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我爱他[破镜重圆]》
1. chapter1
饭局刚开始,场面不算热,还处于相互客套阶段。
端坐上位的是活动赞助方智链云途品牌部经理陈景明,其貌不扬,衣着低调,但谈吐得体,颇有成功人士风范。
他右手边是民乐协会副会长凌疏桐,已过三十,还保持着少女似的身材和容貌,处事却极为老练,稳稳把住饭局的节奏氛围。
“江老师刚拿下了金筝奖,正是名声大噪的时候。明晚的交流会是她拿奖后首秀,也是在帝都第一次登台,肯定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凌疏桐话音落,桌上目光全聚向江念。
她装扮朴素,浅杏色V领针织衫配同色系阔腿裤,外搭宽松棉麻风衣,长发用一支素木簪子随意挽着,发髻有些松,耳旁碎发垂落。可能是常年浸淫筝曲,她身上有种与都市格格不入的出尘气质,所有喧嚣和急躁在她身边好像都会静下来慢下来。
注目中,江念抿抿唇,露出笑意,颊边梨涡闪现,添了些鲜活和甜美。
她到帝都两天,就失眠两天。晚上彻夜辗转,白天头疼欲裂,脑子里好像蒙着一层潮湿又冰冷的雾,尤其难受。
状态糟糕,只等着饭局结束。
可话题到了自己身上,只能接下。
“凌老师过奖,只是运气好。”旁边的柯颖已经替她满上酒,江念端杯起身,“初来帝都,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两人喝过一杯,凌疏桐顺手给边上的葛召满酒,“谦虚了,我跟葛总可都研究过你的演奏视频,后生可畏,对吧?”
葛召推了推金丝眼镜,端杯道:“江老师不仅琴艺高超,人也漂亮,比视频里更好看。”
葛召是恒乐文化的音乐投资人,看着温文尔雅,一派儒商模样,但在娱乐圈里摸滚打爬十几年,皮下什么样就不得而知。
几位都是重量级,对面酒杯已经抬起,江念就不能让它架在半空。
边上的柯颖满了酒,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这两天江念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佳,赴宴前虽上了点妆遮盖,但眼底的疲惫还是透了出来。
江念捏着酒杯,还没起身,手腕一紧,被柯颖压住。
“葛总,这杯我替她。”柯颖夺过酒杯。
葛召稍有不满,面上没太表现出来,毕竟桌上还有来头更大的陈景明,“看来江老师更偏爱凌老师。”
柯颖端杯赔笑,“葛总说笑了,我们念念酒量差,明天还要登台,喝多脸肿就砸招牌了。”
葛召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随即打了个哈哈,两人一杯酒喝下,算是揭过这篇。
柯颖怕有人再劝酒,主动吸引战火,不断挡酒,一杯接一杯。
江念本就酒量差,加上失眠,只喝了点红酒就昏沉起来。她稍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看柯颖左右周旋。敬酒有分寸,劝酒有技巧,酒过三巡依然能拿捏分寸。
柯颖跟她同龄,这些年两人两人四处跑演出,江念只一心演奏,其余鸡零狗碎狗屁倒灶的事都是柯颖处理,让她早早练出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被锤炼的圆滑老道。
不知是好是坏。
这些年,江念从不接帝都的工作。如果不是看柯颖这么辛苦,想多挣些钱,江念也不会下决心来帝都发展。
席间话题天南地北,不知怎么又引到了她身上。
这次是陈景明发问,“江老师以前不接帝都的演出,是有什么隐情?”
问题多少有些越界,但陈景明的话不能不接,今晚在座所有人都得仰仗他。
江念坐直身体,屈指摁了摁太阳穴,压制隐隐的头痛,笑道:“当然是怕自己业务不精,丢人现眼。”
陈景明久经商场,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他微眯起眼,打量着江念,“看来是我的问题唐突了。”
知道唐突你还问,不就是仗势欺人么?
江念在心里翻白眼,搜肠刮肚的想着应对之词。
不能承认他唐突下他面子,也不能泄露自己的隐私,要怎么避过这个问题还要让他高兴……
狗东西。
江念暗暗磨牙,面上挂着笑,正准备打哈哈,却见陈景明神情一凛,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桌上所有人静下来,江念暗吐一口气。
陈景明边接电话边出了包间,他神情严肃,声音压低,大约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酒桌上的都是些人精,全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儿,尤其是凌疏桐和葛召,只怕赞助泡汤。
包间里氛围一时有些古怪。
很快,陈景明去而复返,眼角眉梢添了些喜色,“舟总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过来。”
葛召和凌疏桐面上一变,快速交换眼色。葛召灭了烟,使眼让凌疏桐添酒。
“咱们这么个小交流会,还劳周总亲自来一趟么?”凌疏桐边满酒边问,声音裹了蜜似的甜。
陈景明什么人?一打眼就知道这两人心里盘算着什么。
“你俩把心放肚子里,舟总对这个项目没别的想法。他刚从国外回来,朋友在这接风,顺便来看看,再说,他本来对民乐也挺感兴趣。”
两人暗松口气,面上的喜色就有点掩不住。
智链云途的总裁一般人轻易见不到,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小酒局上能见上。
话题自然而然的围绕这位总裁展开。
无非是些逢迎拍马的话,所有好词儿都往这个没见过的人身上堆。
江念脑子昏沉,刚好得闲休息,闭眼假寐。倒是一边的柯颖听得认真,毕竟万一能搭上这条线,以后周旋的还得是她。
她边听边筛选信息,又忍不住跟江念分享,“周总?多半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才二十七岁?青年才俊,不是富二代就是富三代……果然,听这陈景明的语气,这位周总家里也不得了。”
江念头疼,她掀开眼皮,摆摆手,“让我安静会儿。”
柯颖停住话头,有些担忧地看她,“念宝,到帝都后,你的状态就不是很好,要找陈医生聊聊么?”
江念手指缩一下,牵牵唇角,“没事,就是没睡好。”
陈景明还在吹嘘:“我们舟总不仅年轻有为,长相也是一流,你们公司那些男明星没一个比得上的。可惜信息保密,网上没照片。”
座上无人当真,只当是吹捧之词加上了金钱滤镜。
陈景明说得起劲,一副炫耀口吻,活像他就是那个周总。
江念听着他这一阵接一阵的悬浮吹嘘,头更晕,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走廊里仍然灯光璀璨,五步一个服务员,见人出来,眼神关切又热烈,也不是个清净地。
她摸到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合上,世界一瞬间陷入幽暗和寂静。
江念缓缓吐口浊气,绕到拐角处的休息凳上坐下。卸了劲,放松下来,软绵绵靠在椅背上。
忽然,手机振动,黑暗里亮起一道光。
是陈医生的消息——
【帝都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帝都到底有什么?
