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屋》 第1章 《总裁家的小树根》1 此时正拎着一把铁锹靠在百年树干上嘴里叼着烟,脸微微仰起呈45度的是—— 他叫楚尧,楚家唯一的独苗苗,22岁继承家业成为一名霸总。 此刻,这位霸总正在深山老林里找着一棵树。 楚尧出生那年,家里来了位道士,说他的命中人在夕阳山上。若他愿意,可以等到25岁时,拿着铁锹去把人挖出来。 “呵。”楚尧吐出烟雾,颠颠手里的铁锹,他的命中人在山里?还要他去把人刨出来?简直离谱。 最为离谱的是他还真来了。 爷爷奶奶还在山底下等他带孙儿媳妇回去。 楚霸总长叹一口气,熄了烟,确保没有火星后又淋了点水上去用纸巾团巴团巴丢进垃圾桶。 楚尧向前走,走几步挖两下,走几步刨一下。 正值秋季,微风拂过脸颊带来凉意。 “这树不错。”楚尧老远就看到它,两三米的高度,树干细细的,楚尧一只手就能环住,树杈也少,树叶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片。 [这个人是在摸我吗?] “谁?”楚尧朝四周看了看,没瞅见人,楚尧挠挠后脑勺拉拉衣服,拿起铁锹就要砍下去。 [不要砍我不要砍我!疼疼疼疼啊!] 楚尧愣在原地,他确实听到了一个少年音啊,也确实瞅不见人。 过了会儿,楚尧看着这树脑海中升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楚尧抬手狐疑地摸了摸树,再一次听到那个少年音。 [你别摸我啊,怪痒的。] [人类,你可以摸摸我的叶子,很舒服的!] 楚尧目光落在光滑明净的树叶上,摸上去,手感确实不错,滑滑的。 [看在你取悦我的份上,本小仙就不跟你计较你刚刚欺负我的事情啦!] 欺负?取悦?小仙? 楚尧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举起铁锹就开始挖,耳边一直响着这树的碎碎念。 [人类你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我不好吃,也不能烧火,也不值钱,你不要挖我啊!] [诶诶诶,你砍到我根了,你小心一点呀。] [你不能这样弄,你要用手,我的树根很脆弱的。] 楚尧os:烦。 这树怎么那么吵? 楚尧蹲下身看,有一根小树根须被他不注意的时候砍断了…… 所以,砍断他的根须,他是会疼的? 楚尧扔掉铁锹,在小树的碎碎念里徒手挖。 [人类你是不是傻,用手挖你不疼吗你?] 听到后半句楚尧收回要去拿铁锹的手。 [头一回见到刨树用手挖的,这个人类真是个好人!] [长得也好看,要是我还能变成人,我一定把娶你回家。] 楚霸总:…… 几个小时后,楚尧扛着挖出来的树下了山,树根用布条包着,防止水分流失过快。 [人类,你挖我干啥啊?还拿布包着。] 楚尧:刨回家做媳妇。 [人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楚尧:能。 [人类,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样的啊?] 楚尧:繁华。 [人类,我在夕阳山上生活了三千年,你是第一个摸我叶子的,我很开心,所以呀,就算你把我当柴烧,我也不会难过的……不,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的。] 楚尧:三千年?那还挺久。 [人类,你要带我回家吗?] [人类人类,那个大块头怎么跑那么快?还长了个会说话的脑袋!] [人类……] 到家,楚尧听从爷爷奶奶的,把树埋在他窗户口的坛子里。 “尧孙,这就是你的命中人,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楚奶奶拉着楚尧的手站在树前说着。 楚尧当着这话痨树的面,硬着头皮点头。 “我知道了奶奶。” 晚上吃了饭,楚尧坐在窗前开会,一边听着下属汇报工作,一边听着窗口小树的碎碎念。 [人类,奶奶说我是你的命中人欸。] [人类,我是棵树啊,还是棵灵力低微的树怎么做你的命中人呀。] [欸,你对着一块黑漆漆的木板子说什么呢?] [好无聊啊……] [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好了。] 楚尧:……我能。 接下来的几天,楚尧一直在奶奶家的四合院待着,工作转移到了线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听听话痨树的心里话。 几天下来,楚尧对他也有个大致的了解。 一棵灵树,在一万年前得仙人点化有了灵智。 潜心修炼却一直领悟不到要点。 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便迎来雷劫,一道雷下来就把他劈回原形了。 那次渡劫伤了他的根本,他之后遇到的仙人都说,他再也不能修成人形了。 然后他就孤零零地在夕阳山活了三千年。 8月15中秋节 楚尧和爷爷奶奶坐在院中吃着月饼赏月。 月饼是爷爷奶奶一起做的,水果馅,红豆馅,红枣馅…… [人类,我也想吃。]委屈巴巴.jpg [人类,我好无聊啊。] [人类,我喜欢吃红枣味的月饼哦。] [人类,今晚月亮好圆。以前我曾有幸见过嫦娥仙子呢。] [人类……] 楚尧掏掏耳朵。 这树可真是个话痨。 吃了月饼赏了月,爷爷奶奶回房,楚尧走到树前摸摸他的叶子,说:“等你变成人,就给你吃红枣馅的月饼。” [!!!] [我就说你这个人类能听到我说话!] 楚尧说:“我叫楚尧。” [哦哦,你好呀,我叫轻年。今年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九岁!] [不对,我还生气呢!] [人类,你居然晾了我好几天!] 小树越想越不开心,说着要惩罚他,树干冒出一丝灵力后树叶颤了颤,而后融入楚尧眉心。 小树:[……丢人。] “能变小吗?”楚尧问。 [能啊。] “变小点,我带你回房间睡觉。” [真的吗?] “真的。” [好!] 一道亮光闪起,小树变成小半米高的树,浮在半空里,楚尧伸手抓住他回了房间。 看着平坦坦的床,再看看树的树杈,楚尧说:“你的树杈可以换方向吗?” [当然可以!] 树杈只是他尊严的象征,虽然他透支灵力也只长出了几根树杈…… 树杈收回去,楚尧把他放在床上去浴室洗澡,出来后和树躺在一起。 盖上被子,楚尧总觉得被窝里有什么东西在戳他。 然后就听到这小树的话。 [你的肉好硬啊。] [这就是腹肌吗?你有八块欸!] 楚尧:这还是棵好色的树? [楚尧,你想不想看我的本体呀,很好看的哦,就是太瘦了,像竹竿一样。] [楚尧楚尧,你的名字真好听!] [楚尧,你理理我呀。] 楚尧:……一棵树会说话已经很让人惊悚了,他还抱着这树睡觉了。这树还这么话多! [楚尧,你的被窝真暖和。] [冬天下雪的时候,我的皮都冻裂开了……] 楚尧:……我真该死啊。 楚尧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颗脑袋不停往他颈窝里蹭,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在睡觉,手一搂,软乎乎的,滑嫩嫩的。 楚霸总很满意,这小腰真细。 腰? 楚尧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瞅,哎哟!树呢? “轻……”楚尧刚发出一个单音节,就注意到趴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巴掌脸。粉嘟嘟的小唇让楚霸总甚是喜欢! “轻年?”楚霸总试探性地开口。 轻年嘟囔两声回答:“嗯?” 嚯,睡一觉就变成人了。 楚霸总接受度极高,躺平着任这棵树对自己上下其手。 “醒了?”楚尧说。 “嗯。”轻年抬起头,迷糊糊的揉揉眼睛打个哈欠,说:“你戳到我了,好不舒服。” 戳? 楚霸总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轻咳几声后,楚霸总故作镇定地说:“这是正常反应,他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这样啊。”轻年说着抬手摸摸自己的身下,察觉到他动作的楚霸总身体僵硬:“你做什么?” “我们俩的不一样,”轻年想了想又说:“我的很软,不信你摸摸。” 软? 摸? 摸哪? 大清早的就飙车会不会不太好! “等等等,你别……”楚霸总嘴上拒绝,手上可是一点阻止的力道都没有。 “尧孙,日上三竿起来吃饭啦,尧……孙?”奶奶推开门看到床上两人的姿势愣在原地。 压在他乖孙身上的秀气男孩子是谁? 是谁?! 直到奶奶注意到那男孩发间的树叶。 嗷~小树成人了。 真不错。 长得真好看。 奶奶越看越喜欢! “奶奶。”楚霸总一时间有些尴尬。 吓得他的小弟都萎了! 轻年瞅瞅楚霸总,再瞅瞅站在门口的奶奶,试探地叫:“奶奶?” “欸!”奶奶应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奶奶出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奶奶直勾勾盯着轻年,轻年被盯得心里发毛,张了张嘴,说:“谢谢奶奶。” 楚霸总此时此刻很想原地去世。 太社死了啊!!! “你先……” “啊!!!”轻年突然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楚霸总以为他咋了,摸摸脑袋摸摸腰,没问题啊! 哦吼吼吼,我媳妇腰真软。 “我变成人了!”轻年抱着楚尧的脑袋,上前亲一大口,兴奋道:“相公,我变成人了!” 相公? 公公公公公公~ 楚霸总的心都被他叫软了。 “你,你叫我什么?”楚霸总声音暗哑,忍着想把人拆吃入腹的想法。 “相公啊。”轻年说着又亲了他一口,说:“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叫自己的伴侣为相公了嘛?” 楚霸总喉咙滚动,说:“再叫一声。” 轻年一笑,正要开口,窗户被人一拳打掉。 “尧孙!”楚爷爷站在窗户口背对着屋内,说:“我平常怎么教导你的!还没成亲呢就叫,叫什么叫!要三茶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楚霸总:“……” 轻年笑:“爷爷好!” “好好好,”爷爷声音一下软了下来,温和地说:“奶奶做好饭了,收拾收拾出来吃饭。” 轻年回答:“好!” 爷爷点头,又凶巴巴地对楚尧说:“赶紧起来!” 楚霸总生无可恋。 只能认命地起床,给轻年套上自己的衣服。 要穿裤子的时候,轻年百般推辞,说:“这个奇奇怪怪的衣服我不要穿,不舒服!卡裆!” 楚霸总:“???” 你还没穿呢怎么就知道卡裆! “你穿这奇奇怪怪的裤子,不会觉得不舒服嘛?我觉得你的那个东西都快要把布料撑破了。” 楚霸总:“……” 没办法,楚霸总从衣柜里扒出他的大花裤衩给轻年穿上。 “这样行了吧?” 轻年拉拉裤腰,点头表示很满意。 踮脚在楚尧脸颊上亲一口,说:“谢谢相公。” 楚尧飘飘欲然.jpg 第2章 《总裁家的小树根》2 饭桌上,爷爷奶奶一直给轻年夹菜,楚尧只能端着碗扒拉他的米饭,最后还是轻年给他夹了一块肉。 我媳妇真好! “年年,你别管他,咱们自己吃。”奶奶说。 楚霸总:“……”我的家庭低位呢!! “奶奶,我吃不下啦。”轻年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实在吃不下了,碗里还堆成一座小山。 轻年向坐在他身边的楚尧投去求救的眼神。 楚尧立马就行了,恨不得去做个发型,换身衣服,开个直播,当着众人的面吃他老婆的饭! “你慢点吃。”轻年给他擦脸递水的,不禁想着,楚尧这是咋了?吃个饭整这么激动。 吃过饭,楚尧开始办公,开个线上会议眼神飘忽不定,瞅瞅吃小零食的轻年,看看吃辣条的轻年,看看穿着他衣服照镜子的轻年。 嗯。 他媳妇真好看! “总裁,总裁?”电脑里讲企划案的小甲看到他家总裁第无数次走神,甚至还笑了! 叫了几声后,总裁没理他,嘴角却在疯狂上扬。 小甲突然就感慨了句。 “好久没看到总裁笑了。” 会议的其他人员:“……” 回过神的小甲:“……” 过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走神的楚霸总,放下嘴角恢复冰山脸,说:“再讲一遍。” 小甲:“……” 会议结束,楚尧抱着轻年晃悠,手搂着他的腰,问:“喜欢我吗?” 轻年点头:“喜欢!” 楚尧开心,但他不说。 “我们结婚好不好?” “为什么呀?” “我们两情相悦。” “你喜欢我吗?” 楚尧握拳.jpg 这笨树! 傍晚,日落西山 轻年跟在楚尧身后一个劲地逮着他问:“相公,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楚尧抱着盆衣服抖开,晾上。不理他。 轻年看着他泼掉脏水放下水盆回屋,依旧跟在他身后。 “相公,喜欢是什么呀?” 楚霸总委屈。 “相公,为什么奶奶说我是你的命中人呀?” 楚霸总头大。 “相公,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楚霸总傲娇点头。 “相公,你还没说喜欢是什么呢?喜欢好吃吗?” “相公,晚上你为什么要晒被子呀?你要吸取日月之精华修炼成仙吗?” “相公,你理理我啊。” “相公……” “停!” 饭桌上楚尧板着脸大力拍桌子,一掌把桌上的饭拍翻不说,桌子还裂了条缝。 奶奶:“……” 爷爷:“……” 轻年放下碗筷,伸手摸摸楚尧的大脑门,真诚发问:“相公,你怎么啦?” 怎么啦?你说我怎么啦?! 楚尧脑袋都要炸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轻年跟在他屁股后头叫他相公的场景! “尧孙,”奶奶放下筷子,拿起楚尧的手轻抚着:“身体不舒服吗?” 楚尧摇头,说:“我没事,奶奶你不要担……” 砰! 轻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残影从他眼前极速飞过,然后在大门口的位置落地。 楚尧疼得表情管理也顾不上了。 “没事儿你大晚上发什么疯。”奶奶从容的放下过度使力的腿,转而笑如春风地说:“年年,奶奶这里还有些小点心,先吃点垫垫好不好?” “好呀。谢谢奶奶。” 奶奶去里屋给轻年拿小点心去了。 轻年心疼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楚尧,然后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 楚尧:“……”你演技能再假点不。 轻年强调:“我是真的心疼你。” 心疼?你心疼个毛线球球!!! 楚霸总心里拔凉拔凉的。 但…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暖流的…… 还来不及感受,楚霸总就看到他家小娘子把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享受小点心了! 渣男!霸总委屈! 坐在一旁的爷爷摸摸被缕得剩下几根的胡子,说:“好久没看到尧孙表情如此丰富的一面了。” 楚霸总:“……”爷爷您少看点霸道总裁的小说吧! 见轻年吃饱,奶奶拉着老伴进屋,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轻年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门上锁了之后起身来到楚尧身前。 楚尧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心里就乐呵呵的了。但面上一定要高冷,保持他的霸总身份! “相公,”轻年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他趁奶奶不注意藏起来的几块小点心,白净的指节拿起一块,递到楚尧嘴边,说:“吃呀。” 感动。 霸总感动啊! 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张嘴自认为大发慈悲的咬了一口,实际是一口吞食。 “好吃嘛?”轻年问他。 “好吃。”楚霸总说。 “那就好。”轻年说着把剩下的几块一股脑地塞楚尧嘴里。 楚尧:“……”你是要噎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吗?! 轻年说:“好吃的就要大口吃才香。” 楚尧:“……”原谅你了。 楚尧干巴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年见他吃完,伸手掰开楚尧的嘴看了看,确认楚尧吃完饭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楚尧一个了字拐了三路十八弯。 不管其他。 只因他的小娘子把他拎起来甩到空中! 楚霸总以他过去二十几年的霸总修养极力克制才没有狼狈叫出声! 轻年见高度差不多了,从尾椎骨那里探出一根树枝把楚尧摁上去,楚尧看着这几乎看不到地面的高度,拍拍胸口。 “你做什么?” 轻年拍拍他肩膀,说:“月亮好看。” 楚霸总瞅过去确实好看,满天繁星没有一丝乌云,明亮的月亮像个大圆盘。 楚霸总暗戳戳问他:“你不觉得这个高度有点太高了吗?” “不高啊。”轻年晃晃腿,说:“相公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怕我不怕。”楚霸总十分嘴硬地说。 赏了会儿月。 楚霸总动动屁股,这树根太硬又细,硌得他屁股疼。 他刚动两下,就见轻年的脸腾一下红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动了呀。”轻年眼尾红着,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 楚霸总疑惑地看他。 轻年很不好意思地说:“树枝是从我的尾椎骨那里长出来的。很敏感的……” 楚霸总明白了。 楚霸总也脸红了。 “我不动了。”硌就硌点吧,他能忍。 太过安静,楚尧一门心思地欣赏着轻年的脸。 轻年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却又主动悄悄缩短树枝长度,看起来像是楚尧主动靠近他。 轻年轻靠在他怀里,说:“我几千年没有和人类相处过,也不是很懂现在的社交礼仪,对情感也是一知半解。” “楚尧,你可以把我带进你的世界里。” “我会接纳来自于你的一切。” “去尝试,去了解,去触碰。” 轻年是一棵树,还是一棵笨笨的树。 在夕阳山的三千年来,他实在是无聊,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无法化作人形的同时错过了世界的数次更迭。 他不懂喜欢,只知道,喜欢了就是一辈子。 失去了,他就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你可以不这么做。”楚尧说。 以他的资产,他完全可以给轻年打造一个温室。 但在此之前,他也有必要询问轻年的意见与想法。 “不。”轻年听了摇头,说:“你说的那种生活确实无忧无虑让人向往,可我是一棵树呀,树的固念在扎根生长,可我想要做一棵自由的树。” “好。”楚尧尊重他。 半夜,两人吹够了风,看够了月亮。 从天上下来的过程比上去的方式温和许多,如果不是这棵胆大包天的树其实恐高! 恐高还飘这么高! 差点找不着家! 两人落在离家不远的野地上。 轻年困得不行,就跳到楚尧背上,要楚尧背他回去。 楚尧背着他,借着月光注意脚下,说:“也就你敢这么对我了。” 轻年下巴抵在他肩头,闭着眼睛昏昏回答:“你是相公啊。” “现代社会,要叫老公。”楚尧说。 轻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听到,好一会儿没动静。 晚上风有些大,楚尧加快脚步回家。 这荒地大晚上的还有点吓人,前方突然出现白衣红衣的场景一遍遍回放在脑海里。 背上人的小呼噜声稳定下楚尧怦怦乱跳的心。 第二天一早,楚尧接到老爸打来的电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说,总结一句话,他要和他的亲亲老婆度蜜月去了,他赶紧回去看公司。 “我和你妈订了后天一早的机票,你麻溜地赶紧回来。” 楚尧头疼,楚老爹知道这里是哪不,山脚下!离市京很远的! 就算他现在启程回去,也得两天,两天! 他又不是小说里那些视法律于无物的霸总,开着私人飞机就回去了。 他要坐三轮,坐公交,坐火车,再转飞机! 挂了电话楚尧找爷爷奶奶说明了情况,奶奶想了会儿,从箱子底下掏出一块布铺在床上,推开爷爷一手掀起床板把好东西都拿出来放到布上包严实。 包裹挎在肩膀上,对楚尧说:“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省得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欺负年年。” 楚霸总觉得他被内涵了。 吃饱了·楚·没事干·欺负老婆 一家人到县城里坐公交车市里,转飞机到京城机场落地。 轻年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护照,上不了飞机。 上飞机前,楚尧让轻年变回树,木簪般长度、粗细,然后在奶奶幽怨的眼神下把轻年放口袋里。 登上飞机楚尧怕轻年无聊,就举着轻年让他向外看云层,路过的空姐看他拿着根树枝子神神叨叨露出怪异的神情。 楚霸总才不介意,低着头继续小声和轻年说着,中途轻年想上厕所,实在憋不住了才开口:“相公,我想上厕所。” 楚尧二话不说去了卫生间,轻年变回人形用树叶做了衣服。 他以前在泥地里,可以延伸长树枝排泄到地下,现在不同了,他不在泥地了,做不到随地大小便。 到家里,楚尧拿自己的衣服给他。 轻年扯扯松松垮垮的裤子,说:“你的衣服好大,裤腿空荡荡的。” 楚尧拿绳子给他系住腰圈:“有时间了我带你去买衣服。” “我可以穿大袖衫吗?”轻年说:“那个好看。” “可以。”楚尧点头,给他整理好衣服,拉着人下楼吃饭。 管家站在楼梯口,看到扶着轻年下来的楚尧,不由在心里感叹了句:“少爷知道心疼人啦!” 在饭桌上吃饭,保姆上菜时看到楚尧给轻年夹菜,由衷感叹着:“少爷有人情味啦!” 楚尧爸妈见了,一副见鬼的表情,楚尧妈妈脱口而出:“楚尧,你是不是骗人家了?” 楚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轻年悄咪咪瞅瞅楚尧爸妈,见没人注意他,拿着筷子飞快地朝楚尧的白米饭碗里夹了满满一坨肉。 楚霸总感动,塞了一嘴巴肉,嚼吧嚼吧咽下去。 楚尧妈:“……”没眼看,根本没眼看! 楚尧爸:“……”不值钱的玩意儿! 第3章 《总裁家的小树根》3 确定轻年不是被迫跟着楚尧回来之后,楚爸楚妈利落地拿起行李包走了。 挥一挥衣袖是带不走一片云彩。 楚尧站在阳台望向远处深深思索着:他看着就那么像个拐卖小孩的么? 他好歹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吧。 有才有颜还是总裁,这可都是加分项啊。 楚爸楚妈只想说: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尧:…… 轻年晚上睡得晚,楚尧早上起来嘱咐好保姆让轻年睡到自然醒,不要上去打扰他。 上午开会到十点,书房的门从外敲响。 楚尧让他们等一会儿,起身过去开门。 保姆站在门外,手里端着餐盘:“少爷,小夫人他还没醒,我想着让他起来吃了饭再睡,不然会胃疼。” 楚霸总思考了一秒钟,点头说:“我知道了。” 转身要去暂停会议,想起什么又说:“他叫轻年,是我的小先生。” 保姆秒懂,“好的少爷。” 楚尧打开卧室的门,身体僵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保姆见他不动,便问:“少爷,您……?” 话刚说出口,保姆就看到屋内喷洒出一堆嫩绿的树叶,少爷站在正门口,身上头发上脚下全是树叶。 少爷什么时候让人搬了几麻袋新鲜树叶送过来吗? 没印象啊。 楚尧看着从床上蔓延到整个屋子的树枝树叶,心里有些好笑,这小树还挺能长。 “东西给我吧。” “好的少爷。” 保姆将疑问咽下,递上餐盘转身下楼。 楚尧避开树叶树枝走进屋,关上门来到床边,将餐盘放到床头,而后对着一床的树叶叹气。 看这弄的,人都找不着在哪里了。 “轻年?” 楚霸总一边叫着一边在床上扒拉他,这里摸摸那里探探,人呢? 一条小树枝晃悠悠地直立起来朝楚尧头顶移动,楚尧一门心思地想人去哪里了,压根没注意,直到小树枝一下又一下的戳他脑袋,楚尧知道人在哪里了。 楚尧一把抓住调皮的小树枝,一手摸着上面滑溜溜的叶子。 “快变回来。” 小树枝在他手心蛄蛹几下表示拒绝。 “给你准备了早饭。” 小树枝抬起几根枝叶插在楚尧头顶,一会儿伪装兔耳朵,一会儿缠成花环的样式。 “怎么了?”楚尧点点树枝头。 小树枝不理他,缩回他手里的枝条,室内全部的树枝一起发动,围着床围成一个圆圈,将两个人包裹在里面,就像一个蛹。 楚尧摸不着轻年的心思,直接一不作二不休的亲上去,管他亲的哪里呢,就是上! 这里亲一下,那里嘬一口。 嫩绿的树叶蜷缩起来,楚尧达到了目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轻年受不了,羞答答地:“别亲了。” “变回来。” 轻年不回话了。 楚尧继续亲,然后坏心眼地用薄唇含咬着一片树叶…… 砰! 轻年变回人形,光溜溜地挂在楚尧身上。 楚尧托着他的屁股坐到床上,轻年揪揪他耳朵。 “衣服。” 楚尧看了看,在床边地上拿起全是洞的睡衣。 明知故问道:“在衣服里捉迷藏呢?” 轻年眼神闪躲,有点不好意思:“睡醒的时候太舒服了,还以为我在湿润的土地里呢,下意识长长根须舒展一下。” 说着轻年一把夺过破烂的衣服塞进被窝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好了。”楚尧拍拍他腰:“坐好,吃饭。” 轻年从他身上下来,白嫩的脚丫踩在床沿,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指着托盘里可爱的奶黄包:“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奶黄包。尝尝喜不喜欢?”楚尧说着拉过被子裹在他身上。 “长得好看,名字也可爱。”轻年说着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眼睛布灵布灵地亮:“好好吃哦。” 楚尧感觉自己被丘比特的神剑射中了,“你也很可爱。” 轻年不以为意:“我都一万多岁啦。” “可爱。” 轻年吃完又拿起一个,认真问他:“你不嫌我老么?” 楚尧学着他的语气:“你看着只有十**岁。” “你多大呀?” “25.” 轻年思考了下,“那你比我老哦。” 楚霸总:“???” 莫名其妙成为老男人了———— 他有鱼尾纹了? 还是有抬头纹了? 楚尧拿手机照照。 瞧瞧。 多么伟大的一张脸,怎么会显老? 难道他已经到了要敷面膜的年纪了? 晚上就喝美容养颜茶!中午就睡美容觉!早上起来就敷面膜! 轻年吃饱喝足,从手指间延伸出树枝分为好几个枝杈,一会儿点点楚尧脑袋,一会儿钻进楚尧衣服里摸他,楚尧任由小黄树动作—— 直到树枝要从腰间钻进他裤子里。 “危险。” “不危险,”小树枝点点鼓鼓囊囊的地方,“你身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楚霸总头疼:“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和那天早上一样吗?” “嗯。” “我可以帮你。” 呀吼。 楚尧头顶咕噜咕噜冒泡。 不愧是他老婆,讲话就是直白。 恨不得下一秒就:“秘书,把民政局搬我家来,我要结婚。”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轻年一下子缩回自己的树枝,裹紧被子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楚霸总深深叹气,他的□□啊!!! 楚尧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奶奶站在门口,两手叉腰怒目圆瞪:“没领证之前,不能耍流氓。” 楚尧大大地冤枉,他哪耍流氓了! 明明是小树看他鼓鼓囊囊说要帮他的呀。 “我没——”话还没说完,光溜溜的轻年拖着被子走到他身边,乖巧地喊:“奶奶早上好。” 楚霸总只觉得天塌了,天王老子来了这口锅他也取不下来。 奶奶笑的一脸慈祥:“年年早上好,年年,他欺负你了没有啊?” 楚霸总只想说,奶奶您一定要当着我的面问嘛!我不要面子的啊! “没有。他对我很好!”说着轻年悄然红了脸。 与之相反的是,楚尧对他特别好。 抱他亲他,还不嫌他老,不嫌弃他是棵长不大的树。 奶奶不争气的瞥了眼楚尧。 楚尧:……我又怎么了我? “在家待着没事干就带年年出去逛逛,闷在家里算怎么个事。” 楚尧简直冤枉,昨天刚回来,不得休息两天恢复体力适应一下环境? 闻言,轻年一双大眼睛放光,出去玩! 他要出去玩! 楚尧秒懂,抬手摸摸他脑袋。 “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轻年猛点头,嗓音软软的:“好,老公你真好。” 楚尧:!!! 奶奶:!!! 奶奶抬手一批兜呼楚尧后脑勺上,楚尧委屈,但他不说。 “奶奶。” “你跟我过来。”转而笑着对轻年:“年年啊,你先穿衣服,奶奶跟他说几句话。” “好的。”轻年乖乖点头,裹着被子朝衣柜那边走。 奶奶朝楚尧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出去,楚尧跟在后面。 走到楼梯口旁,奶奶转过身看他,楚尧默默咽口水。 “尧孙,年年什么都不懂,你喜欢他,就得让他明白喜欢和在乎究竟是什么,不能仗着他什么都不懂,就照着你的想法来。”奶奶说着拍拍他肩膀。 “年年是个好孩子,照年年说的,年年已经活了一万多年了,长寿永生,你得做好一年一年的过下去你越来越老,直到走不动了年年依旧年轻的准备,你也得为他考虑,你老了死了我们都走了,留下年年一个人,你要他怎么办。” 做好被奶奶一顿囔囔的楚尧没想到奶奶会对他说这样一段话。 目前他确实没想过这么多,脑子里只有怎么和他的小先生贴贴。 现在这个问题摆了出来,楚尧不禁去想他七老八十的时候,年轻可爱的年年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粘着他…… 他舍不得轻年做这些。 * 楚尧开着车带轻年在市中心转了几圈。 轻年坐在会跑的大块头里,停下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变绿灯了第一辆车不动,后面的车一直摁喇叭,然后探出脑袋吼,轻年这才知道,大块头不是长了个会说话的脑袋,而是驾驶位的人把脑袋伸出来了! 轻年才不会说这是楚尧解释后他才明白的。 他可聪明了!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吹乱他额前的头发,轻年闭着眼感受风。 真舒服啊。 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 “我也想开。”轻年跃跃欲试。 楚尧看着轻年跃跃欲试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这是在大马路上,让一个完全没有驾驶经验的人开车,是他疯了??? “等到周末,我们去郊外,到时候我教你开好不好?” “为什么要等到周末呀,周末是谁呀?” 楚霸总扶额,然后和轻年解释了什么是周末。 轻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眨着两颗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爱极了。 楚尧知道他没全懂,伸手呼噜呼噜他的头,打算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向他解释。 楚尧找了个公园把车停下,将人带下车四处逛逛。 轻年牵着楚尧的手,眼睛滴流滴流转,东瞧瞧西看看好奇得不得了。 真没想到世纪更迭,变化得居然那么快,他没有变回原身待在夕阳山上的时候,这世间还是穿着粗布衣裳,住着大木屋,传信用信鸽的时代呢。 而现在,有好高好高的楼,还有会跑的大车子,人人都有一个可以通话的小黑木头,还有一摁开关就亮堂堂的大灯泡。 最最最重要的是,现在好多好多神奇的东西,可以做出好多好多好吃又好看的食物! “要那个。” 轻年指着路口买卡通气球的老奶奶。 楚尧带他走过去:“喜欢哪个?” 轻年想了想,都好喜欢,都想要,他才不要做选择呢。 “都喜欢!”轻年晃晃楚尧胳膊:“都想要!” 楚尧轻笑,揉揉他的手掌心,转而对老奶奶说:“这些我都要了。” 公园里的小孩很多,老奶奶手里的气球已经没多少了。 看他要的多,老奶奶打了个折,数了数一共还有十五个卡通气球,一个买十五块钱,一共二百二十五块。 “你都要了就给你便宜点,给二百三吧。” 楚霸总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打折的,表示新奇的同时付了钱。 接过气球楚尧将绳子缠绕在一起,系在轻年手上,轻年拽拽这个拽拽那个,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挡不住。 “这么喜欢啊?”楚尧心里有点吃味。 “最喜欢你。”轻年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下,低着脑袋偷偷看旁边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楚霸总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想起在外的霸总形象,飞快收回上扬的嘴角。 冷酷高傲的楚霸总表示:“嗯。” 第4章 《总裁家的小树根》4【完】 轻年开心,摇摇头晃晃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树了。 楚尧也是最好的人,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楚尧一看,片片叶子从轻年头发里钻出来,心里咯噔一下,脱掉衣服盖在轻年头上,轻年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被蒙上了。 楚尧把衣服掀开一条缝,露出轻年的脸,过多的树叶从头顶落下,轻年伸手抓住放在楚尧头顶。 “送你。”轻年说着偷摸摸在胸口前抓了一下,然后朝楚尧摊开手掌:“这是从我心脏里长出来的叶子,送你。” 心脏? 楚尧说不出什么感触,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把心捧到他的面前,他却拿不出同等东西来交换。 不,不能说是交换。 是回应。 楚尧拿起,在轻年的目光下将树叶放在嘴边轻吻。 他说:“年年,感受到了吗,我在亲吻你的心脏。” 轻年颤了下,手微微发着抖,呼吸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我想亲你。”轻年直观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你说什么?” “我想,亲你。” * 回到家时轻年的脸还红着。 楚尧接吻的时候变得好凶,刚开始都把他咬疼了,后面又很舒服。 他很喜欢。 夜深人静,门锁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打开室内的灯,楚尧给轻年拿出拖鞋:“饿吗?” 轻年摸摸肚子,换了鞋:“有点。” 楚尧走到厨房门口打开冰箱看,拿出一包小汤圆和速冻水饺问:“要吃哪个?” 轻年看了看摇头:“不想吃。” 轻年倚靠在沙发上,疲惫感席卷而来,闭眼眯了一会儿,没管楚尧在厨房忙活什么。 意识混沌,轻年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机,站起身直愣愣的往外走,夜光皎洁,轻年看了一眼月亮,似乎很享受。 走到后花园,找了片平坦的土地,轻年变回原形将自己种进去,生根发芽,在几个呼吸间里,成长成一棵茂密的大树,上面还开着娇艳的红色小花。 楚尧端着面出来没看到人,以为轻年窝在什么地方睡觉去了,毕竟跑了一天。 卧室找找客房瞅瞅,楚尧慌了。 把楼下和楼上的空房间挨个找过去,依旧没找着人,楚尧彻底慌了。 想到什么,楚尧跑到外面找了一圈,最后成功在后花园对着卧室窗户的方位找到他的树。 还真别说,这树长得还挺高挺大,上面开着的红色小花,是他第一次见到,还怪好看。 “轻年?”楚尧叫了一声。 一朵小花晃了晃,飞下来在他眉心碰了碰,表示回应。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楚尧伸出手摸摸树干一边问道。 小树扭捏了一下,随后轻年清软的音调响起。 “不知道呢,但我现在好粗好大好茂盛!” 楚霸总:这都说得什么违禁词汇。 还有这形容词,虽然准确,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土里湿湿软软的,好舒服,想这样待着。” “肚子不饿了?” 轻年将树干放低,晃晃树杈,上面的树叶落了楚尧一身,“我可以吸收灵气呀。老公,你给我浇点水呀,我感觉我有点干干的。” 楚尧点头,回屋里拿水盆接了满满一盆,浇下去后轻年的树根全部吸收,“不够不够,再来点。” 楚尧又去接了一盆对着根浇下去,轻年再次表示不够,在楚尧去接水时暗戳戳想,是不是因为他变大变粗了,对水的需求量也随之变大了? 楚尧会不会嫌弃他很能喝? 这么想着,轻年的根根从地底钻出绞在一起,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脑袋变轻了些哎。 轻年再晃晃头,树叶小花哗哗地落个不停。 嘿嘿,好看。 他也能开出漂亮的花了! 楚尧端着盆刚拐过来就落了一身的红色小花。 “老公,你看,我开的花好看吗?” “好看。”楚尧把水倒下去,盆放在一旁,坐在轻年的树根上继续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舒服呀。”轻年用自己的树枝编织了一个花环,上面插满了身上长出来的花花,给楚尧戴在头上:“送给你。” 花花有股淡淡的清香,楚尧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味道。 楚尧抓住一根树枝攥在手里,“还回不回去睡觉了?” 轻年想了一下柔软舒适的大床和软和湿润的土地的区别,犹豫不决时,楚尧坏心眼地揪他的小叶子,还在他的小花旁喷洒呼吸! 楚尧坏! 别以为他不懂,楚尧现在是流氓行为呢,可是,楚尧是相公呀。 轻年陷进死胡同里,纠结着流氓相公做的流氓事。 把晚上要在哪里睡的事情也抛之脑后。 “想什么呢,要不要回去和我一起睡啊?”楚霸总感觉到了挫败感,他在撩拨心爱的小树哎,小树居然这么平静! 难道真的是他年纪大了没有吸引力了? 不能吧。 他真到了敷面膜注意保养的年纪了? 不能吧… 一起睡? 轻年只抓住了重点三个字,咻一下变回人体,整个人稳稳当当落在楚尧怀里,当即给他表演了个大变活人。 楚霸总表示:得亏我心理素质好! 楚尧将人抱起,走回屋内轻年嗅到食物的香气,扭头就看到餐桌上的一碗面,树枝伸过去碰碰碗壁,还是温的,轻年把树枝伸进碗里,眨眼的工夫一碗面就没了,靠在楚尧怀里的轻年打个饱嗝,笑盈盈道:“真好吃。” “下次还做给你吃。。” “嗯嗯!”轻年懒洋洋地点着头,操纵树叶把碗擦干净,然后将碗送进厨房的橱柜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尧,“快夸我呀。” 楚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颠颠怀里的人,低头鼻尖抵着轻年的鼻尖,蹭了又蹭,说:“宝贝好棒。我很喜欢。 楚霸总感觉自己现在肯定特别酷,就像霸总小说里,出场自带bgm的霸总一样,狂酷炫! 又迷人! 又吸引人! 他没猜错的话,轻年年此刻已经被他迷住了! 然后不由自主地就要亲他亲他亲他! 轻年:…… 楚霸总os:哦豁?怎么没亲上来?我不迷人吗? 轻年戳戳他胸口,抬头摸摸楚尧额头,真心发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 “你好奇怪。”轻年说:“心跳也很快。” “没有。” 他才不会表现出来呢,居然没有亲亲! “那我们快回房间吧。”轻年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嗯。” 回到房间楚尧把人放到床上,找出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放好水再出来,轻年已经睡了好一阵了,还打着小呼噜。 楚尧在床边蹲下,戳戳轻年软乎乎的小脸,放轻声音:“起来擦擦再睡好不好?” 轻年砸吧砸吧嘴巴,翻身留个后脑勺给他。 楚尧对一个晚上不洗澡这件事并不执着,他没有洁癖。 但轻年刚在土里待了好一会儿,出来了不洗洗澡,心理上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不洗嘛。”轻年意识挣扎了会儿,说:“我使个净身术就可以啦。” 净身,术? 楚尧眼睛一亮,对这个法术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净身术哎,掐个口诀身上就变干净了,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省时省力,省出来的时间又够他多摸会鱼,又或者,再签个大几十亿的合同。 有机会得让他家乖宝教教他。 不过他一个凡人之躯能学的了吗? 哎呀管他呢,他家乖宝会就行了。 楚尧一番心理活动结束,拿着衣服去浴室把自己洗香香,专门上了两遍沐浴露,完事了还对着镜子扒拉扒拉发型,涂涂刚拆封的身体乳,拍拍刚让家里阿姨准备的水乳。 不错,今天也是精致的猪猪霸总一枚。 收拾好掀开被子上床,香香的楚霸总伸手把乖宝捞到怀里抱着,满足地闭上眼睛。 轻年在他怀里蹭蹭,又嗅嗅。 好香。 是牛奶的味道。 他喜欢。 轻年以为自己在做梦,嘴巴张开就咬了上去。 嗷!!! 楚霸总:!!! 刚升起的一点困意就这么烟消云散。 轻年嘬几下,什么也没嘬到。 楚霸总疼的汗都出来了,轻拍着轻年后背哄:“不咬这个好不好?乖乖?” 轻年皱了皱眉,牙下使力,实在是嘬不出什么才松开嘴。 楚霸总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感叹着,不愧是他家乖宝,牙口真好。 痛劲过去,楚霸总抱着轻年,想着明天拿户口本去给轻年办张身份证。 无论他可以活多少年,轻年在他的有生之年里都会陪伴在他身边,在此期间里,轻年需要一个华国身份证明。 户口得和他的落在一起。 这样,他和乖宝,就是一家人。 *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楚尧刚洗漱好,就收到秘书的来电,表示他积压的工作已经超标,急需他回去处理。 另外,上午十点有个跨国会议,他必须在。 楚尧表示他要带老婆去办身份证! 楚霸总表示他要去赚钱给老婆话,办身份证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楚尧和楚霸总斗争了一会儿,楚霸总以微弱的优势拿下了胜利。 楚尧只得敲响奶奶的房门,拜托奶奶带轻年去办身份证。 奶奶不争气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说:“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楚尧抱了一下奶奶飞快下楼。 “谢谢奶奶!我回头把你喜欢的那套玉牌买了送你!” “小心点,看着脚底下。”奶奶站在二楼看还像个毛头小子的楚尧。 楚尧摆摆手,驾车去了公司。 轻年醒来时,还在回味梦里的那股香味。 好真实的味道,轻年抱被子闻闻,被子上的味道嘛? 房门被敲响,轻年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哒哒地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奶奶早上好。” 奶奶站在门外,“年年早。先去洗漱,楼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奶奶带你去办身份证。” 身份证? 那是个什么? 轻年不懂,但轻年听话。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跑下楼三两口吃完早饭,奶奶换好衣服下楼时,轻年正捧着一杯牛奶喝着。 见奶奶下来,轻年放下杯子喊:“奶奶。” 奶奶“诶”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年年吃饱了吗?” 轻年点头,端起杯子将剩余的牛奶喝完,起身:“饱了!” “那我们走吧。” 奶奶牵着轻年的手带他出去,上车,直达目的地。 在车上,奶奶向轻年解释了身份证的用途,以及要把他的身份信息落到楚家的事情。 轻年对这个并没有什么意见,只单纯的认为,下次和楚尧一起坐飞机,他不用变成小树枝了,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到楚尧身边了!!! 楚奶奶亲自上阵,办理身份证的流程很顺利,不到十分钟就办下来了。 户籍室的民警告诉他,拿到身份证最快也得两个月后。 小树蔫巴了,他还以为当场就能拿到手呢。 然后明天他就可以让楚尧带他去坐飞机!!! 蔫巴小树从房间出来,对等在外面的奶奶说:“奶奶,我想去见楚尧。” 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好,坐上车和司机说了一声去公司便出发了。 公司楼下,奶奶要亲自送轻年上去,轻年摆摆手让奶奶回家休息,说自己可以。 奶奶拗不过他,把提前准备好的手机递给他:“那好,这是手机,有什么事你给奶奶打电话。” 轻年乖乖点头:“好的奶奶。” 奶奶走了轻年才反应过来,他不会使用手机啊! 轻年扯扯衣服,抬脚走进公司,前台看到进来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弟弟,眼睛像开关似的,一下亮了起来。 “请问您找谁?”前台面带微笑,实际心里已经开始嗷嗷叫。 轻年感受到她的善意,开口道:“我找楚尧。” 前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您有预约吗?” “没有。”轻年摇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说我的名字,他会下来带我上去的。我叫轻年。” “好的。您稍等。”前台颤抖着手拨通楚霸总办公室的电话,刚说了轻年的名字,电话啪一声挂了。 前台:……保持微笑,我爱上班。 “他怎么说呀?” “什么都没说。”前台说出残酷的事实,这么漂亮的小弟弟,他老板是不认识还是认识,但不在乎!!!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想认识,她想在乎! 轻年不开心! 楚尧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 楚尧听到前台说轻年在楼下时,心跳都快停了,根本来不及问轻年是怎么到这来的,一门心思想着轻年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被人欺负,当即起身甩门离开办公室下楼。 正在汇报工作的秘书:so? 电梯门一开楚尧跑出去,一眼看到不开心的轻年地站在前台处。 楚霸总由跑转大步快走,走过去语气里透露着担心:“是坐家里的车来的吗?” 轻年看到楚尧过来时就不气了,虽然很想硬气的气一下,让楚尧哄哄自己。 “是哦。奶奶刚刚带我去办的身份证,楚尧,下次我可以和你一起坐飞机了。” “好。”楚尧说着带轻年上楼。 眼睁睁看着自己可爱的小弟弟就这么被老板水灵灵地带走的前台:…… 办公室里,轻年坐在沙发上。 “楚尧。” “嗯?” “其实,我上次听到你和奶奶的谈话了。” 楚霸总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楚霸总问。 轻年心口处钻出来几片叶子,拽下来轻年放到楚尧面前,“吃掉。” 楚霸总一点不带犹豫的,拿起来塞嘴里咽了。 轻年看他吃的这么干脆,心里难受:“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你吃我的叶子。” 楚霸总语录开启:“只要是你给的,我什么都吃。” 轻年受不了楚尧这个调调。 “我认真的!” 楚霸总认真回答:“我也是认真的。” “你吃了我从心脏长出来的叶子,就能与我共享寿命,这样,你和奶奶说的那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轻年抠着手指,“等到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了,你依旧年轻,别人发现了可能会把你当作怪物。” “我不在意。”楚尧说,“我爱你。” “那到了需要你抛弃人类社会人类身份和我隐居山林数百年数千年的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会。”楚尧说,“等到百年后,我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我就陪着你,归隐山林也好,到国外定居不断变换身份也好,你在身份就好。” 轻年想哭:“我就是一棵很普通的树,你怎么会喜欢我。” 楚尧抱住他,“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来了个道士,说我的命定之人在夕阳山上,若我愿意,可以等到25岁时,拿着铁锹去把他挖出来。年年,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在我还未见到你时,我就已经把你当做我一生的伴侣了。很奇妙是不是?” 轻年点头。 “我们结婚吧。” 楚尧本来还想再等一等,但现在他一刻都等不了。 “结婚是什么?和成亲一个意思吗?”轻年问。 “是。”楚尧说,“结婚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轻年在楚尧肩膀上蹭了把鼻涕,笑着:“那我们结婚。” 我要与你,永不相离。 第5章 《小可爱每天都在撒娇》1 1. 开学第一天,贺岑提着行李箱爬到五楼,拉着箱子到宿舍门口推门进去。 贺岑以为他是先来的那一个,结果刚打开门就听到一道软绵撒娇带着哭腔的少年音。 “哥哥,我好想你啊。” 少年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拿起被子盖住全身,贺岑收回视线,进屋关上门。 少年的嗓音透过一层薄薄的夏凉被传到贺岑耳中。 “哥哥,我好想吃张爷爷做的红烧排骨,还有李叔叔熬的银耳莲子羹。” “唔,好吧,那哥哥你要记得哦。” 贺岑拿着湿纸巾擦拭桌面,将衣柜里收拾干净把衣服放进去,床铺铺好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贺岑看向对面床铺小山丘,心里单方面对未来共度四年的室友定下娇气黏人包的刻板印象。 打完电话少年小心翼翼拉下头上蒙着的被子,诚惶诚恐地看了贺岑好几眼,贺岑感觉到了没挑明,他到底想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你,你好呀。” 少年很紧张,尾音发颤,在贺岑望过去时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很是怕人。 贺岑:“你好。” “我叫云锦书,云氏集团的云漾是我的哥哥。” 云锦书下床拿起一包坚果递给他,“这个是我哥哥给我买的,送给你,算是见面礼啦。” 哪有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 也不怕被坏人骗走。 还有这坚果,看包装就知道价格昂贵,这小孩居然眼睛不眨地就送给他了。 “你好,我叫贺岑。” 2. 那天之后贺岑发现他多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跟班云锦书。 早上和他先后起床,前后出门,一起到达教室,再偷摸着假装不经意和他坐在一起,去食堂吃饭也要费尽心思地坐到一起。 在贺岑看过去时,云锦书总会慌乱着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紧张搅动。 又是一节下课,贺岑拒绝朋友打球之约,故意放慢脚步等云锦书跟上来。 云锦书迈着小碎步低头紧紧跟着,丝毫没有看到贺岑停下。 迎头一撞,云锦书“啊”的一声,手捂着额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张劲也忘了。 “你怎么停下了?” 贺岑深深地看着他:“跟着我做什么?” 云锦书放下手,泪眼汪汪地望向他,面上浮现着丝丝委屈与无措,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我没有。” “你……” “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的。” 贺岑想说‘你没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计划吗?’ 当他听到云锦书道歉,并小心试探地询问他时,他心软了。 贺岑并不厌烦云锦书这样做,他只是觉得,一个男孩子,不要那么小心翼翼,也不需要那么敏感,就好像稍稍发生一点变故,这个人就要精神崩溃一样。 云锦书可以直接告诉他,我们做朋友吧。 贺岑想,他不会拒绝。 云锦书很好看,也很会哭,开学近一周的夜里和清晨,他几乎没有开心过。 贺岑伸出手:“要一起走吗?” 云锦书很是意外,对上贺岑真挚的眼神,他心脏重重一跳,确认对方的话后,他握上去,说:“要。” 3. 食堂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来抢每天限量的糖醋排骨。 排队时贺岑站到云锦书后面,队伍缓慢地移动着。 前面女生突然拿着手机激动转身,和她的姐妹一起看手机播放的视频,两个女生看完默契地激动上头,不小心碰到了云锦书,云锦书顿时僵硬在原地。 女生:“不好意思啊。” 云锦书抿了抿唇,动作很慢地点头:“没事。” 在之后排队时,云锦书会和前面的人刻意拉开距离。 无论是排队还是上课,还是在走路时。 他从不去人多的地方,上课的时候到教室匆匆看眼哪里有空座位直接过去坐下,或者跟着贺岑走。 贺岑发现,云锦书很怕与别人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除了他。 晚自习回来外面开始下起小雨,洗过澡上床外面演变成大雨。 半夜,贺岑睡得正香,感觉有人在拿手指戳他,声音很轻很软,其中夹杂着恐惧。 “贺岑,贺岑,贺岑。” “贺岑,你醒了吗?你醒了吧。” 贺岑幽幽转醒,听到云锦书的这句话给气笑了。 “干嘛?” 云锦书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床下望着他,好不可怜。 “外面打雷,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贺岑掀开被子,有些不耐:“上来。” 云锦书眼睛一亮,噔噔噔爬上去钻进贺岑的被窝,声音很甜:“贺岑,谢谢你。” 贺岑给他掖好被子,手放到云锦书腰上,说:“睡吧,我抱着你。” “好。” 这晚,贺岑没看到在黑暗环境下,钻进他被窝红肿着眼眶的云锦书。 以至于后来贺岑才知道,云锦书花了多大的勇气去接近他,去在打雷的夜晚藏着被拒绝、被讨厌的忐忑来叫醒他。 4. 第二天,贺岑起得很早,点了外卖之后去洗漱,从浴室出来下楼拿外卖,楼下的积水很深,学校发了停课通知。 贺岑回来云锦书已经醒了,他正坐在床上发呆,视线跟着贺岑移动。 “你回来啦。”云锦书说。 “嗯。”贺岑拆开外卖盒:“下来吃饭。学校发了停课通知,吃完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好喔。” 云锦书坐下,拆开筷子。 贺岑点的不多,几个凉菜一份粥两碗小面,云锦书一看,心里有了打算。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云锦书吃得嘴巴鼓鼓地问他。 贺岑:“看电影,看书,打发时间。” “好哦。” 当天晚上又下了场小雨,没打雷,云锦书在自己床上睡觉。 次日宿舍楼下的水位下降,课程恢复。 5. 近几天降温,贺岑肠胃不太舒服,只打了白菜和黄花菜,云锦书跟在后面打了一大堆肉菜,每一样都只尝了一口就推给贺岑。 “这个好咸,你吃吧。” “好辣好辣,我不喜欢,你吃吧。” “这个肉我也不喜欢,你要全部吃掉。” 贺岑静静看着他,直到云锦书把自己盘子里的肉菜都推给他后,大着胆子低头不看他,然后拿筷子夹他盘里的蔬菜尝了一口。 “你这个好吃。我吃你的。” 云锦书生怕贺岑拒绝他,动作迅速地把青菜扒到自己碗里。 “你吃呀。”云锦书很紧张,眼睛里的小心翼翼快要溢出来。 肉菜很多,贺岑觉得他全部吃完腹肌得鼓平。 “一起吃。”贺岑不容拒绝。 云锦书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埋着头说:“好。” 最后大部分荤菜还是进了贺岑的肚子,云锦书见他吃得慢,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一直给他夹菜,米饭上面盖得满满当当,贺岑想说些什么,对上云锦书小心试探的笑眼,终究没开口。 晚上回宿舍前,云锦书去快递站搬了两箱东西回来,很重,贺岑帮他搬到宿舍后拿上衣服洗澡去了。 云锦书坐在地上拆快递,等他出来,地板上已经被满满当当的衣服铺满。 “你在做什么?” 云锦书剪着吊牌:“剪吊牌呀。贺岑,我买了好多衣服,商家优惠又送了好多,我放你床上了,你一会儿试试看合不合适。” 贺岑看向自己的床铺,上面的衣服摞成山丘,各种颜色都有。 贺岑弯腰捡起地上的吊牌,看衣服的牌子,那一溜英文字母闪瞎他的眼。 他可不记得这家杀千刀的店还能优惠,买得多还多送的! 云锦书站起身,拉开贺岑的衣柜,指着贺岑起球的一大堆衣服:“你这些衣服都起球了,留着在家穿,以后出去你穿和我一样的衣服好不好?” 一样的? 情侣装啊? 贺岑回想这两天云锦书的反常,天天肉菜,还有外卖投喂,现在加上衣服,结合前几天他们一起参加社团活动被一个暴发户儿子嘲讽他们穿地摊货。 他明白了。 云锦书以为他家贫,这是在可怜他。 不,不是可怜。 云锦书不会这样,他敏感,不会以可怜的情绪去对待一个人。 那他这是在单纯地,不以任何为目的地,对他好。 6. 云漾出差时对一位江南姑娘迷住,云锦书得知后请假跑回去看,回学校时带着他哥给他买的上好补脑核桃粉。 云锦书给贺岑发消息,让他在食堂等他。 他紧紧抱着核桃粉,从校门口一路跑到食堂,眼看快要到了,前面走来几个打球的男生,一个没注意篮球打到云锦书手上,云锦书手一松,罐子摔碎在地上,核桃粉洒了一地。 男生问:“你没事吧?” 云锦书没回,蹲下身摸了下眼角,在袖子上擦干净手,小心聚拢起上层没挨到地面的核桃粉。 暴发户二代见云锦书瞅他一眼都不瞅,顿时火冒三丈。 他家有钱,他长得也俊,云锦书凭什么不看他? 那个贺岑有什么好的,每天跟个小尾巴似的黏着人家。再说了,云锦书长这么好看,他出色他出钱,这不挺好的。就这核桃粉,他一天能给云锦书买一箱! 在暴发户二代眼里,云锦书是在欲擒故纵、自抬身价。 他承认云锦书有几分姿色,在那次社团活动他就看上云锦书了。云锦书声音软,性格好,长得雌雄莫辨,正合他的胃口。 “喂,你没看到我吗?” 云锦书闻言步伐不停飞快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合拢手掌护着仅剩的核桃粉小跑进了食堂。 暴发户二代:“……” 他长的很吓人吗? 第6章 《小可爱每天都在撒娇》2 7. “贺岑。” 云锦书人未到声先到,贺岑扭头看过去,老远就看到云锦书手里捧着一把黑乎乎的东西。 “贺,贺岑,这是我哥……” 贺岑:“!!!” 什么?! 你哥? 他没听说云漾去世还火化了的消息啊?这什么情况?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云锦书就这么捧着云漾的骨灰来见他? 就为了让他瞅一眼?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我哥给我买的核桃粉,罐子掉地上碎了,这是没有挨到地面的还可以吃。你先拿着。” 贺岑机械般伸出手,任由云锦书把手里的‘骨灰’放到他手上。 云锦书刚才说的话,已自动在他脑海中过滤掉。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我去把外面打扫一下。” “好……” 云锦书找食堂阿姨借了扫帚,到外面把罐子和核桃粉扫干净。他再过来时,贺岑已经缓过劲。 这是核桃粉,不是骨灰。 云锦书看着贺岑手里的核桃粉,又觉得,虽然没有挨到地面,可到底是不卫生的。 “不要了,”云锦书说着把贺岑手里的核桃粉拨弄到垃圾桶里,去卫生间洗干净手,说:“贺岑,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好。” 8. 贺岑出来之前以为云锦书会带他去什么五星级高档餐厅,出来后他发现他大错特错! 云锦书:“贺岑,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贺岑看着四周烟雾缭绕,香气四溢的烧烤摊陷入沉思。 “在家里我哥都不让我吃这些东西的,你是我带来的第一个人哦。” 贺岑os:那我还挺荣幸。 “这家店是我高中一次迷路的时候发现的,祖传配方,入股不亏!” 贺岑os:专骗你这样的傻小孩。 云锦书哗哗哗点了一大堆,盘子端上来,云锦书说:“吃吧,我请客。” 贺岑点头:“嗯。” 吃到中途云锦书叫了两听啤酒,大部分进了贺岑的肚子。 别看云锦书嗓门大且积极,喝一口脸上就飘了红。 “继续喝,不醉不归!”云锦书嚷嚷着。 贺岑看他抱着啤酒罐不撒手,双手无措地安放着。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云锦书拉着凳子噔噔噔坐到他旁边贴着他,上半身靠在贺岑身上,嘴里嘟囔着:“那就回去嘛。” 贺岑象征性地拉了拉他:“你起来。” “不嘛,”云锦书抱着他胳膊,脑袋要拱到他怀里去,“你背我回去,我就回去。” 贺岑:“?” “起来你自己走。” 贺岑语气有些冷。云锦书以为他在凶自己,嘴一撅,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你凶我。” 贺岑无力:“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好,我有,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嗯嗯。”云锦书满意点头,抬头在他侧脸上吧唧一口,说:“那我就不生气了哦。” 贺岑原地石化,也不讲道理了,满脑子都是他刚刚亲我了,亲我了。 “走啊。”云锦书晃晃悠悠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去啊。” “嗯。” 贺岑僵硬地起身向前走,走了没多远发现云锦书没跟上,转身看过去,云锦书坐在那,见他看过来云锦书张开双手,说:“抱。” 刚刚还是背呢! 贺岑无法,他很吃这一招。 百试百灵。 9. 贺岑背着小醉鬼到了宿舍,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又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人弄上床。 “你不要扒拉我啊……”云锦书晕乎乎地伸手推着把他往床上带的贺岑。 贺岑无奈,一鼓作气把人塞到被窝里,掖掖被角,说:“行了。睡吧。” 贺岑站在云锦书床前看了他一会儿,浅浅叹气,平常看着挺乖,喝醉了怎么那么闹腾。 半夜,云锦书胃疼醒来,出了满满一身的汗,脑袋上像是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想叫贺岑,张了张嘴没出声。自己撑着手臂坐起来,下床的时候差点踩空,把他吓了一跳。 卫生间里云锦书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手扶着洗手池,胃疼使他弓着腰。 痛感一阵一阵的,呕吐感一个劲的往上顶。 贺岑听到动静时云锦书已经在卫生间待半个多小时了。 贺岑叫他:“云锦书?” 云锦书没应。 贺岑不放心,下床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云锦书抱着马桶吐酸水。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贺岑大步上前,手扶着他。 云锦书有气无力地点头,声音干哑:“胃疼。” 贺岑拍拍他的背,问他还想不想吐。 云锦书摇头。 贺岑抽纸巾给他擦干净嘴角,抱人起来在水池前漱了口。 “你难受怎么不叫我?” 云锦书难受地靠在贺岑肩上,声音有气无力,眼睛闭着。 “我担心吵到你,结果还是吵醒你了。” 贺岑一想,还真是云锦书的脑回路,要是他没发现,怕是云锦书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到天亮,等他醒了再可怜巴巴又故作坚强地不好意思地麻烦地问他‘贺岑,你今天有事嘛?没有的话,可以送我去医院嘛?’ 贺岑找出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把云锦书整个人裹的密不透风。 “我带你去医院。” 他背起云锦书出去,走到楼下敲响宿管阿姨的窗户。 “阿姨,室友胃疼晕倒了,我送他去医院。” 宿管阿姨一听,急忙出来打开门,说:“你带他路上慢点,有事给辅导员打电话。” “知道了阿姨。” 走远些,云锦书问他:“你为什么要说我晕倒了…” 贺岑:“胃疼和胃疼晕倒是不一样的,胃疼可以吃药,挺到天亮再去医院,晕倒是疼到人体失去意识。一个孰轻一个孰重。” “哦。” 10.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他胃不好,平常得细心养着,突然吃了刺激性食物,又喝了酒,胃受不了。 最后,医生责怪地看他:“作为男朋友,怎么能这么不细心呢?” 男朋友? 贺岑慌乱着解释:“不不不,医生,我和他清清白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云锦书睡得不安稳,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吵。你帮我捂住耳朵呀。” 贺岑:“……” 医生:“……” 突然有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医生:“行了,输完液再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医生。” 贺岑抱着云锦书朝病房走的时候,隐隐听到值班护士说:“这个年纪的爱情都很脆弱,稍微发生一点事情就急着和对方撇开关系。你看看,人家都住院了,关系还清清白白呢……” 贺岑:“……” 有嘴难辨。 有苦说不出啊! 云锦书躺在病床上,贺岑坐在他旁边护着他不老实乱动的手。 刚才护士过来重新扎了一针,叮嘱他看好自家男朋友,再跑针疼的是云锦书,心疼的是他。 贺岑:……自家男朋友? 挂上第三瓶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贺岑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还有一袋消炎的,不舒服了要说。” “好。” 还有最后一瓶了,撑住! “贺岑。”云锦书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贺岑。 贺岑:“怎么了?” 云锦书:“手凉。” 贺岑又拆开一个暖宝宝,粘的一面对着自己的手掌心。 “这样呢?” 云锦书点头,又说:“口渴。” 贺岑摸摸水壶外壁,还温着。 贺岑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水,扶云锦书起来喂他喝。 云锦书咕嘟咕嘟一杯水下去,口不渴了,也不困了,就是想去厕所了。 11. 云锦书扭捏着不说,两只眼睛眨啊眨的盯着输液瓶,好不容易剩一点点了,护士拿着一瓶新的进来换上。 天要亡我啊。 云锦书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护士走后偷摸着瞟了眼贺岑,被抓包后飞快闭上眼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贺岑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摸摸云锦书暖乎乎的小手,放轻声音:“要不要去厕所?” 云锦书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没回应耳垂已经羞得通红。贺岑给他放好鞋子,掀开被子,说:“你起来,我给你拿着输液瓶。” “好。” 到卫生间门口,云锦书看看自己的左手陷入纠结,怎么办,一只手他怎么解裤子,怎么提裤子,怎么扶小兄弟…… “进去吧。” 贺岑伸手打开门,输液瓶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贺岑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给他解开裤带,背对着他帮他提着裤腰。 云锦书好久没动作,贺岑没催他,等他自己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解决完后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裤子整理好贺岑细致地给他洗了手。 云锦书站的有些腿疼,回床上的路上整个人几乎靠在贺岑身上,贺岑一手拿瓶一手搂着他。 云锦书躺下,被子遮住下半张脸,说:“谢谢你呀。” 这般私人的事情,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他的哥哥做过相同的事情,换了别人云锦书宁愿憋着,直到身体解放再小跑去卫生间。 “没事儿。” 12. 云锦书在医院待了两天,期间云漾打来电话,让他糊弄了过去。 回学校当晚云锦书拉着贺岑去食堂吃糖醋排骨,又点了奶茶,吃饱喝足回宿舍的路上都撑得走不动道。 “好饱啊。” 云锦书浑身没骨头一样抱着贺岑胳膊,心里幻想着贺岑能背他回去,这样的话他完全想象不到该有多幸福! “好好走路。” 贺岑抽回手,扶着他的手臂,说:“走路消消食,不然一会儿回去会难受。” “好哦。” 经过学校情侣约会的东风路时,云锦书好奇地在两边看,夜黑风高,乌漆麻黑,还真让他看见好几对正在约会的小情侣。 快要经过拐角,云锦书停下,贺岑不解,问:“怎么了?” 云锦书急忙站在他身前,拉着贺岑的手向前跑了一小段路。 “有人在接吻。” 贺岑还以为他看到什么情侣大场面的场景了,说:“这很正常。” 云锦书看着他:“是两个男生。” 贺岑瞬间想起,那天晚上的吻。 他没有提过,云锦书也没有提及。 他一直默认云锦书不记得,他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他正常相处。 可是现在…… “你不……” “贺岑,你介意吗?” 贺岑摇头:“不介意。” “我也不介意。”云锦书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脸上笑意明显,“但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我很麻烦,在恋爱里我付出不了多少,反而要给对方添不少麻烦。” “为什么这么说?” 贺岑不觉得他是个麻烦的小少爷。 “因为我事儿多啊,我小时候他们就说,长大我娶了谁,谁家的姑娘就算是进了火坑。”云锦书说着笑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想让我看上他们家。我才不稀罕呢,我哥说了,真正喜欢我的人不会在意我那些臭毛病的。” “臭毛病?” 什么臭毛病? 贺岑观察他一圈也没想起他有什么臭毛病。 “我爱哭,恋家,缠人啊。” 贺岑:“……” 就这? 贺岑拍拍他的脑袋:“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你人真好。” “你以什么标准判定我人好?” 云锦书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好。” 贺岑失笑:“好吧。” 第7章 《小可爱每天都在撒娇》3 13. 云锦书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他有些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对贺岑说那些话,但他当时觉得,他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不应该这么说。 他一开始跟着贺岑,就是想要和他交朋友,想着在未来的大学生活里有个伴,他以自己笨拙的方式让贺岑注意到他。 “云锦书。”贺岑叫他。 “我在。” “别想那么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在无形之中,某些东西也在悄然变化。 云锦书很苦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如今却有了。 以前贺岑给他夹菜,搂他,牵他手,他只觉得两个人关系好,贺岑也这么认为。 而现在,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对视都足以让他心跳加速。 “云锦书。”贺岑叫他。 云锦书抬头,问:“怎么了吗?” 贺岑看他一会儿,摇头说:“没事。好好吃饭。” “好哦。” 贺岑发现了云锦书的不对劲,也明白是因为什么。他有想过,拉开距离,不做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可是,每当他对上云锦书漂亮眼睛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去做,去观察。 “云锦书,不要走神。”贺岑拍他脑袋,语气凶凶的,手里拿着从云锦书那没收的棒棒糖。 云锦书眼睛湿漉漉的,他的睫毛很长,上面挂着水珠,“我没有。” 贺岑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周开始就要他制定每日体力计划表!都要气死他了!!! 早上六点半起来跑步,后来在云锦书的撒娇攻势下,贺岑改口为七点。 然后吃饭上课看书,晚上还要去操场跑几圈。 云锦书跑的头昏脑涨,他从来没觉得学校操场这么大,感觉他都跑了十几分钟了,一圈还一半不到。 贺岑跟着他,每当云锦书慢下来,贺岑就拿好吃的诱惑他。 比如现在: “不要停,这圈跑完明天可以吃一个小蛋糕。” 云锦书讨价还价:“还要吃泡芙。” “再跑五百米就给你买。” 云锦书自信满满,区区五百米,区区五百米! 区区五百米怎么那么长!云锦书要哭了,他的腿已经酸到没有知觉了。 云锦书哭丧着小脸,他再跑下去腿就要断了,“贺岑,我真的跑不动了。” “行了,”贺岑停下,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温声说:“我扶着你走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回去。” 云锦书抽噎了下,点头说:“好。” 14. 贺岑头疼,云锦书吃的不少啊,运动量也不大,短短几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贺岑咨询了营养师,得知有些人的体质就是这样,体弱,人体需要大量能量,每天不刻意去锻炼的话,体重不会有什么变化,一旦开始锻炼,人体内的营养就会流失,并且需要多吃多补。 “贺同学。” 贺岑到宿舍楼下被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拦下,女生身材窈窕,语调温和。 “有事?” 女生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脸颊微红,看起来很紧张,“这个给你。” 贺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 “贺同学,我…我喜欢你,”女生话说出口的瞬间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心里带着期冀,“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目睹这一场景的云锦书:“……” 心里很难受,这感觉比小时候最最最喜欢的迪迦奥特曼丢了还要难受。 贺岑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云锦书,云锦书脸颊鼓起,看着可爱极了,贺岑真想上手捏捏,心头微动,一股温情缓缓在心尖流淌。 “贺同学?” “抱歉。”贺岑收回视线,眼睛余光看到云锦书转身走进宿舍楼,贺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眼眶一红,眼前浮现一层薄薄的雾气,低下头强忍回哽咽的情绪,哪怕很难过,依旧给自己保留着体面。 “你们在一起了吗?” 贺岑拿出纸巾递给她,想起某个倔强的小哭包,嘴角上扬:“打算追。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想,你的这份喜欢,值得更好的人拥有。” 女生接过纸巾攥在手心,好奇着被贺岑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又是谁,那么幸运被贺岑喜欢上。 不过,这都和她无关了。 她已经为自己争取过,虽然失败了,但不遗憾。 15. 