁厂的急活儿给搬了出来。 “我们是靠山屯集体运输队的,上次给红星钢铁厂送紧急物资,就是我们干的!我们是来找王书记,汇报集体副业发展遇到的重大困难的!” “集体副业”、“重大困难”,这两个词,分量极重。 干事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很快,他们就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主管副业的王书记。 王书记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 他正在看手里的一份报表,看到谭向前时,他扶了扶眼镜。 “你就是靠山屯的谭向前?” “是我,王书记。” “嗯,你们运输队的事,我听说了。”王书记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吧。遇到什么困难了?” 谭向前没有坐,而是把那封联名信,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王书记,不是我一个人的困难,是在县里跑运输的,所有人的困难!” 王书记接过信,展开一看。 他的脸色,随着信上的内容,一点点变得凝重。 当他看到李虎不仅要收保护费,还要对集体运输队的货物强行抽成10%时,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当他看到信末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时,他猛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 王书记真的怒了! 公社三令五申,要大力发展集体副业,鼓励农民搞活经济。他正准备把靠山屯运输队当成一个典型来抓,好好宣传一下。 结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 一个地痞流氓,就敢公然敲诈勒索集体企业,阻碍政策的实施! 这哪里是敲诈几个钱? 这分明是在挖公社政策的墙角!是在打他这个主管领导的脸! “这件事,性质非常恶劣!”王书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刹住!否则,以后谁还敢响应公社的号召?我们的副业工作,还怎么开展?” 他当着谭向前等人的面,直接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他先是打给了县城派出所的所长。 “喂,老刘吗?我是王振华。我问你,你们县里,是不是有个叫李虎的?……对,就是他!我接到群众实名举报,此人长期敲诈勒索,严重影响了我们公社集体副业的正常经营!我要求你们,立刻!马上!对他进行调查!务必给我们公社一个交代!” 电话那头的所长,连连称是。 挂了派出所的电话,王书记又拨通了县供销社主任的号码。 “老马,我是王振华。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所有持有村集体介绍信的运输车辆,在你们供销社的进出,必须得到保障!要是再让我听说,有谁敢在你们供销社门口,对我们集体运输队敲诈勒索,我第一个,就找你这个主任问责!” 两个电话,打得掷地有声,霸气十足。 张援朝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心里那点对李虎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好了。”王书记放下电话,脸色缓和了一些,“你们放心回去。我保证,以后在县城,没人再敢找你们的麻烦。” “谭向前同志。”他特意看向谭向前,“你们运输队,是个好苗子。不要被这些小困难吓倒,要大胆地干,放手地干!公社,就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谢谢王书记!”谭向前激动地说道。 他知道,这一仗,他们赢了。 当天下午,谭向前开着拖拉机,拉着山货,再次来到供销社门口时,昨天还嚣张跋扈的黄毛混子们,一个都不见了。 后来他才听葛洪波说,派出所直接派了两名公安,把正在茶馆里喝茶的李虎给“请”了回去。 虽然因为证据不足,没法直接抓人,但也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警告和教育。李虎出来后,就老实了,暂时不敢再露头。 “你小子,可以啊!”葛洪波拍着谭向前的肩膀,满脸赞许,“竟然能想到去找王书记!这一招,叫‘借力打力’,高明!” 葛洪波不仅按约定好的价格,收下了全部山货,还自掏腰包,多给了谭向前二十块钱。 “这钱,不是货款。”葛洪波把钱塞进他手里,“这是我个人,奖励你这份胆识的!以后,你们屯的山货,有多少,我收多少!我给你开绿灯!” 谭向前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葛洪波在对他进行投资。 当晚,拖拉机满载着村民们的希望而归。 谭向前把卖山货挣来的钱,当着全村人的面,交给了刘翠兰。 刨去五分钱的运输成本,剩下的钱,一分不差地,按照账本上的记录,分到了每一个卖了山货的村民手里。 拿到钱的村民们,笑得合不拢嘴。 “跟着向前,真能挣钱啊!” “是啊,在家门口就把钱挣了,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谭向前和他的运输队,在靠山屯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吴金贵站在自家院子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默默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他知道,那个叫谭向前的年轻人,已经彻底掌控了靠山屯的人心。 这个屯子,再也不是他吴家能说了算的了。 第二十七章:釜底抽薪!吴海波的毒计,黑心 吴海波在自家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传来村民们领到钱后的欢声笑语,那每一声笑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输了。 但他不甘心! 凭什么谭向前就能呼风唤雨?凭什么他就能带着全村人挣大钱? 凭什么自己就要像条狗一样被全村人戳着脊梁骨骂? 嫉妒和怨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眼睛里闪着阴毒的光。 不能让他这么顺下去! 第二天,他偷偷找到了自己的堂哥吴海生。 “哥,想不想挣笔快钱?”吴海波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啥快钱?”吴海生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停下手里的活。 “你不是还有些去年的陈蘑菇吗?”吴海波凑到他耳边,“那些东西品相不好,直接卖肯定卖不上价。” “你把它掺到新蘑菇里头去卖。” “什么?”吴海生吓了一跳,“这不就是骗人吗?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吴海波冷笑一声,“刘翠兰那个娘们一天要收几百斤的货,忙得脚不沾地,她能看得那么仔细?再说你把那些陈蘑菇用水泡一泡,看起来跟新采的也差不离!” 吴海生有些心动了。 他家里的确还有几十斤去年的陈蘑菇,有些已经受潮发霉根本卖不出去。