头疼又开始了,江念曲起食指,用关节狠狠摁了两下,才稍稍缓解。
陈医生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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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在帝都,帝都就是一座普通城市,跟所有地方一样。念念,去享受你的舞台,享受这个城市。】
江念盯着这行字,陷入沉思,手机太久没有碰触,光线熄灭,黑暗再度笼罩狭小的楼梯间。
唯一的光源是两扇小窗透出外面路灯暗淡的光。
江念抬起有些酸涩的眼,窗外路灯下,有牛毛似的东西飘落,居然下起了雪粒子。
这是帝都今年第一场雪。
“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紧接着是一阵不疾不徐的高跟鞋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突兀,有人推门。
紧接着,是“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进来,跟着是高跟鞋声。江念直起背,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男人背靠着墙,肩宽腿长,穿灰色衬衣;女人是个十八线小演员,穿绣银片长裙,往男人口袋里塞东西。
江念倏地直起背,看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先后进了楼梯间,正好堵住她的出路。
江念:……
男人穿黑色长裤灰色衬衣,衬得肩宽腿长,袖子随意挽到小臂上,双手抄在兜里,背对着她靠墙而立,姿态闲散。
女人面对她这边站着,眉眼轮廓掩在暗色中,但仍能辨出几分眼熟。江念在脑海里几经搜索,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十八线小演员。
穿了件绣银片的修身长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跟背影宽阔的男人倒是十分相配。
小演员抬起细白的手,手指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往男人口袋里塞东西。
一双精心勾勒的眼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轻软,含羞带怯的,“周总,刚才谢谢您,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您……”
这就是传说中的周总?
江念眼睛倏地一亮,使劲往那边看。
她只能看见背影,男人身量高大,有些松懒的倚在墙上,微歪着头,态度散漫,并不太尊重眼前这份浓情蜜意。
兜里的东西被他掏出,夹在指间把玩。
江念定睛一看,居然是张房卡!
他夹着房卡举到小演员面前,“什么意思?”
他嗓音低沉,大约是喝了酒,有些哑,拖着调子,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懒散,分不出玩笑或认真。
这声音……
莫名的熟悉。
记忆里某人说话时散漫的模样猝不及防的浮现在脑海。
江念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道相似的嗓音而已,就轻易扰乱了她的心绪。
肯定是失眠后遗症。
她赶紧屈指使劲摁了摁太阳穴,赶走杂乱的思绪。
“我想跟您。”小演员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但仍想要抓住这次机会,说完,又急切补充,“不需要名分。”
江念无意识的打量着两人,尤其是这位周总,她实在想看看拥有那样一道声音的男人会长什么样,居然有些期待包间见面了。
高大的背影动了动,像是察觉了暗处的目光,忽的侧过头来。
没想到他会回头,江念吓一跳,慌忙往后缩。
撞破种场面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视线被遮挡,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况,不知道周总会不会走过来。
江念越想越慌,又不敢探头看,恨不得躲墙里头去。她想悄悄上楼避开,蹑手蹑脚往边上退,只怕弄出动静,却一脚踢中椅子边的空啤酒瓶。
两个啤酒瓶随即倒下,乒乒乓乓滚下楼,弄出好大一阵动静,三个楼层的声控灯全部亮起。
江念:……哈、哈,周总,意外。
2. chapter2
两个酒瓶“当当当当”滚下楼,动静太大,江念没法儿再躲。
她整了整衣服,硬着头皮站起身,一句“对不起”含在嘴里还没落音,抬眼就撞进周总转身投来的目光里。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
毫无准备的江念像被重击一拳,脑子嗡嗡作响,心跳骤然漏跳一拍。陈景明确实没瞎说,他好看得让她有些窒息。
原来不是“周总”,是“舟总”。
是张亦舟。
陈景明没瞎说,他确实好看,好看的让她有些窒息。
屋外寒风好像穿透玻璃,带着雪粒子打在她身上。江念手脚冰凉,思维都冻住,不知作何反应,只定定看他,纤长的睫毛不住颤抖。下意识想躲,可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切无所遁形。他近在眼前,她能看清他的样貌、神情,甚至呼吸时衣料的轻微起伏。
楼梯间静得吓人,只剩日光灯的细微电流声。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人,沉默对视,视线纠缠无声的试探对峙,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安静却激烈。
多久没见了,七年?八年?或者更久?
过往在脑中碰撞爆炸,情绪交织翻涌,混乱到无法处理。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开场白才适合目前这种“久别重逢”的场景,道歉、哭泣、装傻还是离开?她鼻头和喉咙发涩,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怔怔看着他。
江念除了怔怔看他,给不出任何恰当的反应。
张亦舟已不是当年热烈的少年。
八年时间,洗去了少年的青涩,眉骨更高,下颌轮廓更为明显,敛了少年的锋芒又多了成熟男人的锋利。
他淡着一张脸看她,神情冷漠,更难接近。
气氛滞重,沉闷的像是要凝固出实质。
小演员终于反应过来,羞涩难堪的往他身后躲。
“舟总~!”
急切又娇嗔,期望得到他撑腰。
张亦舟侧头睥她,神情阴沉骇人,换了个人般,全然没了刚才的漫不经心。
小演员被吓住,立刻噤声,眼眶霎时红了。
江念倒是遇上了救命稻草,从他压迫性的目光中解脱,悄声垂眼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落稳,男人低沉冷硬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对不起什么?”
这是重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干哑得像砂纸磨过耳廓。
江念耳根发痒,提气在胸口,低眼装死不看他。
“说话。”他音量提高,忽地上前一步,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袭来。
头顶暗影笼罩,江念本能抬头,再次对上他墨染般的眸子。那双眼又黑又冷,像深渊要将她吸进去,她呼吸猛然一顿。
她知道他要的是八年前的那句对不起。
当年分手分惨烈。她把狠话说绝,一把把刀似的扎向他。
而他最后一句是“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跟你妈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时隔多年,那厌恶的语气和神情仍清晰刺痛她。
再度看着那双漆黑冷漠的眼,心脏像被攥住,难受得无法呼吸,鼻尖和眼眶一同发酸。
江念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对抗情绪,垂着头礼貌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抱歉。”
说完,快步从他身边绕过,走出防火门。
—
走廊里寒风贯穿,江念背上一片冰凉,居然出了冷汗。
她冲进空无一人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拍脸。寒冬的水刺骨,激得她起了层鸡皮疙瘩,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些。
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她有些脱力的撑着洗手台边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水珠仍挂在脸上,额发和睫毛被水打湿,湿漉漉的,满脸狼狈。
她自嘲地笑,“回帝前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怎么这么没出息?”
踏上帝都时,她就预设过重逢,可演练千遍,真到这一天,还是控制不住慌乱。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法掌控对他的情绪。
江念长舒一口气,伸手去扯纸巾。
人已经冷静,但胸口依旧像堵了一团潮湿的棉花,湿漉漉的闷着,沉甸甸的压着,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有些不畅。
不想再回包间,她没有精力再与那些人精虚以委蛇。
江念舒口气,给柯颖发信息让她溜出来。
柯颖:【念宝,等我。智链云途的舟总来了,我试试能不能搭句话,对你以后有好处,马上找机会出来。】
江念看着这行字,胸口的憋闷感更严重。
念念:【不用。】
柯颖:【这可是智链云途CEO,而且巨他妈帅!你专心准备演出就行,这些事我来处理。
她无力垂手,不知怎么解释。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没关,雪还在下,已从粒子变成鹅毛,纷纷扬扬。江念看着窗外发呆,刻意不去想的过往却被重逢的冲击启封,杂乱的画面涌入脑海,像做了个混乱的梦。
盯着窗外太久,眼有些酸。她闭眼又睁开,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玻璃上倒映出一道挺拔身影,融在斑驳的反光和雪夜的暗色里人影模糊,虚幻不真实。
人影模糊,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是他——张亦舟。
他静静站在她身后,目光带着浓烈恨意,滚烫沉重。江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干什么,她背脊发麻,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这场无声的对决,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江念缓缓转身,刻意垂眸躲避他的目光。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寒风卷着雪花进来,吹乱她额前碎发。
张亦舟指间捏着烟把玩,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唇瓣上:“不打算说点什么?”