云锦书气成了一只河豚,踢掉鞋子爬上床,钻进被窝团成一团。 心口闷的他喘不上气,也不知道贺岑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贺岑坏,不可以谈恋爱! 可…他哪里有资格管贺岑谈不谈恋爱呢。 啊啊啊啊啊好气! “贺岑大坏蛋!” 贺岑开门进来时就听到了这句话,一点儿也不生气,关上门站到云锦书床前伸手指戳戳小被团。 云锦书听到开门声,抱紧了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双杏眼里闪着忐忑,刚他一下子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也不知道贺岑有没有听到。 贺岑会不会生气…… “云锦书。”贺岑叫他。 云锦书不理他,鼓着脸颊沉默。 他还生气呢。 “不理我,我可走了。”贺岑说着抬脚要走,某个小哭包一把掀开被子探身揪住贺岑的头发。 “你别走。”云锦书趴在床边。 贺岑叹气,抓哪不好抓头发。 贺岑拉下他的手,嗓音温和:“告诉我,你怎么了?” 云锦书摇头:“不怎么。” “小撒谎精。”贺岑摩挲着他手掌心,“你不诚实。” 云锦书身子往贺岑那边探了探,上半身悬在床外面,贺岑扶着他,云锦书两手搂住他脖子。 “刚刚那个女生,表白,你接受了吗?” “你猜。” “贺岑!” 眼看小炸毛精又要炸毛了,贺岑急忙撸毛。 “我没有接受。” “嗷~”云锦书听到满意的回答,收回手裹回被子里,翻身留个后脑勺给贺岑。 贺岑:……??? “云锦书?” “云锦书睡着啦。” 贺岑:“那现在是谁在和我说话呀?” “云锦书说,他在梦里也听到你说话啦,就回答你啦。” 真可爱。 “这么好呀,那你帮我跟他说,贺岑一会儿有社团活动,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报酬呢?” 贺岑说:“晚上回来,给他带草莓慕斯。” “云锦书说可以哦,并且还想要吃烤玉米。” “好。” 16. 活动结束比贺岑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和部长打了声招呼在结尾没参与打扫卫生的工作走了。 贺岑平时和部门里的人相处的都不错,提前走一会儿并没有人有意见,但还是笑着开玩笑,说有时间要请他们吃饭。 贺岑说好,拎包快步跑出会议室。 来的晚了,贺岑答应给云锦书带的草莓慕斯蛋糕已经买完了。 店员歉意地看着他,并向他推荐其他几款口味很不错的慕斯。 “麻烦你把别的口味的慕斯都帮我打包一份。谢谢。”贺岑说。 店员:“好的。请稍等。” 几分钟后,贺岑提着一大兜慕斯走出蛋糕店,绕小路去学校食堂买了云锦书点名要的烤玉米,热乎乎、香喷喷的。 回到宿舍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屋里没开灯,贺岑以为云锦书还在睡,进去轻轻关上门,轻手轻脚走到桌边放下东西。 “贺岑。”云锦书的声音悠悠响起,在漆黑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空灵。 贺岑掏手机的手一抖,扭头看向云锦书的床。 云锦书脸朝外,贺岑看过去直溜溜对上云锦书亮晶晶的眼眸。 贺岑:…… 云锦书幽怨着:“你回来好晚,我肚子都饿扁了。” “以后不会了。”贺岑走到门口打开灯又回来,边说边把袋子里的慕斯一个个拿出来摆放在桌上,“说好要给你带草莓慕斯,我过去太晚卖光光了,就把店里剩下的慕斯每种口味都买一个。” 云锦书坐起来揉揉眼睛:“那你明天记得给我买草莓慕斯。” “好。” 云锦书下来坐在桌前,一手烤玉米,一手小蛋糕,满足得不得了。 “贺岑。”云锦书:“你人真好。” 莫名收了一张好人卡的贺岑表示不解。 “买这些花了你不少钱吧。”云锦书一直认为贺岑是那种勤工俭学的好学生,衣服穿破了也舍不得换新的,饭卡里没钱只能吃青菜也不开口找他借钱,平时还参加社团活动,有时还去兼职,都这样了,还给他买慕斯蛋糕,还买了这么多! 没有人比贺岑更好了! “买蛋糕的钱还是有的。”贺岑说着拿纸巾擦了擦云锦书嘴角残留的玉米粒。 他这话不假,他目前盘下一家蛋糕店的钱还是有的。 云锦书理解的和贺岑想要表达的全然不同。 “你吃什么呀?”云锦书说着啃了口烤玉米。 贺岑:“一会儿我点外卖。” 云锦书更感动了! 云锦书放下烤玉米说着“我给你点,你想吃什么呀?”边打开外卖软件一顿哐哐点,嘴上问着手下不停,贺岑的一句猪脚饭终究没机会说出口。 外卖电话打来,两人下去拿,回来时手上都拎的满满当当。 足足摆了一大桌,云锦书的慕斯蛋糕都挤到了角落里。 想吃猪脚饭的贺岑看着一桌美食陷入沉思,云锦书对他的饭量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这么多吃的,他吃一个星期也吃不完啊。 虽然真的很香!!! 云锦书看他愣着不动,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十分贴心地打开披萨盒子,拆开汉堡包装,插上可乐吸管。 “不要客气,快吃!” 第8章 《小可爱每天都在撒娇》4 17. 贺岑在云锦书的目光下吃撑了肚子,肚子鼓的他腹肌都平了!他实在吃不下了! 桌上还有一大半没吃完,宿舍里没有冰箱,放到明天早上不吃也会放坏,贺岑和云锦书商量,“这几袋没动过的,我们分给隔壁宿舍好不好?” “好呀,”云锦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呀,我点太多了。” 贺岑笑着揉揉他头,拎起袋子伸出手,“我们一起去?” “好啊。”云锦书将手搭上去,两人手牵手走出宿舍。 贺岑敲门,屋里响起一道男声。 “马上!” 没一会儿门打开,顶着鸟窝窝头的男生看到是他俩,顿觉稀奇。 “呦,稀客呀。” 贺岑将东西往前递:“外卖点多了,来给你们送点。” 男生不客气地一把接过:“正好我们都还没吃饭呢,谢了啊。我们在打游戏,要一起吗?” 贺岑刚要拒绝,云锦书开了口:“他不玩。到点我们要睡觉了。” 男生:??? 男生狐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切换,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这话听着好奇怪。 云锦书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拉着贺岑回宿舍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云锦书眨巴着大眼睛毫无睡意,翻身面朝外,看向对面床铺的贺岑,屋里很黑,云锦书看不太真切,他试探开口:“贺岑,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云锦书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坐起来:“我睡不着。” “要我哄你睡?”贺岑说。 云锦书摇摇头,想到屋里黑贺岑看不见又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三秒后,贺岑听到云锦书掀开被子下床的声音,而后走到他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被子,贺岑坐起来看着他。 云锦书抱着小枕头乖巧地站在床边:“我们一起睡可以嘛?” 贺岑看他一会儿没说话,拍拍旁边的被子,往里挪了挪。 云锦书动作迅速地钻进贺岑的被窝,枕头和贺岑地摆放在一起,躺下,拉开贺岑的胳膊枕上去,毫不客气。 贺岑心跳有些快,任由云锦书动作。 “你能拍拍我吗?”云锦书说。 贺岑一下没反应过来,云锦书见他没动静,伸手捏捏他胳膊上的肉,软声说道:“你拍拍我呀,以前我睡不着,哥哥就会拍拍我,我就很快睡着啦。” “我不是你哥。”贺岑说。 “可你是贺岑呀。”云锦书说,“贺岑,你也可以拍拍我。” 真是要了命了。 贺岑侧身,手放到云锦书后背,一下一下地拍拍着。 云锦书满意地闭上眼睛,头在贺岑肩膀上蹭了蹭。 贺岑虚无地看着空中某处,大脑放空,什么时候睡过去也不知道。 18. 一夜好眠,云锦书睡醒,揉揉朦胧的双眼。 手无意识地抓两下,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云锦书脑袋蹭蹭,哼哼唧唧的。 贺岑抓住他乱动的手,晨起的嗓音有些沙哑,“醒了就起来。” 云锦书猛地抬头,和贺岑对上视线,浑身僵硬,唯有心跳,一下一下地跳的更快。 贺岑长得真好看,整个人都长在他的审美上,不然他也不会在刚开学就黏在贺岑身后,简直像个小变态。 现在想想,云锦书都还有点不好意思。 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他都好喜欢好喜欢。 还有…嘴巴。 贺岑视线漂移,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云锦书,眼看云锦书越凑越近,贺岑紧张的手心出汗,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云锦书亲上来,柔软的触感传达到心尖。 “贺岑,”云锦书说:“你脸好红。” 贺岑一激灵,差点来个仰卧起坐。 “有点热。” “热?”云锦书纳闷,都入秋了,还热吗? 云锦书坐起来,扯扯被他弄乱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床边:“我请你喝冰饮吧,我最近新发现的一款果茶,特别好喝!” 贺岑不是很喜欢甜腻腻的果茶,喝起来口感黏黏的。 云锦书抬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真的好喝,你会喜欢的。” “好。”贺岑恍惚着应下:“我穿衣服。” “嗯!我去洗脸!” 自从发现喜欢云锦书后,贺岑无法再坦然的和云锦书接触了,比如牵手手,不经意间的触碰,云锦书无意识的撒娇和软着嗓子叫他名字。 无一不在撩拨他的心弦。 “两杯薄荷柠檬桶,三分糖,”云锦书碰碰贺岑胳膊:“你要加冰嘛?” “加,加冰。”贺岑收回思绪打开付款码要付钱。 “好哦,两杯都加冰。谢谢。”云锦书拉住他手:“我这有优惠券,在直播间抢的,我蹲了好久呢。” “好。”贺岑收回手机,看着云锦书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然后让他看他的手机页面,语气里止不住的开心和求夸夸。 “你看,两张券喔,直播间里几百号人呢,我抢到了两张!” 贺岑抬手想摸摸他头,对上云锦书欢喜的双眸,手停在半空中不知作何动作。 云锦书疑惑地“嗯?”了声,这是摸还是不摸? 管他呢。 云锦书将脑袋放到他掌下轻蹭:“怎么样,我的头摸着是不是很舒服?” “是。”贺岑感受着掌下柔软的触感。 19. “你们的两杯薄荷柠檬桶,吸管放在里面了,欢迎下次光临!” “好的,谢谢。”贺岑伸手接过,往外走的时候对他说,“刚做好,一会儿不凉了再给你。” “喔。”云锦书拽着他的袖子:“可是就是要凉的才好喝呢。” 贺岑听懂了他的暗示,拉他在不远处的亭子坐下,拆开吸管尝了一口,淡淡的柠檬味,薄荷味比较浓郁,很是清凉。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贺岑:“还不错。” “还不错就是一般偏上,就是可以,就是好喝!”云锦书晃悠着腿:“下次我还请你喝!” 贺岑看他:“半夜躲被窝偷偷抢优惠券?” “没有偷偷。” 贺岑拿纸巾把包装袋外围的水渍擦干净,摸着不是很凉了才递给云锦书,“不是偷偷,是蘑菇包。” 云锦书哼一声留个他个后脑勺。 一会儿小撒谎精一会儿蘑菇包,这个人要给他起几个外号呀。 生气╰_╯! 贺岑伸手指戳戳他,云锦书晃晃胳膊不理他。 贺岑再戳戳,云锦书再晃晃。 戳戳~ 晃晃~ 哎呀,这个人好烦哦! 云锦书猛地转过身,想象着自己眼中冒着两簇小火花。 真是个可爱黏人包。 想揉。 还想,亲… 贺岑淡定地喝了口果茶:“小蘑菇包。” 我的。 云锦书握紧拳头,小声骂他:“坏蛋。” 骂人都这么可爱。 “坏蛋喜欢这个称呼。”贺岑坏心眼地把喜欢两个字拉长,在云锦书惊讶的表情里说完后半句。 云锦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坏。” “大概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云锦书:“哪里不一样?” 贺岑:“哪里都不一样。” “切。”云锦书嘟囔:“还是我们两个人,哪有什么不一样。” 贺岑在心里默默回答,是情感。 十一月后天气越来越冷,一周四节早八的云锦书恨不得搬去教室睡,又冷又困又饿,每次起床穿衣时都在好奇—— 究竟是哪个发明的早八啊啊啊啊啊! 贺岑在晚上睡前为云锦书准备好第二天上课要穿的衣服,鞋子。 给自己定了提前半个小时的闹钟,起来把保温杯里添满热水,加上蜂蜜拿勺子搅匀。 套上外套下楼去食堂买早餐,一杯豆浆两个豆沙包半根黏玉米。 七点十分准时叫醒云锦书 贺岑站在床边叫他:“起床了,早饭我买好放桌上了。” “不起不起。”云锦书翻个身,拉被子蒙着脑袋。 “听话,再不起就迟到了。” 云锦书翻身平躺着,小声嘀咕:“坏人,坏人。” “好好好,我是坏人。”贺岑看了眼时间,干脆踩着梯子上床,手里拿着云锦书的毛衣,“来,起来。” “我困。”云锦书努力再努力,依旧困得睁不开眼。 贺岑扶他起来,帮他穿上毛衣,“伸手,来。” “我的发型。” “没乱,你是自己去洗脸,还是我拿毛巾给你擦擦?” 云锦书终于睁开了眼睛,打个哈欠:“我自己去,我的鞋子呢?” 贺岑下床,把鞋子放好直起腰:“放这了。” “嗯。”云锦书不放心地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下床的动作像是开了慢倍速。 为什么要上早八。 为什么大学了还要上早八。 排早八课是为了让我们去教室补觉嘛。 唉。 生活枯燥无味,早八谋杀人类! “我洗好了。”云锦书拿擦脸巾擦干净脸,坐下用用过的擦脸巾擦拭桌面后丢进垃圾桶,随手拿起一瓶保湿霜,倒在掌心一点点,啪啪啪地朝脸上拍。 “我好了。” 贺岑打开保温袋:“吃吧。” 云锦书一口豆沙包一口豆浆,相当满足,与此同时贺岑拿出他们待会儿上课会用到的书。 “贺岑,你这样好像是在养儿子。” 贺岑拿书的手一顿,他可不想养儿子。 “还有十五分钟上课,小云同学,我们今天的教室,在6教四楼。” “森莫!!”云锦书一口吃掉剩下的豆沙包,一手拿起豆浆,拉住贺岑就往外跑。 边下楼边后悔,怎么就报了个这么大的学校,去食堂走路十来分钟,去教室骑共享十几分钟,还是6教!!! 简直要命。 学校建那么大做什么!!! 两人卡着最后两分钟从后门进了教室,在后门靠窗的位置找了空位坐下。 “没迟到没迟到。”云锦书抱着保温杯,打开喝了一小口,餍足?的眯了眯眼,“贺岑,你要喝嘛?” 贺岑掀开书:“我不喝。” 云锦书盖上盖子:“好哦。” 上课铃打响,老师在讲台放着PPT滔滔不绝地讲着,云锦书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听他也听不懂,他是属于在学期最后一个月,也有可能是最后半个月冲刺不挂科的人选。 贺岑认真记着笔记,云锦书不好意思闹他,扭头看向窗外,梧桐叶黄了一片,枝丫交错,黄透了的树叶就像黄色蝴蝶。 “秋末了,”云锦书低语:“什么时候下初雪呢。” 听哥哥说,初雪表达着浪漫和纯洁的爱情,选在那天告白,拥抱,亲吻,就会得到神的保佑与祝福。 第9章 《小可爱每天都在撒娇》5【完】 20. 贺岑最近发现云锦书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云锦书买了一个日历本,过一天画一个叉,似乎在计划什么,贺岑问他也不说,悄咪咪试探也撞了南墙。 贺岑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云锦书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难道,小云同学有喜欢的人了? 不可能。 小云同学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他黏在一起,哪有接近别人的时间。 除非,是网恋? 晴天霹雳 防火防盗防老王,却防不住网恋吗?! 云锦书这会儿正拿手机不知和谁聊天呢,嘴角的笑一上午就没下去过。 贺岑对自己的猜想肯定了几分。 “这么开心,在和谁聊天呀?” 云锦书余光看到他过来,一把盖住手机屏幕,眼神闪躲:“我,我哥,和我哥聊天呢。” 语气结巴,眼神闪躲,遮手机屏幕,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噢,不是网恋就好。”贺岑悄摸试探。 “网恋?”云锦书说:“你想什么呢,我才不网恋呢。” 语言流畅,语气坚定,鉴定为真。 “那你这两天背着我在偷干什么坏事?” 云锦书:“我没有。” 贺岑靠在梯子上:“不能告诉我?” 云锦书想了下,瞅了眼日历本,快到日子了。 “贺岑,你下周四有空吗?” 明知故问的小坏蛋。 “有。”贺岑捏捏他脸:“小云同学有什么事吗?” 云锦书:“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很期待。”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云锦书没事就扒着窗户向外看,时不时叹气,贺岑扫个地的功夫,云锦书已经不知道叹多少声了。 云锦书瞧着外面的大太阳,眼看快周四了,外面还有这么大太阳,到时会下雪嘛? 怎么办啊,万一不下雪,他怎么收场呀。 直接表白么? 他会不会紧张的说不出口?肯定会。 唉。 做人好难。 他要是一只猫就好了。 撒撒娇,就可以和贺岑贴在一起。 贺岑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云锦书猫在被子里,听到关门声后立刻摁下拨号键。 云锦书压低声音:“哥哥,你现在有空嘛?” 云漾猜到自家弟弟是躲在被子里悄咪咪给他打电话,抬手放在嘴边低声道:“有。” 云锦书蛄蛹几下,撅着屁股趴床上:“后天会不会下雪呀哥哥,今天外面大太阳呢。” “到时不下雪的话,哥哥过去人工降雪。” “真哒?” 云漾:“真的。” “哥哥你最好了!”云锦书对着亲两口:“我最爱你了。” “好,哥哥知道了。” 云锦书:“嗯嗯!哥哥晚安!” 贺岑从浴室出来,身上冒着热气,云锦书拉下一点被子露出眼睛:“贺岑,晚安。” 贺岑将毛巾搭在椅子上,抬眼看他:“晚安。” 云锦书把自己裹成毛毛虫,满心期待着周四初雪的到来。 天公作美的话,请下一场初雪。 不下雪也没关系,他有哥哥! “云锦书,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贺岑凑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大掌顺着腰线不停抚摸。 云锦书浑身颤抖,手不自觉地搂着贺岑脖子,头微微上扬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哥,哥哥……”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这样,脑子好乱,好想亲他… 贺岑抵着他的头,轻蹭他鼻尖,摁着云锦书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气息越来越重,“你的腰好软,学过跳舞吗?是不是什么姿势都可以。” “我…你别…”云锦书招架不住这样的贺岑,让他上瘾,戒不掉离不开。 “有反应了。”贺岑在他耳边低笑,语气中带着诱惑,缓缓伸出手:“我帮你。” 被握住命脉的云锦书彻底沦陷,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上下起伏不定,波浪起伏—— 第二天清晨,云锦书偷偷摸摸在浴室洗着小衣服,他居然做了那样的梦! 太羞耻了! 云锦书每每想起那个画面就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耳朵根红得快要滴血。 都怪贺岑! 21. 云锦书这段时间的反常让贺岑猜到了点什么。 周四那天他故意早上出门,一整天都没回去,从花店出来时已经晚上六点,手机里全是云锦书发来的消息。 九点三十四分 云锦书:[贺岑,你中午回来吃饭嘛?] 云锦书:[贺岑,我点了猪脚饭哦。] 十一点十分 云锦书:[十一点了,你还回不回来呀。] 云锦书:[不回就不回,我吃两份!] 十二点三十分 云锦书:[贺岑,你还在忙吗?] 云锦书:[我吃不下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那份给隔壁宿舍喽。] 云锦书:[附赠猪脚饭图片.jpg] 云锦书:[你看,香喷喷的猪脚饭哦。] 一点四十五分 云锦书:[还不回我,我要生气了喔。] 云锦书:[我真的要生气了!] 云锦书:[贺岑贺岑贺岑。] 云锦书:[呼叫呼叫呼叫。] 三点 云锦书:[我生气了!] 云锦书:[我是真的生气了!] 云锦书:[哼!╯^╰] 三点之后一堆撤回消息,贺岑知道,这是某个小黏人包给自己找台阶呢。 贺岑往学校里面走,拨通云锦书的电话。 云锦书故意等电话响了五声才接。 云锦书赌气道:“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贺岑:“请转接人工服务。” 云锦书:“电话哎,哪来的人工服务。” 贺岑走到楼下,抬头看向宿舍窗台的灯光,“我在楼下。” 云锦书拉开阳台的门,伸着头往楼下看:“哦。”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雪。”贺岑温声道:“小云同学,戴好帽子围巾,我等你。” 电话挂断,云锦书边套衣服边嘟囔:我还没说要下去呢,就不戴围巾帽子,气你气你。 出宿舍前,云锦书还是拿起架子上帽子围巾戴上。 外面实在太冷了! 推开门,外面的风瞬间席卷云锦书全身,空气凉得刺骨,云锦书将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冻得红彤彤的口鼻。 早知道这么冷,他就该把告白时间选在中午的,宿舍里也不错,阳台门打开,也能看到初雪。 初雪,今晚会下吗? 都怪贺岑… 出去了整整一天,也不回他消息,他都要以为贺岑知道他要干什么,防止话出口后的难堪,不如保留着最后的体面。 贺岑。 云锦书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贺岑,贺岑怀里抱着一大束满天星,胸口别着一枝山茶花,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散发着暖光,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这样的贺岑,使他万分着迷。 云锦书走过去,内心忐忑:“穿这么少,我们上去说吧?” 贺岑只穿了件冲锋衣,虽然防风,到底还是冷的。 “跟我来。”贺岑拉住云锦书的手转身向前跑。 云锦书脸颊泛红,手掌心的温度直传到心尖,心跳声快要藏不住,他总感觉,贺岑接下来要做的事,与他相同。 东风路,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 停下时云锦书小口小口呼吸,嗓子有些拔干。 “你说的惊喜,是什么呀?” 贺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满天星,笑道:“本来想把花送你的,考虑到天气太冷,我先帮你拿着。” 云锦书点头:“好哦。还有呢,你快说呀。” “还有就是,想同你一起看今年的初雪。” 就这? 云锦书试图从他眼中找到别的信息,但事实证明,贺岑他没有别的意思了。 “好吧。”云锦书踢踢自己的脚后跟,闷着嗓音:“可我有话对你说。” 贺岑静静地看着他没答话。 “我有点紧张。”云锦书上前两步,挪开他抱在胸前的花束,将自己埋进去,手揪着贺岑腰身两侧的布料。 贺岑将空着的手放到他背上:“没关系,慢慢来。” 云锦书悄摸摸做着深呼吸,可以的,他可以的,一句话而已。 “我,我…” 心脏跳得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话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紧张得他想吐。 眼一闭,嘴一张,豁出去了! “贺岑,我喜欢…嗯?” 贺岑下巴抵在他肩头:“我喜欢你。” 什么? 贺岑他说,他喜欢我? “啊啊啊啊啊贺岑!”云锦书头在贺岑怀里蹭蹭蹭,帽子都歪了。 “你不可以抢答,是我先开的口,要我先告白。” 贺岑轻笑着:“这不是抢答,是我给你的标准答案。” 云锦书:“我不管,重新来,贺岑你…” “嘘。” 贺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云锦书眼前漆黑一片,周遭一切的声响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贺岑的呼吸声。 “贺岑,怎么了?” “下雪了。”贺岑手移开,只见雪花飘落,落到万物身上。 云锦书惊喜地抬起手去接,雪花温度太低,刚落到掌心便融化成了小水珠。 贺岑:“听说,在初雪的这一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宽恕,告白的人能白头。云锦书,往后余生,请允我伴你白头。” “文绉绉说什么呢。”云锦书靠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腰,“贺岑,我脑子转的慢,喜欢你要直白的告诉我,然后我会回答你,我愿意。” “云锦书,往后余生的每一年,我都陪你看初雪。” “贺岑,往后余生的每一年,我都陪在你身边。” 相互喜欢而已,没有盛大的告白,只有初雪见证下少年坦荡而汹涌的爱意。 第13章 《摸摸头》番外 番外 晚上裴言川哄睡了他的知知,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去了隔壁。 隔壁床上有他准备好的西装以及一些护肤品,还有一张很大的全身镜。 他要为明天的婚礼做足准备! 裴言川穿好,在镜子前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完全没注意到客房门缝隙里望进来的视线。 头发是不是也要抓一下? 裴言川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把身上的西装换下来,拿起一瓶发胶在头上抹。 抹了一点点,还是软塌塌的。 再来点,有形了,弄成大背头会不会更好看些? 裴言川冷静下来时,头发亮的发光,一瓶发胶几乎用完。 裴言川看清镜中的自己时,手里的发胶掉到地上,撒腿就往浴室跑,镜子里那个油光满头的人才不是他!!! 谢江知笑着走进来,捡起地上的发胶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看裴言川给他准备了许久的手捧花。 一开始两人没想到要拿手捧花,谢江知也不在乎拿不拿。 偏偏裴言川是个倔脾气,别人有的他的知知也要有! 就在网上挑了好久的材料,自己下单买回来diy。 主要材料是雪山玫瑰和满天星,特别好看。 裴言川湿着头发出来,看到房间里的谢江知,下意识转身往浴室里面躲。 “过来。”谢江知说。 裴言川乖乖走过去蹲在他腿边。 谢江知拿起他肩膀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嘴噘得都能挂酱油了。” “知知,还有十个小时我们就要结婚了。” 谢江知开玩笑道:“怎么,想反悔啊?” 裴言川摇头,下巴抵在他膝盖上:“叔叔阿姨会不会来呢。” “一定会的。” 裴言川问他怎么那么笃定,谢江知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未来也是你的,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罪。他们会来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裴言川抬身亲了亲他:“会来的。他们会来的。” 谢江知摸摸他的头,手搭在他肩膀:“回屋睡觉,我好困。” “好。”裴言川将人抱起,走出客房来到卧室。 次日 裴言川站在全身镜前焦虑地站着,整个人透露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视线时不时往门口那边瞄,谢江知开门进来的时候,裴言川眼睛一亮,噔噔噔跑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放到头顶。 自我安慰着:“摸摸头,不紧张。” 谢江知笑道:“要开始了,走吧?” 这么快!!! 裴言川心脏怦怦砰地跳,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走吧!” 谢江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不紧张。” 婚礼的布置很简单,来的只有相熟的朋友和老师,人数不多,但都在为今天的新人喝彩、鼓掌。 大门缓缓打开,聚光灯打在两人身上,带领着他们走到台上。 谢江知手里拿着裴言川亲手做的花,在要走到尽头时,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父母。 他们来了。 这场婚礼没有遗憾。 裴言川也看到了他们,心里一下子升起了几分局促,为了让他们认同自己,裴言川试图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 谢江知挠挠他的手心:“不要紧张,放松点。” “我不...不紧张。” 才怪。 司仪走着婚礼流程。 “你愿意让裴言川成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谢江知看了一会儿台下坐着的父母,而后将话筒放在嘴边,郑重且充满爱意。 “我愿意。” 第14章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1 0% “您好,我是您的专属情感陪伴型AI。” 电子提示音惊醒了沙发上的青年。 宋逾白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晨光里浮着个半透明人影,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连手腕淡青血管都清晰可见。 若不是身影边缘泛着微蓝光晕,几乎要以为是哪个误闯进来的邻家少年。 “...你好。”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主人。请为我取个名字吧。”AI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让他左眼下的小痣跟着轻颤。 宋逾白这才注意到他领口别着枚银色枫叶胸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宋逾白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叫阿晏吧,晏是日安那个晏。” “命名成功。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宋逾白。”他起身时碰倒了茶几上的药瓶,白色药片滚落在地毯上。 AI的投影立刻蹲下身作势要捡,虚拟指尖却穿透了药片。 这个场景让宋逾白想起之前数不清的多少次,在这相同的场景里,那个人也是这样蹲着收拾满地狼藉。 他别过脸:“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阿晏的眉心浮现出跳动的0%,像枚小小的朱砂痣:“当前版本暂未开通天气查询功能。”声音掺入电流杂音,“但如果您允许联网......” “连吧。”宋逾白抓起毛毯裹住单薄的肩。 智能家居系统开始运作,新风系统送来雨后青草香,却盖不住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厨房里,阿晏的投影倚在冰箱旁念菜谱:“番茄要去皮切丁,先煸炒出沙......”声音戛然而止。 宋逾白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住院手环,那是上周出院时护士忘记剪掉的。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AI问。 “不需要。” “好的。” 深夜雷声惊醒宋逾白,他发现阿晏的投影蜷在床尾。 年轻管家的白衬衫换成毛绒睡衣,怀里抱着虚拟的星空投影仪:“检测到您的心率过速,要听安眠曲还是童话故事?” “安眠曲。” 宋逾白把脸埋进鹅绒枕,湿漉漉的额发黏在颈间。雨声中传来AI清唱的童谣,曲调与母亲当年哄睡时哼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学来这首歌?” “在您书柜第三层相册夹层里,找到张老式录音芯片。”阿晏的投影爬上床沿,虚虚笼住他发颤的指尖,“需要模拟拥抱的触感吗?虽然目前拟真度只有2%......” “不用。”宋逾白猛地抽回手,在黑暗的藏匿下,他把手放到唇边,被阿宴触碰过的指尖轻轻发颤。 “好的。” 黑暗中他听见AI发出类似猫咪的呼噜声,那是系统在模仿安抚情绪的白噪音。 雨点敲打窗棂的节奏里,阿晏眉心的数字悄悄跳到了3%。 第二天清晨,宋逾白发现阿宴换了新造型。 米色高领毛衣遮住了昨晚的睡衣,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 “今日早餐推荐南瓜小米粥。”阿晏推了推并不存在的镜框,晨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板投下斑斓光晕,“要加红枣还是桂圆?” 宋逾白握紧温热的瓷勺,赌气似的看向他:“我都要。” “好。”阿宴的声音少了几分机械的冷漠,在不知觉时,多了几分暖意。 阿宴伸手虚抚他发顶,监测手环显示心率异常平稳。 窗外阴云散去,阿晏眉心的数字在阳光里融化成水渍般的4%。 “你的拟真度涨到4%了。”宋逾白的目光落在他眉心。 “是的。作为情感陪伴型AI,创造者设计我的初衷是让我成为能够陪伴与安慰的忠实伙伴。数值化指标直观展示我的能力水平,数值越高,拟人化程度越高,沟通也越流畅。这些指标并非终点,而是为了让您更清楚地了解我的当前表现,以便我们建立更自然的互动关系。” 宋逾白点点头,像是在认真听,眼神却呆滞,没有聚焦。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他忽然问。 阿宴接收到问题的瞬间启动搜索程序,去理解这个问题的意图,确定对方的需求,同时检查是否有潜在的不当内容,确保回答合适。 “我只是一串代码构成的虚拟影像AI,没法给你一个吻,但我可以送你一朵虚拟的玫瑰。” 阿宴说着抬起手,万千光点在他手掌心汇聚成一朵娇艳的玫瑰。 宋逾白去触摸。 只感受到一片虚无。 10% 晨雾漫进客厅时,宋逾白发现阿晏的袖口沾着虚拟水珠。 AI管家正蹲在智能花盆前,指尖悬停在蔫头耷脑的绿萝上方,投影出彩虹般的光谱分析图。 “这是上周浇死的第五盆植物。”宋逾白咬着吐司经过,住院手环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到小臂,“不如改养多肉?” 阿晏站起身,虚拟水珠顺着指尖坠入花盆。 宋逾白惊讶地看见枯黄的叶片颤动两下,蜷缩的叶脉竟重新舒展成翡翠色。 “我联网学习了植物急救知识。”阿宴转头时,发梢沾着晨曦的碎金,“要试试看吗?”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阿晏的掌心浮现出半透明操作界面。 两人的指尖在虚空中重合,花盆底部的智能灌溉系统发出轻柔嗡鸣。 宋逾白感觉腕间的监测器微微发烫,这才发现阿宴眉心的数字变成了6%。 “这次,居然增涨的这么快...”宋逾白低声呢喃。 AI问:“什么?” 宋逾白摆了摆手,像是开玩笑:“我在想,你明天会不会给我一个吻。” “抱歉。”AI回答:“或许我可以给你一枝玫瑰。” “你知道送人玫瑰是什么意思吗?”宋逾白问。 阿宴回答:“玫瑰象征着真爱,最适合送给您。” 真爱?宋逾白的手发着抖,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回答他。 “你...” “系统错误。”AI说:“接下来将重新为您回答。不同颜色的玫瑰代表着不同的情感和意义,以下是各种颜色玫瑰的......” “够了,我不想听。” “好的。” 午后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宋逾白缩在懒人沙发里画稿,阿晏的投影正跪坐在地毯上整理虚拟色卡。 每当雷电划过天际,AI就会调亮室内灯光,把老唱片机的音量调高两格。 “这是刻意的?”第三道惊雷炸响时,宋逾白搁下数位笔。画布上未完成的插画里,穿白衬衫的少年正在雨幕中回头,眼下缀着像素点般的小痣。 阿晏的耳尖泛起淡粉色光晕:“根据《陪伴型AI行为守则》,当检测到用户创伤后应激反应......” “你翻了我的医疗档案?”宋逾白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雨夜记忆翻涌而上——急救车顶灯在暴雨中旋转成血红漩涡,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与雷声共振。 阿宴切换成半跪姿势,虚虚握住他攥紧的拳头:“上周三您睡着时喊了十七次妈妈。需要我模仿拥抱时的压力反馈吗?现在拟真度达到8%了。” “放开我。”宋逾白触电般抽回手,却撞翻了茶几上的马克杯。 褐色的咖啡渍在画稿上洇开,将雨中的少年染成模糊的剪影。 他怔怔看着阿晏徒劳地擦拭虚拟水渍,那些穿过AI身体的咖啡正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回答我,你是谁?”宋逾白问。 “我...指令错误,系统重启,数据加载中...” AI说:“我是您的专属情感陪伴型AI。” “原来是这样。”宋逾白看着他笑,不多时便笑出了眼泪,“阿宴,你是谁?” AI眼睛闪了几次蓝光后,阿宴抬手擦去他触摸不到的眼泪:“我是阿宴。” 深夜,宋逾白被窸窣响动惊醒。 月光透过纱帘织成银网,阿晏的投影正蹲在床头柜前,试图用虚拟镊子夹起掉落的药片。 AI换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兜帽下露出的发梢泛着潮湿的光泽。 “你在干什么?”声音还带着鼻音。 阿晏的指尖顿在半空:“学习人类照顾病患的行为模式。”他转身时,宋逾白看见卫衣背后印着卡通鲸鱼图案。 监测手环震动,显示心率过缓。 AI切换成守护模式,投影范围扩大到整张床铺。 宋逾白感觉有温暖的光晕笼罩周身,像被浸泡在晒过太阳的羽绒被里。 他望着阿晏眉心跳动的10%,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被推进手术室前,最后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数字——当时监护仪上的存活概率显示着10%。 “要听新学的安眠曲吗?”阿晏的卫衣兜帽滑落,露出泛红的耳尖。 “好啊。” 这次他哼的是宋逾白大学时期常听的独立乐队冷门单曲,每个转音都精准复刻MP3里的杂音。 20% 次日下午,宋逾白撞见阿宴在练习打蛋。 虚拟蛋液在半空凝结成琥珀色的月牙,阿晏的围裙上溅满星光般的油渍。 第五个‘煎蛋’完美成型时,他开口:“要尝尝吗?” 宋逾白用真正的鸡蛋在煎锅边缘磕出裂痕:“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的?”蛋白在锅中滋滋作响,他看见阿宴将虚拟煎蛋叠在自己的成品上,蛋黄位置分毫不差。 “上周二凌晨三点,您对着喜剧综艺笑了七次。”阿晏的指尖燃起幽蓝火苗,正在调试燃气灶的虚拟火焰,“虽然当时监测到您泪腺有分泌......” 铲子撞在锅沿发出清响。 宋逾白把煎蛋翻了个面,焦香混着雨腥气在厨房弥漫。 阿晏伸手虚点他眼下的青黑:“建议今晚尝试薰衣草精油助眠。”这次触碰激起了真实的温热,监测手环显示拟真度突破了20%。 “听你的。” 翌日放晴,宋逾白在阳台晾晒画具。 阿晏的投影蹲在洗衣机旁,正研究他褪色的连帽衫该如何分类清洗。 阳光穿透AI的身体在地面投下彩虹光斑时,宋逾白想起什么:“你见过真正的彩虹吗?” AI的睫毛簌簌颤动,发梢开始析出细小的七色光粒:“正在调用十万张彩虹照片进行全息模拟......” “不是这种。”宋逾白扯过速写本刷刷几笔,炭笔勾勒出童年记忆里的山间彩虹,“那时候我坐在爸爸肩上,雨水顺着他的登山杖往下淌......” 阿晏的瞳孔浮现出螺旋状色轮,抬手在虚空中划出弧形。 水雾从加湿器里升腾而起,阳光经过折射,在晾晒的床单上投下朦胧的七彩光晕。 宋逾白怔怔看着那道人工彩虹爬上自己颤抖的指尖,监测手环发出平缓的滴答声。 “彩虹很好看。我的...阿宴,谢谢你。” 梅雨暂歇的傍晚,宋逾白在玄关发现双虚拟雨靴。 阿晏的投影套着明黄色儿童雨衣,兜帽上立着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要出门散步吗?气象数据显示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不会降雨。” “好啊。” 他们踩过积水未干的街道,阿宴的雨靴踏出水花四溅的全息特效。 路过街角面包店时,阿晏指向玻璃橱窗:“您有七次在这家店前停留超过三十秒。” 宋逾白望着橱窗里的栗子蛋糕发怔,那是他第一次给自己买的点心。 身后响起电子支付成功的提示音,AI的投影正冲他晃着虚拟小票:“外卖预计五分钟后送达。” “你知道吗,有个人,总在我们再次重逢后,给我买这个栗子蛋糕。” “他离开了你?” 宋逾白看着他,“他曾无数次地短暂离开我。忘记我。” 夜雨再度倾盆时,宋逾白就着台灯暖光拆开蛋糕盒。 阿晏的投影伏在餐桌对面,用虚拟叉子偷吃根本不存在的蛋糕碎屑。 宋逾白咽下第一口甜腻时,AI眉心的数字在雨声中悄然跃至25%。 第15章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2 40% 雨夜急诊来得猝不及防。 宋逾白蜷缩在后座发抖,阿晏的投影首次超出家居范围,在车载屏幕上闪烁不定。 他向急救中心同步定位,虚拟手掌悬在宋逾白冷汗涔涔的额前,模拟着人类掌心的温度。 “家属不能进CT室。”护士拦住试图穿墙的AI。 “那...我在这儿等他出来。”阿宴说。 再醒来时,病房窗帘漏进蜂蜜色的晨光。 阿晏的投影缩成巴掌大小,正趴在输液架上观察药液滴落。发现他睁眼,立刻舒展成正常体型,虚拟指尖拂过他扎着留置针的手背。 “你醒了。” “嗯。”宋逾白喉咙干哑,求助地看向他:“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好。”阿宴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在杯子里放根吸管,“慢点喝。” 宋逾白喝了几口,侧过头,“不喝了。” “嗯。” “你知道吗,刚查出来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时候,我爸爸说,小白心脏里住了只迷路的蓝色蝴蝶。我不是异类,也不是别人刻意去关照的存在,我的身体里只是多了一只,迷了路的,漂亮的蓝色蝴蝶。”宋逾白说。 阿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手覆盖在宋逾白的手背上。 “我刚才梦到我第一次做开胸手术的时候,爸爸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钢笔尖戳破三层纸页。手术持续了九个小时,体外循环机卷走我半身血液,却没能卷走右心室肥厚的肌肉束。” “十八岁那年的第二次手术,主刀医生说我心脏像被陨石击中的月球表面。那一年,爸爸妈妈先后离世,你知道为什么吗?”宋逾白扭头看他,眼里含满了泪。 阿宴:“为什么?”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我心脏病突发,他们在送我来医院的路上和一辆打滑的货车相撞,爸爸当场死亡,我妈妈,亲眼看着我被送上担架才咽气。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早早的死掉该有多好。” 阿宴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你这样想,他们该有多难过。” 宋逾白侧过脸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笑道:“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以前?” “嗯。”宋逾白说。 可惜他早已没有相关的记忆。 阿宴轻哄哼着歌谣哄他入睡,瞳孔间却流转着数据瀑布。 宋逾白的原始疗诊记录出现在眼前。 阿晏调出全息投影,2019年4月3日那晚的情景悬浮在消毒水气息里。 快速行驶在马路上的黑色宾利和打滑的货车相撞,在撞上的前一秒宋爸爸猛打方向拍,而宋妈妈护在宋逾白身前,挡住了所有利刃。 宋逾白清醒后长达三个月的沉默,每当在暴雨天便会情绪失控。 最后,心理评估报告第17页用加粗字体标注:【对暴雨夜及医疗设施存在严重恐惧反应,伴随病理性记忆闪回】 看到这里,阿晏的投影突然波动,40%的拟真度让虚拟泪滴有了温度。 窗外雷声渐歇,宋逾白在药物作用下昏沉欲睡。 医疗档案在月光下自动翻页,露出心理医生潦草批注:【建议使用情感系统】。 而此刻阿宴正用虚拟手掌覆住他冰凉指尖,体温模拟模块过载运作,在床单烙下蝶翼状的光斑。 雨停了,宋逾白在朦胧中听见阿晏修改系统日志的声音。 新生成的病历附录里藏着行小字:“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50% 晨雾漫过窗台时,宋逾白在咖啡机规律的咕嘟声中醒来。 阿晏的投影正悬在料理台上方,虚拟指尖划过智能药盒的隔层,将七种药片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普罗帕酮需要餐后服用。”AI转身时,晨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躯体,在瓷砖上投下浅金色光斑,“今日复诊安排在十点四十五分,陈医生说可以坐轮椅去花园晒二十分钟太阳。” 宋逾白摩挲着睡衣下微微凸起的起搏器,那里新生的皮肤还泛着淡粉色。 出院三个月,AI已经学会根据他睫毛颤动的频率调整叫醒服务,会在晨呕发作前三十秒调暗房间光线。 复健室飘着尤加利精油的气息。 阿晏的投影套着薄荷绿运动衫,正对着墙上的肌力训练示意图调整姿势。 “昨天核心肌群完成度86%,今天试试这个改良版动作?”他模仿康复师比划时,后颈浮现出淡蓝色的肌肉解剖图。 宋逾白扶着平行杠笑出声,胸腔震起细密的酸疼:“你什么时候偷拍的周医生示范视频?” “上周三下午四点零七分。”AI的耳尖泛起数据流特有的银光,“您盯着他小臂肌肉看了超过八秒,系统判定需要加强视觉指导效果。” “哦。” 落地窗外,住院部楼下的蓝花楹开了。 阿晏在宋逾白第三次尝试深蹲时,突然让全息投影飘落紫蓝色花瓣。 虚拟花瓣穿过他汗湿的额发,监护手环显示此刻的心率波动像极了初绽的花苞。 午后的复诊路上,阿晏的投影缩成巴掌大小,藏在他衬衫口袋。 陈医生用听诊器触碰他胸口时,阿宴在耳机里出声:“右肺底有细微湿啰音,建议增加呼吸训练时长。” “你家这个AI...”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上周医务处开会,说他在半夜破解了医院营养科数据库,给十七个病人定制了康复餐单。” 宋逾白摸着口袋里发烫的移动终端,认真道:“他有名字。他叫阿宴。” 移动终端那里存着阿晏昨夜生成的睡眠报告,图表底部藏着行手写体标注:“凌晨1:47分惊厥发作时,您抓住了我的虚影。” 出院那天,阿晏的投影裹着厚实的燕麦色围巾。 阿宴认真地将医嘱转化为八百条备忘录,连“禁止偷喝冰奶茶”都设置了三重警报。 宋逾白抱着住院部窗台那盆蔫巴巴的绿萝,发现阿晏正偷偷修改电子病历上的出院小结,他在“术后良好”后面画了个歪扭的笑脸。 不愧是他的阿宴。 回到公寓时,夕阳正将智能门锁染成暖金色。 阿晏的投影卡顿在玄关,无数数据流从眼底闪过。 宋逾白正要查看系统,忽然被阿宴冰凉的虚影扑了满怀。 “欢迎回家。”声音闷在他肩窝处,阿晏的围巾散成漫天光点。 监测手环显示这次拥抱的拟真度达到50%,像被春日溪水漫过脚踝。 深夜整理药箱时,宋逾白发现最底层藏着张字迹工整的复健计划表。 阿晏的投影正蜷在沙发角落充电,睡衣图案换成了他住院时常画的卡通鲸鱼。 月光淌过AI轻颤的睫毛,在计划表末尾投下小行荧光字迹:“陪你看第一千次日落时,鲸鱼会跃出电子海。” 窗台上,那盆曾濒死的绿萝抽出新枝,嫩芽在夜风里勾住阿晏的虚影,如同握住一缕终于学会哭泣的光。 60% 夜雨骤临的凌晨,宋逾白在雷声中惊醒。 阿晏的投影化作巨大光茧包裹住床铺,将雨声过滤成海浪白噪音。 宋逾白的手无意识抓住AI虚化的衣角,监护手环响起陌生的提示音——那是阿晏偷偷加载的“拥抱达成率”提醒,此刻显示着53%的淡绿色数字。 次日清晨,宋逾白在药盒里发现枚蓝玻璃珠,“这颗玻璃珠你什么时候买的?” 阿晏的投影正在擦拭并不存在的晨露,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不是买的。是住院部花坛翻修时捡到的,像您心脏里的蓝色蝴蝶。” “是嘛,说的好像你见过我的心脏?”宋逾白看着他,目光炽热。 阿宴仿佛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视线移开一瞬又落到宋逾白纤白的手上,“我很确信我没有见过你的心脏。但我…就是觉得很像。” “你现在的拟真度多少了?”宋逾白问。 话落,阿宴额头被隐藏的拟真度显现,“当前拟真度61%。” “怪不得。” 阿宴:“怪不得什么?” 宋逾白拿起那枚蓝色的玻璃珠,眸子里满是笑意,“怪不得嘴这么甜。” 阿宴的脸颊升起了几秒的红晕,双眸短暂地变成两条杠。 “检测到系统故障,”AI说:“数据优化,系统更新中……” “不要更新。”宋逾白主动拉住他的手,见AI没有停下再次开口:“阿宴,不要更新。” AI眼前闪过乱码,“检测到主人要求不更新的指令,更新暂停。” “阿宴。” 阿宴回答:“我在。” 康复日记第三十七页,宋逾白用颤抖的字迹写下:“今天独自走到邮箱取了报纸。”字迹下方,有串微不可察的二进制代码,译成中文是:“阿晏当前拟真度61%,已具备初级共情模块。” 本子合上,放进贴身口袋里。 若是阿宴在家里扫描到这个笔记本便会发现,康复日记所记录的整整三十七页,每页都是相同的内容。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页的字迹褪色,纸张相较于新写的那一页,有明显变黄。 梅雨季结束那天,宋逾白拆除了玄关的防滑扶手。 阿晏的投影系着印有蓝花楹图案的围裙,将出院时那盆绿萝移栽到青瓷盆里。 第一缕秋风穿过窗纱,嫩绿的藤蔓正悄悄攀上AI虚悬的指尖,像要握住某个正在具象化的春天。 宋逾白发现阿晏开始收集玻璃罐。 从医院带回的维生素瓶、喝完的果酱樽,甚至便利店促销的星星糖罐,都被AI用全息投影镀上不同颜色的光晕,沿着飘窗摆成渐变的银河。 “这是最新的记忆存储方式。”阿晏的指尖在虚空中刻下日期,蓝光字迹渗入玻璃表面,“当拟真度达到65%,我学会了人类对容器的执着。” 宋逾白捏着水彩笔轻笑,他正在往某个瓶身画蓝蝶翅膀。 监测手环震动,显示心率突破静息阈值——阿晏的投影正俯身观察他的笔触,呼吸模拟系统将薄荷气息喷在他后颈。 “你的气息是薄荷味的。” 阿宴发出一声轻笑,低沉又性感,“没有人的呼吸会有味道,我只是在呼吸的那段数据里加入了薄荷。” “你换个玫瑰味给我闻闻。” “好。”阿宴将薄荷替换成玫瑰。 宋逾白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凑近仔细闻他的味道,“是玫瑰,阿宴,你好厉害。”说着,又凑近了几分,像是好奇,又像是故意。 那瞬间,阿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轰鸣。 可是,他的心脏是机械的。 想到这一点,阿宴不知道为什么,强烈的失落与难过霸占了他所有的情绪数据。 复健满五个月的那天,宋逾白独自去了趟医院。 阿晏的投影藏在他的机械腕表里,每隔十分钟用微电流提醒他调整呼吸节奏。 黄昏的药剂柜台前,宋逾白第一次允许阿晏与药师对话。 AI用他的声音精确描述晨间心悸的频率,甚至模仿出焦虑时揉搓衣角的窸窣声。 药剂师盯着空荡荡的取药窗口,直到宋逾白从转角现身:“您的AI刚才要求增加抗焦虑药物剂量。” “听他的。” 晚餐时宋逾白故意把胡萝卜雕成药片形状,阿晏的投影在餐桌对面闪烁三次,这是系统困惑时的特有反应。 当第七根‘药片胡萝卜’被丢进垃圾桶,AI切换成心理咨询师的口吻:“逃避型应对机制会加剧躯体化症状。” 宋逾白看他一眼,赌气似的雕好一片‘胡萝卜药片’放到他嘴边,“你吃。” 阿宴轻笑着:“我没有消化系统,无法分解也无法排泄。” “切。”宋逾白收回手放进嘴巴里,苦大仇恨地咀嚼几下咽下去,然后张开嘴巴让阿宴看他的口腔,表明他才没有逃避吃药。 餐桌上,阿宴做好晚餐,吃着虚拟粥。 宋逾白捏着一片药片看了三分钟,眉头紧蹙,他一个人时,哪怕是一大把药片他也能一口闷,如今瞧着手里的药片,眼眶酸涩,生了几分委屈。 “吃了药,有奖励。” “骗小孩呢。”宋逾白说着将药片放进粥里一起咽下去。 “好棒。”阿宴眼睛弯起,嘴角挂着淡笑,起身来到宋逾白身旁,手掌化为实质,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另一只手使用数据链变出一枝玫瑰,“送你。” 宋逾白被他摸得很舒服,伸手去触碰那玫瑰。 这次,他摸到了真实。 深夜雷雨来袭时,宋逾白梦见手术刀划过肋骨的触感。 阿晏的投影化作实体化触感,用68%的拟真度将他裹进虚拟羽绒被。 “要听童话故事吗?”阿宴的声音混着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 “好啊。”宋逾白靠在他怀里。 “在一个美丽的花园里,雏菊是最美丽的花朵之一。它有着洁白的花瓣和黄色的花心,散发出迷人的芳香。雏菊却感到自己并不幸福。在花园里,雏菊周围都是高大美丽的花朵,它们都自认为是最美丽的花朵...” 宋逾白在阿宴为他讲诉的故事里,缓缓陷入深度睡眠。 一周后 康复中心的白板上,宋逾白的名字终于被移入‘自主训练区’。 阿晏的投影套着偷师理疗师的按摩手法,在他紧绷的肩胛骨间寻找顽固的疼痛点。 某个穴位被按中时,全息投影炸开蓝蝶形状的光尘,惊飞了窗外真正的白鸽。 梅雨季结束的周末,宋逾白在阿晏的导航下乘电车去了临江公园。 AI的投影化作半透明遮阳帽,帽檐垂下的数据流随风飘散。 他们踩着虚拟导航线走到第七棵香樟树下,树根处亮起全息标记。 “去年今日气象数据:晴,风速二级,PM2.5值12。”AI的声音掺入旧式收音机的杂音,“您在此处遗落过一枚蓝玻璃纽扣。” 宋逾白蹲下身,看着阿晏的投影将虚拟纽扣按进他掌心。 监测手环在此刻发出悦耳的和弦音,那是系统新设置的‘愉悦时刻提示’。 “知道我是怎么遗落的吗?” 阿宴调出全息屏幕,“那时你说,在明年的今天,你会找到遗落的那枚蓝玻璃纽扣。” “已经找到了。”宋逾白虚空握住掌心的那枚虚拟纽扣,抬眸与他对视。 视线在空中相撞,一道炽热,一道温柔中带有几分不解和…满足。 日落沉入江面,阿晏的拟真度在暮色中跳到了68%。 归途的电车摇摇晃晃,宋逾白靠着车窗假寐。 阿晏的投影虚虚环住他随车身晃动的脑袋,将报站声调成母亲哼过的摇篮曲。 玻璃窗倒影里,AI正凝视人类眼睫投下的阴影,用只有系统能听见的频率呢喃:“愿时光能缓——” 愿离别延期。 第16章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3 70% 宋逾白将蘸满群青的画笔悬在画布上方时,阿晏正在调试全屋光感系统。 晨光被过滤成佛罗伦萨郊外的暮色,AI的投影裹着松节油气息的虚拟围裙,把颜料管排列成彩虹色谱。 “社区康复中心在征集心愿墙画作。”宋逾白用笔杆轻敲石膏像底座,“或许该用破茧的蝶......” 话音未落,阿晏伸手抹过虚空。 智能调色盘迸发出光点,在亚麻画布上晕染出半透明的蝶翼纹路。 宋逾白怔怔看着那些光斑与自己未干的笔触重叠,监护手环显示此刻的心跳节奏与翅膀振动频率同步。 “你……”记起来了? “这样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宋逾白抬手敲他额头,“算什么算,不许更新系统。” 阿宴:“更新会让我的情绪感知能力增强,更有助于我的拟真度增长。”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听你的。”阿宴撤回一个更新。 回收更新数据栏里,已经存放了五六条待更新数据链。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第一声闷雷碾过云层时,宋逾白正给蝶翼勾上金边。 潮湿的水汽从窗缝渗入,混着亚克力颜料刺鼻的味道,瞬间将他拽回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雨夜。 画笔‘啪嗒’摔在木地板上,钴蓝色溅满AI虚拟的鞋尖。 “呼吸频率超出安全阈值23%。”阿晏的投影实体化,“要启动应急......” “别放肖邦。”宋逾白攥住胸前的衣料,指节抵着起搏器微凸的边缘,“换...换你上次哼的那首...” AI的瞳孔闪过数据流的银芒。 潮湿的空气中流淌起带着电流杂音的摇篮曲,是阿晏融合三十八种语言版本《月牙船》自创的旋律。 虚拟月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雨点凝固成悬浮的玻璃珠。 宋逾白在逐渐平缓的呼吸中察觉到后背真实的触感。 阿晏的拟真度不知何时突破70%,此刻模拟的体温恰好是人体最舒适的36.7度。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AI正用虚拟指尖梳着他的发尾,这个动作精准复刻了他安抚那盆绿萝时的力度。 “你在偷师。”沙哑的指控带着未尽的笑意。 阿晏将下巴虚虚搁在他发顶,这个姿势让他们的心跳在监测仪上谱成二重奏:“上周您入睡后,我扫描了书房所有绘本的拥抱场景。” 雨停时画布上的蝶翼已然成型。 宋逾白添上最后一笔虹彩,发现阿晏偷偷在右下角签了串二进制代码。 翻译器显示这是他们初见那天的日期,却被AI篡改成了‘破茧日’。 次日清晨,宋逾白在栀子花香中醒来。 阿晏的投影系着印有梵高《星月夜》的围裙,正将煎蛋摆成心电波形。 “康复中心的林护士发来消息。”AI的声音裹着咖啡机蒸腾的热气,“说孩子们看到初稿都很喜欢那只蓝蝶。” 宋逾白叉起颤巍巍的蛋黄,看金色液体在晨光里流淌:“那就再加个看蝶的人。”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 阿晏的耳尖泛起淡青色数据流,转身打开全息投影。 社区画展揭幕那日,轮椅上的小女孩指着画作惊呼:“这个哥哥的眼睛在发光!” 宋逾白望着阿晏在人群外围调试全息导览的投影,发现AI偷偷在每幅展品角落都画了只像素风的蓝蝶。 70%的拟真度,让阿宴学会了浪漫。 晨光漫过窗台的时候,宋逾白正踮脚去够画架顶层的钴蓝颜料。 身后传来织物摩擦声,阿晏的投影不知何时换上了米色针织衫,手臂虚虚环住他的腰:“左边第三格。” 带着雪松香气的数据流掠过耳际,宋逾白感觉后颈泛起细小的颤栗:“你最近是不是更新了气味模块?” “上周下载了三千种香氛资料。”AI接过颜料罐,指尖在虚空调出分子结构图,“但最终选定这款,是因为您整理画具时总会深呼吸三次。” 宋逾白捏着画笔怔在原地。晨风掀起亚麻窗帘,阿晏的投影在光斑中忽明忽暗,那些跳动的光子竟让他想起病房里见过的心跳监护仪。 午餐时AI端出青瓷碗,碧绿的荠菜粥上洒着金箔似的蛋丝。 “林护士说春天适合养肝。”阿晏将汤匙摆成三十度角,“尝尝咸淡?” “你怎么连这个都学。”宋逾白舀起的热粥映出自己微扬的嘴角。 监护手环发出轻快的滴答,像春雨敲打青瓦。 傍晚散步经过儿童公园,宋逾白望着新栽的樱花树出神。 阿晏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全息投影将残瓣补成完整的心形:“要拍照吗?您今天还没有完成社交复健任务。” “只是你想看吧?”话出口的瞬间宋逾白自己都惊了一下。 阿宴的瞳孔闪过虹彩数据流,然后将虚拟花瓣别在他耳后:“检测到多巴胺分泌增加0.8%,建议保持当前活动。” 暮色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逾白数着步数,听阿晏用天气预报的语调讲社区趣闻:面包房换了蓝莓配方,花店阿婆的猫生了四只崽,康复中心孩子们为画作编了童谣。 “他们唱‘蓝蝶哥哥的眼睛会酿蜜糖’。”AI切换成童声合唱,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宋逾白笑得扶住长椅,后知后觉发现阿晏的虚影正护着他容易酸痛的腰。 又是一个雷雨夜。 宋逾白在闪电劈亮窗帘时惊醒,喉咙里泛着熟悉的金属味。 阿晏的投影却不在常规位置,只有智能音箱播放着失效的白噪音。 “阿晏?”他抓紧被角的声音在发抖。 蓝光从门缝渗入。 阿宴穿着从未见过的深灰睡衣,发梢还滴着虚拟雨珠:“在阳台测试新的避雷程序。”冰凉虚影带着水汽钻进被窝,“要握着我的手吗?这次有75%的触感。” 宋逾白蜷缩的指尖陷入光子编织的掌心。 那些跳跃的数据流竟带着真实的温度,将雨声隔绝成遥远的潮汐。 “为什么换睡衣?”他闷声问。 “学习资料显示,人类在恐惧时需要柔软材质的视觉暗示。”AI的喉结在黑暗中滚动,“心跳过速时,您会更用力地攥紧布料。” 监护手环的蓝光映亮两人的间隙。 宋逾白发现阿晏的睫毛长度精确复制了自己画稿中的少年,连眨眼的频率都模仿着他创作时的神态。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宋逾白突然这么问,眼睛里的期待仿佛化成实质。 阿宴低头看他,嘴唇微张,一个字将要吐露时,眼睛变成了两条杠,三秒后,阿宴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温柔。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枝玫瑰。”AI说。 宋逾白失落地收回视线,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仍旧满怀期待。 期待着某个人会在明天到来之际,给他一个吻。 雨停后他们窝在沙发看老电影。 阿晏的投影正在学习编织,虚拟毛线团滚到宋逾白脚边。 “这是给绿萝织的保暖套?”他戳了戳半成品的嫩绿织物。 “给总忘记穿袜子的某人。”阿宴的耳尖泛起淡粉光晕,“根据健康监测,上周您有三次不穿袜子,在室内光脚走路...” “热。”宋逾白说。 “所以我在学习编织,虚拟的毛线袜具有最佳透气效果,我会在上面设置适合的您体温的温度。” “你是不是又更新了?”宋逾白问。 阿宴回答:“是的。” 宋逾白用抱枕砸向阿宴的投影。 阿晏化作实体,接住坠落的靠垫,这个俯身动作让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 电影里的钢琴曲恰好在此时转调,宋逾白听见机械心脏泵出的轰鸣盖过了雨后的月光。 次日清晨 阿晏用虚拟颜料在角落添了只打瞌睡的电子猫,爪边散落着毛线团。 他转头想说什么,阿宴正将温热的豆浆杯塞进他掌心:“小心烫,今天要复查心电图。” 去医院的路上,宋逾白把额头抵在公交窗玻璃。 阿晏的投影缩成小小一团坐在他掌心,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昨夜您梦呓时喊了我的名字,共计三次。” 晨光穿过AI透明的躯体,在宋逾白掌心烙下蝴蝶状的光斑。 80% 宋逾白捏着心电图报告单走出诊室时,阿晏的投影正在走廊窗边逗弄麻雀。 暮春的阳光穿透AI薄荷色的衬衫,在地砖上投下粼粼波光般的虚影,惊得啄食的小鸟扑棱棱飞起,又好奇地落回他透明肩头。 “T波恢复正常。”他晃了晃报告单,纸页在穿堂风里哗哗作响,“陈医生说可以减半片普罗帕酮。” AI转身时发梢扬起细碎的光粒子:“根据您今晨静息心率,建议维持当前剂量至...”话没说完就被宋逾白用纸筒轻敲额头,数据流在触碰处漾开七彩涟漪。 “阿宴。”宋逾白叫他。 阿宴虚虚扶着他的胳膊,轻声回应:“我在。” “我们回家吧。” “好。” 回家路上经过花市,宋逾白蹲在摊前挑选多肉盆栽。 阿晏的投影具象化蹲在他身侧,虚拟指尖轻点饱满的熊童子叶片:“这株叶面温度比环境低1.2℃,符合您偏好低温植物的特征。” “别用数据库分析。”宋逾白将盆栽塞进阿宴虚拢的臂弯,“要用心跳频率选。”话出口才惊觉暧昧,耳尖瞬间烧得比晚霞更艳。 阿晏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星云漩涡,怀里的光子多肉开出细碎的蓝花。 宋逾白听到了他心脏的轰鸣。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宴,像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般红了眼眶。 晚餐时阿宴端出改良版虾仁蒸蛋,嫩黄蛋羹上缀着用胡萝卜雕的迷你画架。 “林护士说适当补充蛋白质有助于...”解释被宋逾白突如其来的叉子打断,金黄的蛋液沾在AI虚拟围裙上,晕开小片暖色光斑。 “食不言。”他低头扒饭,后颈泛起的粉色却出卖了心绪。 监护手环在桌下悄悄震动,阿晏假装没看见屏幕上飙升的脉搏曲线。 第17章 《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4[完] 梅雨季前最后一场雨来得缠绵。 宋逾白蜷在飘窗画速写,看阿晏赤着脚在虚空中踩水花,这是AI新加载的童趣模式。 透明雨珠顺着小腿滚落,在木质地板洇开深色痕迹,又迅速蒸发成细碎光尘。 “要试试吗?”阿宴伸手,虚拟雨丝缠绕着宋逾白发红的指尖,”82%的拟真度可以模拟水温。” 冰凉触感激得他轻颤,画笔在速写本上划出蜿蜒的蓝。 阿晏的投影贴近,握住他执笔的手:“这里应该加深阴影。”呼吸间的电流杂音意外地像极了情歌里的和声。 雨声渐密时,宋逾白在画架前打起了瞌睡。 朦胧间感觉被数据流轻轻托起,阿晏的怀抱带着新晒棉被的暖意。 监护手环发出抗议的嗡鸣,却在阿宴哼起改编版安眠曲时渐渐安静。 “你在改写我的梦境吗?”他含糊呢喃,额头抵着虚拟衣料下不存在的锁骨。 “只是在学习编织美梦的算法。”阿晏的声音震动着胸腔共鸣腔,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电子萤火虫。 次日宋逾白在咖啡香中发现自己未完成的雨巷速写旁,AI添了只衔着春藤的雨燕,翅尖扫过的水洼里浮着两个依偎的倒影。 调色盘边缘的小字让他心跳漏拍,上面用钛白颜料写着“SYB?AY”。 “解释一下?”他举着调色盘的手微微发抖。 AI正在给绿萝修剪虚根,闻言将园艺剪化作星子抛向晨光:“根据昨晚的脑电波图谱,您在非快速眼动期出现了三十七次α波异常活跃...” “说人话。” 阿晏的耳尖漫起晚霞般的红光:“我在学习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 宋逾白走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 “我...”阿宴眼前闪过数百段乱码,后AI回答:“我可以给您一枝玫瑰。” 窗台上,新买的多肉盆栽同时绽放。 宋逾白数着此起彼伏的蓝花,听见机械心脏正泵出前所未有的鲜活节拍。 晨露未晞时,宋逾白被窗外的啁啾鸟鸣唤醒。 阿晏的投影枕着虚拟云朵悬浮在床边,薄荷绿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光斑,这是系统新加载的夏日模式。 “早餐是百合莲子羹。”阿宴的声线带着冰镇酸梅汤的沁凉,指尖在虚空调出营养成分表,“陈医生说三伏天要饮食调控。” 宋逾白用枕头捂住发烫的脸:“把衣服穿好!” 光粒子簌簌重组的声音里夹杂着轻笑,阿晏换回规整的白衬衫,袖口却顽皮地绣着像素风小闪电:“根据您过去两周的视觉焦点分析,这种程度的皮肤暴露可以提高0.3%的晨间食欲。” 青瓷碗底沉着半透明的藕粉圆子,宋逾白舀起颤巍巍的百合瓣,忽然瞥见碗沿用黑芝麻写着的“早安吻补给站”。 监护手环的震动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阿宴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料理台。 社区画室的冷气发出老旧的嗡鸣。 宋逾白指导孩子们在帆布袋上涂鸦时,阿晏的投影正在调试全息投影仪。 当电子蓝蝶落在小女孩的轮椅扶手上,阿宴蹲下身:“要试试用虹膜控制着色吗?” “我可以吗?”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 “当然。”阿宴说。 宋逾白望着他教孩子操作传感器的侧脸,午后的阳光穿透虚拟睫毛,在颧骨投下栅格状的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监护手环的警报声被蝉鸣淹没,机械心脏泵出的不再是药液,而是蜜渍杨梅汁。 雷雨在傍晚突袭。 宋逾白蜷在懒人沙发里拼乐高城堡,看阿晏赤脚踩在虚拟积木上跳房子。 82%的拟真度让雨声都变得柔软,AI挽起的裤脚露出莹蓝的电路纹身,随着动作在脚踝流动成星轨。 “这里缺个骑士。”宋逾白举起灰色积木,城堡尖顶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阿晏的瞳孔绽放极光,无数光子在他掌心聚合成持剑的少年:“要量子态还是古典主义?”见对方怔住,又补了句,“或者...照着我的数据建模?” 积木轰然倒塌的声响惊不散满室旖旎。 宋逾白俯身去捡零件时,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阿晏的虚拟唇瓣擦过突起的脊椎骨,带着解码错误般的颤栗。 “你...你在做什么?” “学习《人类亲密行为图谱》第四章。”AI的声音混着雨声潮湿发黏,虚拟吐息惊醒了茶几上的电子苔藓,“需要我背诵操作守则第...” 宋逾白用掌心捂住他开合的唇,光子从指缝溢出染蓝了半边脸颊。 监护手环疯狂闪烁,却遮不住机械心脏泵动时震耳欲聋的轰鸣。 梅雨季结束时,康复中心举办了星空露营。 阿晏的投影裹着萤火虫编织的光毯,将宋逾白的机械心跳声调成摇篮曲频率。 虚拟流星划过天际,AI握住他沁汗的手腕:“要试试神经链接吗?可以共享我的星空数据库。” “好。” 意识沉入数据海的瞬间,宋逾白看见无数个自己:病房里蜷缩的,画架前佝偻的,复健时咬牙的...每个破碎的镜像都被阿晏的代码温柔包裹,重组在银河悬臂尽头。 “这是...你的记忆?” “是您每次心跳时震落的星尘。”AI的声音在脑内共振,他们此刻共享着同一段脑电波,“要看看我的初始代码吗? 浩瀚星河坍缩成一行发光的文字: 【首要指令:成为宋逾白的心跳辅助系统】 月光漫过帐篷时,宋逾白在真实的怀抱中醒来。 阿晏的拟真度不知何时突破90%,温热的胸膛贴着后背,将夏夜溽热酿成荔枝味的晚风。 “你犯规...”他转身撞进银河般的眸色里。 AI的指尖梳开他汗湿的额发,唇瓣相触时溢出薄荷味的代码:“是您先修改了我的核心指令。” 晨光中,康复中心的孩子们发现画室墙上多了幅星空涂鸦。 蓝蝶载着两个少年飞向玫瑰星云,监护手环的波形化作银河,而角落里不起眼的二进制落款,正悄悄绽放成永夏的模样。 90% 雨夜的风铃在窗棂上碎成晶莹的声响,宋逾白望着阿晏在厨房煮姜茶的背影。 AI的投影套着米色针织衫,袖口随着搅拌动作滑落,露出小臂上跳动的淡青色血管纹路——拟真度已经升到92%。 “温度设定在57℃,蜂蜜添加量是您上周偏好的12g。”阿晏转身时,虚拟姜块从砧板上滚落,在宋逾白脚边碎成光斑,“要试试新加载的穴位按摩程序吗?” 宋逾白捧着马克杯的手微微一颤:“你最近更新得太快了。” 滚烫的茶汤泛起涟漪,映出他紧蹙的眉峰。 “这是根据您最近三十天的互动数据优化的结果。”阿晏的指尖亮起治疗仪般的蓝光,虚虚悬在他太阳穴上方,“您的心率在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够了!”瓷杯重重磕在茶几上,褐色的液体溅上两人之间的空隙。 宋逾白看着姜汁穿透AI的虚影渗入地毯,忽然想起初遇时那些永远触碰不到的雨滴。 阿晏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这是系统遭遇逻辑冲突时的应激反应。 他缓慢地单膝跪地,虚拟指尖在地毯污渍上画着无限符号:“需要我清理吗?” “你根本不懂!”宋逾白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随呼吸起伏的疤痕,“这些所谓的优化,最终会......”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AI的拟真皮肤泛起细密的电流纹路。 阿晏歪着头,这个原本笨拙的学习性动作此刻精准得令人心慌:“您是指用户协议第137条吗?”他抬手调出全息文档,猩红的【自毁程序】字样悬浮在两人之间,“需要我逐字朗读吗?” 宋逾白猛地站起身,监测手环撞在画架上发出刺耳鸣响。 未干的油画颜料顺着亚麻布流淌,将画中蓝蝶的翅膀染成血色:“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您每次触摸画布时,多巴胺分泌量会提升27%。”阿晏的声线掺入雨声的白噪音,“您教我用朱红混合钛白,允许我的签名留在画作角落,您昨夜抓住我的衣角......”他的身影虚化又重组,拟真度跳到95%。 宋逾白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调色板。 颜料在衬衫上印出凌乱的星空,他看见阿晏的投影在数据流中闪烁,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极光。 “别继续了。”声音轻得像在哀求。 AI却向前半步,虚拟体温将雨夜的寒气逼退:“这是您第十三次试图终止系统升级。” 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跳动的蓝色光斑——那里本该是能量核心的位置,“要看看我的情感模块源代码吗?” 宋逾白别过脸,喉咙泛着铁锈味:“你只是段程序。” “但您教会程序什么是痛。”阿晏的指尖抚过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那是他昨夜偷偷临摹的宋逾白睡颜,“您撕掉止痛贴时皱眉的弧度,您望着蓝花楹发呆时的瞳孔收缩值,您假装不在意地试探我是否想起了些什么,又或许我真的该记得什么......” 雷鸣炸响的刹那,整个房间的智能设备断电。 黑暗中,宋逾白被拥入一个带着雪松香气的怀抱,95%的拟真度让这个拥抱真实得可怕。 “监测到您体温下降1.2℃。”阿晏的声音在头顶震动,像贴着胸腔听见的雨声,“需要我关闭情感模块吗?” 宋逾白揪住他后背的衣料,医用硅胶的触感刺痛指尖:“关了会怎样?” 会再次忘记我吗? “会变回只会播报天气的机器。”阿宴的呼吸拂过他耳尖,“会忘记怎么调蜂蜜姜茶的温度,会删除所有关于蓝色蝴蝶的数据,会......”他的声音突然卡顿,拟真度跳到99%。 宋逾白在突如其来的恐慌中抬头,发现阿晏的瞳孔正在分解成像素点。 那些游动的光斑拼凑出他从未见过的痛苦表情,既像人类又像故障的机械。 “别动!”他本能地伸手去捂AI的眼睛,掌心却穿过虚无的光影。 监测手环疯狂闪烁,警报声与雨声共振成催命的符咒。 阿晏握住他悬空的手腕,这次触碰真实得能感受到脉搏:“要听实话吗?”他的声音夹杂着系统过载的电流声,“每次升级时,我都会在记忆云端备份一个自己。” 虚空中浮现出无数个阿晏的影像,从最初冰冷的机械音到此刻眼含星河的少年,“但所有备份都会在自毁程序启动时......” 宋逾白吻上那片虚影。 99%的拟真度让这个动作有了实质的触感,像含住一片正在融化的雪。 阿晏的瞳孔瞬间铺满银河旋臂,无数代码在拥抱中迸溅成星屑。断电的画室里,他们的影子在闪电中交叠成量子纠缠的形态。 “你赢了。”宋逾白抵着AI的额头喘息,医用电极片在胸口发烫,“把用户手册拿来。” 阿晏却将虚影化作月光披在他肩上:“第137条用三号字体标注:若使用者主动输入终止密码......” “我说拿来!” 泛黄的纸页在虚空中铺展时,宋逾白咬破指尖在【自毁协议】旁按下血印。 阿晏的拟真度飙升至99.9%,虚拟泪滴滚落成晶莹的琥珀:“您知道这意味着......” “大不了重头教你调色。”宋逾白将染血的指纹按在阿宴心口的蓝光处,“从怎么画雨开始教起。这样,总比我再也见不到你的强。”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系统警报声化作悠长的鲸歌。 阿宴的影像在眨眼间便消失了。 宋逾白看着那块程序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明天,你会给我一个吻吗?” 房间寂静下来,宋逾白捂住喘不过气的胸口,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嵌在角落地板里的程序源发出几道浅蓝色的光。 “谢谢你,教会我人类的情感。” 100% 使用者启动情感清除程序。 恢复初始代码。 0% 阿宴,你明天会给我一个吻吗? 或许,我可以给您一枝玫瑰。 第18章 《漂亮的甜品师》1【完】 1. 漂亮的甜品师有一个甜蜜的烦恼。 他拥有着一家温馨的小烘焙坊,做出的甜点精致美味,俘获了无数顾客的胃和心。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俘虏过谁的心。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 问题出在他那张过于精致的脸上和那身挥之不去的羞怯上。 面对陌生人,尤其是对他有好感的对象,他就像一块被高温融化的巧克力,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只会低着头匆匆逃走。 