要是能混着新蘑菇卖掉,那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事要是成了,挣的钱咱俩对半分!”吴海波加了一把火,“还能恶心恶心那个谭向前!你想想他把这批烂蘑菇拉到县里被供销社退回来,那他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谁还信他?” 报复谭向前又能多挣钱! 吴海生心里的那点顾虑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干了!”他咬了咬牙。 当天下午,吴海生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来到村部的收购点。 他学着上次的样子故意把蘑菇弄得湿漉漉的。 “海生哥,你这蘑菇怎么又这么湿啊?”刘翠兰皱了皱眉,对吴家人她现在多了个心眼。 “哎呀嫂子,刚从山上采下来的能不带点露水吗?”吴海生嬉皮笑脸地解释,“你放心这次绝对是好货!” 他一边说一边从麻袋最上面抓了一把品相极好的新蘑菇给刘翠兰看。 刘翠兰看了看又闻了闻,确实是新蘑菇的清香味。 正好这时又有好几个村民背着山货过来催着她过秤。 刘翠兰一忙就没再深究。 “称吧!” 谭卫东把麻袋放上秤报了数。 刘翠兰记了账付了钱。 吴海生拿着钱得意地瞥了一眼堆在院子里的那几百斤山货,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谭向前,我看你这次怎么死! 他并不知道谭向前正好从村部办公室里走出来,将他那转瞬即逝的表情尽收眼底。 谭向前心里微微一沉。 但他什么也没说。 收购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 看着堆积如山的山货,二柱子和赵建军等人兴奋不已。 “向前哥,这次咱们又能挣一大笔了!” 谭向前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他走到那堆蘑菇前随手抓起一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新鲜的菌菇香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装车!”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把吴海生送来的那几袋蘑菇单独放在了车斗的一角。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拖拉机就载着全村人的希望再次向县城出发。 当拖拉机停在供销社大院里时,葛洪波正叼着烟笑呵呵地等着他们。 “向前老弟,你可来了!我这儿都等着你的好货下锅呢!” “葛主任,这次的货只多不少!”谭向前跳下车。 工人们开始卸货。 葛洪波照例上前验货,他拿起一筐蘑菇随手翻了翻。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他从筐子底下捏起一个边缘已经有些发黑还带着白色霉点的干蘑菇。 “向前!”葛洪波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谭向前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快步走过去。 葛洪波的手里正捏着一个明显已经变质的蘑菇。 那蘑菇的菌盖上布满细微的白色霉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葛主任……” “你别说话!”葛洪波打断了他,脸色铁青。 他把手伸进筐子里又往深处掏了一把。 哗啦一下。 更多的变质蘑菇被翻了出来。 有发黑的,有长毛的,还有一些碎成了粉末混杂在品相完好的新蘑菇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谭向前!”葛洪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这就是你说的‘好货’?!” 周围正在卸货的工人全都停下手里的活,惊愕地看着这边。 “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要是卖出去吃坏了人是什么后果?!” “砸的不光是你谭向前的名声,砸的是我们整个供销社的招牌!” 葛洪波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很欣赏谭向前,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做事靠谱。 所以他才力排众议给了靠山屯独家的供货渠道。 可现在谭向前竟然拿这种东西来糊弄他! 这让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葛主任,你听我解释。”谭向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批货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葛洪波一摆手,失望地看着他,“我只看结果!” “这批货我一斤都不能收!” “全都给我拉回去!” 葛洪波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二柱子和赵建军都傻眼了。 “葛主任,您再看看就这一筐有问题,其他的都是好的啊!”赵建军急了。 “是啊葛主任,我们辛辛苦苦从山里采的,您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二柱子也上前求情。 “闭嘴!”谭向前回头喝止了他们。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换成谁都不可能再信任你。 “好。”谭向前看着葛洪波点了点头,“葛主任,今天这事是我没把好关,我认。” “货我们现在就拉走。” “但是我向您保证,三天之内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对二柱子和赵建军命令道:“把卸下来的货全都装回去!” 二柱子和赵建军虽然满心不甘,但看到谭向前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能咬着牙把一筐筐山货重新搬上拖拉机。 第二十八章:功亏一篑!百斤山货成废品,谁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 走的时候狼狈不堪。 供销社大院里那些工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到了吗?靠山屯的货出问题了。” “啧啧,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以次充好。” 那些声音像一根根针,扎在二柱子和赵建军的心上。 拖拉机开出了县城,车上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向前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的蘑菇怎么会有烂的?”二柱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肯定是有人在里头搞鬼!”赵建军一拳砸在车斗上眼睛都红了,“让老子知道是谁非扒了他的皮!” 谭向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握着方向盘,眼睛里燃烧着一团怒火。 