江念倏地抬眼,扫过他眼尾那颗她曾最喜欢的泪痣,又快速收回目光,轻声道:“没什么要说的。”
张亦舟捏破烟里的爆珠,掀起眼皮看她,微歪着头,嘴角勾着嘲弄:“无话可说了?”
江念依旧垂眼沉默。
他迈步逼近,从暗处走到她面前。他个子高,自带压迫感,灯光从身后打来,江念被严严实实遮在他的影子里。
距离拉近,他身上浅淡的木质香气在鼻息萦绕,混着一丝烟草味,陌生又熟悉。
他的气息不断蚕食着空间。
江念呼吸变得艰难,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到身后的盆栽。“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长廊里格外刺耳,她的心跟着哆嗦一下。
张亦舟目光沉了沉,又往前一步。
他始终没说话,只看着她,目光带着某种直白的逼迫和责问,像鞭子一样,一下下抽在江念身上。
江念已经抵到墙边,退无可无退。她僵着背,一动不动站着,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加紧绷,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
他想让她做什么,才肯停止这场无声的逼迫?痛哭道歉?卑微求饶?可她哪样都做不到。
“张亦舟,”她终于叫出他名字,声音发颤,像害怕又像哀求,“你要做什么?”
张亦舟顿住脚步,拧眉打量她:“谁让你喝的酒?”
江念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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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脸不回答。
“说话,谁让你喝的酒。”
“你别管……”
话没说完,脸颊一疼,张亦舟捏住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江念黑润的眼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湿漉漉的望着他,堵了一晚的闷气,终于爆发。
“你松开!你想……唔……”
话没说完,张亦舟扣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江念错愕睁眼,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舌已强势侵入。
她回过神,热气涌上头顶,猛一用力,一把推开他,几乎没思考就扇了他一巴掌。
“张亦舟,你疯了?!”
张亦舟顶了顶被扇疼的脸颊,漆黑发亮的眸子紧盯着她,唇角勾了勾,“嗯。”
江念脑子里一片混乱,垂着头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
张亦舟没防备,踉跄了一下,随后泄了气似的靠在墙上。他侧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抬手蹭了蹭发疼的嘴角。
江念绕过拐角,余光瞥见走廊深处,灯光暗淡处,张亦舟靠在墙上,有些疲倦的靠在墙上,整个人弯着腰,像被什么压垮了一般。
她攥了攥发凉的手指,快步走出酒店。
雪越来越大,寒风刀子似的刺骨。
车内暖气很足,催化了疲惫,江念脱了鞋窝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柯颖在一旁喋喋不休:“念宝,你没看见太可惜了,舟总贼帅,就算穷得叮当响,凭那张脸,去当模子哥也能发家致富。”
江念:……张亦舟会谢谢你的。
她没接话,侧过头去,用行动表明不感兴趣。
可柯颖太激动,还一个劲叭叭:“包间里的人都想巴结他,我都没资格往前凑。但你猜怎么着?他说喜欢民族乐,有机会想见见我们江老师……”
江念太阳穴猛地一抽,差点跳起来:“不见!”
柯颖被吓了一跳,狐疑地打量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种应酬的事,你以前可从来不管。”
江念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激,心虚地咬唇,坐直身体,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她,“柯柯,如果我们不能在帝都发展了,你会不会生气?”
“为什么不能?舟总想见你,抓住这个关系就能站稳脚跟了。”
“呃……”江念笑得越发心虚,“不能见他。”“为什么?”“我刚扇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
江念舔舔唇瓣,小声道:“我刚扇了他一巴掌。”
“什么?!”柯颖差点跳起来把车顶掀翻,“你你你你你疯了?”
“别激动,”江念按着她的肩安抚,“应该也没事吧。”
“应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物吗?你扇了他一巴掌,你说应该?”
江念鼓了鼓脸,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扇就扇了呗。”
谁让他先做那些奇怪的事?被扇了也是活该。
当然这些话她没说出来,江念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瓣,觉得还扇得轻了。
柯颖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没有察觉异样,得罪了张亦舟,她们可能不仅仅是在帝都混不下去,很可能在哪儿都混不下去。
“什么叫扇就扇了?念念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是这种任性的人。
“而且你知道舟总,他不仅是智链云途的CEO,重点是他家,他爷爷、他爸、他外公甚至舅舅……”柯颖激动的一顿输出,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一下僵住,震惊的瞪大眼看江念,说话都开始哆嗦,“宝,你先给我说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3. chapter3
大雪下了一整天,今晚似乎格外冷。
江念泡了个热水澡,但寒意好像并没有被驱散,仍缩在沙发里瑟缩,裹着的毛毯几乎提供不了任何温暖。
夜色很浓,大雪纷纷扬扬,没有停息的意思。
她抱膝蜷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盯着窗外发呆,直到天色泛白,才揉着酸涩的眼拿起手机发语音。
江念:“陈医生,他回来了,我遇到他了。”
“然后呢?”
“第一反应还是逃,”江念有些苦涩的牵牵唇角,“这么多年,关于他的事我一点没成长。”
电话里传来陈医生温和的笑声,格外安抚人心。
“那你为什么没逃?没钱买机票么?”
江念被他的笑感染,语气轻松了些,“合约在身,跑了名声业全毁,还影响团队。”
“你看,面对他,你现在能保持理性思考了,还是成长了。”
江念沉默片刻,抠着毛毯低语:“我想好起来。”
“说说你的故事。”陈医生认识她八年,只能从她无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将她的故事拼出个模糊轮廓。
她从未主动的完整的讲过那段曾经,说明她从来没有放下。
这次,江念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陈医生准备放弃,想着以后再慢慢寻找机会让她一点点打开心结时,江念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医生,”她的声音很慢很虚,像是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回忆里,“我的故事很长很长,要从我第一次来帝都开始说……”
-
其实江念对第一次来帝都的记忆非常模糊,她的身体状况让她的记忆能力和认知能力都变得低下。
她只知道是一个阴雨蒙蒙的秋天。很多文学作品里都说帝都的秋是最美的,但她只看见了笼在阴云下的巨大钢筋混泥土怪兽,森然冰冷。
这是她对帝都的第一印象,余下的就是蒋清妍。
她记忆里漂亮又体面的女人,最狼狈的时候也保持优雅,却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看着她失声痛哭。
像是要弥补自己的亏欠,蒋清妍用尽所有时间和精力陪伴她。每天带她跑医院,喝中药看心理医生,还单独租了公寓请阿姨照顾。
江念身体状况非常差,加上药物影响,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那段时间的记忆混乱又暗淡,只记得除了就医,就是睡觉,像是要补足之前几年缺失的睡眠。
脱离痛苦环境,加上专业的调理和陪伴,她的状态逐渐好转。
当她能客观看待镜中的自己时,终于理解了蒋清妍在机场的失态。
镜中的人一米六几的个头,还不到八十斤,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折,人像干枯的树枝一般在白色连衣裙里晃荡。极度消瘦让她原本就大的双眼大的有些突出,嵌在蜡黄枯槁的脸上,让人看着害怕。
江念心里一哆嗦,迅速合上镜子。
负责照顾她的张姨是个热心肠,每天变着花儿的给她准备营养食谱。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江念的气色日渐变好,蜡黄的脸逐渐恢复白皙红润,一双眼也越来越明亮。
张姨对她是打心底里喜欢和心疼,等到江念状态稍好些后,她就经常撺掇着她出门活动活动,多与人接触交流。
江念不仅仅是身体,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在张姨带动下,她最开始的不愿交流到能回应问好,再到主动与人交流。
张姨每天看着都喜上眉梢,“哎呀,我们念念又长肉了。这多好,脸蛋圆润润的,多漂亮!”