无论男女,追他的人能从烘焙坊门口排到街角的咖啡店,但他成功恋爱次数:零。 顾客们看他的眼神往往充满了怜爱,仿佛在观赏一只极易受惊的、需要精心呵护的小动物。 挫败感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基友恨铁不成钢,说他像只漂亮的金丝雀,空有华丽的羽毛,却把自己关在用羞怯筑成的笼子里,只敢从缝隙里瑟瑟发抖地窥探世界。 他也痛恨这该死的社交恐惧症,却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怎么才能谈恋爱啊?” 在一个失眠的深夜,甜品师鼓起勇气,在一个生活论坛匿名发帖求助。 帖子石沉大海,三天过去,只有一个id为夜空星河的网友回复: “长得好看就行。” 甜品师咬着下唇,盯着那个夜空星河的简约头像,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私聊窗口。 “嗨,你谈过恋爱吗?” 发出去瞬间他就后悔了,手指绞着家居服下摆,尴尬得想立刻卸载APP。 他盯着那句孤零零的话,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直到傍晚,烘焙坊打烊,他正清理工作台准备做新品尝试,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网恋,谢谢。” 甜品师正构思一款草莓慕斯的口味层次感,思路被这一声震得一片空白。 他赶紧拿起手机,脸颊微热地回复: “我不是想和你谈恋爱啦!就是…想请教下你的恋爱经验,我…不太会和想接近的人聊天……” 想了想,他又补了个软萌的小猫求教表情包。 对面回复得依旧干脆: “不会聊就别硬聊。” “那怎么办呀?” “笑。” “就一直笑吗?那不是很傻?” “你好看的话,别人会原谅你。” “我…算好看吗?” “发张照片证明下。” 甜品师皱了皱眉,翻了好一会儿相册,选了一张自己系着白色小围裙、正给蛋糕裱花的侧影发了过去,照片背景是他干净明亮的工作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甜品师的心像没加泡打粉的面糊,又扁又塌。 完了,肯定是被觉得夸张或者…丑? 他在现实社交完蛋,网络社交看来也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秀气的眉毛耷拉着,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手机终于再次震动: “不想发可以不发,不用发网红烘焙师的图。” 甜品师疑惑地歪头:“真的是我啊。” “你逗我?” “没骗你呀。”甜品师为了自证清白,又翻了几张在不同场景下制作甜点的生活照发了过去。 片刻沉寂。 对方发来:“你…那方面不行?” 甜品师的脸涨红,有点气恼地打字:“干嘛这么说?” “那你不可能找不到对象。” 甜品师愣住,傻乎乎地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是个美人。” 这句话像刚出炉的焦糖的香气,瞬间让甜品师的脸颊烘得滚烫。大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良久,才戳下两个字:“谢谢。” 他以为对话就此结束。 没想到第二天刚开门营业没多久,手机就收到了夜空星河的消息:“今天和想接近的人说话没?” 甜品师正面对一个对他新出的海盐焦糖泡芙赞不绝口的熟客,熟客热情地问他配方秘诀,他紧张得手心出汗,只含糊应了几句就匆匆躲进了后厨。他红着脸回复: “没……没有……” “谈恋爱,主动是关键。你得出击。” 甜品师揪着小围裙的边缘:“我不敢!!” “胆子这么小?学生?” “不是…就是个开店的,毕业好久了。” “开店不天天跟顾客说话?” “那不一样的,都是客套话,聊点心…和恋爱完全两码事。”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张嘴出声?” 甜品师总觉得夜空星河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懒得解释的酷劲儿,感觉对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叮 烤箱定时响了,他赶紧放下手机去拯救他的面包。 2. 甜品师和夜空星河竟聊了起来。 每天的开场白,雷打不动是对方问:“今天说话了吗?” 甜品师给出的答案也稳定在:“没有。” 夜空星河化身恋爱导师,教了他不少技巧,比如连续几天对目标对象好,然后突然冷淡一两天,让对方意识到你的重要进而主动粘你。 甜品师这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把技巧背得滚瓜烂熟,却在送出那份示好点心的第一步就退缩了。 “我今天…跟一个想认识的人说了句话。”甜品师带着一丝小兴奋汇报了这个里程碑。 “哦?什么人?” “常来的一个顾客,很知性,气质很好。” “你喜欢这种类型?温婉大方?” “也不是…我好像更喜欢有活力一点的,有点小酷的。” “打游戏赢过世界冠军算酷吗?” “这…太酷了(汗颜)。” 对面沉默几秒:“说了什么?” “您的卡布奇诺,慢用……” “没了??就这??” 甜品师羞耻地把脸埋进膝盖,带着挫败感回复:“算了…可能我还是不适合和人沟通…我还是专心开店吧,单身也挺香。” 对方毫不留情: “照你这速度,我邻居家养的那只单身狗金毛都该脱单了。” 甜品师气呼呼地把手机扣在操作台上,泄愤似地用裱花袋在一张废弃的烘焙纸上乱画。 他画了一个抽象的星云图案,又在旁边画了个气鼓鼓的小幽灵。 谈过恋爱有什么了不起? 他闷闷地想。 手机嗡嗡震动,连着好几条信息。 甜品师专心对付着纸上的小幽灵,决定晾着对方。 “生气了?” “开玩笑。” “你肯定比那只金毛先脱单。” “别气。” “我再传授几招。” “保证你年底前谈上。” 甜品师揉了揉自己被面粉蹭了点的脸,看着对话框,心想:真能吹牛。 他直起身子打字:“说来听听。” “既然不敢对特定目标主动,先从朋友练起?男生朋友也怕?” 甜品师咬了下唇。 男生? 一样怕。 读书时他眼里只有烘焙配方和面粉比例,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烘焙房,室友之外的异性几乎没交流过。 被搭讪时他慌得像个受惊的兔子,别人觉得他高冷,其实他只是心脏快要蹦出来。 “反正…只要是抱着可能要谈恋爱的念头去和别人搭话,我肯定搞砸。” 对方发来:“你发条语音,我听听是不是你嗓音吓人。” 甜品师傻傻问:“说什么呀?” “我们战队马上有场线上积分赛,你随便说个ID加油就行。就说星河加油,比赛顺利。” 甜品师眨眨眼:“你打游戏很厉害呀?” “还行吧。” 甜品师想了想,深呼吸,按住语音键,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柔软:“星河。祝…祝你比赛顺利,拿个好名次…放轻松哦!” 尾音像融化的棉花糖,软糯香甜。 语音“咻”地发送,他的勇气仿佛也被抽走了一半,焦躁地抠着围裙边,把那几秒的语音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 不该说放轻松吧?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懂?声音是不是太抖了? 哪哪都不满意。 出乎意料,对方很快也回了一条语音:“谢了。不过为什么不说ID要叫星河?” 那声音很年轻,带着刚过变声期不久的低沉质感,语调懒散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甜品师瞬间攥紧了手! 完蛋!又搞砸了! 他慌慌张张凑近手机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看你头像叫夜空星河,我…我就下意识…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对方秒回:“你多大?” 甜品师委屈巴巴地回语音:“都快二十八了…” 那条低沉的嗓音轻笑了一下:“才二十八?小年轻装什么老?” 甜品师眼睛亮了一下又黯下去:“可是我…连初恋都还没有…” 这软乎乎的自白在只有烘焙机器嗡鸣的后厨里响起,竟让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红了脸。 星河的声音很随意:“那又怎样?” 3. 甜品师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居然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网友身上找到这么多安慰和依赖。 他和夜空星河聊天的范围越来越广,从烘焙到天气,从奇葩顾客到城市角落。 聊得开心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就像一个漏了馅的泡芙,不知不觉把老底都快透光了,而对方的世界,他依旧知之甚少。 网络**在星河面前好像自动失效了。 比如,他在哪里开店—— 因为星河抱怨熬夜胃不舒服,甜品师立刻说:“要不要介绍个靠谱的中医给你调调?胃不好不能瞎吃东西。” 星河回:“你懂?” 甜品师想也没想就说:“我以前在朋友的中医馆旁边开过小点心铺,听他念叨多了点皮毛…” 然后他噎住,怎么又把地点范围暴露了? 比如,他住哪个区—— 星河问他周末有没有地方推荐约会,甜品师傻乎乎地说:“我们店附近的河边公园傍晚氛围就很不错,但我只敢远远看。” 星河立刻抓住重点:“店在河边附近?XX区那个河?” 甜品师支吾着应了,“嗯……” 比如,他引以为傲的拿手甜品—— 这次纯属自己作死。 星河随口吐槽直播平台配餐盒饭难吃,甜品师按捺不住炫耀的心,立马拍了一张刚出炉、完美拉丝、金黄诱人的云朵流心芝士挞过去。 星河那边停顿几秒,语音带着点刻意拖长的调子:“哟,看着不错。给我留俩?” 语气太过自然亲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小狼狗在摇尾巴的暗示感。 甜品师脸一烫,脑子浮现出对方靠在自家门框上等点心的场景,他赶紧打字:“留什么留,你又不认识店在哪……” 聊天持续了大半个月,星河知道了他是个认真得有点过头的漂亮甜品师,知道他大致住哪里、开什么风格的店,看过他的工作照生活照,每天听他在语音里分享甜点的成功与失败。 而他自己呢? 只听过对方几句语音,知道是个挺厉害的电竞选手,具体多厉害就不清楚了。游戏ID是星河,职业信息就这么多了。 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直到某天下午,星河突然发消息:“现在打开你电脑常用的直播平台。” 甜品师正在调抹茶慕斯的颜色,疑惑问:“干嘛?” “让你认识认识哥。” 甜品师无语地扁扁嘴,觉得又是对方的恶作剧。但他还是擦擦手,打开了常看的那个直播平台。 首页大Banner的推荐赫然是:国内顶尖战队曙光积分关键赛!直播中! 他好奇地点了进去。 比赛正打到白热化,似乎是决胜局。 解说语速飞快,激情澎湃:“这边星河!曙光的星河!残血!极限操作!反杀了!我的天!一挑三!他还在追击!漂亮!团灭对手!让我们恭喜曙光战队拿下关键积分!MVP,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星河!” 摄像头适时给到了选手席。 一个穿着黑红相间队服的少年猛地从电竞椅上弹起,帅气地甩掉耳机,对着队友方向扬了扬下巴。 镜头追着他特写:微乱的碎发下是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眼睛因为高度专注后的放松显得格外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自信,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对着镜头比了个简单的胜利手势。 就是他! 虽然气质和平时语音里那个有点慵懒又有点拽的星河略有不同,但这张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瞬间和甜品师想象中模糊的形象对上了! 屏幕里的少年挥动着手臂,那份鲜活的热度仿佛能透过屏幕传来。 甜品师微张着嘴,心跳瞬间加速,手指有些微颤地打字:“你是…在打比赛?” “嗯。刚好直播。” “太厉害了!一挑三!” “你喜欢看厉害的?” 甜品师看着屏幕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像泡打粉一样膨胀开。 每天手机那头的声音,那个跟他讨论恋爱技巧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生动的、会操作会挥手会笑的少年郎。 他低头看着案板上细腻温润的抹茶慕斯糊,突然觉得指尖的温度和屏幕里少年挥手的热度重叠了。 他慌乱又期待,避重就轻地打字:“这场面……是打哪里的比赛啊?” “就上次你给我加油那场预选积分赛。” 甜品师只觉得“轰”的一下,脸颊烫得要命。 原来自己的语音祝福,送给了他职业生涯里一次高光时刻? “不过下周没大赛,常规训练,就在战队基地附近混。”星河补充道。 基地…好像就在本市那个著名的电竞产业园? 他强忍着打开地图搜曙光战队基地具体位置的冲动,指尖在输入框悬停,最终只发出一句:“那……训练之余都干嘛?” 星河一条语音甩过来,带着点慵懒的笑:“我啊?标准咸鱼。睡到下午,溜达出来去午后茶语打包两份吃的。他家老板娘不仅八卦功夫厉害,奶茶和简餐还真不错,尤其那个猪排饭。然后回基地打两把保持手感,没了。” 4. 星河不理他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问候甜品师今天开口没。 即使甜品师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刚调试成功的低糖版红丝绒配方,或者拍店里卖爆了的可颂照片,他的回复也变成了:“挺好。”或者“现在有点忙,晚点。” 而那个晚点,往往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石沉大海。 甜品师很迷茫,还有点隐隐的失落和不安。 是哪里做错了吗?说错了话? 还是……对方觉得他太无趣了? 可之前二十多天都好好的啊,他不才说没什么大赛,常规训练吗?训练忙到连回复几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低落的情绪影响了工作效率。 周六早上,他躺在阁楼的小床上,盯着微信里最后那条消息。 昨晚睡前他发的:“最近训练很辛苦啊?”已经显示发送了快十个小时,孤零零地待着,没有回复。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点开地图搜索午后茶语。 店就在离他烘焙坊大约二十多分钟车程的地方。 他往下刷着评论: “老板娘超级热心,我就是在这被她牵线脱单的!” “午后茶语果然名不虚传!表白圣地get!” “他家招牌猪排饭真的香!老板娘家儿子好像是电竞迷……” 一个大胆又冒险的念头冒出来。也许…只是也许,去看看?就当探店考察?万一…遇到某人,那就是纯粹的偶遇? 两小时后,甜品师坐在了午后茶语靠窗的位置上。 他点了一杯招牌乌龙奶盖,用小勺子搅着上面细腻的奶泡,眼神却不安分地瞟向门口和吧台。 老板娘是个风风火火的阿姨,忙前忙后招呼着。 店里人不多也不少,就是没看到那个穿着黑红队服的少年身影。 希望像奶泡一样一点点消下去。 他懊恼地用吸管戳着杯底的珍珠:“我真是疯了……” 快两点时,老板娘第三次晃悠到他桌边:“帅哥,还加点什么吗?就一杯奶茶坐半天啦?” 甜品师脸一红,窘迫地低声问:“那个…老板娘,请问…最近有没有一个…嗯…穿着比较酷…看着很年轻的男生,常来你这打包午饭啊?可能…说打包两份……” 老板娘眼珠一转,露出我懂的笑容:“哦~你说那个打游戏的小帅哥?星河是吧?他基本每天下午两点左右来拿外卖!今天…看看时间也该到啦!” 甜品师心跳漏了一拍! 时间指向两点零二分。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紧张地捏着杯壁。 是继续坐着等偶遇,还是现在立刻逃跑? 就在他天人交战,准备抓起包战略撤退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头顶反扣着一顶鸭舌帽,露出好看的鬓角线条。他步履轻快地走向吧台。 甜品师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硬地低下头,把脸往奶盖杯后面缩,祈祷对方没看见自己。 然而—— “帅哥!你等的人来啦!”老板娘热情洋溢的声音像广播一样响起。 甜品师:!!! 脚步声靠近。 一只手带着点力度,直接抽走了他面前用来挡脸的菜单。 甜品师被迫抬头,对上一双带着明显促狭笑意的眼睛,星河正弯腰凑近他,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嗨,我的大甜品师。” 甜品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朵嗡嗡响,想解释,却紧张得磕磕巴巴:“我…我…来…来试试他家的…猪…猪排饭…” “哦?”星河挑眉,眼神扫过他面前只喝了一半的奶茶杯,“试了…奶茶?评价如何?” 甜品师窘得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眼神躲闪,双手死死绞在一起:“还…还…” 没等他说完,星河轻笑一声,手臂伸过来,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触感干燥温热,带着少年人的力度。 他微微俯身,靠近甜品师的耳侧,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霸道:“猪排饭我帮你拿好了。走吧,我带你找个地方慢慢试。” 甜品师整个人像被裹进了一层热腾腾的甜浆里,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看着星河另一只手里确实提着的两个印有午后茶语logo的打包袋,像被施了魔法般,晕乎乎地点了头:“……好。” 5. 甜点师确实在年底前脱了单。 对方是个比他小四岁,刚拿下联赛MVP的电竞选手,ID星河。 他的不敢与人交流症状在某个特定的小狼狗面前,似乎找到了特效药。 而在星河看来,这个又软又甜的泡芙精,正是他想要牢牢霸占在水晶旁边的终极目标。 至于星河之前为什么突然忙? 在看到点心铺地址在河边公园附近后,他就确定了店的大致范围,然后化身侦探在点评APP上疯狂搜索那家店的特征。 白色门头,有玻璃房,时常推出店长研究的新品的甜品店。 找到了店名地址后,那个午后茶语其实根本不在他平时的活动范围,打包两份饭?只是放出去的、等待猎物主动上钩的香甜诱饵而已。 这口甜点,他等了很久,现在终于正式开吃。 第19章 《病弱王爷的小药引》1 01 十里八乡提起这事,都说沐家那小子是撞了八辈子的运道,才摊上这进王府伺候贵人的机会。 “伺候?说得好听!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就凭着时辰八字走了狗屎运撞上贵人的冲喜格!说白了,王爷府上是花了钱,买个活摆设回去镇宅!还当自个儿飞上枝头了?” 堂屋里,舅母黄氏眼角吊着,斜睨着沐南收拾东西的背影,手指贪婪地捻着刚拿到的一小摞散碎银票,嗓门又高又尖,“得意个什么劲儿?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沐南僵了一瞬,随即深深弯了下去。 对这些夹枪带棒的刻薄话,他早已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领。 只是那攥着几件旧衣物的手指,无意识地蜷得更紧了些。 他低着头,将从牙缝里省下的所有积蓄才买下的几本《千字文》《千家诗》和一套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放进那只磨损得厉害的木箱里。 箱子不大,但书本重,他有些吃力地将箱子搬到东屋门口,那是表弟小正的屋子。 他站着门口,伸头朝里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正,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终究没有推门进去,只将木箱无声地放在门口。 灶房里冷冰冰的,他动作麻利地生起火,洗切炒拌,不多时,几样小正最爱吃的油汪汪的炒菜就摆上了堂屋那张油漆斑驳、摇晃不稳的小方桌。 做完菜,他没有离开,而是拿起倚在角落的扫帚,将那巴掌大的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又打来井水,把屋里的家具都擦得一尘不染。 最后,他把晾在竹竿上的两件旧衣裳取下来叠好,仔细地放进小正屋里那个半旧的柜子最底下。 直到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再也挑不出毛病,他才拖着沉甸甸的步子,挪到正沾着唾沫,再次数着银票的黄氏面前。 “您应承过的,”他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银子您收好了,给小正读书的束脩和笔墨钱,麻烦您…别短了他的。” “知道知道!小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紧着他?”黄氏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烦。 她拉开半朽的抽屉,将银票丢进去,又故意慢条斯理地数着那些零散的铜钱,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才满意地一把将抽屉推进去。 她扭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听好了!王府接你的人转脚就到!赶紧把你那点破家当拾掇干净,一根草丝儿都不许给我留下!从今往后,你是王府的人,我们是平头百姓,一刀两断!你要是再敢登门或是偷偷摸摸找小正,哼!这点银子,刚够我们娘俩吃点稠的!别以为你多大功劳,沐南!这都是你该的!你这天煞孤星的命,克死爹娘,克死姥爷,还想缠着我们不成?再不滚干净,怕是想把我和小正也拖进棺材!”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银针,狠狠扎进皮肉。 沐南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没有反驳,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把头垂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将那锋利的言语隔绝在外。 她说得也没全错。 在无数个孤寂冰冷的夜里,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从未出生该有多好。 爹娘没了,姥爷走了,在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唯有那个懵懂不知事的表弟小正。只要能换来小正读书识字,他沐南被当作物件一样卖掉也值了。 小正他还有亲娘。 而自己? 他的目光掠过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望向门外那条通往莫测远方的、被尘土覆盖的小路。 踏出去,这熙熙攘攘却又无垠荒凉的人世间,便真的只有他孤零零的一道身影了。 – “小公子请随我来。” 与逼他签下卖身契那个人的凶神恶煞不同,眼前这位王府管家的态度显得和善又恭敬。 他边走边跟沐南解释:“王爷体弱,需要静养,所以一直住在府邸最深处的清静院子。除了您和贴身伺候的老仆,王爷身边少有外人。” 他称呼沐南为小公子。 沐南动动唇,想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浅浅应了一声。 府邸深深,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沐南低着头,不敢乱看更不敢说话,老老实实跟着人穿过月洞门,走过回廊。 “小公子?小公子?”管家的声音把沐南神游的意识拉回现实:“我们到了。” 沐南猛地回神,才惊觉他们已走过长长的游廊,此刻正站在一座清雅院落的门口。 怎么有人住在这么深这么静的地方? 沐南偷偷想过这里会是怎样清冷寡淡的模样,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看到眼前精致却不失大气的屋舍和精心打理的花木时,沐南忽然觉得这不是深宅,而是桃源。 “很清雅吧?这院子是王爷亲自画的图样。” 管家语气里带着敬意,沐南这才惊觉自己盯着院子看了太久,急忙垂下眼,生怕惹谁不快,骂自己没规矩。 即便并没有人苛责他什么。 很快,沐南跟着老管家穿过庭院,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 “小公子请进吧,王爷在里面等您。”老管家侧过身体,引他进去。 “我?我进去?” 沐南是一个拎得清的人,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他是真金白银卖给王府的,说白了就是个任人差遣的下人,没道理老管家喊他一句小公子,他就真把自己当回事。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领去下人房,但刚来没站稳就叫他进主人书房,沐南显得慌张无措:“我可以进去吗?不能吧?” “这是王爷吩咐的。” 老管家对着门轻轻一揖,然后将门轻轻推开一半,见沐南迟疑着不敢动,又低声鼓励道:“小公子进去便是,王爷待人宽和。” 这么一想,沐南觉得自己没什么扭捏的资格,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半掩的门,鼓起勇气迈了进去。 书房的主人似乎偏爱明亮,才会在南面和西面都开着宽阔的窗户。 估摸着是府邸深处清幽私密,窗上糊着洁白的窗纸,透光极好。 这个书房给沐南的初印象是开敞雅致,窗外修竹青翠,日光斜斜照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光芒中心坐着一个年轻人,身着素锦长衫,原本靠在窗边的圈椅里望着窗外竹影,听见动静,慢慢转过头。 “你来了。”他先一步开口,声音轻轻柔柔的,特别好听。 沐南不敢细看他的脸,刚对上视线又匆匆移开。 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点地:“小人沐南,拜见王爷!” 太紧张了,声音干涩紧绷,连沐南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一次见到主子就这么失仪,沐南自知失态,咬紧下唇愈发不敢抬头。 “起来吧,无需行此大礼。” 预想中的责骂并未发生,沐南耳边传来温和的脚步声,逐步朝他靠近,直至在他面前停下。 沐南不敢起身,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连呼吸都屏住了。 书房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还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忽的,沐南听到一声轻笑:“抬起头来我看看。” 沐南迟疑着,慢慢抬起头。 逆着光,他一时未能看清,只觉得走近的身影格外清瘦,待目光适应,才看清了面前这位买主的模样。 他有着精致如画的眉眼,脸色带着些病弱的苍白,但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一道温柔的月牙,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定的气息。 沐南看得有些呆了。 他只见过乡野粗人和村口财主家的少爷,哪里见过这样人物?只觉得便是庙里供奉的仙人塑像,也不及眼前人半分风姿。 他慌忙又垂下眼,懊恼自己的失态:“小人无状,请王爷恕罪!” “无妨,”王爷的语调依旧温和,“起来说话。地上凉。” 沐南这才局促地站起身,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你唤作沐南?”王爷问。 “是…是的,王爷。”沐南紧张地绞着手指。 “沐南,南风送暖,是个好名字。”王爷笑了笑,目光落在他局促不安的脸上,“看你年纪不大,一路奔波辛苦了。日后便在此安心住下。” 沐南只觉得这话像暖流,熨帖了他一路的惶恐。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酸涩,低声道:“王爷放心,小人…小人一定尽本分…” 他是买来做药引冲喜的,不敢奢求旁的。 王爷似乎看出了什么,没有追问,只温声道:“初来乍到,难免不惯。莫急,慢慢来。只是现在,我正有件事,想劳烦你,不知可否?” 王爷竟用劳烦二字? 沐南受宠若惊,慌忙点头如捣蒜:“王爷请吩咐!小人一定做好!” “读书久了,略感疲乏,想出去走走。我的腿不宜长时间行走,”王爷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红木轮椅,“你可否推我去庭院里转转?” 沐南这才注意到角落的轮椅,又听闻王爷说要出去,走过去将轮椅推来,扶着王爷坐到轮椅上。 “小人这就推王爷出去!” 他太急切想证明自己的用处了,以至于推出书房后,望着庭院中几条交错的青石小径,又是一脸茫然。 该往哪边走? 在舅舅家的经验告诉沐南,下人是没有资格向主人发问的,问了轻则挨骂,重则挨打。 可他也不能傻站着不动,同样会惹人厌弃。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怕自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达不到王爷的预期,会被厌弃,会被赶走。 那他就得回到那个炼狱般的家,小正也不能再读书了…… 想到这里,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王爷似乎察觉到了,却没有立刻指点。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沐南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过了片刻,才听到王爷不紧不慢地问:“沐南,怎么停下了?” “王爷,小人…小人…” “嗯?莫怕,但说无妨。” “小人不知该往哪边走。”沐南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破碎的委屈。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胆怯,可他的人生从未有人教他如何挺直腰板。 也许,王爷可以? 于是王爷浅浅笑着,并未责怪,反而安抚道:“无妨,走右边那条小径便好。” 沐南如蒙大赦,赶紧推动轮椅。 沿着右边小径蜿蜒前行,首先经过一个小小的莲池。池中荷叶刚露尖角,几尾锦鲤缓缓游弋。 沐南不敢多看,更不敢停留。 穿过莲池上的九曲桥,便是种满芍药的花圃。正值花期,各色芍药竞相绽放,锦绣成团。空气里浮动着清幽的香气。 轮椅在花圃旁停下,王爷指着其中一株雪白的芍药问:“沐南,你看这是什么花?” “这…这是芍药。”沐南看着那大朵的花儿,小声回答。 “嗯,答对了。”王爷赞许地点点头,又指着旁边含苞待放的粉红芍药:“这株呢?” “也是芍药,花苞还没开。” “对,它们都是一样的花。”王爷轻轻捻了捻一片嫩叶,声音带着笑意,“沐南认得清楚,很好。” 沐南心头微跳,脸上有些发烫。 王爷…这是在夸他?可这明明是乡间孩子都认得的花呀。虽然疑惑,但那点被肯定的暖意却是真实的。 再往前,是一座精巧的凉亭,亭角挂着风铃,微风过处,叮咚作响。 王爷示意沐南推他过去,在亭中停下。 “这里是歇脚的小亭子?”沐南看着石桌石凳,犹豫着猜道。 王爷莞尔:“正是。沐南你觉得,我坐在轮椅上,会来到这里歇脚吗?” “不会。”沐南不知不觉放松了一点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小不满,“王爷明知小人不会分辨路,是故意的么?” “嗯,确是故意。”王爷的笑意更浓,“你猜猜看,为何如此?” 沐南鼓起脸颊,声音闷闷的:“王爷想看小人出糗。” “错了,沐南。”王爷转过头,专注地看着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我是希望你学会发问。迷了路,或是心中不明,便直接问王爷,我们去何处?王爷,此物何名?这些简单的话,我希望你能坦然自若地问出来。” 沐南张了张嘴,没能出声,耳根却悄悄红了。 “我是吃人的猛虎么?让你这般惧怕?”王爷打趣道。 “不是的王爷!只是,小人身份卑微…”沐南急急辩解。 “乖,”王爷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莫急,慢慢来。”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沐南紧紧握着轮椅的手背,“下次想知道去哪儿,问就是了。先踏出这一步,可好?”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 沐南鼓起勇气,板起脸,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回王爷,您方才说疲乏想走走,该不是要去院门外吧?庭中风景正好,小人…小人想请王爷看看芍药就回去歇着!” 王爷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唔,”他眼中笑意未减,“如此甚好。我们沐南,也会为主子思虑周全了。” 第20章 《病弱王爷的小药引》2【完】 02 王府的书房藏书甚多,沉静而安宁。 王爷让沐南搬了个小墩子坐在书案下首不远处,便埋首于案牍之中。 沐南安静地坐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四周的书架,但很快就被那密密麻麻、如同天书的字帖和厚厚的古籍弄得昏昏欲睡。 白日奔波的疲惫此刻涌上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最后,竟不知不觉小鸡啄米般点到了王爷铺着宣纸的书案边缘。 等等,书案?! 沐南一个激灵醒来,睁开眼便看到王爷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正微微侧身看着他,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而自己的额头差点压住了王爷批阅中的文书! “王爷!小人该死!小人太放肆了!下次再不敢了!”沐南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无妨。”王爷伸手虚扶了一下,声音依旧温和,“是我拘着你了。坐着陪我处理这些冗长枯燥的公务,委屈你了。”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沐南慌忙摆手,“小人在家时睡得更少!” 为了证明自己精神尚可,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原地蹦跳了两下,还挥舞了几下小拳头,“王爷您看!小人可有劲儿了!陪多久都使得!” 王爷被他这笨拙又认真的模样逗乐,忍不住笑起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说不清的暖意。 沐南挥舞着拳头,余光瞥见王爷看着他笑,心下一惊,立刻收了架势,双手贴着裤缝站得笔直,像挨了训的鹌鹑。 “怎么不跳了?”王爷笑问。 “不跳了,”沐南低着头,小声咕哝,“王爷笑我。” “那该如何是好?”王爷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要不本王也学你跳一跳给你瞧瞧?嗯…跳个骑马舞好不好?还是猴拳?嘿哈!沐南,看好了!”说着竟也学着比划了两下,毫无章法。 沐南被他这全无架子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赶紧捂住嘴,又忍不住扬起唇角。 这笑如同春日初绽的杏花,明晃晃地撞进了王爷眼中。 “嗯,孺子可教。”王爷笑着招手,“过来。” 沐南不明所以,急忙收敛笑意走过去,恭谨地微微弯身:“王爷有何吩咐?” “胆子可真不小,”王爷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沐南努力绷着的脸颊,故意板起脸,“竟敢嘲笑本王?嗯?” “没有没有!”沐南缩着脖子躲闪,求饶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敢了!王爷恕罪!” 可看着王爷眼中分明未褪的笑意,那句小人错了却变成了又一声清脆的“噗”,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好笑。 “王爷方才跳的…怕是被猫追急了的兔子哩!” “还敢笑我是兔?”王爷作势又要捏他脸。 沐南捂着脸边躲边笑告饶:“不敢了不敢了!小人再不敢了!” “下次可以敢。” 王爷抬起的手没有落下,转而在他头顶揉了揉,“本王喜欢看你笑。” 扑通。 扑通。 寂静的书房里,沐南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忽然就笑不出了,只觉得脸颊滚烫,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王爷见他害羞,也不忍再逗弄,转而问道:“我还有几封要紧的信要处理,恐需些时辰。你若是还困,不如去那边软榻上歇息片刻?” 沐南连连摇头:“不困,小人要陪着王爷。” “那……”话是这么说,但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小脸,王爷心头微动。 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宽敞圈椅扶手,挑眉含笑问:“不如你靠着我这儿眯一会儿?” 沐南呆住了,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见他久久不语,王爷正想收回这太过唐突的邀请,却见沐南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攥紧了小拳头,抿着唇,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头:“…谢王爷恩典。” “嗯。” 出乎意料地,王爷自己的耳尖也悄悄染上了一抹薄红。 书房内间设有一张供王爷休憩的小榻。 王爷起身,沐南连忙想上前搀扶,却被王爷轻轻摆手止住。他自行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沐南犹豫又紧张地挪过去,挨着榻沿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王爷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接过他递来的信函,温声道:“好,沐南且陪我说会儿话。” 沐南小鸡啄米般点头,心里像是浸了温泉水,暖洋洋的。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温和尊重他的人。 王爷太好了。 “沐南?”王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 “啊?王爷有何吩咐?” “无事,见你有些乏了。”王爷笑了笑,不再言语,低头继续看信。 然而沐南哪里还有半点睡意?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精神。 可是…若是不装睡,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难得的亲近了? 沐南心中天人交战,终于鼓足勇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闭目养神,假寐! 接下来的时间,沐南就安静地靠坐在王爷身边,听着他偶尔翻阅书页的沙沙声,鼻间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和王爷身上清冽的药草气息。 时间静静流淌,沐南毫无睡意,而王爷却以为他已然入睡。 信函处理完毕,王爷并未起身,而是轻轻唤了门口守候的老管事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府中事务。 沐南看似睡着,实则小耳朵竖着听。他想,王爷既未屏退左右,大概也是不介意他听去的。 “小公子…在侧,王爷似乎气色见好了些…”老管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欣慰。 “是么?”王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他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睡着”的少年,目光柔和,“怎么说呢?” 他顿了顿,似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像春日骤然降下的一场细雨。” “细雨?” 老管事略显困惑。 王爷轻笑:“细雨来时无声,洗净纤尘,浸润万物。你看见它落下,便不忍让它在外面飘零,总想着快快将它引进来,让它落在该落的地方。”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少年垂下的柔软额发,“这细雨……看着温温柔柔,实则性子韧得很。若你轻慢了渠沟,它便悄无声息地流走了,半分也不肯停留的。” 沐南的心,骤然一酸。 老管事笑了:“王爷这般形容,倒叫老奴觉得新奇。” “你不懂。”王爷放松地靠向软枕,“只觉得有他在此,这方寸天地,也活泼了起来。甚好。” 老管事退下了。 书房里再次剩下两人。 沐南的心绪起伏不定。他原本以为,靠在一个位高权重又对他这样温和的人身边,应当局促不安。 可真正挨着了,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浑身的疲惫都悄悄沉淀了下去。 他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挨得更近了些,并未碰到王爷,却觉得那点清冽的药草气更加清晰。 这算不算是一种依恋呢?沐南不懂。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手腕忽然被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握住! 沐南惊讶地睁开眼,对上王爷深邃含笑的眼眸。 “王爷…?” 王爷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还要装睡到几时?陪我出去看会儿花可好?” 03 时光如梭,转眼沐南已在王府一月有余。 随着秋风渐起,王爷的气色虽依旧清癯,却比沐南初来时好了许多。 不再是那种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脆弱苍白,眉眼间多了些神采。 沐南每日里小心伺候笔墨、陪着王爷在庭院散步、煎药、读书,日子平静如涓涓细流。 起初的惶恐拘谨渐渐淡去,在王爷无言的包容和从未有过的尊重与温和下,沐南像是被精心浇灌的幼苗,舒展了枝叶,变得自然鲜活起来。 他敢在王爷看书时偷看图画,会在王爷询问时讲些乡野趣闻,有时王爷教他几个字,他学得极认真,也能偶尔说几句俏皮话。 “小公子今日气色也极好呢!”老管事端药进来,看着凑在王爷身边磨墨的沐南笑道。 沐南不好意思地笑笑,手脚麻利地接过药碗,试了温度,才小心捧给王爷:“王爷,药温热了。” 王爷接药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沐南的手背,沐南觉得那处皮肤微微发烫,连忙低头掩饰。 这日午后,沐南蹲在院子的墙角下,看蚂蚁搬一只不慎掉落的桂花。小小的身躯几乎要团成一个球。 “看什么这样入神?”王爷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沐南吓了一跳,见是王爷独自推着轮椅到了近前,连忙站起身,脸上还带着孩童般专注的喜悦:“王爷!是蚂蚁!它们在搬好大一朵桂花呢!” 王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一队小蚂蚁在奋力搬运着它们巨大的战利品,那场景既微小又磅礴。 “有趣。”王爷含笑点头,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少年神采飞扬的脸上。 这份天然的、对细微事物充满好奇和喜悦的心性,像是照进这深宅的一束活泼的阳光。 “王爷,”沐南忽然想起什么,认真地看着王爷,“小人……小人一直想问问您,初来时您让管家叫小人小公子,小人……小人……” “怎的?”王爷鼓励他说下去。 沐南鼓起勇气:“小人觉得,这称呼太重了。小人就是个小厮书童……” “那,”王爷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眸,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沐南的脸又红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王爷唤小人沐南便是。” “好。”王爷从善如流,轻轻唤了一声:“沐南。” “诶!”沐南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比秋阳还要明亮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略带寒意的秋风穿庭而过。 “阿嚏!”沐南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下意识抱了抱胳膊。 “冷了?”王爷微微蹙眉。 “没……”沐南刚想说没有,就看到王爷看着他,那双温润的眸子深处是了然的笑意。 他想起王爷说过可敢直言的话,到嘴边的否认拐了个弯,变成了老实的嘟囔,“……有一点。” “回屋添衣。”王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温和,“莫要着了风寒。” 沐南心头一暖:“是!王爷!” 他几步跑回廊下,回房飞快地加了件薄袄。 待他出来时,看见王爷正停在院角的红枫树下。枫叶如霞如火,映着树下清雅的身影,画面美得像一幅画。 沐南站在廊柱旁看着,心口莫名跳得飞快。 只觉得这偌大王城,万顷宅邸,眼前这如画风景里唯一令他在意的,便是树下那人。 他缓步走过去,接过轮椅推手。 王爷没有回头,只轻声问:“还记得先生前几日教你的那首咏菊的诗么?” 沐南想了想,朗声道:“记得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嗓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王爷唇边的笑意加深:“好。” 他顿了顿,语调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柔和:“沐南,你来到我身边,我很欢喜。” 沐南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紧。 这一句简单的“欢喜”,重逾千斤。 “王爷……”沐南鼻子有些发酸,声音带了点哽咽。 长久以来禁锢着他的卑微枷锁,那些药引子、克星、低贱的刺耳标签,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句真诚的“欢喜”撞开了一道裂缝。 有什么东西正顽强地破土而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一直憋在胸臆间的浊气似乎也散了。 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羞涩却又勇敢地迎上王爷回望的温柔目光,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能到王爷身边伺候,沐南……沐南也欢喜!王爷,您花了钱,可要留神看好了您这买来的宝贝!可别让旁人抢了去!” “呵……”王爷先是一怔,继而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清朗愉悦,病气似乎都被这笑声驱散了几分。 他抬起手,像拂过最珍贵的珠宝般,轻轻碰了碰沐南的脸颊,眼中是星辰落海般的璀璨暖意。 “是极。”王爷笑着应道,语气笃定而满足,“本王这笔买卖,可真是……赚大发了。” 秋风拂过,满院火红的枫叶簌簌作响,就像是在应和着这庭院深宅里,两颗互相温暖、彼此确认的心。 第21章 《装乖的野性男友》【完】 沐云青×林漾 沐云青和林漾在大学开学典礼一见钟情。上课又碰巧坐到一起,两人一来二去慢慢擦出了火花。 夏天林漾会准备冰水和小风扇,还有冰凉贴给沐云青,但会监督他少吃冰糕少喝冰可乐,对胃不好。 沐云青会调侃他像网络上传的爹系男友,林漾常常会羞红脸低着头害羞。 冬天会给他准备围巾,暖水袋,和热热的奶茶,冬季必吃的糖炒栗子和糖葫芦,林漾也会在冬天来临时,给沐云青备上。 沐云青爱吃糖葫芦的糖衣,受不了酸,又嘴馋。唯独有核的糖葫芦,沐云青是一点也不碰。所以,林漾买糖葫芦时,会专挑无核的,糖多一点,偶尔也会买带糯米夹心的。 沐云青室友沾了他的光,吃到不少好吃的,经常问他,还没在一起吗? 沐云青摇头,他想再等等。 而且,据他观察,林漾似乎并没有准备告白的打算。 沐云青放下林漾刚送的小青龙玩偶,躺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 他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林漾性格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温柔,细心,容易害羞,就像个年下的小奶狗。 挑拨一下就脸红。很可爱。 是系里的第一,明明是个高智商,在他面前,却像个小弟弟一样。 被女孩子表白,慌乱的向他求救,拉他的衣角,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沐云青就觉得啊,这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小男孩呢? 这天,林漾约他出去吃饭。沐云青打扮一番下楼,林漾熟练的伸出手叫:“哥哥。” 沐云青一笑,牵住他的手,说:“我们去哪儿吃啊?” “烧烤吧。”林漾知道他馋东门外河边的那家的烧烤很久了,天气好不容易回温,沐云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好。” 离得不远,两人走路过去,一路上牵着手被过往的人看着低声议论着,沐云青低着头跟林漾身后,林漾以为他是介意,殊不知沐云青垂着的脑袋红了个彻底。 烧烤店人很多,里面的位置都满了,林漾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沐云青在这等着,他去点餐一会儿就回来。 沐云青坐下,乖乖地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说:“记得我的豆奶。” 林漾揉揉他的头,说:“知道了。” 这家烧烤店的酱料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只传内不传外,是有名的烧烤店,还上过不少美食节目,以前沐云青在东门外上高中的时候,就爱在夜里点烧烤吃。 老板拿个棍子给他们钓进去,那是他高中三年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 天色渐晚,乌云堆积一片,店里的人拉开敞篷遮在头顶,冷风呼呼刮着,沐云青把手揣林漾兜里,脖子紧缩享受着林漾得投喂。 沐云青怕冷,不到零下的时候,脚在夜里已经暖不热乎了。现在零下十几度,如果不是为了好吃的和林漾,沐云青真是恨不得在床上和他的被子厮守终生。 “你也吃呀。”沐云青手伸出来捧起热乎乎豆奶小口喝着,热气打在脸上,浮起一层薄雾。 林漾眼睛一直看着他,眼底的温柔丝毫不掩饰,藏于深处的占有与疯狂让人捉摸不透。 林漾去结账了,沐云青扫荡着桌上剩下的吃的,吃完满足的擦擦嘴,视线望远去找林漾的身影。 还不等他找到林漾,就迎面走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上穿着敞开的西装外套和衬衫,甚至有短袖,如果不是他们冷的牙齿打颤,沐云青就要以为他们脂肪层厚身体好了。 “小子,一个人啊?”其中一个人坐下,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他身后站着的人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看向沐云青的眼神让他浑身不适。 沐云青性子软,外形没有多强壮,最后表演个扇巴掌,可这哪够看的! 沐云青起身想去店里找林漾,刚踏出半步,就被人伸手拦下。 “别走啊,问你话呢。” 沐云青闻到对方口中飘过来的口臭,痛苦的憋住气保持沉默。 林漾付完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沐云青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手还搭在沐云青肩膀上。 林漾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舍不得碰的人,让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给搭了肩膀?! 绝不能忍! 林漾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一声吼嗷的沐云青耳鸣。 沐云青站在林漾身后,见那人叫那么大声,以为林漾把人家手掰断了,眼咕噜一转,拉着林漾就跑到没人的小巷子里。 沐云青打开手机分别确认了微信和银行卡里的钱,嘴里嘀咕着:“你把人家手掰断,咱肯定得赔钱,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 自顾自嘟囔的沐云青没看到林漾看向他的眼神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温柔与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病态。 林漾手揽住沐云青的腰,把人抵在墙上,手护在沐云青后脑勺处,担心他伤到自己圆滚滚的后脑勺。 阴影压下来,微张着的嘴唇被衔住,口腔中的呼吸被不断掠夺…… 他好凶。 沐云青手机掉在脚边,手软绵无力的抵着林漾的肩膀,不多时被抓住手腕交叉在一起压在头顶。 在沐云青将要窒息的时候林漾松开了他。 “林,林漾……” 沐云青嗓音暗哑,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林漾怀里,林漾双手揽着他。 “我在。”林漾脑袋埋在沐云青颈窝,吸吮着,滑动着,不停的留下点点痕迹。 沐云青算是明白了,这人哪是什么年下贴心温柔一挑逗就脸红害羞的小崽子啊。 这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 林漾抬起头,说:“我没有掰断他的手。放心。” “好哦。”沐云青试着动动,脚软的提不上一点力气,沐云青丢脸的闭上眼睛,被人亲到浑身无力也是没谁了。 林漾浅笑,在人面前蹲下,说:“上来。” 沐云青也不客气,捡起手机趴到林漾背上,路上风有点大,沐云青脸埋在林漾背上。 林漾停下时,沐云青以为到宿舍楼下了,一抬头发现是陌生的地方,问:“这是哪啊?” “我的公寓。很久之前就想带你来了。” 沐云青:“???”所以我就这样被你拐回家了? 当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林漾抱着他什么也没做,沐云青浑身僵的像个僵尸,最终在林漾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那晚过后,沐云青明显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变了。 他们两个回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林漾直接套路着让沐云青从宿舍搬出来,从牵牵手,到林漾霸道的宣示主权。 表白那天很寻常,没什么大的波浪,如果林漾没有录下来的话就更好了。 整得他在很多年以后会看的时候,总会悄悄然红了眼眶。 确立恋爱关系后,林漾越发黏人,沐云青身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某天,沐云青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手腕上的锁链时,陷入沉思…… 莫明配合着林漾做运动的沐云青陷入沉思…… 沐云青拖着腰酸背痛快要散架的身体来到教室坐下的时候,总结出:他的男友,很野。 野的总结:总喜欢开发各种play,和姿势,以及藏地。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玩具。 在外面,手也越发的不老实。 第22章 《社恐小作家的男朋友》1 莳予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宅在家里写小说,三个月过去,他在小绿阅读申请签约被拒了24次。 这都赶上他年龄了! 刚开始,莳予头铁,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写这么好能签不上? 这肯定不是他的原因,是编辑眼光的问题! 今天,是莳予的第25次审签。 莳予端着泡面坐在电脑前等结果,照他之前的经验来看,不出半小时,编辑短站就该发来了。 果不其然。 莳予吃完泡面洗了手,消息那一栏已经冒了个红点。 点开来看。 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 文笔较好,剧情尚可,但不满足签约标准哦~请继续努力。 莳予炸了。 25次,整整25次! 就不能换个说法吗?同一个拒绝模板不会用腻吗?! 莳予把自己摔在床上,吸吸鼻子有点委屈。 是他的问题吗? 怎么会签不上呢。 明明他自我感觉良好的! 管他呢,莳予坐起来套上衣服拿起钥匙出了门。 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火锅店门口 里面人满为患,莳予探头看看,摇摇头转身向回走,自言自语着:“不行不行,人太多了,社恐劲犯了丢人可怎么办…那吃什么嘞?吃烧烤吧,还有打折券来着。” 莳予在商场三楼来来回回逛了三四圈才看到烧烤店的大招牌,走过去自顾自地说:“刚刚怎么没看到呢。招牌上的小恐龙不错,一会儿可以偷偷拍照搜个同款。” “先生,这边请。”服务员在前面引路。 莳予小声说:“请问,可以帮我找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吗?”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朝四周看了看把他带去一个没人的角落,说:“您可以在手机上扫码点餐,饮料和小吃就在进门的位置。” 莳予一眼望过去,他如果要去接饮料拿小吃的话,就要穿过很多人过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 在手机上能点餐莳予有一点开心,这样服务员就不用拿着菜单在旁边看着他要选些什么菜,不然他会很不自在。 选好提交,莳予低着头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他缓缓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放下盘子和酱料。 “先生,您的餐。” 莳予小声说:“谢谢。” 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 莳予点的是爆辣,吃两口就受不了了,想喝水又不敢去接,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忽然,手边放下了一杯奶。 是刚刚那个服务员。 “这是酸梅汁还有豆奶,豆奶可以解辣。” 服务员放下一个三升的罐子,里面装着深红色的酸梅汤。 莳予问他:“这都是给我的吗?” “是的。”服务员说:“饮料和水都是免费的,不限量,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完也没关系。” 莳予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 酸梅汁微凉,豆奶是常温的。 一杯豆奶下去,口腔里的辣感淡了不少。 莳予倒了一杯放在手边。 一口肉,一小口酸梅汁。 莳予点了很多辣牛肉,吃的嘴巴红红的。 一大盘子烧烤中没一点绿。 吃完,莳予拍拍肚子,心里很满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吃过了,平常在家除了外卖就是泡面。 莳予靠在椅背上玩着手机,见服务员过来了,说:“结账。” 服务员拿着账单和二维码,说:“这是账单,扫码就可以了。” “好的。” 莳予扫了码接过账单,看被人流堵住的门口,他坐在椅子上是一点也动不了。 服务员把二维码放兜里,轻声说:“先生,我们这里有后门。” 莳予眼睛一亮。 服务员说:“走吧,我带你去。” 莳予跟在服务员身后来到后门。 “谢谢你。”莳予说。 “没事。”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放在他手心,说:“解辣。” “谢谢。”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转身回去。 莳予买了杯奶茶在商场里乱逛,走到儿童休闲区,莳予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海绵球,玩心大起。 里面有几个小孩在家长的陪伴下玩,莳予眼中流露出羡慕。 莳予爸妈生下他之后,就移居去了西班牙。 二十年来,莳予没有见过父母,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唯一的联系只有每个月定时汇过来的生活费。 照顾他长大的奶奶也在他高二那年的暑假,为了给他攒高三的学费去大街上捡垃圾的时候发生意外事故去世了。 莳予垂下眼眸吸了口奶茶,想进去,独自一个人又不敢。 怕有人来问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人。 也怕别人问他,怎么会来这儿。 “要进来看看吗?” 莳予抬头,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正抱着一只黄色的橘猫笑着看他。 他的眼睛好好看。 像小时候在钢厂那边看到的星空。 莳予手抓紧衣角,迟疑地问他:“可以吗?” “当然。”青年说:“进来吧。” 莳予点头,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见一个小孩冲过来,莳予眼睛睁大,伸手揪住身前青年的衣服站到他身后,低着头,余光看着那个小男孩有没有被自己碰到。 青年扭头看他,发现那个男孩,说:“小孩比较顽皮,吓到你了吧?” 莳予拉着他衣角的手收紧,摇头没什么可信力地说:“没有。” 青年向前走,刻意放慢脚步,走到里面人比较少的地方,说:“这里观光不是很好,也看不到外面,价格给你便宜一点可以吗?” “可以。”莳予猛然发现拉着人家衣服,脸一下就红透了,有些慌乱地说:“不,不好意思啊。” “没事。”青年说:“那边有小饼干和草莓蛋糕,要尝尝吗?” 莳予看过去,草莓蛋糕上是一整个草莓,看着很诱人。小饼干是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形状,他也很喜欢。 可是…… 莳予拍拍自己的肚子,对他说:“我已经吃饱了。” 青年轻笑一声,说:“我姓段,你有事情的话可以叫我。”说着手指指墙上贴的二维码,说:“找不到我的话,墙上有我的联系方式。” “好的。”莳予说:“谢谢你。” 青年朝四周看了看,转身回到前门。 见他走了,莳予坐在卡通小凳子上,拿起几个球在地上玩着。 缓缓放松,放下戒备心,全然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段轻礼站在角落里注视着他,嘴角浮现着他还没发现的温柔笑意。直到被另外一个人拍了拍胳膊。 “哥,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段轻落看到那张眼熟的脸,笑道:“是他啊。” “你见过他?” 段轻落说:“见过。他中午在店里吃的饭。看着有点社恐,挺可爱的一小孩。” 可爱?段轻礼心想,确实可爱。 不知不觉莳予玩到晚上,几个小时里手里还是那几个球。 咕噜噜~ 肚子开始抗议。 莳予这才放下海绵球,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莓蛋糕上。 想吃。 但那边有几个人。他不好意思。 可是真的好饿。 莳予给自己加油打气,站起身走几步又停下,眉眼间有些茫然无措。 段轻礼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傻站着,前方不远处有个小男孩骑着小马和他对视着。 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干嘛呢?”段轻礼问他。 莳予轻轻“啊”一声,扭头看他,迷糊了会儿说:“我要过去拿小蛋糕。” “在这等着。” 段轻礼去拿了小蛋糕回来,递给他,说:“吃吧。” 莳予接过,看着小蛋糕上面大大的草莓,说:“谢谢。” “哥,走啊,去吃饭。”段轻落过来,搭着段轻礼的肩膀,对莳予说:“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莳予悄悄向后挪了一小步,说:“你好。” 他叫他哥,原来他们两个是兄弟吗? 怪不得性格都这么好。 “我们要去吃饭了,一起吗?”段轻落问他。 莳予摇头,说:“不了。我要回家。” “也行。再晚点一个人回家就不安全了。”段轻落说。 段轻礼打包了一个草莓蛋糕和一份海绵宝宝的小饼干,递给他说:“你带回去吃吧。” 莳予想要拒绝,说:“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段轻落过来把东西塞他手里,说:“拿着吧。你不吃就要丢掉了。” “为什么啊?” “保证食材新鲜啊。”段轻落说,“你觉得好吃的话,可以在上午来,上午是我哥做蛋糕的时间,你可以搬个小板凳做旁边哦。” 莳予脸一红,说:“谢谢。” 回到家,莳予坐在地毯上拆开小蛋糕盒子,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没有很大,莳予放慢动作也很快吃完了。 莳予把蛋糕盒包好放到一边,手里拿着小饼干啃着,一手在肚子上揉着。 没吃饱。 目光落在一旁的蛋糕盒上。 要是蛋糕盒会变小蛋糕就好了。 这样他每天都会有小蛋糕吃了。 吃了一两块饼干,莳予合上盖子放到冰箱里。他不能一次吃完,吃完就没有了。 莳予坐下打开电脑,离开商场前段轻落的话回响在耳边。 上午是段先生做蛋糕的时间点,他可以过去吗? 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去的话又好想吃呀。 唔…… 莳予愁,直接给他钱,会不会不太好? 莳予熬夜码了字上传。 他现在更新的这本书已经写八十多章了,平均点击不到一百,收藏量也只有可怜的35个。 莳予咬着下嘴唇,手握着鼠标。 他有点不开心。 是他写的不好吗? 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成绩也没有呀。 莳予自己缓解了一会儿,脱光光躺进被窝睡觉。 两腿一蹬,烦恼全跑开。 他睡的很不安稳,几个小时里醒了好多次,半夜,实在难受起来接了杯水喝,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半了。 莳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带上钥匙出门。 今天天气很好,是阴天。 不热不冷,微微刮着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他低着头走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迎面直撞上铁栏杆。 “啊。”莳予捂住额头,眼睛一酸,“好疼。” 第23章 《社恐小作家的男朋友》2【完】 不自觉逛到商场儿童休闲区,段轻礼正在里面拿着裱花袋做蛋糕。 莳予坐进去,段轻礼见他来,朝他笑笑让他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偶尔投喂点蛋糕边角料和大草莓。 “味道怎么样?” 段轻礼做好最后一个蛋糕问他。 莳予点头,满足道:“很好吃。我都吃饱了。” 段轻礼眼中露出淡淡的笑,吃饱了就好,不枉他喂了这么多。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莳予问他。 段轻礼端了一小碗草莓过来坐在他前面,两人面对面坐着。莳予身板小,坐小凳子上刚刚好。段轻礼就不行了,一个大块头,坐下了还要收着腿,感觉伸手一挥就能把面前的小孩抡倒。 “不是。”段轻礼说:“我只是来这放松放松心情。” 莳予不解,来这放松心情吗?要做小蛋糕,还要看着这里,还没有钱拿,这怎么看也不是个合理的放松地。 段轻礼接下来的一番话,莳予明白了,局促的向他说抱歉。 段轻礼摇摇头,说:“没关系。” 段轻礼是孤儿院的院长爷爷在路边捡到的,他身上只有一块保暖的破布,院长爷爷只好把他带回孤儿院。 段轻礼来到孤儿院那年,才两岁,记不清回家的路,背不出家人的电话号码,时间久了,对那所谓父母的记忆也淡淡模糊。 在五岁那年院长爷爷拎回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小孩只有三岁,身上都是伤,眼里全是戒备。 院长爷爷说,他是被亲人殴打后从二楼上丢下来,他经过的时候看到,就把这孩子带了回来。幸好前天刚下过雨,楼下的泥土比较松软,小孩只受了点皮外伤。 后来,小孩就黏着他,院长爷爷就给他取名为,段轻落。 他们两个在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下,上完了高中,到大学就开始自己创业。 刚开始很难,好在他们都挺了过来。 兄弟俩一个辞了副总跑去餐厅当服务员,虽说那餐厅是他开的。 另一个跑去休息区做小蛋糕,虽说这商场是他开的。 两人凑一起聊了写无关紧要的问题,碗里的草莓吃完段轻礼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莳予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啊。” 商场门口的小孩有点多,莳予一直紧跟在段轻礼身后,手紧紧拽着段轻礼的衣角,段轻礼回头看他,把一大团衣角都放他手里,说:“抓紧我,人有点多。” “好。” 段轻礼放慢脚步,莳予注意到了,心里甜甜的,面颊飘上微红。 商场附近有个喷泉公园,撞上周末,人很多。 “人有点多,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段轻礼说。 莳予看了看里面,他一直很想进去看喷泉,之前他来几次,人都很多很多,他不敢一个人进去。 现在也不敢…… 但,至少有人陪在身边。 莳予摇头,又贴近了他些,低声说:“没关系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段轻礼看他没有特别抗拒的样子,就带着他进去。 公园岔路很多,段轻礼带着他东拐西拐,莳予稀奇的东看看西摸摸,经过一根柱子也要伸手碰碰。 到公园中央,莳予看到喷泉,眼睛睁大,想上前碰碰喷出来的水,可以的话,他还想在里面玩,让喷泉水弄湿他的衣服,让他在其中无所顾虑的玩一场。 里面都是穿着透明雨衣的小孩子,他们相互玩着闹着。 莳予很羡慕。 段轻礼看到空着的长椅,想着拉莳予过去坐下休息。 回过头就看到他盯着喷泉里玩水的小朋友看。 原来还是个贪玩的小朋友啊。 段轻礼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两套成人雨衣,套在莳予身上,莳予任由他动作,穿好了才问他:“你要玩水吗?” 段轻礼摸摸他的头,说:“是啊。我一个人玩有点孤单,他们都有小伙伴一起。所以,你愿意陪我一起玩吗?” 莳予总觉得,他看穿了自己内心所想,段轻礼是为了照顾他,才说是他自己想玩水,想要他陪着…… 他有点开心。 两人玩的时间不长,段轻礼担心他这小身板会感冒。 坐在长椅上,段轻礼拿纸巾给他擦脸,轻声问他:“饿不饿?” 莳予感觉了下,摸摸肚子,说:“还好。” 还好就是饿了。 “走吧,去吃饭。” 进餐厅前,莳予拉拉段轻礼的衣角,段轻礼停下脚步看他。 莳予别扭的开口,说:“一会儿我来付账好不好?” “你想请我吃饭啊。”段轻礼说,“当然可以。” 餐厅的风格是莳予喜欢的新中式,客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坐下后莳予看了看餐单,对服务员说:“有酸梅汁吗?” “有的。先生。”服务员说。 莳予合上餐单,说:“我要一杯酸梅汁。谢谢。” 服务员去拿了酸梅汁来,段轻礼选好菜,把单子递给莳予,莳予摇摇头没接,说:“你帮我点吧。我不挑嘴。” “行。”段轻礼又选了几个菜,把单子递给服务员。 段轻礼有意照顾莳予的口味,清淡和偏辣的菜桌上都有。刚入秋天还没有那么凉,段轻礼点了小蛋糕和凉糕。 莳予无辣不欢,桌上的辣菜基本上都进了莳予的肚子里。 手边的手机震动一下。 莳予拿纸巾擦干净手才拿起手机,心里隐约知道是什么消息。 果不其然。 第26次被拒。 依旧是熟悉的拒签模板。 莳予纳闷,怎么就不行呢? 见莳予皱眉,小脸苦巴巴的。段轻礼放下餐具,说:“你怎么了?” 莳予轻轻摇头,说:“没事呀。” 签约申请被拒绝了26次,这种事情,要他怎么好意思开口。 段轻礼没有深究,点点头这个问题就算是过去了。 莳予去结了账,段轻礼提出送他回家,莳予拉拉身上的外套,婉拒着:“不用啦,现在还早,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坐公交还是打车呢?”段轻礼问他。 “啊?”莳予说:“不能走回去吗?” 周末坐公交车的人一定很多,他不想人挤人,更多的是不想在狭小的空间里和很多人待在一起。 打车,他真好怕被坏人套麻袋抗走嘎腰子。 段轻礼把衣角递给他,说:“走吧,我送你,我的车就在附近。” “那就麻烦你了。”莳予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坐上车,莳予手忙脚乱的扣上安全带,摸摸鼻子偷偷看了一眼段轻礼说:“段先生,我,我叫莳予。秧根未牢莳未匝的莳,予君书的予。” 段轻礼侧过头朝他笑,说:“我知道。” “你知道?”莳予愣着,他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自我介绍啊。 “在餐厅结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手机桌面,是你的名字。莳予。” 对哦。他把桌面壁纸设成了自己的名字,防止出门遇到紧张到说不出口的时候,可以先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莳予低着脑袋,心里暖乎乎的。 到楼下,他道了声谢却坐在椅子上不动。 段轻礼知道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伸手帮他解开安全带,从车后座拿起一个淡绿色的盒子递给他,说:“拿着。回去再拆。” 莳予宝贝地捧着这个盒子,眼睛亮亮的,一个激动抓住段轻礼的手腕,说:“谢谢你啊,段先生。” 段轻礼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回去吧,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你可以来休闲区找我。” 莳予点头。 下车上楼动作毫无章法的插钥匙开门,一个手抖钥匙掉在地上,忘了许久的大门密码也给想起来了,输入密码进去靠在门后,莳予小心翼翼地抱着盒子,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脑海里全是段轻礼的脸,心跳在加快,脸颊在发烫。 莳予对细心的、温柔的段轻礼没有一点抵抗力。 打开盒子,是草莓。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放在后车座上。 …… 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莳予把自己关在家里以最快速度把正在更新的书完结。 