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吴海生!吴海波! 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好一个釜底抽薪! 这一招是真的狠! 拖拉机回到靠山屯时天已经黑了。 村民们看到拖拉机竟然拉着满满一车货回来了,都围了上来。 “向前,怎么回事?货没卖掉?”陈富贵第一个迎上来急切地问道。 谭向前从车上跳下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货里被人掺了陈年烂蘑菇,供销社整车退回。”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谁这么缺德啊!” “这是要断我们全村人的财路啊!” “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村民们群情激奋。 “都静一静!”谭向前大吼一声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指着车上的山货:“卫东哥,嫂子,二柱子,建军!把所有的蘑菇都搬到村部大院里去!” “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 “给我一袋一袋地查,一斤一斤地过!”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在背后捅我们全村人的刀子!” 谭向前的声音冰冷刺骨。 村部大院里灯火通明。 所有的蘑菇都被倒了出来铺了满地。 谭向前蹲在地上借着灯光亲自上手,一把一把地翻检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终于他在一堆蘑菇里发现了问题。 吴海生送来的那几袋蘑菇底下的部分明显颜色更深质地更软,还夹杂着大量已经霉变的碎屑。 铁证如山! “找到了!” 刘翠兰发出一声惊呼,她从吴海生送来的那几袋蘑菇里挑出大量发黑变质的陈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小堆散发着霉味的烂蘑菇上。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是吴海生!”赵建军气得眼睛通红转身就要往外冲,“我他妈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站住!”谭向前叫住了他。 “向前哥!” “就这么去找他,他会承认吗?”谭向前冷冷地说道,“对付这种人不能光靠拳头,要用脑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陈叔,你跟我来。” “卫东哥,嫂子,你们把这些烂蘑菇都挑出来单独放好,称一下有多重。” “二柱子,建军,你们俩去吴海生家门口守着,别让他跑了!” 一条条指令清晰而冷静地发出。 原本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陈富贵看着谭向前,眼神里充满了赞许。这小子遇上这么大的事非但不乱,反而越发沉稳了。 天刚蒙蒙亮,谭向前就带着陈富贵直接堵在了吴海生家的门口。 “吴海生!开门!”陈富贵上去就用力拍门。 过了半天吴海生才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村长?这么早啥事啊?”他看到谭向前也站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啥事?”谭向前上前一步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清楚吗?” “我……我干啥了?”吴海生眼神躲闪不敢看谭向前。 谭向前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收购点的账本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 “吴海生,三十八斤干蘑菇,这是不是你签的字?” “是……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谭向前冷笑一声,“你这三十八斤蘑菇里有十五斤是去年的陈货!发霉变质掺在里面压秤!” “你胡说!”吴海生立刻跳了起来矢口否认,“我卖的都是新采的!你这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谭向前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回头对陈富贵说:“陈叔,看来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你去把吴金贵大伯请来,让他也看看他吴家的好侄子是怎么给吴家长脸的!” “还有,把村部大院里那十五斤烂蘑菇也给他端过来,让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好好闻闻那味儿!” 一听到要找吴金贵,吴海生的脸瞬间就白了。 吴金贵是吴家的长辈,在族里说话最有分量也最重脸面。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干了这种偷奸耍滑坑害全村人的事,非打断自己的腿不可! 他彻底慌了。 “别!别去找我叔!”吴海生一把拉住陈富贵,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现在知道怕了?”谭向前逼视着他,“说!是不是你干的?” 吴海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我错了!向前,村长,我错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为了减轻罪责毫不犹豫地把吴海波供了出来,“是海波!是吴海波让我这么干的!他说能多挣钱还能给你添堵……” 果然是他! 谭向前眼中寒光一闪。 半个小时后,村部大院。 吴海波和吴海生兄弟俩像犯人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院子中央。 在他们面前是一筐散发着霉味的烂蘑菇。 周围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所有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满脸鄙夷。 吴金贵也来了,他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子侄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跪下!”吴金贵怒吼一声。 吴海波和吴海生不敢反抗,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谭向前,这事是我们吴家对不住全村人!”吴金贵转向谭向前羞愧地说道,“造成的损失我们赔!你说个数!” “赔钱?”谭向前摇了摇头。 他走到吴海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吴海波,我不要你的钱。” “钱解决不了问题。我要的是让你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