边说边红了眼眶,她是看着这个可怜姑娘一点点走出来的。
江念挽着她胳膊,赖在她身上,“张姨,你掉一颗眼泪,我就会难受到少吃一口饭。”
“哎哟,我们念念会哄人了,”张姨越发高兴,像对待牙牙学语的孩子般对待江念,她一点点的进步,都让她欣喜的忘乎所以,“我们念念可太招人喜欢了,多好的闺女。”
过了立冬,江念已经能独自去学校周边散步,她总挑节假日或上课时间避开人群。
学校后面西南角有条林荫道,两侧种满梧桐,进入冬季,树叶凋零,有种洁净清冷感。
天气干冷,江念紧了紧外套,裤脚传来轻微扯动,江念停住低头,见一只不大的狸花猫在腿边绕来绕去。
“小猫?”
小东西有灵性,居然不怕,还仰着脑袋,冲她“喵”了一声,声音细软,听得人心都化了。
江念蹲下身小心翼翼摸了摸它的头,小猫立刻蹭了蹭她的掌心。
半空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十八?十八,跑哪儿去了?!”
接着“嘭”的一声,一道人影落在绿化带。
江念抬头,对上双漂亮的眼睛。浅色瞳仁,衬着阳光,像闪亮的琥珀。
江念眨了眨眼。
少女将烫了卷的马尾往后一甩,冲她扬颌,眉眼也飞扬着,“看见我的猫了么?”
她穿着一中校服,显然是翻墙跳出来的。
“啊,在这儿,”江念信心满满指脚下,结果什么也没有,她尴尬地摸摸鼻子,“刚才还在。”
女生拍拍手站起身:“找猫去。”
江念不自觉地跟上:“它叫十八?”
“嗯,昨天捡的流浪猫,昨天十八号就叫十八。”
女生边说着,边猫腰冲草丛里喊:“十八!”
江念也跟着猫腰,黑顺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她边用手拢住边捏着嗓子冲草丛里喊:“喵~”
前面的女生忽然扭头,盯着她乐了。
江念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一脸认真的解释:“它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十八。”说着,又“喵”了一声。
话音刚落,冬青丛传来细微猫叫。
两人对视一眼,江念激动的脸都红了:“它应我了,它喜欢我。”
女生噗嗤乐了,盯着她白净的脸看了片刻,下结论,“你长得人畜无害的,谁都喜欢。”
小狸花缩在草丛里,脏兮兮的,正僵着小身体,瞪着圆眼,警惕的看着两人。
两个姑娘一块儿蹲在它面前,盯着它看,江念提议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女生认同地点头,同时伸手去抓,十八立刻往里缩了缩,从腹腔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咕噜声。
江念赶紧拽住她,同时掏出一方手帕,“它现在情绪不稳定,拿个东西垫着。”
江念握着手帕,小心翼翼上前。十八警惕的盯着她,悄悄摸摸后挪。
江念一点点逼近,最后直接钻进了冬青丛中,眼疾手快的用手帕盖在十八身上,一把握住。
“抓住了!”她捧着小猫,跪在地上退出来,冲女生咧嘴笑,“快看,我抓住十八了。”
女生也跟着她一起笑,“看见了,厉害。”
江念有些小得意,笑得眼都眯起来。
忽然,女生抬手凑了过来,江念一懵,愣愣看她。
“脸上全都是泥,比十八还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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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将衣袖扯到手掌处,一点点替江念擦脸上的泥,动作很轻很温柔。
江念捧着小猫,僵在原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陌生人交往过了,温暖的让她鼻尖发酸。
阳光清透,穿过干枯枝丫,罩在两人身上。
江念抽抽鼻子,干净的香气直往鼻子钻,她脱口道:“你好香啊。”
女生怔一下,扬唇笑了,“你要这么说话,我可就觉得你在撩我了啊。”
江念眼一瞪,涨红了脸。
“这么容易害羞?不过你身上也好香,牛奶混合着一种草木香。”
江念盯着她,鼓鼓脸,“这是被腌入味儿了,我的零食只有牛奶。”
当然,还有每天的中药。
“你说话倒是挺有意思,”女生又笑了起来,冲她伸出一只手,“我叫唐喻。”
江念抱着十八,伸出另一手握上她,“我叫江念。”
唐喻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围墙,“我就在一中读书,高一17班。”
江念双眼瞬间亮起来,但却没有告诉唐喻,她也要去一中读书,也是高一。
她要等着开学时给她一个惊喜。
-
十八体弱,江念和唐喻把零花钱一凑,将它送去了宠物医院,大夫说要住一个月。之后江念的散步路线改成去医院,早上常去,
江念每天的散步路线从学校改成了宠物医院。她每天早上都去,遇上周末,唐喻也在,她就会给唐喻一杯热奶茶或者暖呼呼的烤红薯。
今天江念比往常来得早了些,宠物店还没开门,她打算找个早餐店先吃饭。
挑了家看着比较干净的店,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暖气瞬间熏红了她的鼻头和眼眶。
店内生意红火,早点蒸腾的雾气和鼎沸的人声混成乌糟糟的一片。
江念不太适应,犹豫要不要离开,老板高亢的招呼声就响了起来——
“小姑娘,吃点什么?”老板说完,咧嘴一笑,憨厚又热情。“人实在太多,拼桌成么?这儿还有个位置。”
他说着抬下巴示意,同时跟那桌的几人商量,“拼个桌?”
江念顺势看过去,里端角落处,一张不大的圆桌围坐了四个男生,刚好空出一张凳子。
听见老板的话,桌上的几人也齐刷刷看过来。见小小一个女生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抓着包带,拘谨乖巧。她身后是清亮的晨光,照在白色小袄上,透出不染尘埃的洁净。
张亦舟窝在里端,懒散抬眼,目光扫过她被晨曦勾出光晕的白净脸颊,落向她握着门把的纤细手指上,生锈的门把衬得几根手指越发干净秀气。视线转了一圈,若无其事的收回,继续垂眸看手机。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江念不自在的垂下头,让黑亮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遮住自己。
她正想婉拒,却听见有人回了话,嗓门挺大,中气十足,“成啊,没问题。”
她抬眼,坐在最外端的男生冲她友善的弯了弯唇角,另外几个男生配合着挪了点,腾了个位置出来。
江念与陌生人相处上还是有些吃力,正犹豫,目光却扫过了圆桌最里端的男生。
另外几人都在看她,只有他窝在最里端,低着头滑动手机。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眼尾处的那颗痣格外惹眼。
是他?