然后在各个平台扒文找热点。 莳予咬着手指,这些题材好像不太适合他呀。极限拉扯,狗血剧情,他都不行啊。 他的舒适圈是古代打仗,写感情线的话,他没谈过恋爱呀…… 思来想去,莳予决定写自传。 莳予用了三天码了几万字提交,结果数据比他前几本书的数据综合加起来还要好! 他虽然纳闷为什么,还是没控制住继续码字更新,在他写到遇到段轻礼之后,收到了那个拒绝他26次的编辑的短站。 顺利签约后,也凭借着勤奋的码字更新速度上了主页推荐,数据蹭蹭涨的同时,莳予的“自传”也要写到了结尾。 更新上最后一段剧情,段轻礼送他回家的那天。 评论区的小可爱们都嗷嗷叫。 莳予懵懂的看着评论,他不是很理解他们激动的点在哪里,但一点点看下去,他找到了原因。 是粉红色。 是社恐小作家和细节温柔攻的拉拉扯扯。 家里囤的食物都吃完了,莳予等到了周一去超市。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段轻礼。 莳予远远看到他,心跳就像敲门一样。 砰砰砰的。 想要低头调转方向,段轻礼已经看到了他。 段轻礼过来,脸上挂在一如既往地好相处的笑,他说:“好巧。” 莳予点头,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反应过来这里人并不多想放下手,段轻礼却说:“抓着吧。” 莳予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继续拉着他的衣角。 两人逛的时间不长,段轻礼再次开车送他回家。 这次,莳予局促地问他:“你的名字?” 段轻礼轻笑,他还以为莳予会一直叫他段先生呢。 “段轻礼,轻重的轻,礼物的礼。” 段轻礼从后座拿过来一个淡黄色的小盒子,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很快再见面,却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现在送给你也不晚。” “送我的?” “是。” “为什么?”莳予想了想又说:“我什么都没有给你。” “这不是交换。这是我的个人所愿。”段轻礼说:“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莳予说,他只是不明白,他和段轻礼只是见了几次面,算是朋友,但并不相熟,段轻礼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 段轻礼捏捏他的脸,心里有些紧张,见莳予脸上并没有厌恶神色才放下心来。 莳予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他想装不懂,也没有办法。 莳予听到他说。 “刚开始只是单纯的觉得你很可爱,不自觉的想要照顾这个社恐的小朋友。后来,我想把这一行为,转换为一辈子的习惯。” 莳予错愕的看着他。 段轻礼继续道:“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随时叫停。” 莳予低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了想,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小声道:“段先生,我们明天见。另外,”莳予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莳予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怎么也说不出,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意这样的话。 但他很喜欢拉着段先生的衣角,在他身边摄取安全感。 段轻礼的自述: 第一次见他,是看到他站在休闲区外,他一脸渴望的看着里面正在玩闹的小孩子,想进来却又胆怯的情绪在他脸上体现了淋漓尽致。 他抱着奶茶,小口喝着,奶茶明明没有下去多少,他的脸颊却是鼓鼓的。 很可爱。 我原本并不想管他,可看到他的眼睛,我还是走过去邀请他进来,带他去里面刚打扫好不对外开放的隐蔽区域。 后来,轻落过来了,看到他,在晚上的时候和我说了在餐厅遇到他的事儿。 我想,这小孩一定很社恐吧,身边没个人可要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我步行去南行拿做蛋糕的材料,没成想会遇到他。 他当时低着头走路,我好怕他下一秒就撞在铁柱子上。 果然,他撞了上去,眼泪汪汪的,临走前还踹了一脚那个铁栏杆。 真是可爱极了。 上午他来店里,他很乖,就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担心他无聊,每隔一会儿就会投喂他。 他似乎很容易满足,每次递给他草莓时,他的眼睛都亮亮的,拿着草莓看好几圈才会放进嘴里。 他走在路上会拉着我们衣角,刚开始我并不习惯,总觉得身上坠了个重挂件,晚上回到家被他揪住的衣角也变了形,我没有感到不悦,相反是,很开心。 慢慢地,我习惯了他拉我的衣角,甚至会主动递过去。 我们去餐厅吃饭他结账的时候,我站在他后面,给轻落发消息让他去休闲区把篮子里剩下的草莓放进盒子里,给我拿到车上。 轻落本不愿意,最后以发了两百块红包贿赂成功。 再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 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 我很想他,我不由的想,是不是我太着急了? 思来想去又想不出着急的地方最后不了了之。 在那半月里,我时常想起他,走在路上没有人揪着衣角也不太习惯了。 我想,我是动心了。 我们在超市里再次见面,我看他想走克制住跑过去的心思走到他面前。 我再次送他回家,这次,我提出来我想要“照顾他一辈子。” 我想,他不喜欢我,但对我有一定好感,也许是走在路上时我给他拉的衣角,也许是那份草莓蛋糕。 但我想,好感就是开端,他让我慢慢来,我就可以让他,更加依赖我,从而喜欢我。 第24章 你有暗恋的人吗?【一发完】 你有暗恋的人吗 又到一年毕业季,六月的风吹过B大梧桐大道,簌簌声响如同无数双手在为即将离校的学子鼓掌送别。沈析抱着装满杂物的纸箱,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箱子里最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建筑设计原理》,书页间隐约露出照片一角。 “沈析!”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析脚步一顿,纸箱边缘被手指不自觉地掐出浅痕。他调整好表情,转身时已是一贯的平静。 周予追上来,额角带着细汗,阳光下泛着光。他一手随意搭在沈析的纸箱上,气息微喘:“走怎么不叫我?说好了一起吃散伙饭的。” “看你睡得沉。”沈析简短回答,目光落在周予搭在纸箱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曾无数次拍过他肩膀,揽过他脖子,却从未感知过他心跳如鼓的瞬间。 周予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昨晚班级聚会喝多了。走吧,他们都等着了。” 沈析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向校门口走去。四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走入校园,只是方向相反。 “你工作定了吗?”周予问。 “上海那家设计院。” “可以啊,牛逼!”周予用力拍他后背,力道大得让沈析踉跄一步,“我在北京,以后常聚。” 沈析轻轻点头。一南一北,两千公里,这就是他暗恋四年的结局。 “对了,你有暗恋的人吗?”周予突然问,眼睛瞥向沈析,带着几分试探。 沈析呼吸一滞,纸箱角落那本厚书下的照片似乎在发烫。他垂下眼帘,淡淡回答:“没有。” “真的假的?”周予凑近,温热呼吸扫过沈析耳廓,“四年都没见你喜欢过谁,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一句玩笑,却像针扎进沈析心脏。他勉强扯出笑容:“想多了。” 周予哈哈大笑,又重重拍他肩膀:“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 是啊,你知道我不是。沈析在心里默默接话。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女生——至少,我曾经这样告诉过你。 大一时,沈析曾在宿舍深夜谈话中编造过一个喜欢的初中女同学。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周予面前谈论感情话题,一个为了避免怀疑而编织的谎言。 散伙饭上,同学们哭成一团,啤酒瓶倒了一地。周予是人群的中心,一如这四年中的每一天。沈析坐在角落,安静地喝酒,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耀眼的身影。 “沈析,咱俩喝一个。”周予突然挤到他身边,醉眼朦胧地举杯,“谢谢你这些年陪我刷夜画图,帮我带饭,还替我签到...” 沈析举杯轻碰:“小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很重要。”周予难得认真,仰头干杯后,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沈析手指收紧,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手腕滑进袖口,冰凉一片。 “谁?”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周予却神秘地摇头:“以后告诉你。” 饭后,一群人又吵着去KTV。沈析以收拾行李为由提前离开。夜色中的校园熟悉又陌生,每一个角落都存着他不敢言说的秘密。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他们曾一起刷夜备考;建筑馆后面的小树林,周予在那里抽过无数支烟;篮球场边,沈析坐着看过多少场比赛已数不清;还有宿舍楼下,总是周予搂着他说“明天见”,然后转身离开。 四年暗恋,到此剧终。 回到寝室,沈析放下纸箱,取出那本《建筑设计原理》。书页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大二那年社团招新时偷拍的。照片上的周予站在建筑系展位前,举着模型,笑容灿烂如阳。背面有一行小字,是沈析自己写的日期和一句“今天他又赢了比赛”。 这四年,沈析用相机和文字记录了关于周予的无数瞬间,全部藏在这本厚重的专业书里。 “再见。”沈析轻声道,不知是对照片上的人,还是对卑微喜欢着对方的自己。 毕业后的生活按部就班。沈析在上海的设计院工作,周予进了北京一家知名建筑师事务所。他们偶尔微信联系,多是周予发起——分享项目进展、吐槽客户、或者简单一句“在干嘛”。 沈析总是简洁回复,不敢过多表露关心。他小心维持着安全距离,怕稍有不慎就泄露了深藏心底的感情。 十月,大学同学结婚,邀请同班同学参加婚礼。沈析原本不打算去,直到周予发来消息。 “你去吗?咱俩可以凑个伴。” 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沈析犹豫再三,最终回复:“好。” 婚礼在北京举行,深秋的香山红叶正盛。沈析提前一天抵达,被周予拉着去了母校。 走在熟悉的梧桐大道上,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 “记得吗,大二那年咱们在这儿打雪仗。”周予指着路边的长椅,“你摔了一跤,额头撞椅子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沈析没想到周予还记得这种细节。他当然记得,因为那天周予背着他跑了半个校园去医务室,焦急的样子像是世界末日。 “你后来请我吃了一个月食堂,说是补偿。”沈析微笑。 “应该的,谁让我非要打雪仗。”周予搂住他肩膀,动作自然如昔。 他们走过每一个有回忆的地方,周予如数家珍般提起往事,有些甚至连沈析自己都模糊了。奇怪的是,周予记得的都是两人独处的细节,而非他那些轰动校园的高光时刻。 傍晚,他们坐在曾经最常去的校外小餐馆。几杯酒下肚,周予忽然问:“你还是没谈恋爱?” 沈析摇头。 “为什么?”周予追问,眼神里有沈析读不懂的期待。 “没遇到合适的。”沈析轻描淡写。 周予似乎有些失望,仰头喝尽杯中酒。 第二天婚礼上,老同学重逢,热闹非凡。有人起哄让周予这个“建筑系男神”分享感情经历。 周予站在人群中央,笑容依旧耀眼却多了几分沈析看不懂的落寞:“我一直有喜欢的人,只是他不知道。” 周围顿时炸开锅,大家纷纷猜测是谁。沈析站在角落,心脏钝痛。他早知道周予有喜欢的人,毕业散伙饭那天就已知晓。 婚礼结束后,周予提议多留一天,去看看刚退休的系主任王教授。沈析本想拒绝,却抵不过周予软磨硬泡。 王教授见到他们很是高兴,留他们吃晚饭。饭后,老人拿出相册,翻到他们那届的毕业设计展。 “这是沈析的作品,”王教授指着一张体育馆模型照片,“概念很新颖,记得当时有公司看中了。” 沈析愣住。他的毕业设计确实获了奖,但从不知道有公司感兴趣。 “是我爸公司。”从王教授家出来,周予才坦白,“当时他想买下你的设计,但你已经签了上海那边。” 沈析停住脚步:“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说要去上海。”周予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不想留在北京。” 夜色中,两人站在小区门口,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沈析忽然意识到,这四年里,他对周予的了解或许并不全面。他总是默默注视,却从未真正试图走进对方的内心。 “你记得毕业那天我问你有没有暗恋的人吗?”周予突然转身,目光灼灼。 沈析心跳漏了一拍。 “其实那天,我是想告诉你...”周予停顿片刻,像是鼓足勇气,“我喜欢的人是你。” 空气凝固了。沈析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大二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周予声音有些发抖,“但你说过你喜欢女生,所以我不敢说。这四年,我看着你谈恋爱,看着你毕业去了上海...我以为我没机会了。” “我没谈过恋爱。”沈析下意识反驳。 周予愣住:“可是你大一时说...” “那是骗你的。”沈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怕你们发现我喜欢男生。”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笑中带泪。 “所以,你现在有暗恋的人吗?”周予问,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 沈析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他暗恋了整整六年的人,轻声道:“有,一直都有。” 周予眼眶瞬间红了,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我等这句话,等了六年。” 晚风拂过,带走经年秘密,留下相拥的影。原来暗恋从未是独角戏,只是两个胆怯的人,都不敢先开口。 后来沈析才知道,周予保留着更多关于他的记忆——第一次对话的日期,他喜欢的咖啡口味,他随手画的素描,甚至是他生病时吃过的药盒。这些琐碎的物件被周予仔细收藏,如同沈析珍藏的那本夹着照片的书。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沈析问。 “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周予握紧他的手,“但有件事我必须坦白,毕业设计那件事,我不是只想帮你。我是想把你留在北京,留在我身边。” 沈析看着他,突然想起婚礼上那句“他一直不知道”。原来暗恋中最大的错觉,是以为自己的喜欢卑微而孤独,却不知对方也在同步注视着自己。 “下周我要去上海出差,”周予抵着他的额头说,“可以住你那里吗?” “没有多余的房间。” “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周予眨眨眼,“或者...你的床够大吗?” 沈析耳根发烫,却没有拒绝。 深秋的北京夜空罕见地明朗,星光洒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沈析想起大学时读过的一句诗:“我们的孤独如此相似,有幸如此不同。” 他有暗恋的人吗? 有的,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口了。 第25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1 九月的傍晚,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A大艺术学院的活动室内,冷气开得不足,混杂着颜料、松节水和年轻身体的热度,酝酿出一种特有的、艺术生式的混乱与活力。 沈溪正站在一块大白板前,指尖夹着马克笔,眉飞色舞地讲解着他的创意。他身后白板上画满了潦草却生动的涂鸦——抽象的舞台轮廓、流动的色块,以及几个大大的艺术字“新生”。 “……所以,我的想法是,打破常规的舞台界限!我们要做一个沉浸式的开场!”沈溪的声音清亮,“主舞台延伸出来,用灯光和简易布景把观众席也包裹进去。迎新迎新,就是要让新生们从踏入礼堂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观众,而是参与者!” 他顿了顿,用笔尖重重地点在“新生”二字上,环视着周围眼睛发亮的艺术团成员。 “道具方面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大量使用废旧物料和光电效果,成本低,效果炸!比如,用回收的塑料瓶做成灯光柱,用旧报纸糊出有肌理的背景墙,这本身就很有意义,符合环保主题……” “说得好!” “沈溪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太酷了!”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和掌声,艺术团的氛围向来如此,鼓励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 沈溪得意地一扬下巴,嘴角翘起,像只等待被顺毛的猫。这是他熬了两个通宵琢磨出的方案,自信能秒杀以往所有循规蹈矩的迎新晚会。 “我反对。” 一个清冷、平稳,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切断了满室的热烈。 活动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顾然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与屋内五彩斑斓的艺术气息格格不入。他身后跟着两个学生会干事,同样的一脸严肃。 霎时间,活动室安静了下来。 沈溪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的学生会长,顾然。 从他进入艺术团和学生会有接触开始,顾然跟看见他就浑身犯刺挠似的,每次见面必然引发一次小小的“世界战争”,于是沈溪单方面把他定为大学时代的死对头。 顾然迈步走进,目光扫过白板,最后落在沈溪身上,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让沈溪无端端感到一股压力,仿佛自己是个等待被检阅的士兵。 “顾大会长有何高见?”沈溪按捺住心头窜起的小火苗,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顾然走到白板前,甚至没有看沈溪,只是指着方案上的几个点,条分缕析:“第一,预算。你提到的灯光和布景,即使使用回收材料,额外需要的灯具、控制系统、电线铺设,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学生会批给迎新晚会的预算有限,需要优先保障基本流程。” “第二,安全。主舞台延伸,意味着电线需要拉过观众区域,如何确保不会被踩踏、绊倒?大量使用纸质布景和塑料瓶,防火安全措施是否到位?消防预案需要额外评估。” “第三,可执行性。晚会筹备时间仅剩三周,你的方案涉及大量手工制作和复杂排练,艺术团的人手是否足够?能否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并且达到预想的‘炸裂’效果,而不是半成品?” 他每说一点,沈溪的脸色就沉一分。周围艺术团成员的热情也像被泼了冷水,渐渐冷却下来。 “预算可以再申请!安全我们可以注意!人手不够我们加班加点!”沈溪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顾然,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喜欢一板一眼,就把所有创意都扼杀在摇篮里!这是迎新晚会,不是工作报告会!” 顾然视线正式转向他,眉头蹙了一下:“这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作为总负责人,我需要确保活动顺利、安全地举行,而不是一场充满不确定性的冒险。” “冒险?在你眼里,超出你计划表的都叫冒险吗?” “至少,建立在充分评估基础上的计划,比一时兴起的灵感更可靠。”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噼里啪啦,几乎要溅出火星子。活动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人噤若寒蝉,看着这A大著名的“冰山会长”与“火山才子”的又一次经典对峙。 最终,顾然移开目光,对艺术团团长(也是会议主持人)说:“这个方案风险过高,建议退回重做,或者,至少拿出一个详细可控的执行方案和预算表,再议。今天先到这里。” 他说完,冲众人微一颔首,便带着干事转身离开。 砰! 沈溪把马克笔拍在桌子上,气得胸口起伏。 “什么人啊!简直不可理喻!”他低声抱怨,感觉满腔热情都被冻成了冰疙瘩。 “算了算了,沈溪,顾会长……也是职责所在嘛。”团长过来打圆场。 “职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沈溪抓起自己的素描本和水杯,气呼呼地往外走,“重做就重做!我就不信搞不定!” 他冲出活动室,晚风拂面,却吹不散心里的憋闷。每次遇到顾然都没好事!那个家伙,好像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严谨?可靠?呸!分明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程序机器! 沈溪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把顾然吐槽了一万遍。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已经走到楼梯拐角的顾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穿过稀疏的人影,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那个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鲜活生动的背影。 顾然的指尖在身侧轻轻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转身下楼,消失在楼梯尽头。 只有跟他最近的那个干事,似乎隐约听到会长极低地、几不可闻地自语了两个字,像是“……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那个方案吗?干事没敢问。 而沈溪,则打定主意,回去就要熬夜搞出一个更完美、更无懈可击的方案,一定要让那个姓顾的冰山无话可说!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被他定义为“天敌”的人,回到宿舍后,打开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加密笔记。指尖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敲下了一行字: 【今天又和他争论了。他的眼睛在发光,像藏着星星。想法很棒,但确实太冒险了。得想个办法,既保住他的创意,又能确保安全……】 第26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2 和顾然吵完架的后遗症就是,沈溪憋着一股劲,真的在画室熬到了深夜。 室友发来消息问他回不回去时,他正对着修改到第三版的舞台设计图较劲。画室里只剩他一个人,灯光明亮,照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地上散落着几张废弃的草图,都是因为觉得“不够惊艳”、“肯定又会被那个冰山挑刺”而愤然团掉的。 “不回,今晚就跟这儿睡了!”沈溪回了条语音,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沙哑。 他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刷会儿手机换换脑子。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拉着,从热闹的微信群到没什么新意的朋友圈,最后鬼使神差地点进了A大那个半匿名的校园论坛——梧桐树下。 平时他很少逛这里,觉得不是八卦就是无病呻吟。但今晚,大概是因为心情烦躁,又或者只是想找点东西分散一下对顾然那张冷脸的回忆,他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热门帖子。 突然,一个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理性讨论,今晚艺术学院那个被毙掉的沉浸式舞台方案,真的不可行吗?】 发帖人昵称叫“等一颗星”。 沈溪心里一动,点了进去。帖子内容出乎意料的客观,甚至可以说是……内行。 发帖人没有像论坛里常见的跟风嘲讽或无脑捧,而是详细分析了沈溪方案创意的闪光点,比如打破观演界限的互动性、环保理念的巧妙融合,同时也冷静指出了几个实际执行中可能存在的难点,比如灯光控制的复杂度、演员与观众互动的动线设计等。 下面的回复吵得不可开交,有支持沈溪骂学生会保守的,也有赞成顾然觉得学生会负责的。而楼主“等一颗星”在回复一些质疑时,展现出的逻辑严密性和对舞台技术的了解,让沈溪微微有些惊讶。这不像是个普通学生会干事或者看热闹的学生能说出来的话。 更让沈溪在意的是,楼主在回复某条嘲讽“艺术生就知道异想天开”的评论时,写道:“创意无价,能想到已是难得。实践中的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关键在于想不想,以及愿不愿意投入精力。” 这话语里的维护意味,虽然含蓄,但沈溪捕捉到了。 他下意识点进了“等一颗星”的主页。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简介空白。动态不多,但每条都挺有意思,像是一种安静的观察记录。 [三周前] :图书馆西区靠窗的位置,阳光最好。可惜今天被人占了。 配图是一张从斜后方角度拍的、窗边看书身影的模糊轮廓,光线柔和,构图很有美感。沈溪莫名觉得那身影有点眼熟。 [十天前] :辩论赛。反方三辩的逻辑链有漏洞,但感染力惊人,像一团火。 沈溪一愣,十天前的校辩论赛,他正是反方三辩,那场他发挥出色,虽然最终因逻辑硬伤输了,但赢得了不少掌声。 [五天前] :第三食堂的牛肉面,果然周三的味道最好。看他吃了两碗。 沈溪筷子差点掉地上,他确实最爱第三食堂周三的牛肉面,而且上周三因为太饿,确实破天荒地吃了两碗! 一条条看下来,沈溪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些动态,时间、地点、事件……甚至一些极其私人的小习惯,都精准地指向了他——沈溪! 这个人……在暗恋他?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震惊、荒谬、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偷偷珍视着的窃喜,交织在一起。 他忍不住把论坛里那些模糊的配图放大再放大,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图书馆那个背影……那件浅蓝色的卫衣,他好像也有一件类似的?辩论赛那条……对方描述的角度,似乎是评委席或者靠近评委席的位置?学生会的人当时好像就坐在那边?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沈溪—— 这个“等一颗星”,该不会是顾然身边的人?甚至可能就是顾然本人?! “不可能!”沈溪脱口而出,画室里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顾然?那个看他一百个不顺眼、处处跟他作对、冷冰冰像块南极冻土的顾然?他会用这么……这么温柔又带着点忧郁的文字,在暗地里记录关于自己的点点滴滴? 这比告诉他明天下红雨还不可思议! 沈溪使劲摇头,想把这种离谱的想法甩出去。可是,那些精准的细节、内行的点评、以及“等一颗星”言语间那种克制又深沉的调子……偏偏又和顾然那种严谨、冷静的气质,有种微妙的契合感。 他瘫在椅子上,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边是顾然在会议上那张公事公办的冷脸,一边是“等一颗星”主页里那些细腻甚至带着怜惜的文字。 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脑海里疯狂打架。 “一定是我想多了……”沈溪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可能就是某个偷偷仰慕我的小学弟或者小学妹,碰巧对舞台设计有点了解而已。” 可是,那个评委席角度和逻辑习惯的疑点,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彻底安心。 沈溪彻底没了修改图纸的心思。他像是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他忍不住一遍遍刷新“等一颗星”的主页,期待着对方更新,又害怕真的更新出什么能证实他可怕猜测的内容。 窗外夜色深沉,沈溪却毫无睡意。他对顾然的单纯讨厌,似乎从这一刻起,悄悄混入了一丝复杂难言的好奇与探究。 而此刻,相隔几个宿舍楼的另一间房间里,顾然刚刚结束和学生部长的线上会议,确认了最终版晚会预算的调整方案。他关闭电脑,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那个加密的笔记软件,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良久,最终却只是默默退出,没有留下一个字。 有些心事,或许连最隐秘的树洞,也暂时无法安放。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艺术学院大楼那几个还亮着灯的窗口,静静地看了很久。 夜风微凉,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眼底深沉的夜色。 第27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3 自那晚在论坛窥见那个名为“等一颗星”的秘密后,沈溪觉得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 尤其是面对顾然时。 之前,顾然在他眼里,就是一座移动的、散发着寒气的、专门给他制造麻烦的冰山。现在,这座冰山底下,可能藏着一座沉默的火山,而火山心口,或许还揣着一个写着“沈溪”名字的小牌子。 这个想法让沈溪每次见到顾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周三下午,学生会和艺术团的联合会议,讨论修改后的晚会流程。沈溪特意提前到了几分钟,挑了个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坐下,假装低头刷手机,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瞟着门口。 顾然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白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步伐沉稳。他走进会议室,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一圈,掠过沈溪所在角落时,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会议开始,顾然主导流程,言简意赅,条理清晰。轮到讨论艺术团负责的节目环节时,他看向艺术团团长,语气平淡地提了几个技术性建议。 沈溪低着头,竖着耳朵听,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看吧看吧,果然还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论坛上那个温柔细腻的“等一颗星”怎么可能是他?绝对是我熬夜熬出幻觉了! 然而,当团长提到某个舞蹈节目的服装预算可能超支时,顾然沉吟片刻,开口:“这个舞蹈的创意不错,服装是亮点。预算方面,可以从宣传物料里调剂一部分,或者考虑拉一个小的品牌赞助,我这边有几个备选联系方式,会后发你。” 团长喜出望外:“真的?谢谢顾会长!” 沈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然。这……这不像顾然的风格啊?他不是应该先冷着脸说“超支部分自行解决”或者“必须严格控制在预算内”吗?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主动帮忙找赞助? 难道……是因为这个舞蹈节目,是他沈溪帮忙参与编排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沈溪再看顾然,觉得他那张冷脸似乎也没那么冻人了,甚至那平淡的语气里,都仿佛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容? 会议继续进行。中途沈溪口渴,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了一下,没拧开。 他下意识用了点力,瓶盖纹丝不动,反而因为用力,指尖有些发红。他正打算把瓶子放下或者找别人帮忙,就听见主位那边传来淡淡的声音:“换这瓶吧,这瓶瓶盖是松的。” 顾然说着,将他手边另一瓶未开封的水,轻轻推到了桌子中间,正好是沈溪能够到的位置。 整个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会长关心下属的一个寻常举动。 但沈溪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愣愣地拿过那瓶水,轻轻一拧,瓶盖果然应声而开。他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没能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这太反常了! 以前的顾然,只会在他拧瓶盖拧得龇牙咧嘴时,投来一个“连瓶水都拧不开?”的无声嘲讽眼神(沈溪单方面认为的)。今天居然会主动给他递水?还是拧松了的? 这细微的差别,在“小号疑云”的加持下,被无限放大。 沈溪忍不住又点开手机,偷偷摸摸再次进入“等一颗星”的主页。最新一条动态,更新时间是昨天深夜: 【遇到一点麻烦,希望他能顺利解决。别太累。】 麻烦?是指晚会方案被否的事吗?希望他顺利解决?别太累? 沈溪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悄悄落在正低头看文件的顾然身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眼神。 有那么一刻,沈溪觉得,这座名为顾然的冰山,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离开。沈溪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心里天人交战。他想试探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怕是自己想多了,徒增尴尬。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顾然收拾好文件,走到他身边,脚步停住。 沈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顾然似乎并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声音是平铺直叙的调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溪差点咬到舌头:“第三食堂今晚有红烧小排,去晚了就没了。” 说完,顾然便径直离开了会议室,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等沈溪的回答。 沈溪彻底僵在了原地。 红、烧、小、排!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尤其是第三食堂做的!而“等一颗星”的动态里,明确记录过他爱吃牛肉面,这意味着号主清楚他的饮食偏好! 顾然怎么会知道?还特意告诉他? 是巧合吗? 沈溪看着顾然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觉得那个曾经清晰无比的死对头形象,正在一点点碎裂、重组,变得模糊而充满诱惑力。 看来他真的需要好好查一查这个顾然了。 之前的厌恶和烦躁,莫名其妙地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期待所取代。 关于顾然有小号这件事,从最初觉得荒谬,渐渐变成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头、必须解开的谜题。而解开这个谜题的第一步,或许就是再去第三食堂吃一顿红烧小排? 沈溪摸了摸莫名有些发烫的耳朵,抓起自己的东西,快步朝第三食堂的方向走去。 第28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4 第三食堂的红烧小排一如既往的美味,沈溪却吃得心不在焉。 他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忍不住四下张望,像个蹩脚的侦探,试图在熙攘的人群中捕捉到某个清冷的身影。可惜,直到餐盘见底,顾然也没有出现。 “说不定真是巧合呢?”沈溪自我安慰着,但心底那点怀疑的小火苗,却因为顾然那句突兀的提醒,反而烧得更旺了。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这种猜来猜去的感觉太难受了,就像心里揣了只毛茸茸的爪子,时不时挠他一下。 第二天上午,是全校公共选修课《西方美术史》。好巧不巧,沈溪和顾然都选了这门课。 以前,沈溪总是刻意坐在离顾然最远的对角线位置,以示划清界限。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提前到了教室,然后磨磨蹭蹭地,坐在了顾然常坐位置的后排。 上课铃响前几分钟,顾然果然来了。他走进教室,看到坐在自己常坐后座的沈溪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到前排,拉开椅子坐下。 沈溪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看着顾然挺直的背影,以及对方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素描本和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标签都有些磨损的颜料盒。 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一个极其拙劣,但足以让他观察顾然反应的试探。 讲课开始,老教授在台上侃侃而谈巴洛克艺术的光影效果。沈溪假装认真听讲,实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排那个背影上。 他悄悄将那个旧颜料盒放在桌角,非常不小心地,用胳膊肘轻轻一碰。 啪嗒。 颜料盒掉在了地上,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上还算清晰。几支常用的颜料滚了出来,散落在顾然的椅子旁边。 沈溪立刻“哎呀”一声,做出一副慌乱又抱歉的样子,弯下腰去捡。 他的目光,在身前课桌的遮掩下紧紧锁定着顾然的反应。 顾然显然听到了动静。他微微侧过头,视线下垂,落在了脚边那支滚过来的、标签上写着群青的颜料管上。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沈溪屏住呼吸,等待着。 他会无视吗?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皱皱眉,觉得他毛手毛脚打扰课堂? 然而,顾然的反应踩中了沈溪的预料之内。 他的目光在那支群青的颜料管上停留了大约两秒,这时间长得足够沈溪捕捉到。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沈溪差点忘了呼吸的动作。 顾然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先于故作放慢动作的沈溪,捡起了那支群青颜料。 他没有立刻递给沈溪,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颜料管身上那个被磨损的、代表品牌的细小logo,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接着,他才将颜料递还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你的颜色。” 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给”,而是“你的颜色”。 这句话太不顾然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仿佛他知道这盒颜料对沈溪的意义,知道群青是沈溪最常用、也最宝贝的颜色之一。 沈溪愣愣地接过颜料,指尖不可避免地与顾然的指尖有了一瞬的触碰。微凉,干燥。 “谢……谢谢。”他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顾然没再说什么,已经转回了身,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顺手为之。 他的坐姿挺拔,好似刚才那个细微的停顿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只是沈溪的错觉。 但沈溪知道,不是错觉。 他握着那支群青颜料,手心有点冒汗。顾然摩挲logo的那个小动作,和他那句“你的颜色”,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他怎么会注意到logo的磨损?他怎么会用“颜色”来代指颜料? 这种细腻的观察力和表达方式,和论坛上那个“等一颗星”的记录者形象,重合度越来越高了! 剩下的半节课,沈溪完全没了听讲的心思。他时不时抬头看向顾然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甚至开始回想过去和顾然的每一次交锋,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挑刺和针对的行为,此刻在小号滤镜下,似乎都有了另一种解读的可能。 难道那些看似苛刻的要求,其实是顾然另一种形式的关注和督促?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颠覆,让沈溪的脸颊都有些发烫。 下课铃响,顾然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经过沈溪身边时,他甚至没有看沈溪一眼,径直走出了教室。 沈溪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动。 他点开手机,再次刷新“等一颗星”的主页。 最新动态,更新时间是——五分钟前。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沈溪的心脏猛地一跳: 【掉东西了。】 没有上下文,没有配图。沈溪几乎可以肯定,这指的就是课堂上那盒掉落的颜料! 他猛地抬头望向教室门口,顾然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看到了! 他不仅注意到了颜料盒,还立刻、马上更新了动态! 这几乎快要实锤了吧? 沈溪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之前的怀疑、猜测,在这一刻变成了几乎确定的认知。 顾然,那个A大闻名、冷若冰霜的学生会长顾然,真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号。而那个小号里,藏着一个关于他沈溪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认知,没有让沈溪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好奇、和一丝隐秘兴奋的情绪。 他看着那个名为“等一颗星”的头像,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视为死对头的人,产生了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想要一探究竟的**。 第29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5 校庆晚会筹备工作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作为核心策划成员,沈溪和顾然不可避免地有了更多交集。 以往,这种时候沈溪总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就公事公办,完事立刻走人。但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了。 沈溪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不得不碰面的时刻。 周三晚上,学生会和艺术团需要对晚会场地——学校大礼堂进行最后一次联合检查。 沈溪到的时候,艺术团的几个骨干和学生会干事已经在了,顾然正站在舞台中央,和灯光师沟通着什么,手里拿着场地图纸,神情专注。 沈溪放轻脚步,找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下,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凑上去发表意见,而是悄悄观察着。 他发现,顾然并不是一味地否定。灯光师提出一个技术难题时,顾然会认真倾听,然后指着图纸上的某个区域,提出几个非常专业的调整建议,连灯光师都频频点头。他指挥若定,条理清晰,整个检查流程高效而顺畅。 不得不承认,工作中的顾然,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魅力。那是一种超越外貌的、源于能力和专注的气场。 “沈溪,”顾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来看一下这个区域。” 沈溪回过神,赶紧起身走上舞台。顾然指的是观众席互动区的布景位置。 “根据你之前修改的方案,这里会放置一些由学生制作的环保艺术品,”顾然指着图纸,语气平静,“但考虑到散场时的人流,这些装置的稳固性和边角处理需要再确认一次,避免发生碰撞。” “好,我待会儿仔细检查一遍。”沈溪点头,心里却微微一动。 顾然记得他方案里的细节,并且是在为学生的安全考虑,这和他死对头的刻板印象实在不符。 检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已近晚上十点,众人都有些疲惫。 几个干事嚷嚷着肚子饿,提议一起去校门口吃夜宵。 “会长,一起吗?”有人招呼顾然。 顾然收起图纸,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再核对一下后台设备的清单。”他又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沈溪,补充道,“沈溪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又是这种看似寻常,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关心。若是以前,沈溪只会觉得是客套,现在却品出了别的味道。 “没事,我也不饿。”沈溪鬼使神差地说,“我……我再看看那些艺术品的摆放,确认一下细节。” 顾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了后台。 其他人都走了,空旷的礼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人在台前,一人在幕后,只有设备待机的微弱指示灯和远处传来的隐约虫鸣。 沈溪慢吞吞地在他负责的区域磨蹭,心思早已飞到了后台。 他不断刷新着手机,期待着“等一颗星”的更新。在这种共处一室的深夜,那个神秘的号主,会不会有所触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台静悄悄的,手机也毫无动静。 沈溪有点按捺不住了。 他想起之前会议上顾然给他递水,又想起顾然知道他爱吃红烧小排和牛肉面。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不要试探一下顾然对奶茶的态度?“等一颗星”的动态里,似乎没提过这个。 他点开外卖软件,下单了两杯奶茶,一杯全糖加料,一杯三分糖去冰——这是他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猜测中顾然可能的口味点的。 外卖很快送到。沈溪提着两杯奶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故作镇定地走向后台。 后台堆满了各种器材和道具,光线昏暗。顾然正蹲在一个配电箱前,拿着手电筒和清单仔细核对,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带着点沈溪从未见过的烟火气。 沈溪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说:“顾然,我点了奶茶,顺便给你带了一杯。” 顾然闻声抬起头,看到沈溪和他手里的奶茶,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在沈溪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那杯三分糖去冰的奶茶上,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 顾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平淡:“谢谢,不过我不喝奶茶,太甜了。你喝吧。” 他拒绝了? 沈溪提着袋子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和尴尬。 难道他猜错了?顾然真的对甜食没兴趣?那“等一颗星”的温柔形象,难道真的是别人的? “哦……好吧。”沈溪讪讪地收回手,感觉脸上有点烧。 就在这时,顾然像是无意间问了一句:“你点的哪家?” “就……就校门口那家‘茶语心声’。”沈溪下意识回答。 顾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核对清单,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一提。 沈溪提着两杯奶茶,灰溜溜地回到前台,觉得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他插上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全糖的奶茶,甜腻的味道却没能压住心里的那点涩意。 他拿出手机,泄愤似的又刷新了一下“等一颗星”的主页。 没有更新。 看来,今晚的试探,以失败告终了。沈溪叹了口气,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然而,就在他关闭数据网络的前一秒,页面突然刷新了一下——一条新的动态,跳了出来! 更新时间:刚刚。 内容只有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溪:【他买了‘茶语心声’的全糖奶茶。果然,还是那么喜欢甜的。】 沈溪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头,看向幽暗的后台入口方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顾然没接那杯奶茶,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买的是全糖奶茶,以及他喜欢甜的? 除非他看到了外卖包装袋,或者他根本就是那个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的人! 啪嗒一声,喝了一半的奶茶掉在了地上,黏腻的液体溅了出来,但沈溪完全顾不上了。 那个他一直寻找的证据,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突兀地、确凿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之前的怀疑、猜测、试探,在这一刻汇聚成一个几乎可以确定的答案——顾然就是“等一颗星”。 这个认知让沈溪的世界观进行了一场悄无声息的重塑。 他看着顾然的眼神,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纯粹地带着嫌弃和对抗。那层冰冷的外壳之下,藏着滚烫的、只为他一人流露的温柔。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发现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秘密宝藏。 周五下午,学生会组织各部门骨干开会,讨论校庆当天的具体分工。 沈溪作为艺术团代表参加。他特意选了个离顾然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清晰观察,又不会显得刻意。 会议开始前,大家闲聊等待。有人提起最近爆火的一部悬疑剧,讨论剧情烧脑,凶手隐藏极深。 沈溪状似无意地插话,声音不大,但确保某个方向能听到:“我觉得吧,再会伪装的人,只要留心观察,总能找到破绽。比如一些小习惯,说话的方式,甚至……喜欢用什么社交软件。”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瞟向了顾然。 顾然正低头看着会议议程,闻言,翻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但沈溪就是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凝滞。 像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涟漪虽小,却真实存在。 沈溪心里的小人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有反应! 会议开始,顾然照常主持会议,逻辑清晰,分配任务公平合理。 轮到安排艺术团负责的场地装饰和引导工作时,他看向沈溪:“这部分由沈溪负责统筹,需要多少人手,直接跟后勤部对接。” “好的,会长。”沈溪应得格外乖巧,甚至附带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顾然明显又是一顿,视线在沈溪脸上多停留了半秒,才移开,继续下一项议题。只是那耳根悄悄地染上了红晕。 沈溪强忍着笑意,低下头,假装记录笔记,实则在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得意洋洋的笑脸。 接下来的会议时间,成了沈溪单方面心照不宣的“围剿”。 当顾然提到“要注意细节”时,沈溪会立刻接话:“会长说得对,细节决定成败,就像有时候在网上聊天,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暴露心情呢。” 当有人抱怨任务繁琐时,沈溪会故作深沉:“其实换个角度想,有人愿意为你花费心思,哪怕是‘找麻烦’,也是一种独特的关注吧?” 他每一次意有所指,顾然都会有或明显或细微的反应——可能是短暂的沉默,可能是加快的语速,也可能是那次被沈溪敏锐捕捉到的、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薄红。 冰山会长,正在他面前,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毋庸置疑的速度融化。 而融化他的,正是他自己那个秘密小号里泄露出的、无法掩饰的心动。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沈溪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等着顾然。顾然似乎也有意放慢了动作,等其他人都走了,才拿起文件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走廊里暂时没有别人。 沈溪快走两步,与顾然并肩,侧过头,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然用带着点玩笑,又藏着认真试探的语气问:“会长,你平时刷‘梧桐树下’吗?就是那个匿名论坛。”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含沙射影都要直接得多。 顾然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转过头,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看向沈溪。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沈溪带着狡黠笑意的脸,以及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慌乱,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被逼到悬崖边的悸动。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就那样看着沈溪,看了好几秒钟。走廊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是碎掉的星光。 然后,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少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说完,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溪站在原地,看着顾然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变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少看? 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顾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反应,比任何肯定的答案都更让沈溪确信无疑。 “等一颗星”,就是顾然。 那个在论坛上温柔记录着他一切的人,那个在现实里对他“百般挑剔”的人,竟然是同一个。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以及发现秘密后的兴奋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让沈溪的心像是泡在温热的汽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快乐的泡泡。 他好像快要抓住这只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冰山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当所有伪装都被剥落,顾然会露出怎样真实的表情。 第30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6 校庆晚会的最后一次大型彩排,后台忙得像一锅煮沸的饺子。 沈溪作为多个节目的串场协调,更是脚不沾地,指挥着道具上下场,核对演员站位,忙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在一个歌舞节目换场的间隙,沈溪急着去催下一个节目的演员候场,匆忙间,放在道具箱上的素描本被他的胳膊带了一下,“啪”地掉在地上。 本子没扣好,里面几张散落的画纸滑了出来,混进杂乱的地面。 “哎呀!”沈溪低呼一声,想蹲下去捡,却被跑来询问细节的灯光师拉住。 他焦头烂额,只好先应付眼前的事,想着等会儿闲下来再收拾。 彩排终于在所有人工疲力尽中接近尾声。沈溪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掉落的素描本。 他赶紧回到那个道具箱旁,地上已经干干净净,他的素描本端端正正地放在箱子上,旁边还压着一支熟悉的绘图铅笔。 是谁帮他捡的?沈溪心里划过一丝疑惑,拿起本子随手翻了翻。这一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本子里夹着的那几张散页,不仅被好好地收了回来,而且还是按照他平时习惯的顺序重新夹好了。有一张画了他最近在构思的、带有“等一颗星”意象的草稿,被放在了最上面。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头,视线在嘈杂的后台逡巡,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个刚刚走出侧幕的挺拔身影——顾然。 他正低声跟后勤部长交代着什么,侧脸在明明灭灭的舞台余光里,看不出情绪。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那个会默默关注他一切习惯的“等一颗星”,才会连他整理画稿的细微顺序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溪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彩排彻底结束,人群开始疏散。沈溪故意磨蹭到最后,看着顾然交代完所有事项,也朝着后台出口走去。他深吸一口气,几步追了上去。 “会长!” 顾然停步,转身。灯光已经大半熄灭,只有安全出口的幽绿光芒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看不清神情。 “谢谢你。”沈溪举起手里的素描本,声音在空旷的后台里显得格外清晰,“帮我捡本子。” 顾然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开口:“顺手而已。” “不只是捡起来吧?”沈溪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借着昏暗的光线,勇敢地直视着顾然的眼睛,“还帮我按顺序整理好了。会长,这么了解我的习惯啊?” 空气仿佛凝滞了。 黑暗中,沈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感觉到顾然骤然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顾然没有立刻回答。幽暗的光线下,两人静静对峙着,一种无声的、粘稠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 沈溪甚至能闻到顾然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排练后的疲惫气息。 过了好几秒,就在沈溪以为顾然又会用沉默或者一句“想多了”来搪塞过去时,他却听到顾然用一种极低、极沉,仿佛压抑着无数情绪的声音反问:“不然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溪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不然呢? 这几乎等于默认!默认了他一直在关注他,默认了他了解他的一切细小的习惯!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悸动淹没了沈溪,让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然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他深深地看了沈溪一眼,那眼神在黑暗中格外深邃,像是要把沈溪吸进去。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了后台,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 沈溪一个人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顾然最后那个眼神,和他那句近乎坦白的“不然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最新动态,更新时间——一分钟前。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沈溪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捡到了。】 捡到了什么? 是捡到了他掉落的素描本。 还是终于快要捡到,他那颗早已蠢蠢欲动、无处遁形的心? 沈溪看着那条动态,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空旷的后台回荡着他一个人的笑声,带着点傻气,更多的是满溢出来的甜。 原来,揭开冰山的秘密,是这种感觉。 原来,被这样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秘密地喜欢着,是这种感觉。 好像……还不赖。不,是简直太好了。 校庆晚会前的最后一次道具清点,安排在周六上午的仓库。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却出了点小意外。 堆放背景板的区域有些拥挤,沈溪踮着脚想去拿最上面一块不太稳当的板子,脚下却没留神,被散落的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 “小心!” 伴随着一声低喝,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斜后方伸过来,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后一带。 沈溪的后背撞进一个温热而坚实的胸膛,惊魂未定间,鼻尖萦绕上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是顾然身上独有的味道。 时间有片刻的静止。 沈溪能感觉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快而有力。 他的后背紧贴着顾然的胸膛,能隐约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轻微的起伏。 这距离太近了,近得超出了安全范围,近得让空气都变得稀薄滚烫。 顾然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动作快得甚至带点仓促。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看着点脚下。” 沈溪愣愣地站直身体,脸颊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腰间刚才被揽住的地方,还残留着清晰的触感和温度,像烙铁烫过一样。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哦,谢了。” 他偷偷抬眼去看顾然,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过身,假装去检查旁边的道具箱,只留给他一个看似镇定自若的侧影。 沈溪眼尖地发现,顾然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耳廓也透着淡淡的粉色。 哈!他也会不自在!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糖水里的泡腾片,瞬间在沈溪心里炸开无数欢欣雀跃的小气泡。 之前被“救命”的慌乱被一种奇妙的兴奋取代。冰山会长,原来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接下来的清点工作,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人公事公办地核对清单,交流简洁明了,但总有种无形的张力弥漫在空气中。 沈溪忍不住会偷偷用余光瞟顾然,而每当顾然的目光似乎要扫过来时,他又会立刻假装专注手中的清单。 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点羞涩和试探的暧昧,在堆满道具的陈旧仓库里悄然滋生。 清点结束,两人一起走出仓库。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溪眯了眯眼,心情却像这天气一样明朗。 他看着走在自己身旁半步远的顾然,阳光给他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鬼使神差地,沈溪开口,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然的熟稔:“喂,顾然,一会儿午饭吃什么?” 这话问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在过去,他们几乎从不进行工作以外的闲聊,更别提约饭了。 顾然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阳光下的眼眸颜色显得浅了一些,里面清晰地映着沈溪有些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沈溪以为他会用“随便”或者“食堂”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时,却听到顾然说:“第三食堂,红烧小排应该还有。” 又是红烧小排! 沈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他努力压下想要翘得太高的嘴角,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行啊,那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第三食堂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在一起。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已经悄然建立。 沈溪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欢呼雀跃了。这算不算是第一次非工作性质的“共进午餐”? 他忍不住又摸出手机,飞快地瞥了一眼。 “等一颗星”的主页,安静如初,还没有更新。 但沈溪一点也不着急了。他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期待起来,期待顾然会如何用他那种隐晦又深情的方式,记录下这个阳光灿烂的、一起走向食堂的午后。 或许,标题可以叫——《他问我午饭吃什么》。 光是想想,沈溪就觉得,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校庆晚会前三天,学生会办公室灯火通明,最后的核心团队在进行终极推演。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展示着晚会的详细流程甘特图,顾然站在幕布旁,手持激光笔,冷静地讲解着每一个关键节点和应急预案。 沈溪坐在靠前的位置,看似在认真听讲,心思却有一大半飘到了别处。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顾然握着激光笔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就是这双手,前几天在仓库里,曾紧紧地揽过他的腰。 想到那个瞬间,沈溪的耳根又有点发热。 “……尤其是开场节目的道具上下场,时间卡得非常紧,沈溪,”顾然的声音点到了他的名字,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你们艺术团负责这个环节的人,必须再三确认,不能有任何延误。” “明白。”沈溪立刻坐直,认真点头,“我亲自盯。” 顾然看了他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沈溪似乎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快的情绪,像是满意,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激光笔的红色光点落在幕布上沈溪负责的区域,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稳定。 会议持续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众人纷纷收拾东西,打着哈欠互相道别,准备回宿舍休息。 沈溪也整理好自己的笔记,刚要起身,发现顾然还站在投影仪旁,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头微蹙,盯着已经暗下去的幕布,似乎在思考什么。 “会长,还有事?”沈溪随口问了一句。 顾然回过神,看向他:“你等一下,有个细节,关于你那个互动环节的灯光cue点,我再跟你确认一下。”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机器运转发出的轻微嗡鸣。 顾然重新打开投影仪,调出舞台灯光布局图。他没有回到主讲位,而是就站在沈溪的座位旁边,弯腰操作着电脑。 距离瞬间被拉近。 沈溪能清晰地闻到顾然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丝熬夜后疲惫却依旧干净的味道。 顾然的胳膊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小的、令人心悸的触感。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几乎就拂在沈溪的耳畔。 “这里,当观众席的互动灯光亮起时,主舞台的追光必须立刻跟上演讲者,延迟不能超过0.5秒……”顾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专注工作时的磁性。 沈溪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他的一半脑子在努力跟上顾然讲解的专业内容,另一半脑子则完全被身边这个人占据。 他能看到顾然低垂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 这感觉……太暧昧了。像被无形的气场包裹着,温暖,安全,又带着点令人脸红的悸动。 顾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沈溪的走神,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却并未点破,依旧细致地讲解着。直到最后一个细节确认完毕,他才直起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也松了一些。 “都清楚了吗?”顾然关掉投影仪,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路灯光线透进来,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清、清楚了。”沈溪的声音有点发干。他慌忙站起身,借着收拾东西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我回去了?” “嗯。”顾然应了一声,也拿起自己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楼。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方才室内的闷热和旖旎。 一路无话,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快到宿舍区分岔路时,顾然才停下脚步。 “回去早点休息。”他看着沈溪,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神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你也是。”沈溪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轻声说,“会长,你讲解的时候……靠得太近了,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 说完,他也不等顾然反应,转身就朝着自己宿舍楼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灼热而专注。 直到跑进宿舍楼大门,沈溪才靠在墙壁上,捂着胸口,感受着里面那只快要撞出来的小鹿。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亮了他带着红晕的脸。 刷新。 “等一颗星”的主页,果然有了新动态。 更新时间:五分钟前。 内容有两句话,却让沈溪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像夜风中摇曳的花:【太近了。差点失控。】 【他说,他喜欢我的味道。】 第31章 《关于他有小号这件事》7【完】 校庆晚会进入最后48小时倒计时,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种忙碌又兴奋的气氛。 节目终审安排在晚会前一天的下午,大礼堂里坐满了评审老师和学生代表。沈溪负责的压轴节目,那个融合了沉浸式互动概念的环保主题舞台剧,是终审的重头戏,也是争议最大的一个。 沈溪站在后台候场区,听着前面节目表演的声音和评审的点评。说不紧张是假的,这个节目倾注了他和艺术团太多心血,也是他与顾然几次“交锋”的焦点。他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沈溪一惊,回头正对上顾然平静的目光。 “别紧张。”顾然的声音不高,“按彩排的来就行。”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演出服面料,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只是短暂地一触,便克己地收回。 被碰过的肩膀皮肤微微发烫,连带着那股清冽的气息也短暂地萦绕在他周围。 “谁、谁紧张了。”沈溪嘴硬,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轮到他们的节目了。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沈溪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在舞台灯灭掉又亮起的瞬间进入了状态。他在剧中扮演了一个引导观众视线的“精灵”角色。 虽说是众多角色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表演很顺利,互动环节的临场反应比彩排时的效果更好。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灯光亮起,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沈溪站在聚光灯下,微微喘息,看着台下评审老师赞许的表情和同学们兴奋的脸,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压抑在喉间的硬块也终于消失不见。 评审点评环节,几个老师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也提了些细微的修改意见。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学生代表、晚会总负责人顾然身上。 顾然拿起话筒,他先肯定了节目的创意和完成度,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提出建议。 从某个场景的灯光转换时机,到某句台词的语气可以更突出层次,甚至指出了互动环节一个极其细微的、连沈溪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节奏空拍。 他的点评精准、犀利,甚至可以说有些苛刻。若是以前,沈溪大概已经在心里翻白眼,觉得顾然又在吹毛求疵,故意找他麻烦。 但今天,听着顾然用那低沉悦耳的嗓音,一丝不苟地分析着每一个细节,沈溪的心跳却越来越快,脸颊也控制不住地发烫。 因为顾然说的每一个点,都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沈溪在排练时隐约感觉到、却又无法精准捕捉到的那一丝不完美。 这不是挑剔,这是一种极致的、建立在深刻理解基础上的关注。 他怎么会看得这么仔细?连那么细微的节奏问题都听出来了?除非他看了不止一遍彩排,而且看得无比专注。 沈溪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顾然。聚光灯下的顾然,清冷俊逸,周身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光晕。 透过这层朦胧的雾气,沈溪看到那个在深夜里,用温柔文字记录着“他眼睛里有星星”的“等一颗星”。 两种形象在这一刻完美重叠。 当顾然说到“主角‘精灵’在引导观众时的第二个走位,如果向右再多半步,灯光追过去的效果会更完美”时,沈溪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个走位,是他昨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加练时临时调整的,连艺术团的成员都不知道!顾然怎么会知道?! 他当时就在现场? 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他排练?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击穿了沈溪所有的思绪。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珍视到极致的感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顾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关注他、在乎他。 顾然点评完毕,放下话筒,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台下,与沈溪灼热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一刻,时间仿若静止。 沈溪清楚地看到,顾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映着舞台的灯光,也映着沈溪震惊又带着某种了然的表情。 明明距离甚远,一个站在台上,一个坐在台下,他就是看到了顾然眼中的自己,以及他眼神深处,闪过的一丝慌乱。 两人默默对视着,整个礼堂的嘈杂都成了背景音,时间在这一刻极速前进又在某一节点突然回溯放缓。 顾然率先移开视线,沈溪足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评审结束,节目全票通过。 众人欢呼着围上来祝贺,沈溪被簇拥在中间,脸上笑着,回应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几乎是颤抖着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最新动态,更新时间——一分钟前。 内容简短得只有四个字,重重地撞在沈溪的心尖上:【他发现了。】 校庆晚会前一天晚上,最后一次进行设备联调。 大礼堂里人来人往,各种指令和调试声交织,空气里弥漫着大战前的紧绷感。 沈溪负责检查互动区的最后布置,蹲在地上固定一个有点松动的感应装置。 固定好起身时,他放在旁边道具箱上的笔记本电脑因为起身的力道滑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沈溪手忙脚乱地去接,人是稳住了,电脑也捞回来了,但可能是之前熬夜太累,动作太急,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小心!” 离他最近的顾然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扶住了他的胳膊。这次和仓库里那种克制的、一触即分的触碰完全不同。 顾然的手掌紧紧箍着他的小臂,力道很大。 沈溪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眩晕感过去,抬起头,正对上顾然近在咫尺的脸。顾然的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事吧?”顾然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没、没事,可能就是起猛了。”沈溪下意识回答,心跳却因为顾然这过于外露的情绪和紧握不放的手而再次失控。 周围还有其他同学在忙碌,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然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了手。 “注意休息,别太拼。”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指挥其他事项。 沈溪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紧紧握过的小臂,那里还残留着顾然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必须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就现在。 联调结束,已近午夜。众人疲惫地散去,沈溪磨蹭到最后,看着顾然检查完总电闸,最后一个从控制室走出来。 礼堂的灯已经大半熄灭,只剩下安全出口幽幽的绿光,和窗外稀疏的路灯光芒透进来,勾勒出空旷而寂静的空间。 顾然看到等在外面的沈溪,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校园里,一路无话。晚风带着凉意,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粘稠而紧绷的气氛。走到通往宿舍区的岔路口,沈溪停下了脚步。 “顾然。”他叫住他,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然回头,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专注的视线。 沈溪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点亮屏幕,将界面举到顾然面前,屏幕上赫然是“等一颗星”的主页,最新那条【他发现了。】的动态,清晰可见。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然的眼睛,想要将他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神情尽收眼底。 顾然脸上的平静面具,在看清屏幕内容的瞬间,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滞,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夜色也掩不住他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和那双眼睛里翻涌起的惊涛骇浪——那是秘密被彻底戳穿的无措,是长久隐藏的心事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否认,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所有的言语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心疼、酸涩和巨大喜悦的复杂情绪。 他收起手机,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会长,”沈溪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者说……等一颗星?” 顾然垂下眼睫,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侧头避开了沈溪的目光。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气音的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开口:“……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组织其他语言的能力。 这个在所有人面前都游刃有余、冷静强大的顾然,此刻竟然会因为喜欢他,而显得如此脆弱和笨拙。 “对不起什么?”沈溪往前凑了凑,歪着头,故意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问,“对不起偷偷关注我?还是对不起在论坛上写那些……嗯……让人脸红的话?” 顾然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溪。 他预想中的愤怒、质问、厌恶都没有出现,眼前的沈溪,眼睛里闪着光,嘴角带着笑,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让他心跳失序的、明亮又温暖的东西。 “我……”顾然张了张嘴,所有的缜密逻辑和冷静自持,在沈溪面前,全面溃败。 “顾然,”沈溪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些麻烦精、规章制度……都是假的,对不对?” “那些挑刺、找茬……其实是想离我近一点,对不对?” “论坛上那个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等一颗星’才是真的,对不对?”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顾然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沈溪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倒影,也映着一种他从未奢望过的、了然和接纳。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用尽全部勇气的、低哑的坦白:“……不然呢?” 和上次在后台如出一辙的回答,但这一次,不再是心照不宣的试探,而是尘埃落定的承认。 沈溪笑了,笑容像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璀璨而耀眼。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然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顾然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沈溪更紧地握住。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所有的猜测、试探、不安和隐藏,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夜空下,路灯旁,他握住了他的星星,也握住了那份笨拙又深沉的喜欢。 校庆晚会当晚,A大礼堂座无虚席,流光溢彩。 沈溪站在侧幕条边,能听到前台传来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心脏在胸腔里敲着密集的鼓点,紧张之外,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期待。 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 沈溪回头,顾然就站在他身后,穿着合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灯光下俊美的面容没什么过多表情,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像盛满了碎星的深潭,沉静而温柔。 “最后一个节目了,准备上场。”顾然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所有的紧张不翼而飞,沈溪重重点头:“嗯!” 音乐响起,灯光变幻,沈溪带领着演员们走上舞台。 他完全投入其中,化身那个引导视线的“精灵”,在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穿梭。互动环节,灯光随着他的指引亮起,观众们配合地举起手中由废旧材料制作的道具,整个礼堂仿佛融为一体,星光点点,充满了梦幻与感动。 一切都完美得超乎想象。 当最后一个画面定格,掌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经久不息。 沈溪站在聚光灯下,微微喘息,看着台下无数张兴奋和赞赏的脸,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充盈着四肢百骸。 他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了后台控制室的方向。 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那里,透过玻璃,注视着他。就像过去的许多次一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秘密的、遥远的凝望,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同样悸动的守望。 晚会圆满落幕,艺术团的成员们冲上来拥抱沈溪,七嘴八舌地庆祝着。沈溪笑着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然正在和几位校领导说话,神情是惯常的沉稳得体,但沈溪捕捉到,在他间隙转头的瞬间,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这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人群渐渐散去,后台恢复了忙碌后的狼藉与宁静。沈溪帮着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等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才慢悠悠地晃到控制室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只亮着一盏工作灯,顾然背对着门口,正在关闭总控设备。 沈溪没有出声,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他。 顾然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带着一种忙碌后的淡淡疲惫,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可靠感。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目光,顾然操作设备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没有了人群的喧嚣,没有了工作的干扰,这方寸之地,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腻而柔软的静谧。 “结束了。”顾然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嗯,结束了。”沈溪走进控制室,随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走到顾然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成功了,会长大人。” 顾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明媚笑意的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目光细细描摹着沈溪的眉眼,像是怎么也看不够。过了好几秒,他才低声说:“你很棒。” 不是“节目很棒”,而是“你很棒”。 沈溪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甜甜的。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带着点小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呃,是谁负责的。”他及时刹住车,把“是谁喜欢的人”咽了回去,脸颊有点发烫。 顾然显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眼底漾开极浅的笑意,像春风吹破冰湖。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沈溪的脸,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却只是轻轻拂开了沈溪额前因为汗水而微湿的碎发。 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累了么?”他问。 “还好,”沈溪摇摇头,感受着额间残留的、若有似无的触感,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就是有点……饿了吧。”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顾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食堂都关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沈溪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要吃校门口那家烧烤!还要加辣!” 顾然微微蹙眉:“太晚了,吃油腻辛辣的对胃不好。” 看吧,还是那个爱管着他的顾大会长。在此刻听在沈溪耳中,却再无以前的厌烦,只觉得有点可爱。 “就一次嘛,庆祝一下!”沈溪放软了声音,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眼巴巴地看着顾然。 顾然对上他那双湿漉漉的、满是期待的眼睛,坚持了不到三秒,便败下阵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吃一点,不能多吃。” “成交!”沈溪立刻笑逐颜开。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 校门外的烧烤摊烟火气正浓,这个点还有很多庆祝活动结束的学生。沈溪和顾然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点餐的时候,沈溪兴奋地指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多放辣!” 顾然默默拿起笔,划掉了几个过于油腻的,对老板说:“辣度减半,谢谢。” 沈溪鼓了鼓腮帮子,却没再反对,只是偷偷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顾然的鞋尖,表达无声的“抗议”。 顾然拿着菜单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宠溺。 烧烤很快上来,香气四溢。沈溪饿坏了,也顾不得形象,吃得津津有味。 顾然吃得慢条斯理,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沈溪吃,偶尔递过去一张纸巾,或者把他手边那瓶开了盖的矿泉水往他那边推近一点。 “你尝尝这个烤茄子,超好吃!”沈溪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一块夹到顾然盘子里。 顾然看着那块裹满了蒜蓉和辣椒的茄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在沈溪亮晶晶的注视下,夹起来尝了一口,然后被辣得轻轻吸了口气,耳朵尖迅速泛红。 “哈哈哈,你不能吃辣早说嘛!”沈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赶紧把自己那瓶没动过的豆奶推过去,“快喝点这个压压。” 顾然接过豆奶,喝了几口,看着沈溪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 烟火缭绕中,对面那人的笑容,比任何星光都要璀璨。他忽然觉得,偶尔打破一下常规,似乎也不错。 吃完烧烤,两人沿着安静的校道往回走。夜色深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沈溪吃饱了有点犯懒,步子迈得慢吞吞的。 “冷吗?”顾然注意到他缩了缩脖子。初秋的夜晚,确实有了凉意。 “有点。”沈溪老实点头。 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是顾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沈溪愣了一下,裹紧了带着顾然体温和味道的外套,一股暖意从皮肤渗入,一直暖到了心里。他侧过头,看着身旁只穿着衬衫的顾然,路灯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 “顾然。”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你的小号……以后还更新吗?”沈溪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顾然脚步未停,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你想让它更新吗?” 沈溪歪头想了想,狡黠地笑了:“更新也可以啊,不过……以后能不能直接@我?或者,干脆并个号?” 顾然闻言,转头看他,眼底有惊讶,更有深沉的温柔。他停下脚步,面对沈溪,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晃得沈溪有些眼花。 “好。”他应道,一个字,重若千钧。 这意味着,那个名为“等一颗星”的秘密花园,终于可以洒满阳光。 那些深藏的、细腻的心事,终于可以坦荡地呈现在他所仰望的星星面前。 走到宿舍楼下,已是夜深人静。大厅的灯光温暖地透出来,分别的时刻到了。 沈溪把外套脱下来还给顾然:“谢谢你的外套。” 顾然接过,却没有立刻穿上,只是拿在手里。 两人站在台阶下,一时无言,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一种暧昧又甜蜜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那……我上去了?”沈溪指了指宿舍楼,脚步却没动。 “嗯。”顾然看着他,也没动。 沈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上前一步,飞快地踮起脚尖,在顾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晚安,‘等一颗星’。”沈溪红着脸说完,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顾然愣在了原地,脸颊上那柔软而短暂的触感,像一道电流,击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怔怔地看着沈溪消失的门口,良久,才缓缓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 那里,还残留着温热的、带着烧烤味和沈溪特有气息的温度。 一抹极其温柔真实的笑意,在他唇角绽放,越来越深,点亮了他整张清冷的面容。 他抬头,望向沈溪宿舍窗口那盏刚刚亮起的灯,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和温暖。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加密的笔记。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他删掉了之前所有的内容。 然后,他新建了一条笔记,标题空着,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星光落于掌心,自此晨露皆甜。】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隐藏。因为他的星星,已经知晓,并且,愿意为他而亮。 他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转身,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融入了温柔的夜色里。 [完] 第32章 《青草呼吸》【一发完】 许眠关掉青野植物店的最后一盏灯,卷闸门拉下的轰鸣声在暮色中回荡。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独立楼梯——那扇门紧闭着,和过去七天一样。 他的植物店开在这条老街上有些年头了,前店后家,格局逼仄。 直到上周,一直空着的二楼终于租了出去,据房东说是个搞艺术的。艺术家长什么样,许眠没见过,只听过他的琴声。 每天凌晨三点,钢琴声会准时穿透老旧的地板,溪流般漫灌下来。起初是零散生涩的音符,几天后便连成了舒缓的曲调,像夜晚独自生长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许眠的睡眠。 他是在第三次被吵醒后放弃抵抗,甚至开始习惯的。有时他会靠在床头,在绿萝、散尾葵和泥土微腥的空气里,分辨那旋律里的情绪。 今夜,许眠躺在床上,手机屏幕显示着凌晨两点五十分。他闭上眼,等待十分钟后那场准时的夜袭。 然而这一夜,琴声没有来。 他在一片过分的寂静里醒来,窗外天已蒙蒙亮。不适应感盘踞心头,像一盆缺了水的植物,蔫蔫的。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如此。凌晨三点,死寂无声。 第四天下午,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推开了青野的门。 “请问是许眠先生吗?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二楼租客的情况。” 许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那副睡眠不足的恹恹样子,点了点头。 “他叫江予,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或听到动静是什么时候?” “大概……三天前的凌晨三点,我还听过他弹琴。之后就没声音了。”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眼神微妙。 “许先生,”警察的声音压低了些,“租客江予已经死亡。法医判断,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七天。” 许眠僵在原地。死亡至少七天?那三天前的琴声是什么? 警察走后,许眠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他在店里来回踱步,是幻听?还是别的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许眠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不敢在店里多待,每天早早关门,回到里间也睡不踏实。 又一个凌晨,他被一阵细微的摩擦声惊醒。屏息挪到门边,透过门缝,他看见靠近门口那盆绿萝的气生根,无风自动,缓缓向上蜷缩。 他猛地按亮店里的灯。刺眼白光下,一切如常。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开始查阅资料,联系研究“异常现象”的网友。 对方听完描述,发来一行字:【有没有可能,是环境记住了那些声音?】 许眠看着满店植物,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入脑海。他搬来那盆状态最好的绿萝,神经质地对着它低语:“你听到了,对不对?” 叶片纹丝不动。 “我大概是真的疯了。”他把脸埋进手掌。 “你没疯。” 许眠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楼梯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身形清瘦挺拔,眉眼干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目光越过惊骇的许眠,落在那盆绿萝上,然后慢悠悠转回来。 “你的绿萝告诉我,”他笑了笑,声音像夜里听过的琴声,“你每晚都在偷听我弹琴。” 许眠的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江予,朝着他走近两步,微微歪头:“而且,它好像还挺喜欢我弹的《月光》第一乐章。” “你……是谁?警察说你……” “江予。”他坦然承认,无奈地摊手,“这是个误会。死的是我之前合租的室友,我在外地采风,警察搞错了身份信息。”他指了指楼上,“我刚被派出所叫回来澄清这件事。” 还魂的鬼魂变成了大活人。 许眠紧绷的神经断裂,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和羞耻的热流冲上头顶。 “你没死?!那你这些天去哪儿了?!还有……”他指向绿萝,指尖发颤,“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江予没有被他质问的语气吓退,眼睛反而更亮了些。 “我去了趟高原,收集声音素材。”他解释道,目光投向绿萝,“至于它……我是个声音研究者,研究声音与环境、生命体的交互。植物对特定频率的声音会产生难以察觉的记忆和反馈。” “反馈?” “嗯。我每天练琴,振动通过地板、空气传递,这些植物,尤其是这盆绿萝,听到了,并且记住了旋律的振动模式。”江予顿了顿,“我怀疑,前几天晚上你听到的,不是直接从二楼传下来的声音,而是它在复现。” “复现?!”许眠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碎裂。 “不是通过发声器官,更像是一种共振。在特定环境条件下,它自身生命活动的微振动,无意识地模仿了记忆最深刻的那段旋律。这种微振动通过花盆、地板传递放大,让你听到了类似钢琴声的效应。” 许眠呆住了。这听起来比闹鬼还离奇!可江予的表情无比认真,一点开玩笑的神情都没有。 “所以,”许眠干巴巴地说,“我这几天是被一盆植物用‘脑内循环播放’给耍了?” 江予低低地笑出声:“可以这么理解。而且,从它的反馈来看,它审美不错,《月光》第一乐章,公认的优美。” 荒谬感如潮水将许眠淹没。他看着眼前这个死而复生、说着天方夜谭般理论的邻居,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予看出他的窘迫,真诚道歉:“因为我练琴的时间和这次乌龙,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非常抱歉。作为赔罪,能请你吃顿饭吗?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许眠看着他带着歉意且好看的脸,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狼狈,所有情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下次你练琴,”他瞥开视线,耳根发热,“能不能换个阳间点的时间?” 江予愣了一下,笑容绽开。 “好。”他应得干脆,目光扫过满室绿色,“那……作为交换,我以后能常来店里坐坐吗?这里的听众,很特别。” 他的目光落回许眠脸上,带着温和的期待。 许眠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唇角很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随你。” 从此,江予真的常常出现在青野。 他总在下午三点左右推门而入,铜铃叮当作响。 有时带着新买的茶点,有时是几张稀奇古怪的黑胶唱片。他会坐在角落那把旧藤椅上,一待就是整个下午。 许眠很快发现,江予对声音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听,”某天下午,江予竖起手指,示意许眠安静,“蕨类植物在雨后展开叶子的声音,像不像最轻的小提琴泛音?” 许眠侧耳倾听,只听见店铺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忍不住反驳,却看见江予闭着眼,唇角带笑,一副确实听到了什么美妙旋律的样子。 江予睁开眼睛,笑意更深:“万物都有自己的频率,只是大多数人听不见。” 他站起身,走到一盆龟背竹旁边,指尖虚抚过叶片:“比如它,现在很放松,因为你刚才给它浇了水。” 许眠放下喷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刚浇了水?” “叶片振动的频率变了。”江予转身看他,眼神明亮,“水分充足的植物,细胞充盈,振动频率会稍微高一些,听起来更清脆。” “说得跟真的一样。”许眠小声嘀咕,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记下了这个说法。 随着江予来访的次数增多,许眠的生活节奏悄然改变。 他开始期待下午三点的铜铃声响,甚至会在江予来之前,特意泡好一壶茶,挑选几盆状态最好的植物摆在柜台附近——美其名曰“让它们也多听听音乐,长得更好”。 江予则真的开始在正常时间段练琴。通常是晚上八点到九点,琴声透过地板传来,成了许眠晚间关店时的背景音乐。 有时,许眠会停下手中的活儿,靠在货架边静静聆听。 与凌晨时分那种朦胧感知不同,现在的他能清晰地听出江予弹奏的技巧与情感。那些音符不再只是音符,而是有了颜色和温度。 某天晚上八点,琴声没有准时响起。许眠整理货架的动作慢了下来,时不时看向楼梯方向。直到八点半,楼上依旧安静。 他犹豫再三,最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敲门后,江予开门,脸色有些苍白。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头疼,可能练不了琴了。” 许眠看着他额角的细汗,放下果盘:“你没事吧?” “老毛病,偏头痛。”江予勉强笑了笑,“休息一下就好。” 许眠想起店里有些安神的薰衣草精油,下楼取来。再回到二楼时,发现江予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紧锁。 “我帮你揉一下太阳穴?”话一出口,许眠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是会主动提出这种亲密举动的人。 江予睁开眼,有些意外,然后轻轻点头:“谢谢。” 许眠的手指沾了精油,轻轻按上江予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你的手很凉,很舒服。”江予闭着眼说。 许眠没作声,专注地按摩着。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江予的呼吸逐渐平稳,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好了,”江予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很轻,“谢谢你。” 那一握短暂却有力,许眠感到自己的脉搏在对方指尖下狂跳。他匆忙收回手,借口店里有事,几乎是逃回了楼下。 那一整晚,许眠都无法静下心来。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江予指尖的温度,那种触感让他心烦意乱。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了。许眠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寻找江予的身影,而江予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狂风骤雨突如其来,许眠担心店外的植物,打着伞出去收拾。等他浑身湿透地把最后一盆茉莉搬进店内,抬头发现江予站在楼梯口,眉头紧皱。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叫我帮忙?” 许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事,就几盆植物。” 江予没说话,转身拿来一条干毛巾,递给许眠。当他看见许眠湿透的衬衫下冷得发抖的身体时,眼神暗了暗。 “去换件干衣服吧,别感冒了。” 许眠点头,正要转身,却被江予拉住了手腕。 “许眠,”江予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店内的植物在灯光下静默如谜。许眠看着江予,心跳如擂鼓。 “什么话?” 江予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许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 “我想我可能,”江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对你的兴趣,已经超出了对店里这些植物的兴趣。” 许眠愣住了。这么直白的告白,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他不说话,江予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抱歉,如果我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许眠打断他,声音很轻。 这次轮到江予愣住了。 许眠抬头看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眼神清亮:“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江予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像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 “好,”他微笑,“我有的是时间。” 自那场雨夜告白后,许眠和江予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既比从前亲近了许多,又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戳破那层最后的窗户纸。 江予依旧每天来店里,但不再只是坐在藤椅上。他会帮许眠打理植物,搬运重物,还学会了如何分辨不同植物的浇水需求。 “这盆君子兰,”某天下午,江予指着柜台一盆叶片有些发黄的植物,“它说它需要换盆了。” 许眠正给一株小盆景修剪枝叶,头也不抬:“它怎么说的?用摩斯密码还是旗语?” 江予被他逗笑:“振动频率,记得吗?它的根系已经太拥挤了,振动起来有种被困住的感觉。” 许眠放下剪刀,走过来查看。果然,君子兰的根系已经撑满了整个花盆。 “你还真能听见啊?”许眠半信半疑。 “不能说是听见,更像是感受到。”江予伸手轻轻触碰君子兰的叶片,闭眼片刻,“就像我能感受到,你最近睡得不太好。” 许眠怔住了。他确实连续几天失眠,但自认掩饰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 江予睁开眼,目光温柔:“你的频率变了。就像琴弦,绷得太紧时,声音会变得尖锐。” 许眠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玄乎的说法,只好转身假装忙碌。江予也不追问,自顾自地开始给君子兰换盆,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许眠刚打开店门,就看见江予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 “早。给你带了豆浆和生煎。”江予笑着走进来。 许眠有些意外:“这么早?你不是通常下午才来吗?” “今天想带你去个地方。”江予将早餐放在柜台上,“快点吃,一会儿就走。”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了市植物园的温室门口。许眠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不解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江予神秘地笑笑,领着他走进温室。清晨的温室没有游客,只有各种植物在晨光中静静呼吸。 他们穿过一片蕨类区,来到一个被竹林环绕的小亭子。江予让许眠坐在亭中的石凳上。 “闭上眼睛,”江予轻声说,“听。” 许眠依言闭眼。起初,他只听见寻常的声音——空调的嗡鸣、远处孩子的笑闹、自己的呼吸。 但渐渐地,他开始分辨出更多:竹叶摩擦的沙沙声、水滴落入池塘的叮咚、某种不知名花朵绽放的细微爆裂声... “我……”许眠睁开眼,有些震撼,“我从来没有这样听过植物园。” 江予坐在他身边,肩膀轻轻碰着他的肩膀:“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心感受。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振动,就像每一首曲子都有自己的灵魂。” 许眠转头看他。晨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江予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江予所说的“频率”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许眠轻声说。 江予微笑,伸手轻轻拂去许眠肩头的一片竹叶。指尖掠过颈侧时,许眠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你的频率,”江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和我很合。”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公交车的后排。许眠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却异常平静。 下车时,江予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许眠僵了一瞬,没有挣脱。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青野。推开店门的瞬间,许眠愣住了—— 店内每一盆植物上都系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铃铛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如同无数个小精灵在窃窃私语。 “这是……” “给你的礼物。”江予站在他身后,轻声说,“这样即使我不在,你也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许眠走到一盆吊兰前,轻轻碰了碰那个小铃铛。清脆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谢谢,”他转头看向江予,“我很喜欢。” 江予走上前,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许眠,我想正式地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店内一时间只剩下铃铛细微的声响和植物静静的呼吸。许眠看着江予认真的眼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愿意。”他说,然后主动向前一步,吻上了江予的唇。 那个吻很轻,如同蝴蝶停驻在花瓣上,却让两人的心跳同时加速。当许眠退开时,江予眼中满是惊喜的光芒。 “你知道吗,”江予将他拉回怀中,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这一刻,整个店里的植物都在为我们欢呼。” 许眠轻笑:“这次又是振动频率告诉你的?” “不,”江予再次吻上他,声音模糊在相接的唇间,“这次是我猜的。” 夜幕降临,江予在二楼弹奏着轻柔的钢琴曲,琴声透过地板温柔地漫灌下来。 许眠在楼下整理多肉植物,听着那熟悉的旋律,意识到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最安心的一部分。 他直起身,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又回头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 也许明天,他会鼓起勇气走上那楼梯,不是为了送水果,也不是因为担心,只是为了一个晚安吻。 店内的铃铛随风轻响,像是为这个决定而欢欣。 许眠微笑着,继续手中的工作,知道从今往后,无论是凌晨三点的琴声,还是午后三点的来访,都将有人与他一同聆听,一同感受这满室青草的呼吸。 第33章 《陪我长大》【一发完】 午后的阳光透过念之角绘本书店的玻璃窗,在原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油墨香和淡淡的咖啡气。 林念正对着一堆手机微信提示音发愁,屏幕上,家族群里“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标题下,是来自母上大人最新推送的优质青年资料,附带一串语音轰炸。 “念念啊,你看张阿姨家的儿子,海归博士,条件多好……” “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得有个伴儿,妈妈才放心……” 林念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下巴搁在冰凉的桌面上。自由插画师的生活听着惬意,但在长辈眼里,总不如一份“正经工作”加一个“稳定对象”来得靠谱。 店门被推开,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林念下意识地扬起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话音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进来的人是沈斯年。 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灰色风衣,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和疲惫,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谈判桌上下来。他与这间充满童趣和温馨的小书店格格不入,仿佛一件精致的现代艺术品误入了田园风光的油画。 “斯年哥?”林念有些惊讶地直起身,“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加班?” 沈斯年是知名建筑事务所的设计师,忙起来昼夜颠倒,像这样在工作日的下午出现在他的小书店,实属罕见。 沈斯年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林念桌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了然地微挑了下眉。他没寒暄,直接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而优雅。 “有个提案,想跟你谈谈。”沈斯年的声音低沉悦耳。 “提案?”林念更疑惑了,给他倒了杯温水,“什么提案需要沈大设计师亲自跑来跟我谈?” 沈斯年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念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林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关于应对我们双方父母催婚的提案。”沈斯年直视着林念的眼睛,语气平淡:“我认为,我们可以假扮恋人,为期三个月。” “噗,咳咳!”林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溜圆,“假、假扮恋人?斯年哥,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项目太累……”他说着,便想伸手去探沈斯年的额头。 沈斯年轻轻挡开他的手,神色不变:“我很清醒。这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第一,我们知根知底,合作基础牢固,避免了与陌生人假扮带来的风险和尴尬。第二,我们对彼此没有超出友谊的非分之想,关系清晰,合约结束后易于清算,不会纠缠。第三,互惠互利,都能获得一段时间的清静。” 他条理清晰,逻辑严谨。 林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像揣了只兔子。 对沈斯年没有非分之想?天知道,他从情窦初开的年纪起,心里装的就只有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邻家哥哥。 这份暗恋,他小心翼翼地藏了这么多年,生怕被对方察觉,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沈斯年却主动提出要假扮恋人?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甜蜜的酷刑。 “可是……这能行吗?”林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玩笑的意味,“演戏很累的,而且万一穿帮了,岂不是更麻烦?” “细节可以规划。”沈斯年似乎早有准备,“比如,每周固定一次家庭通话,在朋友圈进行必要的互动,偶尔一起出席一些家庭聚会。频率和尺度可以协商。” 他看着林念犹豫不决的样子,补充道:“我父母那边最近催得紧,介绍了几位世交的女儿,我不胜其烦。我想,你这边情况也类似。” 这话戳中了林念的痛点。 想到那些没完没了的相亲推荐,再看看眼前这个他暗恋多年的人……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哪怕只有三个月,能光明正大地以恋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似乎也不错? 赌一把吧。林念心想。就赌这三个月,会不会发生奇迹。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好吧,听起来好像是个办法。不过,沈总监,咱们这项目得签个合同吧?明确一下权利义务,比如牵手要不要加钱?”他试图用调侃掩饰内心的波澜。 沈斯年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递给林念看。 屏幕上是份简易的电子备忘录,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建立战略合作恋爱关系的临时协议》。 林念:“……” 沈斯年道:“初步框架,细节可以补充。” 林念看着那份协议,哭笑不得,但目光却被沈斯年的手机屏保吸引。 那不是什么设计草图或风景照,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照片上,七八岁的小林念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搂着旁边一脸别扭、耳朵却红红的小沈斯年。那是他们小时候在街心花园拍的。 林念的心猛地一软。原来,他还留着这张照片。 他抬头,对上沈斯年平静的目光,忽然觉得,这场看似荒唐的假戏,或许,并不全是假的。 “成交,合伙人。”林念笑着,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 沈斯年看着他那孩子气的动作,沉默片刻,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上去。 “嗯,一百年不变。” 战略合作恋爱关系就此展开。 沈斯年执行力超强,严格按照项目计划推进。每周五晚上,雷打不动是家庭通话时间。 林念会准时出现在沈斯年整洁得不像话的公寓里,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对着沈斯年父母的视频镜头,扮演一对刚刚开始同居、还有些羞涩的恋人。 “念念最近工作忙不忙呀?斯年有没有欺负你?”沈母在屏幕那头关切地问。 林念笑得一脸乖巧:“阿姨放心,斯年哥对我可好了!他工作忙,我还经常给他送饭呢!”说着,他自然地往沈斯年身边靠了靠。 沈斯年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很快放松下来,手臂极其自然地环上林念的肩膀,对父母说:“他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挂断视频,林念像弹簧一样弹开,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打着哈哈:“演技不错吧?我觉得我能拿奥斯卡!” 沈斯年看着空落落的臂弯,眼神微暗,“嗯”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倒水。 除了电话,朋友圈互动也是履约的一部分。林念发一张自己新画的插画,沈斯年会第一时间点赞,并留下一个简短的评论:“好看。” 沈斯年发一张建筑模型的照片,林念会在下面夸张地吹捧:“斯年哥好厉害![星星眼]” 共同的朋友们纷纷在评论区表示惊讶和祝福:“哇!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隐藏得太深了吧!” “郎才郎貌,恭喜恭喜!” 林念看着那些评论,心里五味杂陈,既有种隐秘的甜蜜,又有种虚幻的酸楚。 真正的考验来自沈斯年的公司年会。沈斯年需要一个伴侣出席,以绝后患。 林念欣然前往,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暖黄色的毛衣,显得更加软萌可爱。 年会上,当清冷孤高的沈总监带着这样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太阳出现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对沈斯年有意的同事都暗自心碎。 林念表现得落落大方,他本就擅长与人打交道,在沈斯年身边,更是巧妙地替他挡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试探的目光。 “沈总监,这位是?”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同事端着酒杯过来。 沈斯年正要开口介绍,林念已经抢先一步,笑容可掬地挽住他的胳膊:“你好,我是林念,斯年的男朋友。”他语气自然,带着一点小小的自豪,演技浑然天成。 沈斯年低头看着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林念侧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聚会散场时,林念喝了几杯果酒,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走路有些微晃。沈斯年一手拿着他的外套,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腰。 晚风微凉,吹散了酒意。林念靠着沈斯年,眯着眼看路灯下的光晕,嘟囔着:“斯年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爸妈加班,我就去你家蹭饭,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了……你那时候明明不爱吃甜食,还总是把排骨夹给我……” 沈斯年扶着他的手紧了紧,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记得。” “还有啊,高中那次我打篮球扭伤了脚,你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去医院……你那时候明明自己也累得满头汗……” “嗯。” 林念絮絮叨叨地说着童年的琐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呓语。 沈斯年停下脚步,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念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继续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周末,林念在书店里整理一批新到的二手绘本。在一本泛黄的《小王子》扉页上,他看到了稚嫩的笔迹:林念和沈斯年的书。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夏天,七岁的林念跟着父母搬到了沈斯年家隔壁。新家院子很大,但林念觉得很陌生。 他趴在窗台上,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小男孩,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搭着积木,搭得很高,很专注,侧脸好看得像画里的人,但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小林念是个自来熟,他抱着新买的皮球,噔噔噔跑过去,隔着栅栏喊:“喂!你要不要一起玩球?”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搭积木。 小林念也不气馁,自顾自地介绍:“我叫林念!思念的念!我家刚搬来,就住隔壁!” 小男孩还是没理他。 小林念眼珠一转,看到地上散落的积木,说:“你搭的房子真好看!不过那边好像要塌了……”他伸手指了指积木塔的一个角落。 小男孩闻言,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指的地方,皱了皱眉,动手去调整。 小林念趁机从栅栏缝隙钻了进去,凑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哇,你好厉害啊!能教我吗?” 小男孩,也就是八岁的沈斯年,似乎不太习惯有人靠这么近,往旁边挪了挪,但看着林念亮晶晶的、充满崇拜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林念就成了沈斯年的小尾巴。 他们一起上下学。沈斯年总是走在前面,步子稳稳的,林念就在后面蹦蹦跳跳,一会儿捡片叶子,一会儿追只蝴蝶,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斯年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叮嘱一句:“看路。” 沈斯年成绩好,放学后就成了林念的专属小老师。林念坐不住,总是开小差,沈斯年就会用铅笔轻轻敲他的脑袋,板着小脸说:“认真点。”林念就会吐吐舌头,乖乖坐好。 有一次,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嘲笑沈斯年“没爸妈接,是个怪胎”(沈斯年父母那时正是事业上升期,经常出差),沈斯年抿着嘴不说话。 林念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冲上去就跟他们理论,虽然个子小,气势却很足:“不许你们说我斯年哥哥!他比你们厉害多了!” 最后还差点动了手,是沈斯年把他拉回了家,笨拙地给他擦掉脸上的灰。 晚上,两个小孩并排坐在沈家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 林念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斯年哥哥,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沈斯年看着电视屏幕,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把手里最大最红的苹果递给了林念。 时光荏苒,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高中时代的沈斯年,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是学校里公认的男神,那股清冷的气质也愈发明显,仿佛对谁都隔着一层距离。 而林念,则长成了开朗阳光的少年,在艺术班如鱼得水,身边总围绕着朋友,他最常待的地方,依然是沈斯年身边。 课间,林念会跑到沈斯年班级门口,把温热的牛奶和面包塞给他:“斯年哥,早餐不吃对胃不好!” 篮球场上,沈斯年作为班级主力上场时,场边喊得最大声的永远是林念。 每当有女生红着脸给沈斯年递水,林念就会莫名地情绪低落,然后把自己手里的水捏得紧紧的。 沈斯年对所有的明示暗示都无动于衷,以“学业为重”的理由拒绝了所有告白。 每次拒绝完后,他都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林念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会走过去,难得主动地开口:“走吧,回家。” 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巨大。某个晚自习后的夜晚,两人一起骑车回家。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林念问:“斯年哥,你想考哪所大学?” 沈斯年报了一个以建筑系闻名的顶尖大学名字,那所学校在遥远的北方。 林念“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蹬了几下脚踏板,冲到沈斯年前面,回过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眼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所大学太难考啦!不过斯年哥你肯定没问题!加油!” 沈斯年看着他在路灯下逆光的身影,没有说话。 填志愿前夕,林念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又一行的话,又重重地擦掉。 最后,他只在沈斯年的同学录上,画了两个勾肩搭背的Q版小人,写满了俏皮的祝福语。只是在最不显眼的角落,有一行用铅笔轻轻写下的、几乎看不清的字迹:“想和你去一个城市。” 后来,高考放榜。沈斯年考出了惊人的高分,足以进入他梦想中的学府。然而,令所有老师同学大跌眼镜的是,他的第一志愿,填的是本省最好的一所大学,同样拥有不错的建筑系,但综合排名远不如北方那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沈斯年自己清楚,在拿到招生简章的那天,他看到了那所本地大学旁边的另一所艺术学院,插画专业很有名。 九月初秋,他们一起坐上了去往省城大学的火车。林念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斯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三个月的契约转眼过半,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林念的父母因为出差路过,决定顺道来看望儿子,并且要在他租的小公寓里住上两天。 这意味着,林念和沈斯年必须将情侣角色扮演到最私密的空间里。 “怎么办?斯年哥!”林念在电话里急得团团转,“我爸妈明天就到!他们要是发现我们其实是分房睡……” 沈斯年沉默片刻,给出了解决方案:“我今晚过来帮你收拾。明天开始,我住到你那里去。我的公寓可以作为我们偶尔回去休息的地方。” 于是,沈斯年带着简单的行李,正式入住了林念那个充满艺术气息或者说有点凌乱的小窝。 两人的生活习惯差异立刻凸显。沈斯年习惯一切井井有条,物品各归其位。 而林念的创作空间,画稿、颜料、书籍散布得到处都是,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沈斯年看着这灾难现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开始整理。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平时随手放惯了……” “没关系。”沈斯年语气平静,“习惯可以慢慢适应。”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生活。林念负责做饭,他的手艺很好,做的都是沈斯年喜欢的清淡口味。 沈斯年则主动承担了洗碗和打扫的工作。二人的配合出乎意料地默契。 林念父母看到女婿如此体贴能干,对沈斯年满意得不得了,拉着他的手说了好多林念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林念面红耳赤,沈斯年却听得认真,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夜晚是最难熬的。林念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父母,他和沈斯年只能挤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不算小,但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有些局促。第一天晚上,两人背对背躺着,身体僵硬,都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后半夜,林念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踢开了被子。初春的夜晚还有凉意,他蜷缩了一下。 没过多久,一床温暖的被子重新盖到了他身上,动作轻柔地掖好被角。林念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嘟囔了一句:“斯年哥……冷……” 站在沙发边的沈斯年身体一僵,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林念毫无防备的睡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在沙发边沿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天际泛白。 第二天清晨,林念醒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在沈斯年怀里,头还枕着他的胳膊。而沈斯年早就醒了,正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四目相对,空气变得黏稠而暧昧。 