江念震惊的瞪大眼,像被什么击中般,心脏忽的一缩。
4. chapter4
江念难以置信的盯着最里端的男生。
她从不觉得自己受老天偏爱,实在不敢相信这么美妙的巧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世界上这么多人,她竟能有那份幸运再次遇上他?
她总觉得,第一次相遇就已花光了所有好运。
大概是目光太过直白,男生似有所感,抬眼望来。
江念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而深的眸子,心口猛地一颤,脑子里电光闪过,一片耀眼的白,零碎的画面涌入脑海,那双好看的,让人一见难忘的眼。高挺的眉骨,漆黑的瞳仁,还有那颗让人难忘的眼尾泪痣。
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小吃店里,两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在空中交汇。
电流窜过四肢,背脊和脖颈发麻,江念搜遍词汇也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却嗓子干涩,发不出声音,只张了张嘴,呆呆地望着他。
江念安静的站在那里,回忆却像飓风一样席卷脑海,将她拉回两年前的裕州。
那时,她像只惹人厌恶的老鼠,最热的伏天也裹着肥大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袖子长到手心,厚厚的刘海和长发遮住全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点鼻子露在外面。
她每天小心翼翼躲避着人群,遛着墙根独来独往,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放过她,依旧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把将她推到墙上。
“一天天装可怜给谁看!”
背上传来剧痛,她不吭声,麻木地看着眼前几张陌生的脸。不管认识或不认识,所有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看什么看?恶心!”
江念慌忙垂眼,不再看她们。
头皮却突然一疼,有人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装可怜勾引人?”
她被迫仰着头,没有解释也没有泪。她已经习惯了,也学会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生存,在一次次的欺凌下学会了收起眼泪和反驳。
那人又往她脸上扇了两巴掌:“一股骚味,看你就来气!”松开手后,还嫌恶地捻着指尖,装模作样地闻了闻,一副想吐的表情,“真他妈臭,你是不是不洗澡啊,怕洗掉你身上的骚、味?”
周围人哄然大笑。
江念死死贴墙,无意识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每天都洗澡,她洗得很干净,她不是什么让人恶心的脏东西。
可回应她的是太阳穴上狠狠的一戳:“问你话呢,哑巴了?死了?”
她站立不稳倒向一边,其他人惊恐地推搡她:“啊,沃日,别让她碰到我啊,太恶心了!”
“也别碰到我……”
江念在推搡中摔在地上,无数的拳脚雨点般落下来。疼痛铺天盖地,她却早已麻木,始终一声不吭,也没流一滴眼泪,只抱着头蜷成虾米,在肮脏的泥灰里默默忍受着暴行。
“干什么呢!”
混乱中,一道拖腔拖调却气势十足的声音响起,压人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
身上的拳脚消失,念依抱头蜷在地上,她有些僵,不敢相信会有人帮她。她这样一个让人厌恶的存在,怎么会有人帮她?怎么配得到援手?
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向巷口,瘦高的少年逆光站着,看不清眉眼。
有人叫嚣:“关你屁事!你什么东西!”
少年双手插兜往前走两步,吊儿郎当地笑:“不关我事,但你爹我今天心情不好,路过的狗都得踹两脚,不服?”
很好听的北方口音,语气散漫。
他话刚说完,抬脚勾起边上的啤酒瓶,狠狠踢向墙面。
“啪——”
玻璃瓶重重砸在墙上,无数玻璃碎片炸开,冲击过来,几人被吓得捂头尖叫:“神经病!”
“对啊,”少年走到跟前,声音裹着不正经的笑,“我杀人都不犯法。”
几人骂着“疯子”,匆匆跑开。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江念缩在地上,尝试起身。手一撑地,肩膀炸开一阵疼痛,再度摔倒。她轻吸口气,打算缓缓再起来。
忽然,手臂一紧,暖意隔着衣料传来,少年竟蹲在她面前扶住了她。
他居然扶她?她那么脏,会弄脏他的。
江念脑子一懵,紧张地缩肩爬起,坐在地上往后退到墙角,生怕弄脏他。
少年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手还维持着扶她的姿势。
江念贴着墙,一双眼紧紧盯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看看她,随即垂下了手。
江念心猛地一沉,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绝望涌上心头,他肯定也觉得她脏,恶心,讨人厌,后悔帮她这种不知感恩的东西……
她在心里不停的贬低自己,却听见少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怕,我没恶意。”
他没有像别人一样,厌恶的擦手,边骂边对着她吐口水。
他甚至刻意放软了声音,还带着点笑。
那声音在耳畔回响,江念感觉有汹涌的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鼓足勇气,很轻很轻道:“谢、谢谢。”
说完,立刻将脸埋进衣领里。
“客气。”少年弯腰屈膝,手撑在膝盖上迁就她的高度,“给。”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递来浅绿色手帕纸,淡淡的茉莉香在污浊空气里散开。
江念抬起被包裹严实的手,露出两根指尖,捏住纸巾边缘尽量避免碰到他干净的手指。
香气越发浓郁,她的鼻尖有些发痒发酸,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叫嚣着让她抬起头,透过厚重刘海的缝隙,大胆的盯着他那双黑亮好看的眼。她注意到他眼角的泪痣,随着他弯眼的动作,在眼尾轻轻跳动,她的心也跟着跳动。
只短短一瞬,少年却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牵唇笑了笑。夕阳从巷口打进来,落进他漆黑的眸子里,明亮的惊人。
江念有些失神,他像阳光般耀眼,而是只配活在阴暗里的老鼠,恶心不堪,连出现在他身边都觉得是玷污。
江念像被刺伤了一般,心尖一抽,快速垂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遮住满脸的伤痕和狼狈。
“没事赶紧回家吧。”少年直起身,转身时又补充,“别人打你,你得打回去,只有自己才可以保护自己。”
江念很轻很轻点头,她始终垂着眼,一双眼藏在厚厚的刘海后,像躲在暗处的臭虫,从缝隙里偷偷窥探着他,窥探那一缕不属于自己的天光。
直到脚步声消失,她才敢抬头,枕在膝盖上侧脸看他的背影。少年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巷子深处。
夕阳勾勒着他的身形,好高好高,看起来很强大。
江念想,他应该从来不会被欺负。
那天,她一直蹲在地上,目送他走进巷子深处,直到膝盖被泪水濡湿,才回过神,拖着满身的伤回家。
此后她再没见过他,却永远记得那个夏天,那个笑,还有那颗会跳舞的泪痣。
江念做梦都没想到还会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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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店里,他沐浴在半明半暗的晨光里望着自己。
江念胡乱的想着,她的心情只能用宇宙爆炸来形容。
可男生显然不记得她,匆匆看一眼,又面无表情的低头去滑手机了。
平时遇上陌生人,江念都会打包带走,可今天不一样。她揣着小心思,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冲几人小声道谢:“谢谢。”
这桌共四个高大的男生,他坐在最里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江念刚好坐在他对面,抬眼低眼都能扫到他的身影,心里像打鼓般紧张慌乱。
即便是很自然而然的抬眼,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时,她也忍不住心虚片刻。但这种做贼般的极度心虚,也无法阻止她将目光偷偷放在他身上。
他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领口偏大。边上的男生跟他说话,他压肩侧过身去,领口坠下,露出半片锁骨以及脖子上的一条红绳。红绳沿着锁骨起伏,底端没入衣领,看不见吊坠是什么样的。
不知男生说了什么,他扯着唇角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起馄饨往嘴里送。
江念的目光不由追随,他的手很大,腕骨微凸,指骨分明,捏着小小的瓷白的勺子,有种莫名的……性感。
这个词一跳进脑海,江念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般,脸跟着发烫,她连忙垂下眼,用睫毛盖住所有暗涌的情绪。
她是如此的胆小,即使无人知晓,也小心藏匿。
好在男生们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她。
“阿舟。”
旁边的男生喊了一声,张亦舟抬起头。
江念这才注意到,他受了伤,眉骨上裂了一道口子,神情淡漠疏离。
他的目光扫过江念,落在喊话男生身上:“嗯?”