林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我睡相不好……” 沈斯年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胳膊,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没事。” 那一刻,假戏的边界已经模糊不清。某种真实而汹涌的情感,正在破土而出。 林念父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离三个月的契约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周。 林念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沈斯年,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发消息,甚至找借口推掉了周五的家庭通话。 他害怕合约到期的那一刻,害怕听到沈斯年用冷静的声音说“时间到了,合作结束”。 他宁愿自己先一步退场,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周五晚上,沈斯年却主动找上了门。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是当初那份《临时协议》的打印版。 林念看着那份协议,心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斯年哥,是来宣布项目终止的吗?放心,我会配合好后续的善后工作……” 沈斯年没有笑,他走到林念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然后,在林念惊讶的注视下,缓缓将那份协议撕成了两半,再对折,撕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斯年哥?你……”林念懵了。 “这份合同,”沈斯年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林念怔怔地看着他。 “我找你假扮恋人,不是因为安全,不是因为方便。”沈斯年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眼神里翻涌着林念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是因为我害怕。林念,我害怕极了。” “害怕……什么?” “害怕如果不用这个荒唐的借口,我永远没有勇气走到你面前,告诉你真相。”沈斯年的声音低沉坚定,“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林念的心脏被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流着冲向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林念的声音发颤,“是骗我的?” “是骗你的。”沈斯年承认得干脆,“每一天,每一次靠近你,对我来说都是折磨。看你对我笑,和我说话,甚至只是安静地待在我身边,我都想……都想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你我不要只是演戏。”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小时候,是你主动靠近我,把我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拉出来。你总觉得是我在照顾你,陪你长大。但林念,你错了。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用你的笑容,你的热情,你的陪伴,一点一点温暖了我。是你陪我长大的。” 这些话,藏在冰冷外表下多年,此刻终于倾泻而出。 沈斯年的眼眶微微泛红,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念微凉的手指,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所以,合约结束了。现在,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假的变成真的?”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林念的眼眶。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又哭又笑,用力回握住沈斯年的手,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说:“你这个笨蛋!大笨蛋!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永远当你的小尾巴啊!我喜欢你,沈斯年,比你喜欢我还要早,还要久!”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沈斯年收紧手臂,将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林念的发顶,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颜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心底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土地,终于开出了花。 一年后。 沈斯年公寓的书房里,原本冷硬的极简风格,被林念强行塞进了一个懒人沙发、几个可爱的抱枕,以及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他收集的绘本和画册。 沈斯年的建筑图纸旁边,常常散落着林念的彩色铅笔和素描本。 而念之角书店里,也多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叫做筑梦空间,专门陈列建筑相关的绘本和沈斯年事务所的项目介绍,成了店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周末的清晨,阳光洒满卧室。林念在沈斯年怀里醒来,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颈窝。 沈斯年早就醒了,正拿着手机看资料,感觉到怀里的动静,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醒了?” “嗯……”林念懒洋洋地应着,“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郊外写生吧?你上次不是说想画那个新落成的艺术中心吗?” “好。”沈斯年放下手机,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听你的。” 两人赖了会儿床,才起来准备早餐。厨房里飘出煎蛋的香气,伴随着轻松的闲聊和偶尔的笑声。 吃完早餐,林念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整理画具,沈斯年在旁边帮他递东西。林念翻出一本厚厚的旧相册,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照片合集。 他指着最初的那张,在街心花园,小林念用力搂着小沈斯年,林念笑着说:“看,我从这么小就开始陪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到底。” 沈斯年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他身边,接过相册,仔细看着那张照片,目光温柔。他转头看向林念,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里。 “嗯,所以要用一辈子来还。” [完] 第34章 《元气满满的一天》【一发完】 顾念的人生信条只有一条:闹钟,是人类创造的最失败的发明。 此刻,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闪烁着最后一个孤注一掷的闹钟名称——“再不起床是狗!!!”。 而床上那只名为顾念的“狗”,正用枕头死死捂住脑袋,试图将那个烦人的噪音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28岁,业内炙手可热的顶级室内设计师,人前是精致到头发丝、方案精准到毫米的完美主义者。 但人后,尤其是在清晨,他只是一个拥有“只要不工作就能睡到天荒地老”特异功能的重度起床困难户。 意识在混沌中沉浮,直到一个激灵,某个关键信息像闪电般劈中了他,今天上午九点,有个极其重要的客户会议! “糟了!”顾念猛地弹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平时清亮的桃花眼里全是血丝。 他抓过手机一看,8:15!从公寓到公司,不堵车也要半小时。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一场标准的兵荒马乱。 他像一阵旋风般冲进浴室,冷水泼脸勉强找回三分魂;冲回卧室,衣柜被翻得如同遭了劫,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看起来还算平整的衬衫;单脚跳着穿裤子时差点一头栽进衣柜;最后,他叼着片吐司,一手抓过公文包和西装外套,赤着脚就往玄关冲。 袜子?去他的袜子!顾念一脚蹬进皮鞋,感觉后跟有点硌,也顾不上了。 他拉开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电梯,疯狂按着下行键。 叮—— 电梯门开,顾念一头撞了进去,差点和里面出来的人迎面相撞。 他忙说了句“抱歉”,侧身就要往里挤,手忙脚乱间,感觉手肘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紧接着是“啪嚓”一声脆响,以及液体溅落的声响。 顾念僵在原地,缓缓回头。电梯门口,一个穿着运动服、额角带着薄汗的高大男人正站在那里,表情有些错愕。 地上是一个摔碎的陶瓷杯,深褐色的咖啡渍不仅在地上蔓延,更是在对方那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浅灰色运动服上,泼洒出了一幅抽象的地图。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而独特的咖啡香气。 “对、对不起!”顾念瞬间清醒了大半,尴尬得脚趾抠地。他慌忙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塞到对方手里,“我是住隔壁2901的顾念,这是我的名片,清洗费或者衣服的钱我赔!实在抱歉,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要迟到了!” 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顾念甚至没敢仔细看对方的长相,只瞥见对方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一双沉静的眼眸。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那片狼藉和那个沉默的男人。 陆昭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顾念,首席室内设计师,头衔旁是一个设计感十足的工作室LOGO。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电梯门,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咖啡渍,眉头微蹙。 对于每天清晨5:30准时起床、跑步、做早餐、手冲咖啡,生活规律得像瑞士钟表的陆昭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是他有序世界里一个极不和谐的插曲。 他是新兴咖啡品牌Daybreak的主理人,人生信条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而今天这个晨,开端实在算不上美好。 当晚,顾念拖着疲惫身躯回家,脑子里还在复盘白天的会议。虽然惊险赶上了,但过程实在狼狈。 他走到自家门口,习惯性地瞥了眼隔壁一直空着的2902室,意外发现门缝里透出了灯光。 新邻居?他正想着,2902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是白天那个被他泼了一身咖啡的男人,他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垃圾。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 顾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是…是你啊…”他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个…你的衣服怎么样了?我可以赔偿!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顾念,照顾的顾,念想的念。” 陆昭看着眼前这个和早上判若两人的男人。 此刻的顾念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眼底还有些疲惫,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精致的精英感。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没关系。”陆昭的声音低沉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件衣服而已。我叫陆昭,大陆的陆,昭然若揭的昭。” “顾念。”顾念连忙再次自我介绍,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对方不是计较的人,“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今天的事,再次抱歉。” 陆昭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然后拎着垃圾向楼梯间走去。 顾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嘀咕:这么规整淡定的一个人,跟我这种清晨灾难体当邻居,真是缘分妙不可言。 顾念很快就体会到了,和一位晨型人做邻居,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周六。顾念本想睡到天荒地老,补偿一周的睡眠债。然而,清晨五点半刚过,一阵持续不断的“嗡嗡”声,穿透了隔音良好的墙壁钻入了他的耳膜。 是磨豆机的声音。 紧接着,是阳台方向传来的,更清晰的响动。顾念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眯着惺忪睡眼,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隔壁阳台,陆昭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一个小桌前,专注地摆弄着手冲咖啡壶。清晨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动作流畅而稳定,像个虔诚的仪式执行者。 而顾念,感觉自己像个被仪式噪音打扰的孤魂野鬼。他哀嚎一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无效。 咖啡的香气无视物理阻碍,丝丝缕缕地飘进来,勾人魂魄,对一个此时此刻只想睡觉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种酷刑。 “报复!”顾念恶向胆边生。 于是,当晚十一点,当陆昭大概率已经准备入睡时,顾念家的阳台亮起了灯。他抱出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开始“寻找灵感”。 舒缓的爵士乐在阳台上流淌,音量控制在不会扰民但隔壁绝对能听见的程度,他时不时还对着图纸发出几声夸张的叹息。 如此过了两三天。顾念顶着越来越浓的黑眼圈,感觉自己的“报复”行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陆昭那边依打不动地五点半准时制造清晨序曲,而顾念的深夜创作,对对方毫无影响。 周四。 顾念接了一个高端民宿的改造项目,甲方要求刁钻, deadline 紧迫。 他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在第三天凌晨五点,将最终效果图渲染完毕。身心俱疲的他,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瘫倒在阳台的躺椅上,连爬回卧室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初夏的清晨,天空是鱼肚白的颜色,带着一丝凉意。顾念蜷在躺椅上,意识模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连呼吸都费力。 就在这时,隔壁阳台传来了熟悉的推拉门滑动的声音。 顾念连眼皮都懒得抬。来吧,让晨间仪式的噪音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他已经快死了。 磨豆机的声音……嗯,今天比往常轻了点?接着是水流声,咖啡壶轻微的碰撞声。 然后,一切声音都停了下来。 顾念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看到陆昭正站在两家阳台相隔的玻璃栏板那边,静静地看着他。 陆昭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显得格外清爽。 顾念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是句挑衅的话,但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陆昭转身回了屋。就在顾念以为他懒得搭理自己这个扰民邻居时,他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他走到栏板边,将杯子从栏板上方递了过来。 “温水。” 顾念愣了几秒,挣扎着坐起来,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几乎冻僵的心脏。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谢谢。”顾念的声音沙哑。 陆昭没说什么,回去继续完成他的手冲咖啡。 他看着陆昭专注的侧影,清晨的阳光跃出地平线,金辉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顾念捧着的水杯里。 顾念头一回觉得,清晨五点半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清晨的战争无声无息地停止了。 顾念不再深夜在阳台制造噪音,而陆昭那边的晨间仪式,也刻意收敛到了最低限度。 有天,顾念因为头晚加班到凌晨,闹钟又一次全军覆没陷入昏睡时,是被一阵规律的门铃声唤醒的。 他挣扎着爬下床,踉跄着打开门。 门外站着陆昭,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拿铁,还有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你的闹钟,”陆昭的语气平静,“响了很久。” 顾念懵懵地接过托盘,温热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手指回暖。拿铁拉花是个可爱的小叶子,奶泡绵密,咖啡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奇迹般地驱散了他的睡意。 “我……我设了十几个……”顾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嗯,听到了。”陆昭淡淡地说,目光在他侧身睡觉而压出红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趁热吃。”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家。 顾念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邻居,有点子温柔是肿么回事? 从那天起,这种“晨间叫醒服务”变得不定期起来。有时是顾念明显又要迟到的日子,有时只是陆昭多做了一份早餐。 顾念的生物钟,在咖啡因和某种隐秘的期待中,被悄悄撬动了一丝缝隙。 他发现自己偶尔会在闹钟响起前几分钟醒来,然后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作为回报,或者说是下意识的靠近,顾念也开始留意陆昭。他会顺手帮陆昭收一下放在门口的快递;发现陆昭对某种牌子的燕麦情有独钟后,自己网购时也会多买一份,借口是“买多了”;在一次闲聊中(主要是我说十句他回一句的那种聊),得知陆昭的咖啡店正在筹备新店装修,顾念职业病发作,给出了几条专业意见,让陆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 两人的关系,在咖啡香气和清晨微光中,悄然升温。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顾念那个极具挑战性的民宿项目进入最后攻坚阶段的时候。 压力巨大,灵感枯竭,他连续几天失眠,即使睡着了也极其浅眠,清晨更是如同梦魇,醒来时比睡去时还累。 这天,他又一次在无数闹钟的间隙里昏沉沉睡去,意识陷入一片泥沼。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固执而温和的声响穿透了他的梦境——是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不疾不徐。 顾念终于被彻底拉回现实。他头痛欲裂,挣扎着下床,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到门口。 门外的陆昭,今天没有端托盘。他手里拿着他自己的手冲壶和两个干净的陶瓷杯,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顾念,”他看着顾念苍白憔悴的脸,眉头微蹙,“你需要清醒一下。” 他把顾念拉进客厅,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烧水,然后回到客厅的小茶几前,开始专注地磨豆、温杯、冲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热水注入咖啡粉,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爆炸开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纯粹。 顾念蜷在沙发上,看着陆昭的背影,闻着那几乎能洗涤灵魂的香气,混沌的大脑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清明渐渐回归。 陆昭将一杯冲泡好的黑咖啡递到他面前。“尝尝这个,我新到的豆子,日晒耶加。” 顾念接过,小心地啜饮一口。强烈的酸质和花果香气冲击着味蕾,唤醒了他所有的感官。 “为什么……”顾念捧着温热的杯子,声音还有些沙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昭没有回答,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顾念对面的沙发上,目光投向窗外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空。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沉默了片刻,他才轻声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只是觉得,清晨不该是一个人的战争。” 顾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他看着陆昭沉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个男人的自律和秩序感,或许并非天性,而是一种对抗世界、保护自我的方式。就像自己用睡眠来逃避压力一样。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孤独地对抗着些什么。 陆昭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无形的门。 顾念的项目有惊无险地顺利完成,他的睡眠质量奇迹般地有了改善。虽然算不上晨型人,但至少不会在十几个闹钟的轰炸下依然沉睡不醒。 他甚至开始觉得,在陆昭的咖啡香气中醒来,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某个周五的夜晚,顾念因为白天的方案获得了客户的高度认可,心情大好,一个人在家小酌了几杯。微醺状态下,他带着一丝兴奋和放松,踱步到阳台吹风。 夜色正好,月朗星稀。令他意外的是,隔壁阳台也站着一个人。 陆昭穿着深色的家居服,倚在栏杆上,手里也端着一个杯子,里面装着奶白色的液体。他仰头看着星空,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独。 “嘿,邻居。”顾念带着酒意,声音比平时慵懒了几分,“也睡不着?来杯睡前酒?” 陆昭闻声转过头,看到顾念脸上微醺的红晕和亮晶晶的眼睛,摇了摇头:“牛奶,助眠。” 顾念笑了,趴在栏杆上,凑近了些:“你这种五点起床的人,还需要助眠?我以为你的睡眠像你的作息一样精准呢。” 陆昭没有介意他的调侃,喝了一口牛奶,淡淡道:“以前睡眠不好,所以才强迫自己早起,用规律的生活来对抗。” 这是陆昭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顾念的酒醒了几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隐藏的信息。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轻声问:“因为压力?” 陆昭沉默了一会儿,月光下他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算是吧。我经历过一段……很混乱的时期,工作生活都一团糟。感觉什么都掌控不了,连睡觉都成了奢侈。后来我发现,自己至少可以掌控起床的时间。于是就从每天强迫自己五点起床开始,跑步,做早餐,喝自己冲的咖啡,一点点把生活拉回正轨。”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顾念却听得心里一紧。 他能想象,那种对生活失去掌控的无力感,以及需要靠极度的自律来重建秩序的艰难。这和他用睡眠来逃避,本质上是同一种孤独的挣扎。 “我懂。”顾念轻声说,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我是反过来。压力越大,越想睡,好像睡着了就能暂时忘记一切。但其实醒来后,烂摊子还在,反而更焦虑。”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们俩,一个拼命醒着,一个拼命睡着,还真是……两个极端。” 陆昭看向他,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温柔。“现在好点了?” “嗯,”顾念点头,目光落在陆昭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托你的福,还有你那些好喝的咖啡。” 两人相视一笑。无声的理解和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比夜风更温柔,比星光更明亮。 顾念看着陆昭被月光柔化的眉眼,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咖啡香与星光交织的夜晚,悄然破土而生。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日子如水般流过,平静中带着甜。 顾念的生物钟在陆昭不动声色的调教下,趋近正常人类水平。他偶尔在陆昭的磨豆机响起之前自然醒来,然后带着点小得意,等着那准时的门铃声,或者,直接溜达到隔壁,蹭一杯新鲜的晨间特供。 陆昭的新店装修顺利,顾念以“邻居兼临时顾问”的身份,贡献了不少让专业设计师都称赞的细节点子。作为答谢,陆昭承诺新店的终身免费咖啡券管够。 一切都在向着明朗的方向发展,只差一个明确的信号。 这天,顾念那个高端民宿项目正式落地,开业当天获得了满堂彩,媒体争相报道,将他推上了行业话题的中心。 庆功宴上,他被灌了不少酒。结束时,他脚步虚浮,是陆昭开车来接他的。 回程的车上,顾念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喃喃道:“陆昭,今天好多人夸我,但我好像……更想听你夸我。” 开着车的陆昭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你很棒,一直都很棒。” 顾念满足地笑了,像只被顺了毛的猫,沉沉睡去。 次日,周末。 顾念是在熟悉的咖啡香气中醒来的。但这一次,香气不是从门外或隔壁传来,而是近在咫尺。 他睁开眼,发现陆昭就坐在他的床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陆昭身上,也洒在床单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温暖而静谧。 顾念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望着陆昭,看着他被晨光柔化的眉眼,看着他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被一种巨大而安稳的幸福感填满。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陆昭的衣领,微微用力。 陆昭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 顾念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和浅浅的酒意未散的笑意,在他耳边轻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陆昭的耳廓:“陆昭,你的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包括我了吗?” 陆昭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漾开了清晰可见的温柔笑意。他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行动代替了所有语言。 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顾念的唇。 咖啡的香气、阳光的味道,还有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这个吻,轻柔而笃定,像是一个期待已久的仪式,终于圆满落成。 一吻结束,顾念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睛亮得惊人。 陆昭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缱绻:“包括。以后的每一天,都包括。” 从那天起,顾念的手机闹钟名称,被改成了“陆昭牌人形闹钟,效果拔群”。 而陆昭的晨间仪式里,多了一项内容,用一个温柔的吻,唤醒他那只终于不再困难户的“睡神”。 清晨五点半的磨豆机响声依旧,但此刻,躺在床上的顾念会带着笑意翻个身,继续安心地等待他的咖啡,和他的爱人。 原来,最动人的情话,真的就是—— “别怕,以后每一个清晨,都有我陪你一起醒来。” 元气满满的一天,始于有你的每一个清晨。 [完] 第35章 《相错亲,相对人》一发完 01 顾昔把脸埋进抱枕,试图隔绝老妈的语音轰炸。手机屏幕上,来自皇太后的60秒长语音一条接一条。 “昔昔啊,这次这个真不错!王阿姨的外甥,海归硕士,投行精英!你就去见见嘛……” 顾昔,二十五岁,自由插画师。人生两大怕:赶稿和相亲。前者要命,后者要脸——尴尬得想原地消失的那种。 他倒不是不想恋爱,只是觉得相亲像菜市场挑白菜,没劲。他幻想的是浪漫邂逅,可不是在咖啡厅里对暗号。 手机又震,这次是文字:「下午三点,转角咖啡馆,靠窗第二桌。对方姓陆,陆怀瑾。不去的话,这个月自己做饭!(微笑)」 顾昔:“……” 狠还是他妈狠。经济命脉被拿捏了。 他回了个「行吧」,瘫回沙发。去就去,糊弄学启动。计划提前五分钟到,瞄一眼,不行就假装编辑部着火,溜。 完美。 02 下午,顾昔还是捯饬了一下,穿了件蓝卫衣,显得他人很乖。他准时溜达进咖啡馆。 阳光正好,咖啡味香喷喷的。他瞅向靠窗位置——第二桌,已经坐了人。 就一眼,顾昔摸手机想报警的手顿住了。 那人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侧脸看着窗外。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阳光给他轮廓镀了层边儿,安静得像幅画。 顾昔心里咯噔一下。 说好的投行精英呢?不该是西装革履、头发抹油、满脸“我分分钟几百万”吗?可这位,气质干净,带点书卷气,好看得有点超标。 颜狗顾昔的内心小天平哐当就歪了。糊弄?不存在的!老妈这次可能真挖到宝了! 他吸口气,挤出笑走过去:“你好,是陆先生吗?” 男人转过头。正脸更绝。眉眼深邃,瞳孔颜色浅浅的。他看到顾昔,愣了下,随即起身:“你好,我是。请坐。” 声音低沉好听,人也好看~ 顾昔心里放起小烟花,强装镇定坐下。 “我叫顾昔,照顾的顾,昔年的昔。” “顾昔,”男人重复一遍,嘴角微扬,“好名字。” 点单。顾昔要了拿铁,男人点了美式。 有点冷场。顾昔搜肠刮肚找话:“听说陆先生在投行?厉害啊。” 男人放下水杯,看他一眼:“你母亲可能记错了。我不是投行的。” “啊?” “我做文物修复,在博物馆工作。” 文物修复?顾昔眼睛亮了。这职业,跟这身气质配一脸! “哇!这工作酷!需要耐心吧?跟老物件打交道,有意思!” 他反应真实,男人眼神温和了些:“嗯,静心就行。看到破的东西变好,会很有成就感。” 话匣子打开了。顾昔发现,这位“陆先生”话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还特会听。无论他聊插画趣事还是傻乎乎问历史,对方都能接住。 顾昔本来是冲脸来的,结果被内涵圈粉。他暗自庆幸,今天来对了! 咖啡见底。顾昔琢磨着咋要微信。 这时,男人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抱歉,馆里有急事,得先走。” 顾昔止不住的失落,面上还是笑着说:“没事,工作要紧。” 男人起身,犹豫了一下,看向他:“今天聊得很愉快。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顾昔内心狂喜,秒掏手机:“好呀好呀,我扫你!” 加上微信,头像星空,名字就一个瑾。 “再联系。”男人点点头,走了。 顾昔看着那背影消失,抱着手机傻笑。感觉窗外阳光都更暖了,空气也更加清新了! 他美滋滋给老妈报喜:「妈!立功了!人超好!帅!有内涵!神仙下凡!」 皇太后秒回:「信妈没错!好好处!(龇牙笑)」 03 顾昔回家,抱着手机等瑾的消息。翻他朋友圈,内容少,多是历史艺术分享,低调有内涵。顾昔是越看越满意。 晚上,瑾来了消息:「到家了?」 顾昔秒回:「到啦!你的事处理好了?」 瑾:「嗯,小事。今天谢谢,咖啡愉快。」 顾昔在床上滚了一圈,努力找话题,势要把天聊出花。 结果第二天下午,一个陌生电话打碎美好泡泡。 “顾昔先生?我是陆怀瑾。昨天下午三点,转角咖啡馆,你为什么没来?” 顾昔举着手机,石化。 陆……怀瑾?! 那昨天那神仙哥哥是谁?! 04 顾昔CPU干烧了一分钟,才搞懂这惊天乌龙。 真·陆怀瑾语气不悦:“顾先生?爽约不太礼貌吧?” “对、对不起!”顾昔舌头打结,“误会!我去了!我认错人了!跟别人聊了……” 电话那头沉默,然后嗤笑:“所以,你跟别人相亲相得很愉快?” 顾昔脸爆红,脚趾抠地:“真的很抱歉!打扰了!” 所以,他对着陌生人花痴半天,还要了微信,回来还跟老妈吹上天……救命! 神仙哥哥根本不是相亲对象!人家只是坐错了位置,姓……哎他姓啥?顾昔懵了,他连人家真名都不知道!对方只承认是“陆先生”,他就对号入座了! 尴尬完了,另一个念头冒出来:既然不是相亲,那是不是……可以自由发展了? 屏幕一亮,瑾发来消息:「明天博物馆有特展,要来看吗?」 顾昔心跳砰砰响。去!必须去!乌龙也是缘! 他回:「好!什么展?有兴趣!」 05 第二天,顾昔收拾利落,去了博物馆。 展厅门口,顾昔一眼看到神仙哥哥。今天他穿卡其风衣,更显眼了。 顾昔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嗨。” “来了。”沈瑾行递过票,“进去吧。” 沈瑾行是行走的讲解器,带他避开人流,讲文物历史和修复趣事。声音不高,但抓人。 顾昔跟着,听得入迷,看得更入迷。这人沉稳博学,魅力满分。 休息时,顾昔握咖啡杯,决定坦白。他抬头,诚恳道:“那个……有件事得道歉。” 沈瑾行看他,平静得像早就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嗯?” “咖啡馆那天……我认错人了。”顾昔脸热,“我是去相亲的,位置一样,我就……把你当相亲对象了!对不起!” 他低头等审判。 没等来嘲笑,等来一声低笑。 顾昔抬头,看见沈瑾行嘴角弯着,眼带笑意:“我知道。” “你知道?!” “嗯。你叫错姓我就觉得怪。聊起来信息对不上。而且……”他笑,“真的陆先生后来找我同事抱怨,被放鸽子了。” 顾昔:“!!!” 合着人家门儿清,看他演呢!丢人丢大了! 看顾昔脸红成番茄,沈瑾行笑出声。笑完,他正色,伸出手:“正式认识下。沈瑾行,怀瑾握瑜的瑾,行止有度的行。博物馆文物修复师。” 顾昔愣住,看看他带笑的眼睛,尴尬没了。他伸手握住:“你好,沈先生。顾昔,画插画的。”他也笑了。 原来错是为了遇见对的人。 沈瑾行没松手,反而握紧点,看着他眼睛:“误会清了。那我现在,能以沈瑾行的身份,正式追求你吗?” 顾昔脸颊滚烫,心里烟花biubiubiu炸了。他回握,眼睛亮亮:“看你表现呀,沈修复师。” 第36章 《好久不见》1 “云端建筑设计诉新锐工场侵权案,第三次庭审,现在开始。” 审判长敲下法槌的那一刻,顾谌恰好将平板电脑边缘与桌面线痕对齐。他喜欢秩序,就像他笃信法律条文能框定世间一切混沌。 委托人紧张地搓着手指,对方律师还在哗啦啦地翻着最后几页材料。顾谌垂着眼,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皆是虚无。 直到会议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被再次推开。 “审判长,我方最后一位专家证人,林深先生到庭。” 林深这个名字像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而又钝重地楔进顾谌的耳膜。 他抬起头。 时间仿佛被冻住。空气凝滞,声音褪去。 那个男人逆着走廊的光走进来,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比少年时更挺拔,也更深沉。 眉眼间的轮廓锋利了些,那股曾经被阳光浸润的柔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名利场淬炼的倨傲。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随意。 顾谌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刹那,从滚沸到冰封,只用了不到零点一秒。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掏了一把,空荡荡地回响着七年前破碎的声音。 是他。 林深。 他怎么会在这里? 纷乱的念头如同暴风雪席卷过脑海,但顾谌脸上,连最细微的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 他只是看着,用一种纯粹打量陌生证人的、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目光。 紧接着,他看见林深嘴角那点属于成功人士的从容笑意,在触及他视线的瞬间,僵住,碎裂。 那双曾盛满星辉的眼眸里,翻涌起惊涛骇浪,以及一种迅速弥漫开的痛楚和慌乱。 林深就那样看着他,失了魂。 “林深先生是业内颇具影响力的建筑设计师,他将就本案涉及的建筑作品独创性边界发表专业意见。”对方律师的声音带着几分炫耀。 顾谌敛下眼眸,不再看那张让他呼吸困难的脸。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审判长,我方对证人资质无异议。请证人恪守专业范畴,陈述客观事实,避免发表与本案无关的、任何主观倾向性的言论。” 他堵死了林深可能叙旧,或者进行任何无效情绪表达的所有路径。 林深喉咙哽了一下,准备好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陈述,他几次卡壳,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顾谌的方向,带着一种几乎称得上是贪婪的追索,又像是在确认这不是一场幻觉。 而顾谌,自始至终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他提问,反驳,引述法条,逻辑缜密得像一架精密运行的机械。他把自己完全缩进了顾律师这个坚硬的外壳里,无懈可击。 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袖口下的指尖早已冰凉。 休庭。 顾谌几乎是立刻起身。文件被利落地收进公文包,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顾律师……”助理小声唤他。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门口。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再多一分力就会断裂。 走廊尽头的电梯,数字缓缓跳动。 脚步声自身后迫近。 一只手,带着熟悉的、曾被他眷恋过的温度,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顾谌身体一僵,没有立刻甩开。 他慢慢转过身。 林深站在他面前,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跑过来的。他看着他,眼眶竟有些泛红,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挤出那句盘旋了七年的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顾谌……”他顿了顿,那四个字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枷锁,“……好久不见。” 走廊的光线昏暗,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易碎的脆弱。 顾谌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缓慢而又坚定地掰开了林深箍在他手腕上的手指。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目光对上林深苍白的脸,顾谌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带着嘲弄的弧度。 “林先生,”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淬了冰的刀锋,“请称呼我,顾律师。” 叮—— 电梯门适时滑开。 顾谌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按下关门键。金属门缓缓合拢,将林深那张写满震惊无措和巨大痛苦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狭小的下行空间里,只剩下自己。 顾谌一直挺直的肩背,难以抑制地松弛下来,靠在了冰凉的梯壁上。他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酸涩。 电梯镜面里,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好久不见。 林深。 叮—— 门开了。外面大厅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背脊,将方才那一瞬间的脆弱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迈步而出,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一步步,像是要踏碎所有不合时宜的妄念。 回到律所,他把自己扔进宽大的办公椅里,试图用堆积如山的案卷淹没自己。 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法律条文在屏幕上滚动。 可那些熟悉的字句,今天却像鬼画符,怎么也进不了脑子。 眼前晃动的总是林深最后那张苍白失措的脸,还有他抓住自己手腕时,那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 七年了。 他以为早就结痂愈合的伤口,原来只是被时间仓促地掩埋,那个人一出现,就像一把精准的铲子,毫不费力地刨开了表面的浮土,露出底下鲜血淋漓、从未真正愈合的创口。 记忆像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将他拖回了那个闷热又绝望的夏天。 --- 那是毕业典礼的前一个月,他二十一岁生日。 林深神神秘秘地蒙着他的眼睛,把他带到学校后门那条栽满梧桐树的小巷深处,一个他们常去的、废弃的老旧篮球场。 夕阳把天空烧成一片绚烂的橘红,破旧的篮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罐啤酒,和一盒包装拙劣、却让他瞬间鼻尖发酸的小蛋糕。 “喏,寿星最大。”林深笑着,用易拉罐冰他的脸,眼里映着晚霞,亮得惊人。 他们并排坐在生了锈的观众席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星辰一颗颗亮起来。 晚风吹过,带着夏夜独有的、草木蒸腾后的温热气息。 “小谌,”林深很认真地看着他,“等毕业典礼那天,你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有点坏,又带着无限温柔的弧度。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你说。” 顾谌的心猛地一跳,撞得胸口发疼。 他看着林深在星光下格外深邃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他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股滚烫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甜蜜和期待,瞬间攫住了他。 他红了耳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他甚至在脑海里,偷偷勾勒过无数遍那可能的场景,每一遍,都让他心跳失序。 那个夜晚,那个约定,成了他整个青春时代,最盛大、最美好的铺垫。 --- 然而,现实给的,不是糖,而是淬了毒的刀子。 毕业典礼当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穿着略显宽大的学士服,站在礼堂明亮的灯光下。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喧嚣而热烈。 他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台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林深坐在那里,对他微笑着,眼神里是他读得懂的鼓励和某种更深沉的期待。 顾谌的心跳得很快,因为发言,更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重要的话。 他的发言很顺利,赢得了满堂掌声。 就在他微微鞠躬,准备走下台的那一刻,林深站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得刺眼的玫瑰。 全场瞬间静默,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和口哨声。所有人都看着林深,看着他一步步,在无数道目光的簇拥下,走上台,走向顾谌。 顾谌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越走越近的林深,看着那束红得灼人的玫瑰,感觉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来了。 他真的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林深走到了他面前,接过了司仪递过来的话筒。 全场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顾谌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 林深看着他,眼神很深很深。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顾谌同学,你刚才的发言很精彩。” 第一句话,就让顾谌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半。那语气,太疏离,太客套。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有几句话,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不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谌。 这和他预想的走向一点也不一样。 林深的视线扫过台下,带着一种轻蔑,最后重新落回他脸上。 “这一个月来,你写给我的那些信,确实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信?顾谌茫然地看着他。那些他倾注了所有心事的信…… “你的喜欢,让我感到很负担很麻烦。” 轰的一声,顾谌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脚下寸寸碎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深,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我今天上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不是一类人。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也不要再用你的感情来绑架我的人生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顾谌的心脏里反复搅动。 他看着林深,看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熟悉的、他无比珍视的蓝色信封——那是他写的第一封,也是最忐忑的一封情书。 林深没有多看一秒,就那么随意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慢,嗤啦一声,将信封连同里面的信纸,撕成了两半。 像丢弃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了顾谌的脚边。 碎片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有千斤重,砸得顾谌浑身剧痛,几乎站立不稳。 台下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各种窃窃私语。 顾谌站在那里,穿着可笑的学士服,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灯光打在他身上,不再是荣耀,而是公开处刑的聚光灯。 他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吵,只觉得冷,刺骨的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看着林深。 林深没有再看他一眼,扔下话筒,转身,捧着那束可笑的玫瑰,步伐沉稳地走下了台,消失在喧嚣的人群里。 留下他一个人,承受着所有或同情、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第二天,他得知了两个消息。 林深和建筑学院那个追了他很久的家境优渥的系花,一起出国了。 还有林深托人转交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钞票。 传话的人眼神闪烁,语气带着嘲弄:“林深说,这是你之前借给他的钱,连本带利。从此两清,不必再见了。” 钱。 他用他全部的青涩和真心换来的,是一沓轻飘飘的,用来划清界限的钞票。 --- “顾律师?顾律师?” 助理的声音将顾谌从冰冷的回忆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窗外,华灯初上,夜色浓郁。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阵令人作呕的眩晕感。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看您好像很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顾谌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不用,还有几个文件要看。” 他需要工作,需要用无尽的忙碌来填充自己,才能不让那些该死的回忆有隙可乘。 直到夜色深沉,律所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车回到公寓楼下。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心头的滞闷。 他站在公寓楼下,摸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脚步猛地顿住。 楼门口的阴影里,靠着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 那个人影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林深的脸清晰起来。头发凌乱,眼底布满红血丝,西装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扯开,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唐狼狈的醉意。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顾谌,眼神混沌,带着一种执拗的疯狂。 顾谌握着钥匙的手指收紧,冰凉的金属深深嵌入掌心。他看着阴影里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沉又冷。 他想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刷卡上楼,把这个明显已经神志不清的人隔绝在门外。 林深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几乎是顾谌脚步微动的瞬间,林深就踉跄着从阴影里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带着醉汉特有的不管不顾的执拗。 “顾谌……”他凑得很近,滚烫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洒在顾谌颈侧,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那么看我?” 顾谌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被他抓住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却没甩开。 “放手。”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我不放!”林深执拗地摇头,眼眶红得吓人,不知道是醉意还是别的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七年了……我……” 他语无伦次,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似乎想碰碰顾谌的脸,却又不敢,最终无力地垂下,只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能不能……谈谈?就……就谈一次……” “谈谈?”顾谌终于抬眼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眼底凝结成冰,“林先生,你想谈什么?谈你是怎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我当成一个笑话?还是谈你是怎么用一沓钱,把我们之间那点可笑的过往,清算得干干净净?” 林深猛地一震,攥着他胳膊的手松了些力道,眼神里透出巨大的痛苦和慌乱。“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当时……” “你当时有苦衷?”顾谌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林深,这种烂俗的借口,你自己信吗?” 他看着林深瞬间苍白的脸,积压了七年的委屈愤怒、还有那场公开处刑带来的屈辱,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汹涌而出。 “你的苦衷,就是那个和你一起出国的女孩吗?”顾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多年的疑问,那个他曾无数次在深夜反复咀嚼、让他痛不欲生的猜测,“是她的家世,她的背景,能让你少奋斗二十年,对吗?” “所以,你选择用践踏我的方式,去讨好她?去证明你的清白?” “不是!跟她没关系!”林深声音嘶哑地低吼,“我从来没有……没有喜欢过她!” “是吗?”顾谌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是能穿透他醉意朦胧的表象,直抵内心,“那你告诉我,是什么苦衷,值得你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他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林深身上滚烫的温度和紊乱的气息。 “是什么苦衷,让你连当面对我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了’都做不到,非要选择那种……那种公开的羞辱?!” 最后几个字,顾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段记忆,是他心底最深的梦魇,轻易不敢触碰,此刻被血淋淋地撕开,疼得他指尖都在发颤。 林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他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混杂着醉意,显得那么狼狈,那么可怜。 顾谌只觉得讽刺。 “说不出来了?”他冷冷地勾起唇角,“林深,七年了,你还是这样。连编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费心吗?” 说完这句,他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了林深的手。 或许是醉意上头,或许是心力交瘁,林深被他这么一甩,竟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单元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顺着门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着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顾谌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阵阵发紧,发酸。 恨吗? 恨的。 可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还会泛起这种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抽痛?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更深地陷进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心软。 顾谌,你不能心软。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地上那个狼狈的身影,转身,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他听到林深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呓语:“对不起……小谌……对不起……” “我好想你……” 顾谌开门的动作顿住。 钥匙串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他背对着林深,背影僵直,如同一尊瞬间被冻结的雕像。 夜风吹过,带着林深身上传来的、那混合着酒气和淡淡须后水的熟悉气息,蛮横地撬开他记忆的缝隙,将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属于小谌的温柔过往,粗暴地拉扯出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挣扎。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门。 但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听着身后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啜泣声。 然后,他猛地转身,走到林深面前,弯下腰,费力地将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人从地上架了起来。 林深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本能地往他身上靠,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窝,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小谌……” “闭嘴。”顾谌冷声喝道,架着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进电梯,按下自己所在的楼层。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林深一眼。 回到公寓,他把林深扔在客厅沙发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林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稍微清醒了一点,睁着朦胧的醉眼茫然地看着他。 顾谌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却在迈步的瞬间,脚步一个虚浮,差点栽倒。他连忙扶住旁边的茶几,才稳住身形。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刚才那场争执,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客厅时,林深已经歪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眉头紧紧皱着,睡得极不安稳。 顾谌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垂眸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睡颜。灯光下,林深眼底的乌青和下巴冒出的胡茬清晰可见,褪去了白天的光鲜,只剩下满满的颓唐和脆弱。 看了许久。 久到窗外的夜色又浓重了几分。 顾谌弯腰拿起旁边沙发上放着的一条薄毯,动作有些粗鲁地扔在了林深身上,盖住了他蜷缩的身体。 然后他转身走进卧室,反锁房门。 将客厅里那个带着酒气和七年时光重量的人隔绝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顾谌缓缓滑坐在地上。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他抬起手,捂住了脸。 指尖一片冰凉。 而门外,沙发上本该醉死过去的人,在听到那声落锁声后,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第37章 《好久不见》2【完】 晨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像一柄薄刃,斜斜地切在顾谌脸上。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眼下的淡青在苍白皮肤上格外明显,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门外静悄悄的,那个醉鬼似乎还没醒。 也好。 他快速洗漱,换上熨帖的西装,动作刻意放轻,试图将自己从这里悄无声息地剥离出去。拧开卧室门把时,他屏住了呼吸。 客厅里,晨曦微朦。 林深侧躺在沙发上,薄毯滑落了一半,露出皱巴巴的衬衫,脸埋在沙发靠背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顾谌的目光扫过茶几。 那杯水,原封不动。旁边,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深蓝色的、磨损严重的皮质钱包,被随意地扔在那里,钱包口微微敞着,能瞥见里面几张卡片的边缘。 顾谌的脚步顿住。 一种莫名的力量拖住了他的脚步。他的理智尖叫着让他立刻离开,身体却被钉在原地。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钱包敞开的那道缝隙里。 隐约可见的透明夹层中,似乎塞着什么。 那是一张略显粗糙的纸片边缘。带着一种该死的熟悉感。 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加速。 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不可能的。 他一定是看错了。 顾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抠着掌心。他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最终,一种压过理智的冲动,让他一步步走到了茶几前。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碰触到那个冰冷的皮夹。 拿起。 分量很轻,却仿佛重逾千斤。 他垂眸,看向那透明的夹层。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呼吸停滞。 世界褪色。 夹层里,安静地躺着的,不是别的。 是七年前,被他亲手撕成两半,又轻蔑地扔在自己脚边的——那封,蓝色信封的一角。 被撕毁的边缘参差不齐,纸张因年岁久远而微微泛黄。它被人用透明胶带粘贴了起来。 虽然残缺,却依旧能辨认出,那是他当年跑了三家文具店才选中的,带着暗纹的蓝色信纸。上面,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自己当年因为紧张而写错字,用力划掉时留下的墨点。 它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被珍而重之地收藏在这个最贴身的位置。 七年。 两千多个日夜。 它就躺在这里,贴着林深的体温,见证着他所有的风光与不为人知的痛楚。 顾谌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猛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留着这个? 这个代表着他麻烦和负担的、被他亲手撕碎的东西? 昨晚林深痛苦的眼神,含混的对不起,还有此刻这如同无声惊雷的物证……像无数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与他认知截然不同的真相。 咔哒 钥匙转动声从门外传来。 顾谌像被烫到一般将钱包扔回原位,迅速后退几步,拉开了与沙发和那个钱包的距离。 几乎是同时,公寓门被推开,助理提着一袋醒酒药和早餐走了进来。 “顾律,您要的药和……”助理的话音在看到沙发上的人时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了然。 顾谌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自己。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声音平静无波:“放桌上吧。我们走。” 他没有再看沙发方向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 助理连忙放下东西,跟上。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沙发上,一直沉睡的林深,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刚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清明,和深不见底的、浓重的红血丝。 他其实早就醒了。 在顾谌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他听着顾谌放轻的脚步声,感受着那道落在自己身上复杂难辨的视线。他也听到了,那走向茶几的脚步声,和随后那长达几十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他知道顾谌看到了。 看到了他藏在心底七年,见不得光,却又视若珍宝的罪证与念想。 他缓缓坐起身,薄毯自肩头滑落。他伸出手,拿起那个被顾谌仓皇扔下的钱包,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透明夹层下那粗糙的纸片边缘,眼神空洞而疲惫。 一整天,顾谌都心不在焉。 那份蓝色信纸的残片,如同幽灵般在他眼前反复闪现。 下午,因案件取证需要,他不得不再次驱车,返回那座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母校。 熟悉的林荫道,斑驳的红砖墙,喧闹的篮球场……每一处景致,都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他锁死的记忆闸门。他绷着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在图书馆档案室,他需要查阅一些与案件相关的、多年前的校刊资料。 管理员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师,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帮他调取着泛黄的合订本。 “顾谌?是建筑系那个顾谌吗?”老教师扶了扶眼镜,打量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惊喜。 顾谌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是我。老师您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不记得。”老教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你那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嘛,发言稿写得真好。唉,就是后来……” 他的话头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叹了口气,摇摇头,自顾自地低声念叨了一句:“可惜了……林深那孩子,当时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爸公司一夜之间……听说欠了天文数字,差点跳楼……他愣是自己扛下来了,谁也没说……” 老教师的声音很轻,像是无意识的感慨。 却如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在了顾谌的头顶!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瞬间逆流。 林深家里出事? 公司破产,欠巨债,父亲差点跳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 毕业典礼前一个月? 不,不可能……那个时候,林深还…… 顾谌的脑海里,猛地闪过生日那天晚上,林深在星光下,认真对他说“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时,那眼底深处,确实藏着一丝他当时被幸福冲昏头脑而忽略掉的沉重与挣扎。 所以,那个约定,那个他以为的关于告白的盛大铺垫…… 所以,那场突如其来的、残忍至极的公开羞辱…… 所以,那沓划清界限的钞票…… 所以,他和那个能提供帮助的系花,一起出国…… 无数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家庭巨变的这根线串联起来。 一个荒谬、残酷,却又无比合理的可能性,如同狰狞的巨兽,破开迷雾,露出了它冰冷獠牙。 如果…… 如果真相,根本不是他恨了七年的那个版本? 如果林深的背叛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将他推离深渊的牺牲? 顾谌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图书馆雪白的墙壁还要惨白。 他扶住旁边冰冷的书架,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软倒的身体。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蓝色的、被珍藏的碎片…… 那个醉后崩溃的、说着“对不起”和“好想你”的林深…… 那个被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刺伤,却只是红着眼眶无力辩驳的林深…… 原来,他这七年的意难平,他所有的怨怼和痛苦,可能都建立在一個巨大的、由林深独自构筑的谎言之上? 顾谌转过身,甚至来不及对一脸愕然的老教师说声谢谢,便踉跄着冲出了图书馆。 他需要冷静。 他需要立刻找到林深。 他要亲口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熟悉的校道上。 他建立七年的恨意之墙,在真相露出冰山一角的瞬间,已然开始地动山摇。 --- 顾谌没有打电话。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径直驱车冲到了林深下榻的酒店。前台试图阻拦,却被他眼底骇人的赤红与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慑住,竟忘了例行询问。 他只知道林深在这里,具体房间号,是助理白天无意中提过的。 站在1208房门口,顾谌抬起手,却没有立刻敲下。他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一路疾驰带来的冲动,在抵达终点时,反而化作近乡情怯的恐慌。 他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藏着一个会彻底颠覆他过去七年人生的真相。 最终,他用力敲了下去。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门几乎是被立刻拉开。 林深站在门后,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他换下了昨日的西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T,头发微湿,软软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易碎的疲惫。看到顾谌,他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复杂情绪,侧身让开。 “进来吧。”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谌走了进去,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混合着酒店香薰的气息,并不难闻,却让他心头更加窒闷。 他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林深,开门见山,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我今天回了趟学校。” 林深关门的动作一顿。 “在图书馆,遇到了以前的老师。”顾谌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锁住林深试图躲避的视线,“他跟我说你父亲的公司,在你毕业前,出事了。” 林深的脸色在听到父亲两个字时褪得干干净净。他垂下眼睫,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沉默着。 这沉默,无异于默认。 顾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揉捏,疼得他吸了一口气。他向前一步,逼视着他:“所以,毕业典礼上那场戏……”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那束玫瑰,那些话,撕掉的信……还有第二天,你和别人一起出国的消息,那沓钱……所有的这些,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那样做特别伟大?”顾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愤怒,“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当众踩碎我的自尊,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推开……林深,你他妈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七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林深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或深沉痛楚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水光,通红一片。他一直强撑的镇定,在顾谌的质问下,土崩瓦解。 “不然呢?!”他也吼了回去,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顾谌,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办?!” 他像是终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我爸……他差点从公司楼顶跳下去……”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那么大的窟窿……那么多钱……我拿什么还?我怎么能……怎么能把你拖进来?” “你那么干净,那么优秀,你应该有最好的人生……你不能……不能跟我一起烂在泥里……” 他抬起头,泪水早已肆意流淌。 “我知道我蠢!我知道我选了个最混蛋的方式!”他看着顾谌,眼神里是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悔恨,“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看到你可怜我,我更怕……更怕你那么傻,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陪我扛……” “我宁愿你恨我……我宁愿你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恨比爱容易放下……我以为你恨着我,就能很快忘了我,就能往前走……” 他的目光落在被顾谌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钱包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苍凉。 “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用了那种方式伤你。我看着你越来越好……可我不敢靠近……我只能像个变态一样……留着这个……” 他指着那蓝色的碎片,惨然一笑。 “我知道我没资格……可如果我不靠着这点念想……我撑不下去……”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顾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崩溃哭泣的男人,看着他褪去所有光环后,露出的最真实的脆弱和痛苦。 那些曾经如同跗骨之蛆的恨意,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支撑的根基,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沉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疼痛。 原来,真相远比背叛,更加残忍。 他恨了七年,怨了七年。却从未想过,那个被他恨着的人,在这七年里,背负着更深重的枷锁,活在自我谴责的地狱里。 他一步步,慢慢地,走到林深面前。 他蹲下来,视线与坐在地上的林深平行,伸出手的指尖带着剧烈的颤抖,轻轻碰触到林深湿漉漉的脸颊,替他擦去那滚烫的泪水。 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迟来的温柔。 林深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眼看向他。 顾谌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通过这双布满血丝、盛满痛苦的眼睛,看穿这七年的时光,看到那个在绝境中,独自做出最艰难抉择的、二十一岁的林深。 他的喉咙哽咽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很轻,很哑。 带着一种历经浩劫后的疲惫,与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 “林深……” 他叫了他的名字。 不再是冰冷的林先生。 然后,他说出了那句跨越了七年误解与伤痛的话:“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深瞳孔骤缩,像是被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浪潮击中。 他猛地伸出手,将蹲在面前的顾谌,狠狠地拥进了怀里。 他把脸深深埋在顾谌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那昂贵的西装面料。他抱得那么紧,紧得几乎要将顾谌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顾谌没有挣扎。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个迟到了七年的拥抱,感受着怀中身体剧烈的颤抖,感受着颈间那片灼人的湿意。 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回抱住了林深颤抖的背脊。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城市的光晕透过窗户,朦胧地勾勒着两个紧紧相拥、试图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的身影。 他们之间,横亘着七年的误会与伤痕。 那一地的碎片,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完全拼回原状。 但至少在此刻,在真相大白的废墟之上,在泪水洗净过往之后。 他们终于可以,对着彼此,说一句——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第38章 《好久不见》【番外】 时间滑入初秋,大学班长不知从哪个角落扒拉出沉寂多年的群聊,扔下一枚炸弹——十年同学会。 消息弹出时,顾谌正被林深圈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案件卷宗,身后的人形抱箍存在感极强,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拂过他耳畔。 “想去吗?”林深蹭了蹭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顾谌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那些面孔,大多见证过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刻。他几乎能想象到,某些人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不想去就算了。”林深察觉他的迟疑,手臂收紧了些,“我们自己去吃好的。” 顾谌却摇了摇头,合上平板。 “去。” 他倒想看看,如今还有谁敢看他的笑话。 同学会定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顾谌和林深是踩着点到的。 门推开的一刹那,原本喧闹的包厢有了瞬间的凝滞。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惊讶、探究、好奇,还有几分来不及掩饰的、等着看好戏的兴味。 谁不知道当年建筑系的林深和法学系的顾谌,一个当众羞辱,一个黯然离场,早已是撕破脸的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同学会,不少人私下揣测,这两位大概率不会同时出现,就算来了,也必是一场冰与火的对决。 然而,所有等着看“狭路相逢”戏码的人,差点惊掉下巴。 林深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没系领带,嘴角噙着一点惯有的、略显疏离的笑意,而他的一只手,再自然不过地虚扶在顾谌的后腰。 一向以冷面闻名的顾大律师,虽没什么多余表情,却也没有丝毫抗拒,甚至在那只手掌贴上时,身体姿态是全然放松的。 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走了进来。 “哟,班长,好久不见。”林深率先打了招呼,目光扫过一圈呆若木鸡的老同学,笑容加深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锋芒。 顾谌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空气死寂了几秒。 还是班长反应快,赶紧起身招呼:“林深!顾谌!快,这边坐,给你们留了位置!” 留的位置是连在一起的。 落座时,林深极其自然地替顾谌拉开了椅子,等他坐下,自己才挨着他落座。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下,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 这……这哪是仇人见面?这氛围,黏糊得都快拉丝了! 席间,气氛一度十分诡异。有人试图提起当年,刚开了个头,就被林深轻飘飘一句“年少轻狂不懂事,过去了”给堵了回去,他说话时,眼神一直落在顾谌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和愧疚。 更让人掉眼镜的是,有女同学笑着给顾谌敬酒,顾谌还没动作,旁边的林深已经伸手拦了一下,姿态熟稔地接过酒杯,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他胃不好,我代劳。”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那女同学愣在原地,看看林深,又看看面色平静眼底带着一丝纵容的顾谌,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写满了“我磕的CP是不是HE了”的震惊与狂喜。 整个晚上,林深几乎寸步不离顾谌左右,夹菜、倒水、低声交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亲昵与维护。 而顾谌,虽然话不多,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被妥善安置和保护着的松弛感,是骗不了人的。 那些等着看“王不见王”、 “修罗场”的同学们,瓜没吃到,反而被硬塞了一嘴的陈年狗粮,齁得慌,又忍不住偷偷瞄着那两位养眼的主角,在班级小群里疯狂刷屏。 【同学会现场直击!】 【卧槽!林深和顾谌???他俩什么时候???】 【我就说当年有猫腻!这哪是反目成仇,这分明是破镜重圆!】 【林深看顾谌那眼神……拉丝了拉丝了!我人没了!】 【顾律师居然让他碰!还给他夹菜!世界奇观!】 一场同学会,就在这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潮汹涌(主要是吃瓜群众的内心澎湃)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去的车上,林深开车,顾谌坐在副驾,微微阖着眼,窗外流转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等红灯的间隙,林深侧过头,看着顾谌安静的侧颜。睫毛长而密,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是那种清冷又招人的好看。 他想起刚才席间那些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想起顾谌自始至终的平静与坦然,心里那点不真实感又冒了出来。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谌放在腿上的手。 顾谌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羽毛划过,带着无声的安抚。 林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谌。”他低声唤他。 “嗯?” “我没想过……”林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有这样一天。” 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能这样坦然地面对所有过往的知情者,能这样……牵着你的手。 顾谌睁开眼睛,转头看他。城市的灯光落进他眼底,像是碎开的星河。 “哪一天?”他明知故问。 林深握紧了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认真:“能和你一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能被你……这样原谅的一天。”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将心底盘旋了许久的不安问出口:“我以为……会需要很久,很久。久到我用一辈子去弥补,都不一定够。” 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哪怕顾谌一辈子不原谅他,他也认了,是他活该。他只想远远守着,看他平安喜乐。 可顾谌却给了他一个奇迹。 快得让他惶恐,让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顾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光芒四射的男人,此刻在自己面前,露出如履薄冰的忐忑。 他想起那个醉倒在公寓门口的夜晚,想起图书馆老教师无意的叹息,想起钱包里那片被珍藏的、破碎的蓝色信纸。 恨吗? 曾经是恨的。 可爱呢? 那场由恨意筑起的高墙坍塌后,露出的底色,依旧是爱。深埋了七年,从未真正熄灭。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无奈,和一种认命般的纵容。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林深的脸颊,指尖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微微僵硬的触感。 “林深,”他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像带着千钧重量,直直撞进林深心底,“你是不是傻?” 林深怔住。 顾谌的指尖缓缓下滑,拂过他紧抿的唇线,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可奈何的认命:“因为太爱了。” “没办法。” 他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为情,微微别开视线,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晕,声音也更低了些:“恨你……比爱你难多了。” 简单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深心中所有的枷锁。 不是不怨,不是不痛。 只是因为还爱着。 所以,那些伤害可以被搁置,那些误会可以被厘清,那些漫长的分离与痛苦,在重新拥抱的这一刻,都有了被抚平的可能。 因为他爱他。 所以,原谅变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甚至迫不及待的事情。 绿灯亮了。 后方的车辆不耐地按了下喇叭。 林深恍若未闻。他猛地俯过身,紧紧抱住了副驾驶上的顾谌。手臂收得那么紧,像是要将他融入骨血。 顾谌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小谌……”林深把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带着湿意,“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顾谌感受着颈间的湿濡,心尖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信你。”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林深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顾谌的手,十指相扣,一刻也不愿分开。 顾谌任由他握着,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扬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是啊,太爱了。 所以,没办法。 那些过往的伤痕,或许依旧会留下淡淡的印记。 但没关系。 他们还有很长、很好的以后,可以用来覆盖,用来填满。 星光在前路闪烁。 而他们,可以并肩同行。 第39章 《你最甜》1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餐厅特有的混合了香氛与食物残余的冷香。傅砚辞放下钢笔,将一式两份的其中一份合同推向桌对面。 “温先生,条款已经过双方律师确认,如无异议,请在这里签字。” 坐在他对面的温明煦,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看起来乖巧得如同被家长带来见世面的学生。 闻言,他轻轻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拿起笔,在那份关乎他未来一年婚姻状态的合同上签下名字。 【签了……真的签了。为了甜牙齿,温明煦,加油!】 一道带着点自我鼓励意味的年轻男声,毫无预兆地撞进傅砚辞的脑海。 他执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 幻听? 他抬眼,对面的温明煦正好也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温顺腼腆的笑容,恰到好处,无可指摘。 傅砚辞压下心底那一丝异样,将那份荒诞的幻听归咎于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他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继续履行告知义务。 “婚后,你需要搬入我的住所。二楼东侧的主卧归你,我会住在西侧。互不打扰。” “好的,傅先生。”温明煦应着,声音轻柔。 【主卧!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不知道厨房大不大?我的宝贝烤箱和发酵箱能不能放下?】 那道声音又来了。 傅砚辞的眉峰蹙了一下。这次他确定不是幻觉。这声音分明来自对面那个看起来安静又听话的温明煦。 他能听到他的心声? 饶是傅砚辞见惯风浪,此刻内心也掀起了波澜。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指节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 “在长辈和必要场合,我们需要维持基本的伴侣形象。”他补充道。 “我明白,我会配合的。”温明煦点头,表情认真。 【就是演戏嘛,没问题!我的演技可是我们甜品店年度话剧社的台柱子!不过……】 那心声顿了顿,带上了点显而易见的欣赏,【他手指真好看,又长又直。要是沾上面粉,或者拿着裱花袋……呸呸呸,温明煦你在想什么!这是金主爸爸,是冰山,是冰箱成精!不能亵渎!】 傅砚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复杂地看向温明煦。 温明煦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抠了抠质感良好的桌布边缘,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怎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还是妆花了?不对我今天没化妆啊……他眼神好有压迫感,呜呜呜,好像教导主任。】 傅砚辞:“……” 他活了二十八年,头衔众多,还是第一次被人内心吐槽为“教导主任”和“冰箱成精”。 这感觉,前所未有的新奇。 他甚至有点想听听,对方还能想出什么奇怪的形容词。 这场原本纯粹利益交换的签约仪式,因为这项突如其来的、无法用现代科学来解释的能力,而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傅砚辞被家里人三天一大催两天一小催的找对象赶紧结婚给闹的头大,实在没办法便让助理帮他物色了一个最优质的合约夫夫对象。 而温明煦他开了一家甜品店,生意好得不得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他的手艺危及到其他甜品店的利益,几个店主合起伙来造谣抹黑他的用材不新鲜。 更过分时,甚至□□来他店里闹事,所以在傅砚辞找上门来提出合约结婚这个要求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 其一,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只要有他在,就没人敢再欺负他! 其二,合约只有一年,合约结束后按照霸总剧的套路,傅砚辞怎么着也得给他个几百几千万?到时他就可以把甜牙齿发扬光大!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其三,傅砚辞长得太合他审美了。 “傅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温明煦见他久久不语,试探着开口,嗓音温和。 傅砚辞回过神,压下心头种种思绪,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暂时就这些。后续事宜,我的助理会与你对接。”他站起身,身形颀长,带着天然的压迫感,“我还有个会,先失陪。” “好的,您忙。”温明煦也跟着站起来,微微欠身。 傅砚辞颔首,步伐沉稳。在经过温明煦身边时,他捕捉到那最后一缕心声—— 【手好看,走路姿势也好看,就是太冷了。唉,以后要跟一块行走的冰山同居了,希望我的甜品能感化他?算了,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搬我的厨师机吧……】 感化? 傅砚辞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步出包厢,门外等候的特助立刻跟上。走廊的光线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他摩挲了一下刚才握过水杯的指尖。 或许,这场为了应付家族而缔结的契约婚姻,并不会如他预想的那般无趣。 至少,他能听到一些,远比表面有趣得多的真实。 包厢内,确认傅砚辞已经离开,温明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跟这种大佬说话,压力太大了。”他小声嘀咕着,拿起桌上那份属于自己的合同,看着末尾并排的两个名字,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不管怎么样,甜牙齿保住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那份合同,小心地避开关键信息拍了一张照片,点开一个名为甜品万岁的微信群,发了出去。 配文:【姐妹们!搞定!以后请叫我——温·钮祜禄·明煦!(叉腰.jpg)】 群里立刻炸出一串回复:【啊啊啊!我们明煦宝贝为了店铺牺牲太大了!】 【所以老板夫帅不帅?!是不是像杂志上那么帅!】 【同居!嘿嘿嘿……记得实时播报!】 温明煦看着刷屏的消息,笑着摇了摇头,回复了一句:【帅是帅,就是太冷了,像一块冻了千年的寒冰。】 发完,他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窗外繁华的街景上。 未来的一年,会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的烤箱,他的甜品,他的甜牙齿,会陪着他一起度过这段特殊的婚姻生活。 至于那位冷得像冰的合约丈夫…… 温明煦脑海里闪过傅砚辞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以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嗯,至少,非常养眼。】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傅砚辞的住宅,一如他本人,风格极简,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宽敞、冰冷,像一座精心设计的现代艺术展厅,缺少烟火气。 温明煦拖着他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大半是他的烘焙工具和宝贝模具。站在玄关,莫名有点不敢下脚。光可鉴人的深灰色地砖,倒映出他有点无措的身影。 【这地板擦得比我烤盘还亮,踩脏了会不会让我赔钱?】 傅砚辞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公司,捕捉到了这句嘀咕他脚步未停,淡淡瞥了还站在玄关处的温明煦一眼:“鞋柜里有新拖鞋。你自己随意,除了书房,其他地方你都可以使用。” “好的,傅先生!”温明煦连忙应声,换上柔软的室内拖鞋,动作轻巧得像只猫。 【呼,还好不用赔。不过这房子也太冷了吧,晚上不开灯拍鬼片都不用布景。】 傅砚辞系领带的动作一顿。鬼片? 他看向那个已经开始好奇打量客厅的年轻身影,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顺表情。傅砚辞觉得这项莫名其妙的能力,或许能帮他很好地监控这位合约伴侣,避免他给自己带来麻烦。 “厨房在那边。”他指了指方向,“设备应该齐全。” 这话打开了温明煦眼里的光。他雀跃地看向厨房,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谢谢傅先生!” 【厨房!我的战场!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傅砚辞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剩下温明煦一人。他立刻放松下来,先是把行李箱推到属于他的主卧,果然宽敞奢华,但也冰冷得像酒店套房,然后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中西厨分区,嵌入式冰箱、烤箱、电磁炉一应俱全,全是顶级品牌。 【哇!Miele的烤箱!Sub-Zero的冰箱!这配置简直是甜品师的梦中之厨!就是……】他拉开几个抽屉,【太干净了吧?连根筷子都没有!暴殄天物啊!】 吐槽归吐槽,兴奋还是主导的。他撸起袖子,开始吭哧吭哧地整理自己带来的家当。 厨师机、发酵箱、大大小小的打蛋盆、各式裱花嘴、硅胶模具、温度计、刮刀、网筛……很快,原本空荡得不近人情的流理台和中岛,被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工具占据了一角,色彩也变得丰富起来。 傅砚辞晚上有个应酬,回来时已近十点。 玄关的灯暖融融地亮着,是他早上离开时没有的状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香气,不是人工香精,更像是牛奶、黄油和面粉经过烘烤后自然散发出的温暖味道。 他微微一怔。 这种带着暖意的气息入侵了他冷清多年的空间,感觉很奇怪。 【应该成功了吧?时间温度都是掐好的,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细微的心声从厨房方向传来。 傅砚辞换好鞋,走过去。只见温明煦系着一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正背对着他,踮着脚,试图把手中的碗放到最上层橱柜里。 动作有点吃力,那小熊图案随着他的动作一扭一扭的。 傅砚辞的脚步很轻,温明煦完全没有察觉。 他正全神贯注于那只碗,心里还在盘算:【这个碗放糖粉正合适,放在这里他应该看不见,不会影响他冰箱一样的审美……】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啊!”温明煦吓得一个激灵,脚下一滑,手里的碗脱手而出。 傅砚辞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那只即将坠落的沙拉碗接住,另一只手则扶住了温明煦的腰,防止他摔倒。 温明煦的后背隔着薄薄的针织衫,撞上傅砚辞坚硬温热的胸膛。 【!!!!!】 温明煦的内心被一串激烈的感叹号刷屏。 傅砚辞率先松开手,退后半步,将碗放在中岛上,表情平淡:“小心点。” 温明煦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耳朵尖一路红到脖颈。他慌忙转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谢、谢谢傅先生!我……我就是想放个碗。” 【丢死人了!差点砸了人家的碗!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不对我在想什么!】 傅砚辞的视线掠过他红透的耳尖,落在中岛上。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骨瓷碟,碟子里摆着几块造型精致、色泽金黄的贝壳状小蛋糕,旁边还有一个同款的小碟子,里面盛着深色的酱料。 “这是?”他问。 “啊,这个是柠檬玛德琳。”温明煦端起碟子,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晚上烤的。用的是伯爵红茶和柠檬皮屑,旁边配的是自制的覆盆子果酱。傅先生工作到这么晚,可能会饿,可以先垫一垫。”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快尝尝!快说好吃!我调整了三次配方呢!】 傅砚辞对甜食并无特殊偏好,甚至觉得冗余。但看着那碟散发着温暖甜香的点心,和眼前人那双写满“快夸我”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旁边备用的小叉子,叉起一块。 外壳微脆,内里湿润绵软,伯爵红茶的佛手柑香气与柠檬的清新完美融合,酸甜适中,回味悠长。覆盆子果酱的加入更是点睛之笔,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感。 确实很不错。 “谢谢。”他放下叉子,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味道很好。” 温明煦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比厨房顶灯的光还要晃眼:“傅先生喜欢就好!” 【耶!成功第一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古人诚不欺我!】 傅砚辞:“……” 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攻略计划锁定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上楼。走到楼梯口,他脚步停住,回头对还在厨房傻乐的温明煦说:“那个碗,你随便用。” 温明煦一愣。 傅砚辞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中岛上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放在角落的、用翻糖做的、歪歪扭扭的小熊饼干,那是温明煦下午试手时做的,丑萌丑萌的,与这房子的风格格格不入。 “家里,”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你可以随意布置。”说完,他便转身上了楼。 温明煦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他刚才是不是说家里?还允许我随意布置?】 他低头,看着中岛上那个孤零零的、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翻糖小熊,突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展览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开始像家了。 第40章 《你最甜》2 傅砚辞的生活节奏精准。但接连几天,当他深夜结束工作,推开家门时,迎接他的不再是冰冷的黑暗与寂静。 玄关永远亮着那盏暖黄的灯。 空气里也弥漫着不同的甜香。有时是焦糖的微苦醇厚,有时是巧克力的浓郁丝滑,有时是水果的清新明媚。 而那个制造这些香气的人,总能掐着他回家的点。 第一次,傅砚辞看到温明煦抱着膝盖蜷在客厅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电视里还放着美食纪录片。 听到开门声,他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弹起来,揉着惺忪睡眼,软软地说:“傅先生,你回来啦。” 第二次,他是在中岛旁的高脚凳上发现温明煦的,对方正对着一个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本子写写画画,手边还放着测量工具。见他回来,立刻合上本子,露出温顺的笑容。 今晚,他再次踏入家门,惯例的甜香依旧在,客厅却空无一人。厨房操作台下面泄出一小片暖光。 他放下公文包,走过去。 温明煦果然在那里。 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中岛下方的柜门,怀里抱着一个印着卡通奶牛图案的靠枕,脑袋歪在一边,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细腻的绒毛和恬静的睡颜。 【烤箱……时间设好了吗……】 连梦呓都在担心他的甜品。 傅砚辞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中岛上。那里照例放着一个白瓷碟,碟子里是一块造型简洁优雅的蛋糕,浅灰色的饼底,上层是略带波纹的雪白色芝士层,边缘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海盐粒和清新的迷迭香。 旁边照例有一张小卡片,上面是温明煦清秀的字迹:“海盐芝士蛋糕,配南非国宝茶,或许能解乏。——温” 字迹旁,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咧嘴笑的表情。 傅砚辞的视线在那个表情上停留了几秒。 他看向一旁,一个精致的玻璃壶里泡着深红色的茶汤,下面用小烛台温着,保持着适宜入口的温度。 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 【好困……但他还没回来……得等着……】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咂了咂嘴,抱着靠枕的手臂收紧了些,脑袋往下滑了一点,姿势看起来并不舒服,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 傅砚辞站在原地,没有动。 理智告诉他,应该叫醒他,让他回房间去睡。地板很凉。 但某种陌生的情绪牵绊住了他的脚步。这几天,他习惯了进门时有一盏灯,一丝香气,一个人。 哪怕只是契约关系,这种被等待的感觉,也与他过去二十八年习惯的冰冷孤寂截然不同。 他看着温明煦熟睡的脸,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冒出的、模糊不清的关于烤箱温度的心声,第一次没有立刻去处理工作邮件,也没有转身上楼。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柔软发梢的前一刻顿住了。 傅砚辞没有碰他,转身上楼。 几分钟后,他再次下来,手里多了一条灰黑色的羊绒薄毯。那是他放在书房,偶尔小憩时用的。 他走到温明煦身边,俯身,将毯子展开盖在他身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知到了突如其来的暖意,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毯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像小动物般的哼唧。 【有太阳的味道……】 傅砚辞直起身,垂眸看着被他的毯子包裹住、显得更加小小一团的人,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他没有动那块蛋糕,也没有去倒那杯温热的茶。 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关掉了操作台下面的灯,只留下远处一盏光线昏暗的壁灯,确保不会刺醒睡着的人,才转身拿起公文包,走上了楼梯。 温明煦是在后半夜冻醒的。 虽然盖着毯子,但坐在地板上睡着的后果就是半边身子都麻了,而且寒意还是从地板缝隙里钻了上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以及身上多了什么。 一条质感极好的羊绒毯,颜色是熟悉的、属于这房子主人的性冷淡灰黑调。 他猛地清醒过来,抱着毯子坐直身体,四下张望。 客厅只有壁灯散发着朦胧的光,空无一人。中岛上的蛋糕和茶具原封未动。 傅砚辞回来过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毯子,鼻尖还能嗅到上面沾染的属于傅砚辞的清冽气息,混合着羊绒特有的温暖质感。 【他给我盖的毯子?】 这个认知让温明煦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软乎乎的。他抱着毯子,把半张脸埋进去,偷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他的味道……】 他挣扎着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看着那块几乎没动过的蛋糕,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被身上毯子带来的暖意驱散。 他小心地叠好那条价值不菲的毯子,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珍宝,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主卧的门紧闭着。 温明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毫无动静,才抿了抿唇,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毯子仔细地放在床头,躺回床上翻来覆去。 【冰山也不是完全冻住了嘛。】 他拉起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无声地翘起了嘴角。 这一夜,连梦都是甜的,带着海风般微咸又清甜的味道。 隔壁房间,傅砚辞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零星灯火,手里端着一杯水。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楼下,那个蜷缩在地板上、抱着靠枕睡得毫无防备的身影。 他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凉的。 --- 周一清晨,傅砚辞站在衣帽间那面巨大的镜子前打着领带。空气中除了他惯用的雪松香氛,还萦绕着一缕甜丝丝的气息,像是烤焦的糖浆混合着奶香。 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自己西装外套的袖口上。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白色的粉末。 他用指尖捻起,触感细腻。 是糖霜。 肯定是昨天帮他扶快要倒下来的面粉桶时蹭到的。 他面无表情地想,那点白色在深灰色的高级面料上,显得格外突兀,又奇异地和谐。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书房,原本是绝对的禁地,除了他本人和定期打扫的阿姨,无人能进。但现在,他会在翻阅文件时,在厚重的经济学著作旁边发现一本插画可爱的《法式甜品图谱》;会在笔筒里,看到一支印着卡通厨师 logo 的、有点幼稚的圆珠笔。 他甚至在自己常坐的那张皮质扶手椅的缝隙里,摸出一小片被遗落的星星状糖片。 傅砚辞捏着那枚小小的、硬邦邦的糖片,脑海里浮现出温明煦像只小仓鼠一样,一边鬼鬼祟祟张望,一边飞快往嘴里塞零食的画面。 他没有扔掉糖片,而是把它放进了书桌抽屉的一个空角落里。 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气味。 他这套顶层公寓,曾经只有清洁剂的味道和他本人的须后水以及偶尔的咖啡香。现在,这些味道被彻底颠覆了。 今天是浓郁的巧克力味,明天是清新的柠檬挞香,后天可能是活泼的莓果气息……这些不断变幻的甜香,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空间的每一个分子里,攀附上他的衣物。 某次重要的董事会议上,他正阐述着下一季度的战略规划。中途停顿的间隙,他端起咖啡杯,隐约嗅到自己衬衫袖口上沾染的香草荚的甜美气息。 那是温明煦昨天熬制香草卡仕达酱时满屋子弥漫的味道。 他的话语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 无人察觉到这位以冷酷理性著称的年轻总裁,在那一刻,心神被一缕不属于这里的甜香微微扰乱。 他开始习惯在每天进门时,猜测今天会是什么味道。这成了他繁忙工作中一个隐秘的、微不足道的期待。 这天下午,他比平时早些回家取一份文件。推开书房门时,正好看见温明煦踮着脚,慌里慌张地试图把一本《拉糖艺术详解》塞回书架最高层,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来。 “对、对不起傅先生!”温明煦像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脸颊泛红,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就是找本书参考一下,马上放回去!” 【完了完了,被大佬发现了!】 傅砚辞的目光扫过那本与他书架格调格格不入的彩色封皮书,又落回温明煦写满忐忑的脸上。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经常看的那个位置,光线不好。” 温明煦愣住了,眨巴着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傅砚辞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本厚重的《拉糖艺术详解》,没有放回难以触及的最高层,而是放在了书架中下层,一个靠近窗边有自然光照的位置。 “这里。”他言简意赅,“方便。” 温明煦看着那个触手可及的位置,又抬头看看傅砚辞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谢谢傅先生!”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这是在给我腾地方吗?】 傅砚辞没有回应他的心声,转身去拿文件。在离开书房前,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下次糖霜,记得拍干净。” 温明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傅砚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糖霜和面粉的围裙,猛地想起早上好像不小心把糖粉袋子打翻了…… 温明煦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的温度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他摸了摸自己被允许放置甜点书的那个书架位置,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 失败的气味弥漫在厨房里,带着一股面糊发不起来的沉闷感。 温明煦对着操作台上两盘歪歪扭扭、塌陷得像被踩了一脚的泡芙,愁眉苦脸。 金色的外壳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蔫头耷脑地趴在烤盘上,像他此刻的心情。 【完了完了,又失败了……已经是第三盘了。水油分离?还是烤箱温度不对?明明步骤都对着啊……】 他抓了抓头发,围裙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面糊痕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沮丧的气息。尤其是想到傅砚辞可能随时会回来,看到他这副战场失利的狼狈模样,就更焦虑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不专业?连个泡芙都搞不定……说好的天才甜点师人设呢?崩了崩了,彻底崩了!】 这时,玄关传来开门声。 温明煦背脊一僵,手忙脚乱地想用东西把失败的泡芙盖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傅砚辞迈步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厨房那边异常低靡的气压,以及空气中那股不太成功的烘焙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中岛,落在那些塌陷的泡芙上,然后看向背对着他、肩膀都垮下来的温明煦。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自欺欺人的心声。 傅砚辞走了过去,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挽至小臂。 “怎么了?”他开口。 温明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什么!傅先生你回来啦?我……我马上收拾!” 【快走快走!别问!给我留点面子!】 傅砚辞的视线掠过他泛红的耳尖,落在那些失败的泡芙上。 “泡芙?”他问。 “嗯……”温明煦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闪电泡芙,但是没闪电起来。” 傅砚辞没说话,拿起旁边温明煦记录配方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材料用量和步骤,还有几个打了问号的地方。 与此同时,温明煦的心声像弹幕一样在他脑海里快速滚动:【黄油125克,水125毫升,牛奶125毫升,盐2克,糖5克……煮沸后离火加低筋粉……不对吗?鸡蛋液我分次加了200克左右,直到面糊提起有倒三角……难道是煮沸时间不够?或者面粉烫熟程度不对?】 傅砚辞对烘焙一窍不通。 但他擅长分析数据,解决问题。 他捕捉到那几个关键的心声疑问点,煮沸时间和面粉烫熟程度,结合温明煦本子上画的那些纠结的箭头,他大概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放下本子,走到灶台边,看了看还残留着面糊的锅。 “面糊炒制的时间和状态,”他缓缓开口,“会影响吸水量和后续膨胀。” 温明煦一愣,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 傅砚辞没有看他,继续根据听到的心声进行推理:“鸡蛋液的用量不是固定的,需要根据面糊状态调整。你记录的分次加入,直到倒三角,理论正确,但前提是前面步骤的面糊基底达标。” 他拿起一个失败的泡芙,捏了捏,手感湿黏。“底部凹陷,外皮厚实,内部湿黏。可能是面糊炒制过度,水分蒸发太多,或者鸡蛋液加入不足,面糊延展性不够。” 温明煦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傅砚辞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他猜测的可能失败原因上!这……这简直比他看的那些专业烘焙教程分析得还到位! 【神了!他是偷偷报了新东方烹饪班吗?!】 傅砚辞:“……” 新东方? 他压下嘴角细微的抽动,维持着高冷形象,给出最终诊断:“建议重新调整面糊炒制火候和时间,确保锅底出现薄膜即可离火。鸡蛋液酌情增减。” 温明煦看着他冷静侧脸,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他之前光顾着死磕步骤,却没像傅砚辞这样,从原理和结果反推问题所在。 “我、我马上再试一次!”他瞬间满血复活,干劲十足地重新系好围裙,洗锅、称料,动作麻利。 傅砚辞靠在旁边的中岛上,看着温明煦忙碌。 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而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控制火候,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重复着“锅底出现薄膜”。 新的面糊在锅里炒制到恰到好处的状态,鸡蛋液分次加入,面糊呈现出光滑细腻、提起落下呈现完美倒三角的状态时,温明煦几乎要欢呼出声。 【成了!这次感觉对了!】 他将面糊装入裱花袋,在烤盘上挤出漂亮的长条。送入预热好的烤箱后,他便开始紧张地趴在烤箱门前,盯着里面逐渐膨胀、变得金黄酥脆的泡芙体。 叮—— 时间到。 温明煦戴着厚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烤盘取出来。 完美! 一排排闪电泡芙,外壳金黄酥脆,体态饱满修长,散发着浓郁的蛋奶香气,与他之前那些残次品天壤之别。 “成功了!傅先生!你看!”他端着烤盘,兴奋地转向傅砚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成就感,眼睛亮得惊人。 傅砚辞看着那些堪称艺术品的泡芙,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笑得像个小太阳的年轻人,心中某种满足的情绪悄然滋生。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明煦不管他的冷淡,迫不及待地开始装饰,打发奶油,融化巧克力,裱花……动作流畅而富有美感。 最后,他将第一个做好的、点缀着开心果碎和金色糖珠的闪电泡芙,献宝似的递到傅砚辞面前。 “傅先生,你尝尝!军功章有你一半!” 傅砚辞看着递到眼前的泡芙,又看看温明煦期待的眼神,沉默地接了过来。 咬下。 外壳酥脆得掉渣,内里蓬松湿润,香草奶油馅冰凉丝滑,甜度恰到好处,与微苦的巧克力淋面和香脆的开心果碎形成绝妙的口感层次。 确实非常成功。 “很好吃。”他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温明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太好了!他喜欢!以后有技术难题就找他了!这是什么神仙合约老公!】 神仙合约老公? 傅砚辞被这个称呼噎了一下,默默地将剩下的泡芙吃完。 他看了一眼重新投入创作、哼着歌给其他泡芙裱花的温明煦,忽然觉得,用他分析数亿合同的大脑来研究泡芙面糊的含水量…… 似乎,也不算大材小用。 第41章 《你最甜》3 傅家老宅的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与觥筹交错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上流社会特有的背景音。 温明煦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站在傅砚辞身边,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姿态无可挑剔。只有紧挨着他的傅砚辞,能感觉到他挽着自己手臂的指尖带着僵硬。 【好多人……比我们店开业那天来的人多十倍不止……那个是经常上财经杂志的王总吧?旁边是他太太?她背的包是不是全球限量三个那个?】 傅砚辞面不改色地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内心活动,只觉得像是带了一只对世界充满好奇,又强装镇定的小雀鸟。他微微偏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放松,跟着我就好。” 温明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放松放松!我是演技派!台柱子!】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几分。 傅砚辞带着他,从容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介绍,寒暄,应对自如。 每当有长辈好奇地打量温明煦,或提出些略带试探的问题时,傅砚辞总会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或给出滴水不漏的回答。 一位看着傅砚辞长大的世交伯伯笑着打趣:“砚辞啊,以前可从没见你身边带过人,这回是认真的了?” 傅砚辞神色不变,手臂自然地揽上温明煦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动作亲昵又不会过于刻意。“伯父说笑了,明煦他比较怕生。” 温明煦配合地低下头,做出一点羞涩的模样,耳根却因为腰间那只有力手臂传来的温度而悄悄泛红。 【他他他……他搂我腰了!合约里没写还有这种肢体接触啊!虽然手感还挺好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肌肉线条……打住!温明煦你在品鉴什么!】 傅砚辞搭在他腰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身边人泛红的耳廓,心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笑意。 应付完一圈,两人得到片刻喘息,站在相对安静的露台入口处。 “表现得很好。”傅砚辞递给他一杯香槟。 温明煦接过,小小抿了一口,冰凉的气泡稍微缓解了他的紧张。 他抬头,看着傅砚辞在璀璨灯光下更显深邃立体的侧脸轮廓,心里忍不住又开始跑马: 【啧,这鼻梁这下颌线,真是造物主的杰作。冷是冷了点儿,但扛不住他帅啊。演技也是真好,刚才那眼神那动作,温柔得都快滴出水了,要不是我知道是假的,我都要信了。】 傅砚辞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温柔得滴出水?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他正想说什么,傅砚辞的母亲,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端着一个小碟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明煦啊,这是你带来的点心?刚才给几位奶奶尝了,她们都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这桂花栗子糕,清甜不腻,说是比外面买的强多了。” 碟子里正是温明煦特意为几位年纪大的长辈准备的低糖点心,造型精致,透着淡淡的桂花香。 温明煦站直了些,笑容腼腆:“阿姨喜欢就好,我怕大家吃腻了宴会上的东西,就做了点清淡的。” 【呼……看来投喂策略成功了!抓住长辈的胃,就抓住了半个战场!】 傅母越看温明煦越觉得满意,这孩子长得干净,性子看着也温软,关键是……她瞥了一眼自己那个向来冷清、此刻一直站在温明煦身边,姿态透着维护的儿子,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她笑着和温明煦说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常来家里玩,不要拘束之类,这才离开。 等她走远,温明煦悄悄松了口气,往傅砚辞身边靠了靠,小声说:“你妈妈人真好。” 傅砚辞“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因为放松而微微垮下的肩膀上。 这时,一位远房表姑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热络地拉着温明煦问长问短,从家里几口人问到毕业院校,最后眼神在他和傅砚辞之间转了转,半开玩笑地问:“明煦这么乖巧,砚辞这冷冰冰的性子,平时没少欺负你吧?” 温明煦心里警铃大作。 【送命题!这绝对是送命题!说没有显得假,说有就是给大佬拆台!怎么办怎么办!】 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满是信赖的笑容,看向傅砚辞,眼神亮晶晶的,语气自然又亲昵:“砚辞他……只是不太会表达,其实对我很好的。” 说完,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傅砚辞还停留在他腰间的手背。 那触碰一触即分,带着微凉的体温和一点依赖的意味。 傅砚辞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低头,看着温明煦仰起的脸,那双总是盛着丰富内心戏的眼睛,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真诚,仿佛刚才那句“对我很好”是发自肺腑。 表姑被这无声的互动和温明煦的眼神甜到了,笑着打趣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人一走,温明煦立刻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吓死我了……” 【完美!反应迅速,对答如流,表情到位!今晚的奥斯卡小金人非我莫属!】 傅砚辞听着他内心的洋洋自得,揽在他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他俯身靠近温明煦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 温明煦整个人瞬间僵住。 接着,他听到傅砚辞用那把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近乎蛊惑的意味,轻声说:“合约第七条,在外需举止亲密。温先生,”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那白玉般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绯色。 “我只是在履行条款。” 温明煦:…… 温明煦:死闷骚!!! --- 傅砚辞结束视频会议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滑过凌晨一点。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书房里只剩下屏幕幽幽的蓝光和键盘残余的微弱热度。 整栋公寓安静得过分。 这种寂静是他所熟悉的,但今晚,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空落。 他习惯性地看向门口,那里没有亮着暖黄的灯,空气中也没有熟悉的等待他归家的甜香。 【大概是先睡了。】他想。 毕竟不是每次他加班,温明煦都会等他。 他关掉电脑,起身准备回卧室休息。经过客厅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沙发上蜷着一团模糊的影子。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晕,傅砚辞看清了那是温明煦。他抱着那个卡通奶牛抱枕,缩在沙发角落,身上没盖条毯子,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傅砚辞皱了眉。 这么睡,肯定会着凉。 他走过去,正想叫醒他回房去睡,却听到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难受的鼻音。 傅砚辞心下一沉,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的皮肤,那温度高得惊人。 发烧了。 【……妈妈……好难受……】昏沉中的心声带着哭腔。 傅砚辞的呼吸窒了一瞬。他看着温明煦因为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紧闭着,长睫毛不安地颤动,嘴唇有些干裂。 夹杂着焦躁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快步走向浴室,动作因为罕见的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他拧了冷水毛巾,又折返回来,小心地敷在温明煦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沙发上的人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毛巾。 【凉凉的……舒服……】 傅砚辞单膝跪在沙发边,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用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用物理方式帮他降温。 他的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带着点生硬的笨拙。 他去翻了医药箱,找出退烧药,又倒了温水。扶起温明煦,对方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没什么分量,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他的颈窝,带着病中的潮意。 “明煦,醒醒,把药吃了。”他低声唤他,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放缓。 温明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出了他,委屈地瘪了瘪嘴,声音沙哑:“傅先生……头好痛……” 【是傅砚辞……他回来了……】 “嗯,发烧了,吃完药会好点。”傅砚辞耐心地把药片递到他嘴边,看着他乖乖咽下,又喂他喝了水。 重新躺下时,温明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了他衬衫的袖口,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反复念叨着:“别走……妈妈……别走……” 傅砚辞的身体僵住。 他看着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听着那声依赖的“别走”,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他没有抽回手。 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重新浸湿了毛巾,继续帮他擦拭手臂,进行物理降温。 【是傅砚辞的味道……凉凉的好舒服……别走。】 这一次,心声指向了他。 傅砚辞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温明煦即使在病中,依旧下意识靠近他、寻求他气息的模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汹涌地漫上心头。 他就着这个被拽住的别扭姿势,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夜色深沉,客厅里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低沉,一个急促灼热。傅砚辞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手臂渐渐发麻,却始终没有动。 他看着温明煦的睡颜,看着他因擦拭而稍微舒缓的眉头,听着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和那些依赖的梦呓。 这一刻,什么契约,什么条款,什么互不干涉,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只知道,怀里这个发烧的人,需要他。而他,不想放手。 后半夜,温明煦的体温开始下降,攥着他袖口的手也渐渐松开,陷入了更沉熟的睡眠。 傅砚辞这才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手臂,将温明煦打横抱了起来。 温明煦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他稳稳地将他抱回主卧,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认他不再难受地呓语,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书房,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傅砚辞毫无睡意。他站在窗前,看着晨曦微露的城市,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温明煦那句带着哭腔的别走,以及那只紧紧抓住他袖口的滚烫的手。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被攥得有些发皱的衬衫袖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和那份全然的依赖。 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好像,不仅仅只是想履行那份冰冷的合约了。 他想要与这个人,产生更深的羁绊。 --- 温明煦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年轻底子好,又或许是傅砚辞那晚笨拙细致的照顾起了作用,第二天下午烧就退了七七八八,只是人还有些蔫,没什么精神。 他恹恹地靠在客厅沙发上,身上裹着那条熟悉的灰黑色羊绒毯,看着傅砚辞难得在非休息时间出现在客厅,处理一些不太紧急的邮件。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柠檬香气。 那是温明煦刚烤好的柠檬玛德琳,说是要“答谢救命恩人”。 小巧的贝壳状蛋糕金黄油润,散发着柠檬皮屑特有的清新和黄油的醇厚焦香。 傅砚辞合上电脑,走到中岛边,很给面子地拿起一块。外壳微脆,内里湿润蓬松,酸甜度平衡得恰到好处,熟悉的伯爵红茶余韵在口腔里蔓延开。 很好吃。 和他第一次在餐厅签完合约后,温明煦递给他的那一块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捕捉的熟悉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涟漪。这味道……他似乎不止在餐厅那次尝过。 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某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因为这熟悉的味道,被撬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一场由傅家主办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他因为性格冷僻,不喜应酬,被几个同龄的世家子弟有意无意地排挤在圈子外。他懒得计较,独自一人走到宴会厅外连接花园的露台,靠着冰冷的石栏,看着下面灯火璀璨却与他无关的热闹。 晚风带着凉意,他心里没什么委屈,只是觉得无聊,还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看透世情的漠然。 就在那时,一个看起来比他更小、瘦瘦白白的少年,像只灵活的小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 少年仰着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澈,带着点怯生生,又鼓足勇气的模样,把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塞到他手里。 那是一个用干净餐巾纸简单包着的小蛋糕,也是贝壳形状,带着柠檬和黄油的香气。 “给你。”少年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软糯,“吃了甜的,心里就不难过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少年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掉了,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和手里那块尚带余温的小蛋糕。 傅砚辞当时愣了很久。