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奇异的颗粒感。
徐钊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干架了?怪不得今天要逃课。”
张亦舟挑眉,神情更不好:“有屁快放。”
“得,我多余问。赵欣瑶今天生日,叫我们晚上去唱歌。”
张亦舟没什么兴致的垂下眼,“不去。”
江念偷眼看他,忍不住胡乱猜测,他很善良,但应该脾气不太好,不太爱说话但讲义气,大家都喜欢他……
“你的馄饨。”老板端着餐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要点干的?”
江念回过神,老板朝男生们的小笼包、烧饼努努嘴:“搭配着吃。”
“不用,一碗馄饨够了。”
老板乐了,笑着逗她一句,“就五六颗馄饨,跟我们家猫吃得一样多。多吃点,才长个儿呢。”
坐她旁边的徐钊听见老板的话,朝她瞥了一眼,也逗道:“吃这点,有力气走路么?”
平常江念是不会理这些玩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生出一种古怪的自尊心,想要在他面前努力维护什么。
她不满的小声反驳,“我刚才就是走进来的。”
徐钊乐出了声,“那你挺厉害。”
两人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对面的张亦舟也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嘴角很轻微的扯了扯。
好像是笑了?听见他们的对话了?
江念有些惊讶,但没敢盯着他看,更不敢细细研究。她只能很没出息的垂下眼,假装专注的搅拌起了馄饨。
5. chapter5
江念不时假装不经意抬眼,视线却精准的锁定对面的人。他心情似乎不好,话很少,偶尔皱眉臭脸,透着股拽劲儿。
她偷偷搜集他的一切,可一旦他目光扫来,就立马怂兮兮低头,假装专注吃早餐。
旁边的几个男生边吃边聊,动作大开大合。
突然“哐当”一声,徐钊碰翻瓷碗,小半碗豆腐脑洒了张亦舟满手满身。
坐她边上的徐钊碰翻了碗,瓷碗侧翻,小半碗豆腐脑洒了边上张亦舟满手满身。
张亦舟瞅他一眼,随口骂了句,抬起手来,卤水直往下滴答。
“操……”徐钊慌忙去拿纸巾,却发现纸巾盒空了,“老板,拿盒纸过来!”
老板忙得焦头烂额,远远探出个脑袋来,“稍等。”
“等不了!”徐钊嗓门陡然拔高,吓得江念一哆嗦。
她放下勺,目光飞快扫过张亦舟,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沾满卤汁,好看的眉头紧锁着,满脸燥郁。
江念鼓鼓脸给自己打气,抬眼直直看向他,小声道:“我带了手帕。”
张亦舟动作一顿,终于掀眼细细打量她。小姑娘身形小巧,脸蛋也小,脸颊却圆润饱满,皮肤白净细嫩,阳光洒在上面近乎透明,像颗饱胀得要滴出水的清甜果子。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那双漆黑圆润的眼紧盯着他,渐渐透出一些藏不住的紧张。
张亦舟舔舔唇瓣,刚要开口,边上的徐钊先笑了:“这年头,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帕呢?”
小姑娘并没有理徐钊,那双眼始终盯着他。
他牵牵唇角,淡声道:“谢谢。”
江念明显松了口气,黑润的眼睛亮了几分。她按捺住心头的愉悦,低头找手帕,一抽之下,一颗糖果被带出来,“啪嗒”掉在地上,滚得没了踪影。
徐钊低头看一眼,又笑,“还带糖呢,小包里挺能装。”
江念有些恼,瞪了他一眼。
“脾气不小。”
江念一噎,不知道为什么,她格外在意这句评价会不会被那个叫阿舟的男生听去,一时有些窘迫。下意识抬眼望去,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隔着脏乱的圆桌对视一秒。
江念忽然慌得不行,心跳得像要炸开,赶紧垂头,让长发遮住发烫的耳朵和半张脸,递出手帕。
张亦舟接过,“谢了。”
“不用。”
之后,江念脑子发蒙,只顾低头吃东西。几个男生吃完起身要走,她坐在外侧挡了出路,连忙站起来让路。
坐着的时候,也能目测到几人不矮,但一站起来,对比更直观。好高!江念几乎要仰头看他们。
徐钊率先走出,冲她挥手:“拜拜。”
其他人依次经过,都点头示意。张亦舟坐在最里端,最后出来,全程没怎么说话,大多时候在看手机,情绪依旧不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
他从她身边经过时,江念并不觉得他会有什么表示,没想到他经过时竟从手机上抬眼看过来。她反应不及,脑子瞬间空白。
张亦舟神情很淡,冲她点了下头,应该也只是礼貌使然。
江念却像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击中一般,有点失神,脱口道:“再见。”
她声音很低,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大约没听见,没再停留,擦着她的肩走过,运动长裤不经意扫过她的白色裙摆。
几人付完账出门,江念也吃好去结账,却被告知那几个男生已经帮她一起结了。
玻璃门外,公交站台上还能看见几道高大的身影,似乎在等人。
江念攥紧包带,小跑过去。
还没到站台,目光就穿过人群缝隙,落在稍靠后的张亦舟身上——他倚着广告牌,有些倦懒,仍低头盯着手机。
冬季清晨的阳光毛茸茸的,将他裹在其中,站牌玻璃反射的细碎光点,让他像浸在璀璨星河中。江念仿佛隔着一条银河遥望他,心口猛地一颤。
“怎么了?”徐钊发现了她。
江念回过神,心虚地收回目光:“早餐钱怎么给你?”
“嚯,”徐钊故意夸张地喊,“急赤白脸的跑来,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免了。”
“不行……”
“行了,就当抵手帕钱了。你那手帕也别指望我们洗干净还你,没那工夫。”徐钊直接打断她。
“行,”江念不再纠结,冲他笑了笑,“还是谢谢你。”
徐钊笑着嘀咕:“礼数还挺多。”
两人这边正聊着,街对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张亦舟——!”
江念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原来他叫张yizhou?
艺洲?
毅州?
她偷瞄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在心底反复琢磨这个名字的写法,哪个yi哪个zhou?
见没回应,对面的人拔高音量又喊:“张亦舟,你怎么不理人!”