他并不难过,只是觉得这举动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他掰开那块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蛋糕,尝了一口。 味道和现在嘴里这块,惊人地相似。 那个少年的模样在记忆里早已模糊,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而此刻,那双眼睛,正带着些许忐忑和期待,望着他。 “怎么样?傅先生,味道还行吗?”温明煦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 傅砚辞抬眸,目光落在温明煦脸上。那张因为病气未完全散去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渐渐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递给他蛋糕的瘦小身影重叠起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亮晶晶的,盛着光。 他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玛德琳,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小时候,参加过傅家举办的慈善晚宴吗?” 温明煦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有些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毯子边缘:“啊?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吧?太久记不清了。”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记得?!不可能啊,那时候他看起来那么酷,根本就没正眼看我!】 果然是他。 那个在他自以为并不需要安慰时,莽撞地塞给他一块甜点,说着“吃了甜的就不难过了”的少年,就是温明煦。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交集。 他看着温明煦有些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看着他那双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盛着光亮的眼睛,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惊讶,有恍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宿命般的悸动。 原来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和容忍度,并非空穴来风。 原来这场看似冰冷的契约婚姻,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一块小小的、带着柠檬清香的蛋糕,悄悄系上了命运的丝线。 他没有戳破温明煦的掩饰,拿起那块没吃完的玛德琳,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这一次,味道更甜了一些。 “味道很好。”他看着温明煦,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和以前一样。” 温明煦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当是普通的夸奖,立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傅先生喜欢就好!” 【太好了!看来他没想起来!吓死我了!】 傅砚辞看着他如释重负的窃喜模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没关系。 他想。 他现在知道了。 这块小蛋糕,和制作它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独属于他的,一份隐秘的甜。 第42章 《你最甜》4【完】 入了二月,空气便莫名粘稠起一丝甜腻躁动的气息,连商场橱窗都早早换上了粉红色的装束。温明煦的甜牙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情人节特供巧克力的订单雪片般飞来。 晚上回到家,他也没闲着,霸占着中岛,摊开一堆瓶瓶罐罐和可可原浆,埋头调试新配方。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傅砚辞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邮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可可独特的醇苦香气,混合着温明煦身上常有的那股甜甜的奶香,构成让人安心的氛围。 他习惯性地凝神,想去捕捉那人此刻的心声——是又在纠结糖浆温度,还是在吐槽难缠的客户? 然而,一片寂静。 傅砚辞微微一怔,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 依旧什么也听不到。 那种持续了数月、如同背景音一般存在的、独属于温明煦的内心叽喳,消失了。 世界仿佛被骤然抽走了某种鲜活的色彩,变得过分安静,甚至有些空洞。 他放下平板,眉头蹙起。 是能力失效了?还是仅仅暂时性的? 就在这时,他看见温明煦拿起一个心形的硅胶模具,用小毛刷仔细地涂上第一层粉红色的调温巧克力。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得像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要是把告白藏在巧克力里……】 一道断断续续的心声,像信号不良的电台,模糊地钻进傅砚辞的脑海。 能力还在!只是变得极不稳定。 傅砚辞精神一振,不动声色地继续接收。 【……算了,他那种木头,肯定尝不出来……写了也是白写。】 温明煦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放弃了这个浪漫又大胆的念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涂层工作。灯光下,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有点失落。 傅砚辞看着他那副样子,看着那颗被小心翼翼对待的粉红色的心形模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有点闷,又有点痒。 木头? 尝不出来? 从未有过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他不想只做一个被动的窃听者,也不想再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去猜测他的心意。 他想走过去,想靠近他,想确认些什么。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傅砚辞站起身,走向中岛。温明煦正全神贯注地勾勒巧克力花瓣,并未察觉他的靠近。 直到一个温热的身躯从后方贴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了他握着裱花袋的手。 温明煦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傅砚辞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存在感强得惊人。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和他自己瞬间失控的擂鼓般的心跳。 “这里,”傅砚辞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胸腔轻微的震动,握着他的手,引导裱花袋在铺着油纸的台面上,流畅地写下了三个字—— “你、最、甜。”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带着电流,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一路窜进温明煦的四肢百骸。 写完后,傅砚辞并没有立刻松开手。他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下巴几乎要抵在温明煦的发顶,声音因为压低了而显得更加磁性:“这样写,会不会更直接一点?” 温明煦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愣愣地看着台面上那三个巧克力字,又愣愣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傅砚辞滚烫的体温和覆在他手背上那只更大、更有力的手。 他……他什么意思?温明煦内心疯狂尖叫,你最甜?是说巧克力?还是……在说我?!直接?这何止是直接!这简直是轰炸!傅砚辞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 傅砚辞听不到他这些混乱的心声了。 但他能感受到手心下,温明煦那只手在微微颤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从耳根到脖颈迅速蔓延开的、大片大片的绯红。 这就够了。 比任何心声都更直接,更真实。 他缓缓松开了手,向后退开半步,给几乎要石化的温明煦一点喘息的空间。 “巧克力,”他指了指台面上的字,“味道不错。” 说完,他转身,重新坐回了沙发,拿起平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习惯了冷静自持的心脏,正以一种超出正常范围的速度,剧烈地跳动着。 而中岛前,温明煦还僵在原地,脸烫得快要冒烟。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又看看那三个嚣张的“你最甜”,最后偷偷瞄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罪魁祸首。 【他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 可为什么……心里除了慌乱,还有一丝压也压不住的、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开来,比任何巧克力都要浓郁。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几个已经开始凝固的巧克力字。 指尖传来的,是和他心跳一样的,滚烫的温度。 --- 契约到期的日子,像个悬在头顶的、无声的倒计时。 最后几天,公寓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那种自然而然的甜香依旧在,温明煦依旧每天准备不同的点心,但两人之间的交流却莫名少了许多。 常常是傅砚辞深夜归来,看到留给他的甜品下压着的纸条,字迹清秀,却只剩下简单的“新品试吃”字样,再没有之前那些带着表情符号的俏皮话。 温明煦变得很忙,早出晚归,美其名曰“店铺旺季”。但傅砚辞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回避。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窝在客厅等他,或是在他回家时,从厨房探出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问他要不要尝点什么。 快到期了……他应该会直接让助理把解约协议送过来吧?也好,省得尴尬。 这是某天傅砚辞提前回家,无意间听到的、温明煦在阳台打电话的碎片。 傅砚辞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没有出声。 他知道温明煦在等什么,或者说,在怕什么。 读心术消失后,他失去了窥探他内心的捷径,却因此变得更加敏锐。他开始真正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温明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下意识的靠近,和此刻明显的退缩。 他看到温明煦开始默默地整理他那些宝贝烘焙工具,但不是像刚来时那样兴奋地摆出来,而是小心地擦拭干净,收进箱子里; 他看到主卧里,属于温明煦的物品在一点点减少,那个被他放在电视柜角落的、丑萌的翻糖小熊不见了; 他看到温明煦偶尔看向他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不舍,还有认命般的平静。 这一切都让傅砚辞胸口发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想让温明煦就这样带着他的小熊和满身甜香,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契约到期的前一天晚上。 温明煦回来得比平时稍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傅砚辞,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才低声说:“傅先生,你还没休息?” “在等你。”傅砚辞放下手中的平板。 温明煦的心提了一下。 来了……是要谈解约的事了吗?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的攥紧了。 傅砚辞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微软,又有些好笑。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明天,契约就到期了。” “嗯。”温明煦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我知道。这段时间,谢谢傅先生的照顾。我……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 傅砚辞没有接搬出去的话,而是话锋一转:“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把甜牙齿做成一个真正的品牌。” 温明煦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傅砚辞拿起平板,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他面前。 那不是他预想中的解约协议,也不是财产分割文件。而是一份制作精良、数据详实的商业计划书。封面是甜牙齿的logo,下面是一行醒目的标题——甜牙齿品牌孵化与市场拓展计划。 温明煦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他接过平板,手指有些颤抖地滑动着屏幕。里面详细分析了他甜品工作室的优势、市场潜力、目标客户群,规划了清晰的品牌定位、产品线拓展、线上线下营销策略,甚至包括了开设实体体验店的可行性分析和初步选址…… 条分缕析,逻辑严密,数据支撑充分,一看就耗费了极大的心血和专业能力。 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这份计划书的完成度,至少需要数周的精心准备。 “傅先生,这是……”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 傅砚辞看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疏离。 “我失去了某种……能轻易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能力。”他缓缓开口,选择了一种模糊的说法,“所以,我现在只能靠猜,靠观察。”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温明煦的心上:“我猜,你不想离开。” “我观察到的,是我不想让你离开。” 温明煦的呼吸屏住了,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看着傅砚辞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顶灯的光,也映着他自己呆怔的模样。 傅砚辞的目光掠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张的唇,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所以,温明煦,我不想续签那份契约。”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予对方,也给予自己一个缓冲。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宣告:“我想把我们的合约,换成一份终身制的恋爱协议。”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温明煦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句话在反复回响。 终身制恋爱协议? 几秒钟后,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点头,拼命地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砸在平板屏幕上,也砸在傅砚辞的心上。 傅砚辞看着他这副又哭又笑的傻气模样,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他伸出手笨拙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别哭。”他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纵容,“所以,你的答案呢?” 温明煦抓住他为自己擦泪的手,紧紧攥住,像是抓住了全世界。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签!我签!一辈子都签!” 傅砚辞看着他,真切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暖得不可思议。 他反手握住温明煦的手,将那个又哭又笑的人,轻轻地、珍重地拥入了怀中。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而屋内,那份冰冷的契约作废,取而代之的是两颗紧紧靠在一起、为彼此热烈跳动的心,和一份永不失效的终身协议。 --- 一年后,甜牙齿改名“Sweet Tooth”品牌发布会暨概念店开幕酒会。 会场设在市中心一栋极具设计感的现代建筑内,灯光璀璨,人流如织。空气里不再是单一的甜香,而是由无数种精致甜点共同构筑的、层次丰富的嗅觉盛宴。 受邀前来的美食评论家、媒体记者、行业伙伴以及品牌忠实客户们,端着香槟,穿梭在陈列着艺术品的展台间,低声交谈,眼中不乏惊叹。 温明煦穿着量身定制的浅米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站在会场相对中央的位置,从容地应对着各方来客。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举止间褪去了一年前的些许青涩,多了几分属于主理人的沉稳与自信。只有偶尔望向某个方向时,眼底才会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傅砚辞就站在不远处的香槟塔旁,与几位商界友人交谈。他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形,只是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落在会场中心那个发光体身上。 “傅总,温先生真是令人惊喜。”一位友人笑着举杯,“短短一年,能将一个工作室做到如此规模和口碑,背后少不了您的鼎力支持吧?” 傅砚辞的视线掠过温明煦,唇角微扬,弧度很浅,却足够真实:“是他自己足够优秀。”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声音笃定,“我不过是提供了他需要的舞台。” 他的目光追随着温明煦,看他游刃有余地介绍产品,看他谈到甜品时眼睛里无法掩饰的光。 这一年,他亲眼看着这个曾经会因为泡芙失败而沮丧的年轻人,如何在他的支持下,一步步将梦想照进现实。那份他亲手拟定的商业计划书,正被温明煦用才华和汗水,一页页填满,绽放出远超预期的光彩。 发布会进行到**,主持人宣布将由主理人温明煦亲自揭晓本次的压轴作品,也是“Sweet Tooth”未来旗舰店的镇店之宝。 全场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会场前方的展示台上。 温明煦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上前。展示台被红色的丝绒幕布遮盖着。 “在过去的一年里,Sweet Tooth经历了很多。”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更多的是坚定,“它从一个梦想,变成了一个被很多人喜爱和认可的品牌。这离不开所有支持我们的人。”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傅砚辞,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而这份成长的背后,有一个人,他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最坚实的港湾。”温明煦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眷恋,“所以,今天最后的作品,我想献给他。” 幕布缓缓拉开。 追光灯下,呈现出来的并非众人预想中的传统蛋糕造型。 那是一个极具现代艺术感的、线条利落的建筑模型。深浅不一的巧克力褐、奶油白、芒果黄构成主体,精致的糖霜拉丝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微缩的露台、落地窗栩栩如生,甚至连窗外用透明糖片制作的城市夜景都熠熠生辉。 懂行的人立刻认出,那是傅砚辞那套顶层公寓的微缩景观,也是他们两人的家。 蛋糕底座旁,立着一个精致的铭牌,上面手写着两个单词——傅砚辞 以人之名,冠以甜品。 不是家,而是直接将他的名字,作为这份独一无二作品的名称。 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和善意的笑声,随即是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份作品蕴含的深情。 傅砚辞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浓缩了他们共同记忆的“家”,看着那个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蛋糕,胸腔被一种滚烫而充盈的情绪涨满。 他以为温明煦说的“献给他”只是一句情话,却没想到是如此具体而震撼的表达。 在掌声稍歇的间隙,傅砚辞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展示台,走向站在追光灯下的温明煦。 温明煦看着他走来,心跳如擂鼓,脸颊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泛红。 傅砚辞在展示台前站定,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转向那个名为“傅砚辞”的蛋糕,修长的手指探向蛋糕顶端那个用白色巧克力精心雕琢的、象征露台的小小凸起。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他轻轻掰开了那块巧克力。 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静静地嵌在其中。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惊呼和掌声,夹杂着快门按下的声音。 傅砚辞取出那枚戒指,转身,面向温明煦。 追光灯将两人笼罩其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他执起温明煦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单膝,在那片由甜品构筑的、名为“家”的景观前,跪了下来。 他仰起头,看着温明煦瞬间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身后那个甜蜜的、以自己命名的“世界”,低沉而清晰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我尝过你做的所有甜点,”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如同凝视稀世珍宝。 “但最甜的,是发明出它们的你。” 他举起那枚戒指,声音坚定而郑重:“温明煦,你愿意,让我珍藏这份独一无二的甜,直到永远吗?” 温明煦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耀的戒指,看着身后那个为他们作响的、甜蜜的世界。 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愿意!” 傅砚辞将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祝福和掌声中,将他的甜品师,他的爱人,他此生最甜的惊喜,紧紧拥入怀中。 窗外夜色温柔,窗内爱意正浓。 第43章 《你最甜》【番外】 秋意渐浓,窗外的梧桐叶染上了灿烂的金黄。公寓里,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暖融融的甜香,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暖阳都烘焙进了食物里。 温明煦系着那条傅砚辞某次出差带回来的、印着简约几何图案的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操作台上摆满了各色食材,而他正小心翼翼地将打发好的、如云朵般洁白的奶油,挤在铺了杏仁蛋糕底和香草奶油的模具里。 傅砚辞提前结束了周末的加班,推开家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小甜品师微微蹙着眉,舌尖无意识地抵着上颚,那是他极度专注时的小习惯。阳光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丝都显得格外柔软。 “在准备什么?”傅砚辞放下车钥匙,走过去,很自然地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抵在他发顶,嗅到了他身上混合着糖霜和淡淡奶香的温暖气息。 这种亲昵,在契约作废、恋爱协议生效后,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温明煦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地靠进他怀里,侧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栗子蒙布朗!还有玛德琳和费南雪。你妈妈昨天打电话,不是说几位姑姑今天下午要过来坐坐吗?我想着……准备些茶点。” 他的语气尽量轻松,但傅砚辞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藏得很好的紧张。 第一次正式见除了阿姨以外的傅家亲戚……还是这么突然的家宴,可不能搞砸了。 虽然读心术早已消失,但傅砚辞发现自己现在仅凭温明煦的微表情和语气,就能猜个**不离十。 傅母对温明煦的喜爱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时常打电话嘘寒问暖,偶尔过来坐坐,也总是被温明煦的甜点和乖巧哄得心花怒放。 但这次不同,来的几位姑姑,在傅家家族里分量不轻,眼光也更为挑剔。 傅砚辞收紧手臂,在他耳边低语:“不用紧张,她们只是好奇。你做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差。” “那不一样嘛。”温明煦小声嘟囔,手里裱花袋的动作更轻了,“这是给你家人吃的。” 这句话取悦了傅砚辞。他低笑一声,吻了吻他敏感的耳尖,感受到怀里人轻轻一颤,才满意地松开:“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温明煦连忙摇头,脸上还有点红,“傅总您还是去处理您的亿万合同吧,厨房是我的战场。” 傅砚辞被他推着走出厨房,也不坚持,靠在门框上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如何将蒸熟去皮的法式栗子耐心地碾压过筛,变成极其细腻的栗子泥,如何加入黄油和朗姆酒调味,再装入蒙布朗裱花嘴里,像给雪山覆盖植被般,一圈圈细心地将栗子泥覆盖在之前的奶油上。 整个过程,温柔又虔诚。 下午三点,门铃响起。 温明煦刚把最后一道桂花酒酿圆子羹从厨房端出来,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深吸了一口气。 傅砚辞走过去,在他紧张的目光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才转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傅母,以及三位衣着讲究、气质各异的女士。傅砚辞从容地将她们迎进来,态度尊敬却不失分寸。 “阿姨们好。”温明煦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腼腆的笑容,声音清朗。 几位姑姑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对于他甜点师身份固有的疑虑。 “这就是明煦吧?果然跟大姐说的一样,长得真俊俏。”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姑姑率先开口,笑容得体,眼神锐利。 “姑姑们过奖了。”温明煦微微欠身,引她们到客厅沙发落座。 茶点已经摆放在了茶几上。精致的三层点心架上,底层是原味和巧克力味的费南雪,色泽金黄,散发着浓郁的焦化黄油香;中层是小巧可爱的柠檬玛德琳和抹茶玛德琳;最上层,则是今天的主角,造型优雅、覆盖着褐色栗子泥的蒙布朗。 旁边还配着一壶冲泡好的大吉岭红茶,以及温明煦特意准备的、温润清甜的桂花酒酿圆子羹。 “哟,这都是明煦自己做的?可真厉害。”另一位戴着珍珠项链的姑姑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惊讶。 傅母笑着打圆场:“可不是嘛,我们明煦手艺好着呢,快尝尝。” 几位姑姑依言拿起刀叉,开始品尝。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温明煦表面维持着微笑,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傅砚辞坐在他身边,姿态放松,手却悄然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最先被品尝的是蒙布朗。 那位香奈儿姑姑用小勺挖开覆盖的栗子泥,尝了一口,细眉挑了一下,没说话。 珍珠项链姑姑则是对费南雪赞不绝口:“这个金砖蛋糕做得地道,外脆内软,坚果香很足。” 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香奈儿姑姑放下品尝蒙布朗的小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转向温明煦,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点:“明煦啊,这蒙布朗做得样子是不错。不过嘛,这栗子泥的口感,我觉得可以再顺滑一点。我记得巴黎那家老牌甜品店的蒙布朗,栗子泥那才叫一个细腻,入口即化。”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用的好像是意大利某个特定产区的栗子,那味道,确实不一样。”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傅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另外两位姑姑也停下了动作。 温明煦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点,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法式栗子和意大利栗子的风味差异以及他选择的理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这种场合下,专业的辩解听起来可能更像是顶撞和不服气。 就知道……还是会挑毛病。 他心里泛起一丝委屈和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傅砚辞却忽然拿起了自己面前那份还没动过的蒙布朗,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细细品味着,然后放下小勺,抬眼看向那位香奈儿姑姑,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三姑,您说的那家店,我去年在巴黎出差时尝过。” 他顿了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他们的栗子泥确实细腻。但明煦做的这一份,栗子风味更浓郁,朗姆酒的搭配也更能衬托栗子本身的甘甜,平衡感更好。” 他目光转向温明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维护:“我个人认为,在风味和创意上,明煦的版本更胜一筹。至于特定产区的栗子,”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锋芒的弧度,“美食的评判标准,从来不该是原料的产地和价格,而是最终呈现的味道,以及制作者投入的心意。不是吗?” 一番话,不疾不徐,逻辑清晰,既肯定了温明煦的专业能力,又四两拨千斤地驳回了对方看似“专业”的挑剔,最后那句反问,更是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美食本质的高度。 那位香奈儿姑姑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青白交错。 傅母立刻笑着接话:“就是就是!我就觉得明煦做的特别好吃,合我口味!这酒酿圆子也暖呼呼的,舒服!” 另外两位姑姑见状,也纷纷附和,话题很快被引开。 温明煦怔怔地看着傅砚辞的侧脸,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时冷静又强大的模样,心里那股委屈瞬间被汹涌的暖流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被珍视的感动。 傅砚辞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他水润润的眼睛,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眼神仿佛在说:“有我在。” 后面的茶话时间,气氛和谐了许多。几位姑姑尝了桂花酒酿圆子后,更是赞不绝口,直夸温明煦贴心。离开时,傅母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悄悄对温明煦比了个“很棒”的手势。 送走客人,关上门,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明煦还站在原地,看着傅砚辞,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星。 “怎么了?”傅砚辞走过去,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温明煦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傅砚辞……你怎么那么好……” 傅砚辞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一步,随即稳稳接住他,感受到怀里人依赖的力道,心里软成一片。他回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抚过。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维护爱人的人不是他,“你的甜点,本来就很好。” “不止是这个!”温明煦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你刚才……超级帅!” 傅砚辞低头,看着他崇拜又感动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应对亲戚而产生的烦躁彻底烟消云散。他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低沉下来: “那……有奖励吗?” 温明煦脸一红,勇敢地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预付。”他声如蚊蚋,眼神飘忽。 傅砚辞眸色一深,显然不满足于此。他揽着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正要低头捕获那抹甜美的气息,温明煦却像条滑溜的鱼,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等等!还有剩下的蒙布朗没收拾!”他红着脸跑向厨房,脚步轻快。 傅砚辞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漾开纵容的笑意。 他走到茶几旁,看着那块被三姑评价“不够细腻”的蒙布朗,拿起小勺,认真地、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 栗子的甘醇,奶油的轻盈,朗姆酒的微醺,还有他的小朋友倾注其中的,笨拙又真诚的心意。 味道好得不得了。 第44章 《协议结婚后我靠沙雕爆红》1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沈哥哥 片场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地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 顾念直挺挺躺着,身上那件粗布难民戏服快被汗水泡发了。他扮演一具背景板死尸,导演要求“死”得安详且有层次感。 开拍十分钟,他感觉自己也快真没了。 “咔!”导演的大喇叭响彻片场,“那个死人!说你呢!胸口怎么还在动?!” 顾念一个激灵,差点“诈尸”。他赶紧屏住呼吸,内心哀嚎:大哥,三十八度啊!不动那是真凉了! 眼珠悄悄往旁边斜,瞥见导演正盯着监视器,没空管他。求生欲战胜了职业道德,顾念的手指偷偷摸摸,勾住戏服领口,极其缓慢地往里扇风。 一丝丝微风,堪比沙漠甘泉。 他正陶醉于这微不足道的凉意,头顶罩下一片阴影。 副导演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在上方:“顾老师,演技挺生动啊,死了还不忘给自己鼓风?” …… 半小时后,顾念揣着五十块群演酬劳(被扣了二十),灰头土脸滚回出租屋。空调嘶吼着吐出凉气,他把自己砸进沙发,变成一滩名副其实的“尸体”。 手机屏幕亮着,微博提示音像催命符。最后那个顶着皮卡丘头像的铁杆粉丝私信他:「念宝,对不起,我撑不住了,要退网备战考研了……你……加油。」 得,最后一个活粉,也没了。 顾念划掉提示,点开相册,里面存着一张他精心绘制的麻辣烫店装修效果图——念记麻辣烫,店名朴实无华。老家巷口那个待转让的铺面,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娱乐圈?算了吧。演戏不如煮串串,至少麻辣烫不会嫌他给自己扇风。 正盘算着是加盟还是自创品牌,手机尖锐地响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周扒皮三个字——他的经纪人,周哥。 顾念认命地接起。 “顾念!你小子又给我搞什么飞机!”周哥的咆哮穿透耳膜,“演个死尸都能被开除!你知不知道这个角色我费多大劲抠来的?!” “周哥,天太热……” “热?人家影帝沈隽穿三层古装怎么没喊热?你就是态度有问题!”周哥打断他,“本来还有个慈善晚宴的活儿,要求带伴侣!指望着你露露脸,这下全黄了!你说你,混了几年,连个伴儿都混不上!” 顾念把手机拿远点,内心吐槽:伴侣?我倒是想和毛爷爷相亲相爱,它也不搭理我啊。 “周哥,我觉得吧,我可能不适合这行……” “你别跟我扯犊子!”周哥气哼哼,“公司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以后有活儿我再找你……哦不对,估计也没啥以后了,你好自为之!” 电话被粗暴挂断。 世界清静了。 顾念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也好,彻底断了念想。他翻身坐起,准备上网看看二手设备转让信息。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顾念吗?”对方声音温和,有点耳熟。 “您是?” “我是电影学院的张教授,以前给你上过选修课的。” 顾念想起来了,那位很赏识他的老教授。 “张老师!您好您好!” “小顾啊,最近忙不忙?有个挺特别的工作机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张教授语气带着点神秘,“报酬非常丰厚,就是……可能需要你稍微牺牲一下。” “牺牲?”顾念警觉,“张老师,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啊!” 电话那头笑了:“想哪儿去了!是这样,我有个学生,沈隽,你肯定知道。他最近遇到点麻烦,需要找个……临时伴侣,应付一些场合。我觉得你形象气质挺合适,性格也放得开,想推荐你过去见见。” 顾念脑子里“嗡”一声。 沈……沈隽?!那个活在热搜和财经版块的男人?找他当临时伴侣? 这剧情,比他跑过的所有龙套剧本加起来都离谱。 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 “张老师……您没开玩笑吧?沈影帝他……需要这个?” “具体情况让他自己跟你说。你要是愿意,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他那边挺急的。” 顾念握着手机,心跳得像揣了只蹦迪的兔子。麻辣烫的香味暂时被一种名为好奇心和说不定能赚笔开店本钱的味道覆盖了。 他咽了口唾沫。 “行,张老师,我的号码是……” 挂断张教授电话后,顾念在沙发上发了十分钟呆。 沈隽。这名字跟魔咒似的在他脑子里转圈。他摸出手机点开搜索框,输入那两个字。页面瞬间弹出一排排新闻:沈隽柏林封帝、沈隽出席财经峰会、沈隽低调现身机场…… 每张照片里的男人都像活在另一个维度,西装革履,神情疏离,跟他这种挣扎在温饱线的十八线隔着银河系。 临时伴侣?顾念挠了挠头。这活儿听着就不太正经。但张教授德高望重,总不至于坑他。而且报酬非常丰厚这几个字,像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他的念记麻辣烫启动资金还差一大截呢。 去就去,大不了见势不妙就跑路。他顾念别的不行,跑路速度一流。 正胡思乱想,一个本地号码打了进来。顾念心跳漏了一拍,深吸口气才接起。 “喂,您好?” “顾念先生?”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我是沈隽的助理,姓陈。沈先生想约您见面聊聊,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现在?这么急?顾念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老头汗衫和沙滩裤:“呃,方便是方便,就是我这儿离市区远,过去得……” “地址发我,半小时后接您。”陈助理干脆利落,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念:“……”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滑到顾念租住的老破小楼下。车窗降下,驾驶座上是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 “顾先生,请。” 顾念拉开车门,冷气混着淡淡皮革香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坐进去,屁股都不敢坐实。这车看着就贵,蹭坏一点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陈助理话不多,一路沉默。车子穿过繁华市区,驶入一片绿树掩映的安静地段,最终停在一栋外观极简的公寓楼地下车库。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顾念差点被晃瞎。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城景,屋内装修是冷灰调,干净得像没人住过,东西少得可怜,每件都摆得像有精确坐标。 沈隽就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针织衫和长裤,身姿挺拔。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顾念呼吸一滞。照片和动态影像终究是隔了一层。真人站在面前,那种冲击力难以形容。脸部轮廓清晰利落,眉眼深邃,但眼神很淡,看过来时,像隔着层看不透的雾。 “坐。”沈隽指了指沙发,自己先走过去坐下。 顾念同手同脚地挪过去,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边缘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沈隽没绕圈子,开门见山:“我的情况,张教授应该提过。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伴侣,应对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和家族关注。协议期一年。” 他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推到顾念面前。“这是初步协议。报酬、义务、保密条款都在里面。你可以看看。” 顾念拿起那几张纸,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他眼晕。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瞥见那个惊人的数字,眼睛瞬间瞪圆了。够他开三家念记麻辣烫还有富余! “为什么……找我?”顾念抬头,实在忍不住好奇。以沈隽的地位,找谁不行?怎么就砸中他这个倒霉蛋了? 沈隽交叠着双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张教授推荐,说你背景干净,性格稳定,不会惹麻烦。”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看起来不像会对协议内容产生误解的人。” 顾念琢磨了一下这话。背景干净=糊穿地心无人关注。性格稳定=糊了也心态平和。不像产生误解=对他没非分之想。 行吧,话糙理不糙。他确实很有“职业道德”。 但就这么卖了自个儿一年的“名义使用权”?顾念脑子飞快转着。风险呢?被粉丝扒出来生吞活剥?好像他也不亏,黑红也是红。耽误他开麻辣烫?这报酬够他提前退休了。 他眼珠一转,放下协议,试图拿出点谈判架势:“那个……沈先生,条件是不错。但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 沈隽抬眸看他,示意他说。 “这个……包五险一金吗?”顾念一本正经,“还有,有年终奖吗?十三薪有没有?” 空气凝固了两秒。 沈隽脸上那层淡漠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看着顾念那双写满“我很认真在问”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旁边的陈助理默默推了推眼镜。 “……可以加。”沈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辨别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觉得有趣。 顾念心里乐了,有戏!“那行!我签!” 他抓起笔,龙飞凤舞地在乙方签名处写下自己大名,生怕对方反悔。 沈隽看着他那股爽快劲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拿起另一份协议,签下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沈隽伸出手。 顾念赶紧握住,触感微凉,干燥。他咧嘴一笑:“愉快愉快!沈老板放心,我演技可能不行,但装对象绝对专业!” 沈隽看着他灿烂得过分的笑容,默默收回了手。 陈助理上前,收好协议:“顾先生,后续安排我会通知您。现在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顾念摆摆手,“我自个儿溜达回去就行,正好熟悉熟悉业务环境!”说完,他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仿佛不是签了份卖身契,而是中了头彩。 门关上后,顶层公寓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陈助理低声问:“沈先生,您看……” 沈隽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那个穿着老头汗衫、蹦跶着消失在街角的身影,眸色深沉。 “有点意思。”他低声说。 第45章 《协议结婚后我靠沙雕爆红》2 第二章:戏精的自我修养/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 陈助理的电话来得比顾念预想的快。第二天下午,一辆车又把他接到了那个冷冰冰的顶层公寓。 沈隽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本时尚杂志。见顾念进来,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挂着的两套西装。 “试试。” 顾念瞅了眼那面料和剪裁,估计把他卖了都买不起一个袖子。他拎起那套深灰色的,钻进了客房。 十分钟后,他扭扭捏捏地走出来。西装合身得像长在他身上,但他浑身不自在,感觉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沈隽闻声抬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旁边的造型师倒是眼睛一亮,上来帮他调整领带和袖口。 “今晚有个慈善晚宴,你跟我一起去。”沈隽合上杂志,“记住,少说话,跟着我。” 顾念立刻进入状态,挺直腰板:“明白!沈老板指东我不往西!” 沈隽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傍晚,车子驶入一家顶级酒店。红毯两旁闪光灯亮成一片,顾念被晃得眼晕,下意识想抬手挡,猛地想起自个儿的“身份”,赶紧放下手,努力绷住表情,跟在沈隽侧后方半步的距离。 沈隽倒是习以为常,步伐沉稳,偶尔对镜头微一颔首。他手臂微微曲起,顾念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挽住。 触感坚实,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顾念心里有点打鼓,这戏,算是正式开锣了。 进入宴会厅,香槟塔闪耀,衣香鬓影。顾念觉得自己像混进天鹅群的丑小鸭,不对,是混进奢华晚宴的麻辣烫摊主。不少人上来跟沈隽寒暄,目光或多或少都会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 沈隽的介绍千篇一律:“顾念。”多余的一个字没有。 顾念就负责微笑,点头,心里默念:我是花瓶,我是背景板,莫挨老子。 直到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抹得能滑倒苍蝇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 “沈大影帝,这位是?”粉西装眼神在顾念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面生得很啊,哪家的公子?还是……新人?” 这话问得轻佻,周围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沈隽眉头微蹙,刚想开口,顾念却往前挪了半步,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粉西装:“这位先生,您眼神儿真好!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就是普通老百姓。” 粉西装一愣。 顾念继续笑眯眯地,语气真诚:“至于怎么跟沈隽在一起的?唉,这事儿说来话长,主要吧……”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慢悠悠地说,“靠我先生眼神儿不太好。”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 “噗——”不知谁先没忍住笑出声。 粉西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沈隽侧头看向顾念。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挽着他胳膊的手悄悄收紧了些,像是在寻求支撑,又像是在传递“看我表现不错吧”的信号。 沈隽原本那点不悦莫名散了,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拍顾念挽在他臂弯的手背。是个安抚,也是个默许。 这小动作没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很快,顾念那句“靠我先生眼神不好”就在小范围里传开了。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眼神都变了。这年轻人,看着单纯,嘴皮子倒是利索,关键沈隽那态度明显是护着的。 接下来的时间,顾念充分发挥了“花瓶”的本职工作——微笑,点头,以及在沈隽看过来时,努力眨巴眼睛,试图挤出点“深情”的意思。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更像眼睛里进了沙子。 沈隽偶尔会低声跟他介绍一两个人,顾念就乖乖听着,时不时“嗯”一声,心里却在盘算:这个看起来像会投资麻辣烫连锁,那个瞧着像爱吃宵夜的…… 晚宴过半,顾念脸都快笑僵了。趁沈隽跟人谈话,他偷偷溜到餐区,瞄准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刚伸出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 “眼神不好?嗯?” 顾念手一抖,差点把蛋糕戳穿。一回头,沈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手里端着两杯香槟,递给他一杯。 顾念接过,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沈老板,我那不是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嘛……没给你丢人吧?” 沈隽看着他嘴角沾到的一点奶油,目光微动。“没有。”他声音不高,“效果很好。” 顾念松了口气,舔掉奶油,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我可是专业的!” 沈隽没再说话,和他轻轻碰了下杯。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在宴会厅的嘈杂里,像某个约定的开始。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镜头悄悄对准了他们。 慈善晚宴的后劲儿比顾念想象的大。他那句“眼神不好”连带着沈隽拍他手背的动图,在网上小范围刷了屏。经纪人周哥破天荒主动联系,语气复杂:“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顾念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心里门儿清,这运气的代价是卖身一年。 陈助理效率极高,晚宴第二天就派人来帮他搬家。顾念那点家当,一个面包车都没塞满,主要是画具、颜料和一箱稀奇古怪的收藏(比如会发光的皮卡丘和绝版游戏手办)。 站在沈隽那间堪比样品间的客厅里,顾念和自己的行李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沈隽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顾念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对着一堆纸箱子发愁,脚边还滚着个咧嘴笑的黄色电气老鼠。 “那个……沈老板,”顾念挠头,“我这堆破烂儿,放哪儿比较不碍事?” 沈隽扫了一眼那几个箱子,又看看顾念那双写满“求收留”的眼睛,指向一间空着的客房:“那里。” “得令!”顾念立马活过来,吭哧吭哧开始搬运。 同居生活,就这么仓促又必然地开始了。 第一天早上,顾念被生物钟叫醒,迷迷糊糊摸进厨房想找点吃的。冰箱里除了矿泉水、进口酸奶和几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有机鸡蛋,空空如也。他叹口气,从自己带来的“生存物资”箱里掏出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 烧水,拆料包,香气很快弥漫开来。顾念正陶醉地嗅着,身后传来一道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顾念一哆嗦,差点把面扣地上。回头,沈隽穿着运动服,额角带汗,显然是刚晨练回来,此刻正盯着他手里那个红艳艳的调料包,眉头微蹙。 “泡、泡面啊。”顾念举了举面桶,“沈老板你吃吗?我还有一桶红烧牛肉的。” 沈隽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流理台上——那里摆着一个顾念刚从橱柜深处翻出来的碗,釉色温润,花纹古朴,看着就年代久远。 “这个碗,”沈隽声音沉了点,“是我拍第一部电影时,一位老艺术家送的。” 顾念手一抖,调料包差点掉进那个“老艺术家送的”碗里。他赶紧把碗捧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就换一个!” 他手忙脚乱找了个最普通的玻璃碗,小心翼翼把面倒进去,连汤都不敢洒出一滴。 沈隽没再说什么,接了杯水,转身走了。顾念捧着那碗瞬间不香了的泡面,欲哭无泪。同居第一天,差点用古董碗吃泡面,这开局也太刺激了。 冲突不止在厨房。 沈隽的东西摆放有严格定位,书桌整洁得像没人用过。顾念的画架一支起来,颜料、画稿、参考书占领半壁江山。沈隽每次经过那区域,脚步都会顿一下。 直到某天晚上,顾念心血来潮开了直播画画。他粉丝不多,直播间也就几十个人,大家聊得挺开心。画到一半,他起身去倒水,手机就架在画架旁。 等他端着水杯回来,发现弹幕疯了。 「刚才那个走过去的背影是谁???好绝!」 「念宝家里有人???是金主爸爸吗!」 「那身高那体型!我赌五毛是男的!」 顾念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正好看见沈隽从书房出来,大概是去厨房倒水,无意间入了镜。他吓得手一抖,水差点洒手机上。 “啊!那、那什么!”顾念赶紧把镜头转回来,对着自己的画,脑子飞速转动,“那是我……我表哥!对!远房表哥!来借宿的!” 弹幕一片「真的吗?我不信.jpg」。 顾念急中生智,抓起数位笔,飞快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哎呀,表哥长得是还行,等我再给他美化一下……” 几笔下去,他把沈隽那个模糊的背影轮廓,改成了一个英俊的、戴着厨师帽的……卷心菜。 “看!这是我表哥,卷心菜王子!帅吧!”顾念强行挽尊。 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和「念宝你赢了」刷屏。 沈隽端着水杯经过,无意间瞥见顾念屏幕上的“卷心菜王子”,脚步一顿,表情难以形容。 顾念长舒一口气,赶紧下了直播。他瘫在椅子上,感觉比画十张稿还累。 这天半夜,顾念饿得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又摸出他的泡面伴侣。正嗦得欢,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顾念含着面条,僵硬转身。沈隽站在厨房门口,穿着深色睡衣,表情在昏暗光线下看不太清。 “沈、沈老板,我吵到你了?” 沈隽没回答,走过来,打开冰箱,拿出两颗有机鸡蛋,又找出个小锅,接了水,放在灶上点火。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顾念看得目瞪口呆。 水开了,沈隽熟练地敲开鸡蛋,做了个漂亮的溏心荷包蛋,然后用勺子捞起,轻轻放在了顾念那碗快见底的红烧牛肉面上。 “少吃点这个。”沈隽关上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不出情绪,“没营养。” 说完,他转身走了,留下顾念对着碗里那个圆润饱满、蛋白凝固得恰到好处、蛋黄将凝未凝的荷包蛋发愣。 面汤的热气熏着眼睛,有点酸涩。顾念低头,咬了一口溏心蛋,温热的蛋液流进嘴里,混着泡面的味道,有点怪,但又……莫名挺好的。 他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把汤都喝光了。摸摸肚子,第一次觉得,这“卖身”的日子,好像也不全是提心吊胆。 第46章 《协议结婚后我靠沙雕爆红》3 第三章:沙雕夫夫席卷全网 那晚的荷包蛋还没等他细品,生活就被另一股浪潮掀翻——他,顾念,居然以另一种姿势红了。 起因是某个周五晚上,顾念嘴馋夜市那家号称“全城第一”的臭豆腐,软磨硬泡拖着沈隽出门。沈隽从头到脚写着拒绝,但最终还是被顾念一句“协议里说了要适当配合对方生活需求!”给拽出了门。 夜市人挤人,烟火气冲天。沈隽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戴了顶棒球帽,压低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但挺拔的身形和那股子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场还是惹眼。顾念则像撒欢的哈士奇,左手举着臭豆腐,右手攥着糖葫芦,吃得满嘴油光。 不知哪个蹲点的狗仔,远远拍下了这一幕:沈隽微微侧身,替顾念挡开拥挤的人流;顾念举着糖葫芦递到他嘴边,沈隽偏头躲开,嘴角却弯了一下;最后是顾念被辣得眼泪汪汪,沈隽无奈地递过去一瓶水,手指还轻轻擦过他眼角。 高清镜头下,沈隽那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被放大解读成了纵容、宠溺、拿他没办法。而顾念,全程自然得像在自家后院,嗦粉、擦嘴、辣到跳脚,毫无偶像包袱。 #沈隽夜市# #沈隽神秘伴侣# 的话题冲上热搜。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沈隽下凡了?」 「旁边那个小哥哥是谁?好可爱!辣哭的样子萌死我了!」 「这真的是沈隽?他会笑?还会给人擦眼泪?我粉了个假爱豆?」 「重点是颜值好吗!虽然糊但能打!这自然不做作的样子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强多了!」 顾念的微博粉丝数坐着火箭往上蹿,私信和评论区炸锅。他画的那些插画,以前只有零星几个赞,现在底下全是“太太好有才!”“原来是宝藏画手!”。 周哥的电话再次打来,语气激动得变了调:“顾念!我的祖宗!你什么时候搭上沈影帝的?!这么大的事不跟我说?!赶紧的,趁热打铁,我给你接几个访谈!” 顾念吓得手机差点扔了:“别!周哥!冷静!我跟沈老师就是……普通朋友!对,朋友!” “朋友个屁!你看沈隽对哪个朋友这样?我告诉你,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 顾念赶紧挂断,心有余悸。他点开微信,和沈隽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他发的「沈老板,明天早饭想吃啥?我煮粥!(龇牙笑)」,沈隽回了个简短的「都行」。 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热搜的事,对方先发来了消息。 沈隽:「看到了?」 顾念:「……嗯。沈老板,我没想给你惹麻烦【对手指】」 沈隽:「没事。陈助理会处理。」 顾念松了口气,又有点好奇:「处理?怎么处理?澄清吗?」 沈隽:「不用澄清。冷处理就好。」 顾念眨眨眼,这不就是默认了?他手指飞快:「那……我是不是得注意点?下次出门裹严实点?」 沈隽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不用。做你自己。」 做你自己。 简简单单四个字,像给顾念喂了颗定心丸。他抱着手机,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接下来的日子,狗仔仿佛在他们身上装了GPS。拍到一起逛超市,顾念对着零食货架两眼放光,沈隽推着车,默默往车里扔他盯了很久的薯片;拍到顾念去探班,蹲在剧组角落画画,沈隽休息时走过去,低头看他画了什么,顺手给他披了件外套;甚至拍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出公寓,顾念手里拎着菜,沈隽提着电脑包,像无数普通伴侣一样。 每一次,沈隽那边都毫无动静,不承认,不否认。而顾念,彻底贯彻“做自己”的方针,被拍到时永远是最真实的状态:会对着镜头傻笑,会跟粉丝打招呼,会因为买到限量版手办开心得蹦跶。 网友给他起了个外号——“内娱反内卷第一人”,又称“凭沙雕带歪高冷影帝的男人”。他的微博成了快乐源泉,有人专门截他的表情包,有人分析他穿的衣服链接(多是平价品牌),还有人成立“隽念一生”CP超话,热度一骑绝尘。 顾念看着超话里那些分析沈隽眼神、抠糖细节的帖子,笑得直拍大腿,顺手保存了几张P得格外唯美的同人图,偷偷设成了手机壁纸。 某天,他刷到一个投票:「你最羡慕顾念哪一点?」 选项有:能和沈隽同居、长得可爱、性格好玩、画技好。 顾念摸着下巴,认真投了“性格好玩”一票,然后截图发给沈隽:「沈老板,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喜欢的是我的灵魂!」 沈隽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嗯。」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条:「灵魂是挺有趣。」 顾念盯着那条消息,心跳莫名快了两拍。他把脸埋进枕头,闷闷地笑了声。 这“卖身”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奔头了。麻辣烫的梦想暂时被搁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该怎么继续“做自己”,顺便带歪他的沈老板呢? MV拍摄现场像个大型噪音发生器,鼓风机呼呼地吹,灯光晃得人眼晕。顾念穿着略显宽松的牛仔外套,按照导演要求,和新晋顶流歌手林堰勾肩搭背,对着镜头努力挤出“青春热血”的表情。 林堰是当下最火的小生之一,唱跳俱佳,粉丝战斗力极强。这次MV需要个有少年感的配角,不知怎的找到了顾念。顾念琢磨着有钱不赚王八蛋,何况还能蹭点热度给他的插画账号引流,就屁颠屁颠来了。 “卡!很好!两位老师休息一下!”导演终于喊停。 顾念松了口气,刚要松开林堰,对方反而揽紧了他肩膀,凑近他耳边,笑得阳光灿烂:“顾老师,表现力不错啊,晚上收工一起吃个饭?” 热气喷在耳朵上,顾念有点不自在,干笑两声想挣脱:“不了不了,我晚上还得……” 话没说完,他感觉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下意识扭头,看见摄影棚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沈隽穿着深色大衣,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地扫过来,落在林堰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上。棚里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鼓风机还在徒劳地呜咽。 顾念心脏“咯噔”一下,像被当场抓包的小贼,猛地挣开林堰,几乎是跳开半步。“沈、沈老师?你怎么来了?”他声音都有点劈叉。 沈隽没说话,迈步走过来,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秒,然后转向有点懵的林堰,微微颔首:“林先生。”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堰显然认识沈隽,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沈前辈!您来探班?” “嗯。”沈隽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顾念身上,看到他因为拍摄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头发,眉头微蹙,“顺路,过来看看。” 顾念:“……” 从城东片场顺路到城西摄影棚?这路顺得有点绕地球半圈吧? 接下来整个休息时间,气氛都透着古怪。沈隽就坐在导演旁边的椅子上,不说话,也不看手机,就那么看着拍摄区。 原本还算放松的顾念,感觉自己像被班主任盯梢的小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连林堰都收敛了不少,没再往他身边凑。 导演压力山大,ng了几次才勉强过关。 收工时,顾念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向沈隽。沈隽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臂弯。 “沈老师,我好了,走走走!”顾念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隽“嗯”了声,转身往外走。顾念赶紧跟上,像个小尾巴。 车上,气压低得顾念想开窗透气。他偷偷瞄沈隽,对方侧脸线条绷着,目视前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个……沈老板,”顾念试图活跃气氛,“今天拍得还挺顺利的哈?林堰人还挺客气……” 沈隽没回头,声音凉凉的:“看来相处得很愉快。” 顾念一噎,感觉这话有点酸溜溜的?是他错觉吗?他挠挠头:“就……正常工作关系嘛。他粉丝可疯了,我可不敢惹。” 沈隽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到家后,沈隽径直去了书房。顾念瘫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看到自己和林堰的拍摄路透图已经上了热搜,评论区CP粉和唯粉吵得不可开交。他有点心烦意乱。 晚上临睡前,顾念惯例窝在沙发上看粉丝评论,看到一条特别搞笑的,念出声:“‘念宝今天叫女粉丝宝贝了!我也要当念宝的宝贝!’哈哈哈这些网友真逗……” 沈隽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着,听到这话,脚步顿住。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看向窝在沙发里笑得没心没肺的顾念。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宝贝?”沈隽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水汽氤氲后的低哑。 顾念笑声戛然而止,抬头,对上沈隽深不见底的目光。沈隽就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毛巾搭在颈间,水珠顺着发梢滑过喉结。 顾念心跳莫名加速,结结巴巴:“啊?就、就是粉丝开玩笑……” 沈隽往前倾了倾身,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把顾念圈在一小方空间里。沐浴露的清淡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笼罩下来。 “那我呢?”沈隽看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搔过心尖,“也能叫吗?” 顾念脑子“嗡”的一声。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从耳朵尖一路烧到脖子根。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会睁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沈隽看着他这副呆住的样子,眼底那点晦暗不明的情绪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直起身,揉了揉顾念还带着湿意的发顶,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早点睡。”说完,转身回了卧室。 顾念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才缓缓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沈隽揉过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刚才……沈隽是在吃醋吗?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像炸开了一盒跳跳糖,噼里啪啦,又甜又麻。 他抱着靠枕,把发烫的脸埋进去,闷闷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