声音里带着撒娇般的嗔怒。
江念循声看过去,街对面的女生身材高挑,扬着一张明媚的脸,正朝着张亦舟的方向招手。
她心口一窒,默默咬了咬唇。
张亦舟始终没反应,倒是徐钊应了声:“赵欣瑶,一会儿去哪儿!”
他是喊出来的,声音响亮。
江念正在走神,被这忽然的喊声吓一跳,人一哆嗦,惊呼,“呀!”
徐钊转头看着她慌神的小脸,笑出声:“你这胆儿,比食量还小呢。”
江念不满,认真反驳,“是因为你突然出声。”
“是么?”徐钊说着,有些坏心眼的又大吼了一声,“嗐!”
声音震耳,江念吓得往后躲,仰头要骂,却在抬眼瞬间僵住——张亦舟不知何时走到了徐钊旁边,离她只有一臂之遥。
不算近,可江念却觉得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混合着干燥洁净的冬风,缠绕在周身,让她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张亦舟伸手揽徐钊的肩,修长的手指从徐钊肩头耷拉下来,莫名吸引着江念的目光。
她的目光停在上面顿了顿,但又被察觉,赶紧移开视线,想找点话题缓解自己莫名的紧张。
抿了抿唇,抬起头,脖子扬起,才发觉对面两人高得离谱——张亦舟和徐钊站在站台上,而她站在下面,矮得更明显。
她连忙踏上站台,为自己的身高挣取了点微薄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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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钊大约猜到她的意图,乐出声,故意逗道:“你再踮点脚啊。”
他这话一出,张亦舟也忍不住打量了江念一眼。
江念有些窘的垂眼,却在垂下眼的瞬间,看见他唇角牵了牵,居然又笑了?!
脸上瞬间发烫,她赶紧看向一边,偷偷呼口气,小声嘟囔,“我也不矮的。”
“是挺高。”
头顶传来一声应和,似乎心情不错,裹着很浅的笑意。
这声音不像是徐钊。
江念脑子一炸,但不敢确定。她倏地抬眼看过去,想从两人的神情中分辨出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但一无所获。
“走了。”张亦舟淡声开口。
“嗯。”徐钊应着,同时冲江念扬下巴,用拇指指了指张亦舟,“早餐他付的,不用谢我。”
江念的目光刚落在张亦舟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听见他说:“伸手。”
“啊?”江念有些懵,但还是乖乖摊开了手掌。
张亦舟低眼看了看她细白的掌心,将另一只揣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悬空放在她手掌上,随即一松手。
一颗裹着玻璃纸的糖果掉进了江念手心。
是她刚刚掉出来的那颗!
糖果带着他的温度,轻轻坠在掌心。
那一瞬间,江念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心里有气泡水在沸腾,又甜又胀,顶得她整个人都有些飘忽,想要舒畅的吐气,又想要大声尖叫。
情绪在发酵,她生怕泄露什么,努力压着唇角,连个自然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她强装镇定的看着他,最终只是无关痛痒的说了句“谢谢”。
张亦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无关痛痒的回了句“客气”。
*
回程的路上,江念手一直揣在兜里,指尖偷偷摩挲着那颗糖果,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按捺不住停下脚步,从兜里拿出那颗糖果,对着初升的太阳举起,反复观察。
彩色玻璃纸折射出五彩光芒,她仰头眯着眼,又想起张亦舟倚在广告牌上,光芒在他身边浮动的模样。
点点滴滴都值得她反复回想品味,思绪混乱间,她又想起了他的名字——
益州、奕洲、毅舟……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叫张亦舟!
江念倏地睁大眼,她见过这个名字!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握紧了手里的糖果,转头就往一中的方向狂奔。
深秋的晨风带着干爽的凉意,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伴着她一起跑过了漫长无人的街道。
一口气跑到学校,江念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却不肯耽误一秒,目光在门口张贴的光荣榜上急切搜寻。
忽的,她目光定住,食指小心的摁住光荣榜,用指读的方式逐字确认榜首的文字——高一(17)班张亦舟。
高一(17)班!张亦舟!
阿舟。阿舟。
原来你叫张亦舟。
她看着那行字,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手紧紧捏着那颗糖果,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笑意却一直蔓延。即便无人可见,她仍有些害羞的抬手臂遮住眼,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6. chapter6
江念照常每天去看十八,只是路线有了变化,从宠物医院出来,总要必绕经那家早餐店再回家。
她无数次路过那家小店,不厌其烦的从小店走到站台,又从站台走到街对面。默默祈祷,能够碰上他,躲在远处偷看一眼就够了。
可老天始终吝啬,自那次早晨后,她再没遇见过他。
江念虽失落,却又满心期,过完年她就能去一中上学,又能见到张亦舟了。
她数着指头过日子,却发现日子越来越难熬,临近年关,她终于动了回裕州过年的念头。
她跟蒋清妍提起时,两人正在小区楼下散步。
江念注意到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有些踉跄。她连忙伸手扶住蒋清妍,触到她指尖,冰冷僵硬。
江念轻轻握住她的手,替她暖手,“妈,我可以的。”
蒋清妍望着她欲言又止,眼眶一点点泛红。
“妈,”江念稍用了些力握住她,让她宽心,“这些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怪过你,我只是想爸爸了。”
蒋清妍一怔,豆大的泪已经从眼眶滑出,最终还是妥协了。
大概是蒋清妍通了气,江连庭破天荒发来视频邀请。
江念被铃声吵醒,半梦半醒爬起身,拥着被子坐了片刻,才摸出手机来,也没细看直接接通。
没想到会是江连庭,江念愣了下,随即扬起笑脸,声音轻快道:“爸。”
江连庭肉眼可见的惊讶,一双眼瞪圆,“现在这手机这么先进,真能打视频。”
彼时微信问世刚两年,在裕州那种边沿小城还不普及,尤其对于江连庭这种有些年纪的古板文史教授来说,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更为缓慢。
江念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江连庭惊讶的模样,嗤嗤的乐,眼都笑弯了,“对呀,以后你想见我就能见到啦。”
“真好,真好……”江连庭一迭声的感叹,“这些高科技我可不会摆弄了,我叫你柏年师兄帮我弄的。”
他说着,扭头喊道:“柏年,你要跟念念说两句么?”
江念从画外音听见了沈柏年的声音——
“行,我马上过来。”
江念立刻大喊:“沈柏年,你不许过来!”
江连庭不赞同的皱眉。
江念冲江连庭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我没换衣服呢。”
睡衣睡得皱皱巴巴,头发也乱糟糟,毫无形象。
江连庭恍然,“是爸爸考虑不周了,咱们念念已经是大姑娘了。柏年啊,你先别过来了,就在厨房待着吧。”
沈柏年:……
江念几乎能想象到他无语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江连庭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心里的担心少了些,终于进入了正题,“念念,你妈说你想回裕州过年?”
江念止住笑意,可怜巴巴看着老父亲,“嗯,爸,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她说着,嘴都瘪起来了,眼泪似乎马上要掉下来。
江念一拧眉,老父亲江连庭的心一颗心差点就要碎,赶紧哄:“爸爸怎么会不想你回来,我是怕、是怕……”
“我问过医生,只要不回学校就没事,而且有你保护我,对吧?”
江连庭看着逐渐开朗的女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声音却带着颤抖:“爸爸这次一定保护好你……”
江念看着他,忽然低声说:“爸,那件事不怪你。”
江连庭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幸好沈柏年及时出现,他举着沾面粉的手出闯入视线里:“念念想回来就让她回来吧,我会帮您看着她。”
江念心里一热,眼里漾着笑,故意撇嘴:“谁让你过来的,我都没换衣服呢。”
沈柏年笑:“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江念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瞪大了一双眼看他,“沈柏年,你读大学后变坏了。”
“怎么坏了?”
江念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变得不要脸了,大学可真是个大染缸。”
对面两人被她逗乐,三人一块儿哈哈乐了起来。
-
离回裕州还有半个月,江念就开始收拾行李。蒋清妍在一旁欲言又止,江念关上箱子握住她的手:“妈,你想说什么?”
蒋清妍犹豫片刻:“走之前,跟你宋叔叔吃个饭吧。”
江念只迟疑一秒,立刻抿唇笑:“好啊。那我是不是要给宋叔叔买点礼物?他喜欢什么……”
她一边闲聊,一边继续收拾,用忙碌掩饰内心的焦躁。
宋建章是蒋清妍的“哥哥”,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哥哥。
这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哥哥是个神通广大的人。蒋清妍原本是裕州地方团的舞蹈演员,他只动了动手指,就将她从地方团调任到了帝都总部。
而江念这次转院至帝,各种手续都由他处理,全程绿色通道,没遇到过一点阻碍。连年后她复学的事也安排妥当,手续办的干净利落,直接将她转进了市一中。
同时,他也是个风流成性的人,身边女人不断。对于蒋清妍这个所谓“妹妹”的身份,众人也心知肚明,但碍于他的权势,无人敢置喙,除了一人——宋建章的儿子宋司淮。
宋司淮母亲早逝,认定蒋清妍是插足者,对她敌意极深,连带着也抗拒江念。他正处叛逆期,为此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成为了埋在蒋清妍身边的一颗雷。
蒋清妍很少提他,江念也只从她和张姨的闲聊中窥得几分端倪。
好在,这次见面他不会出现,不然场面必然难以控制。
江念听蒋清妍说只跟宋建章一人见面,
偷偷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是滋味,以蒋清妍的身份确实不会见到宋建章的家人。
她咬咬牙,合上行李箱,同时将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
见面那天下了雨,整个帝都被涂上了阴冷的铅灰色,风刮得刺骨。
车在暗夜里驶向灯火辉煌的酒店,绕了好几道才到隐蔽的包间。服务员低眉退下后,蒋清妍推开门,屋内的宋建章起身相迎。
江念乖乖跟在蒋清妍身后,偷偷打量。
因为这个男人带走了蒋清妍,段时间里,她疯狂的想知道,带走她妈妈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曾在网上翻遍宋建章的信息,电视里的他西装革履,答话滴水不漏,自带上位者的压迫感。虽然有了些年纪,但并没有颓态,反而添了些成熟男人的稳重从容。
江念一直觉得,这是个生活在电视里的人,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遥不可及的人。
她偷眼看逐渐走近的男人,五官比电视里更为立体,多了真实感,压迫感也更强。
宋建章停在她们面前,冲蒋清妍点头,目光落到江念身上时,习惯性拧着的眉头微动,添了几分温和:“你女儿?”
江念有些惊讶,宋建章的态度让她觉得古怪。母亲跟宋建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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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系复杂到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她就更难定位自己跟宋建章的关系,不确定他这种态度是否正常。
她半边身子躲在蒋清妍身后,有些拿不准的看着他,不敢吭声。直到手臂被轻轻碰了下,蒋清妍看她一眼:“念念,叫人。”
江念偷偷吸了口气,上前递出礼物:“宋叔叔好,我是江念,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希望您喜欢。”这话她背了好久,礼貌里带着生疏。
宋建章接过东西,语气依旧温和:“好孩子,这段日子受苦了。”
他的关心让江念心里发毛,却只能掐着手指克制不适。好在饭局比她预想的和谐,宋建章全程像个宽厚体面的长辈,没露半分挑剔。
他这样的人,不管心里什么想法,表面上永远是得体稳妥的。
一顿饭还算和谐,只是后半程出现个“不速之客”——宋司淮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包间很静,连盘盏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少年懒洋洋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抱歉打扰你们家庭聚餐,老爷子忘了地下室密码,让我问你。”
他话中带刺,故意惹人不快。
宋建章面色一沉,语含警告:“宋司淮!”
“昂?”少年吊儿郎当应着,那语气让人仿佛能看见他轻浮的模样,“赶紧的,免得耽误你们一家团聚。”
“混账!”
少年显然就是来激怒他的,听见他的骂声,反而笑了,语气越发轻佻,“我混账?宋建章,那女的还带着那么大个拖油瓶,你上赶着给别人当便宜爹,这是钱多了没地方花?我妈走了没一年,你就把人接来了,背地里早勾搭上了——”
“混账东西,你再踏进宋家一步,我打断你的腿!”宋建章怒不可遏的叱骂了一声,一把将手机摔在地面。
“啪——”一声响,手机摔得四分五裂,叫嚣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安静像逐渐凝固的水泥,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人说话,气氛陷入尴尬。
沉默了许久,宋建章捏了捏眉心,对蒋清妍道:“抱歉,你别往心里去,司淮还是个孩子。”
“放心,”蒋清妍笑了笑,“我都明白。”
宋建章点头,“这些年委屈你了。”
蒋清妍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怎么会,这些年多亏了你。”
这顿饭已经食之无味,宋建章的电话又接连响起,在挂断三通后,还是接了起来。
“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一下,你跟念念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宋建章说完,捞起外套匆匆离开。
屋外大雨已停,六点的天已黑透,街灯次第亮起,像撒了满街的火光。
蒋清妍紧了紧外套,又替江念拉好拉链,她没说话,却不停找事做,焦虑藏都藏不住。
江念咬咬唇,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妈。”
“啊?”蒋清妍抬眼,眸子里泛着水汽,“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蒋清妍揉了揉她的头发,揽着她看向街面,“念念,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很多事说不清楚,但你要相信妈妈,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江念发凉的手指更紧得攥住她的手腕,像是在传递信任:“我相信的。”
帝都的夜很冷,寒意裹着水汽往毛孔里钻,冻得人有些发抖。
两人站在寒夜街头,默默看着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7. chapter7
受下午事影响,江念睡得不踏实,半夜被噩梦惊醒。
心跳急促、呼吸不畅。
她本想找张姨,却记起张姨去医院陪床,后半夜才回。心悸感愈发强烈,裕州的过往在黑暗中翻涌,头疼得厉害。
江念掐着太阳穴,抓过一件外套披上,出门透气。
北方的冬夜,透着萧条。但寒风一吹,刚才的憋闷感倒是消散了很多。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出现的汽车没了顾忌,速度极快,呼啸而过,压过一小滩积水,水花四溅。
江念慌忙躲闪,还是被水珠溅到了一小片。她边后退,边抖动身上的水渍,脚下一磕,差点绊倒。
她轻呼一声,回过头,才发现地上居然蹲着两人。
这两人头发染得五彩斑斓,挂着浮夸的吊链,指间都夹着烟,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一看便不好惹。
两人都仰头,隔着烟雾,肆无忌惮的打量她,目光像黏在她身上一般,
江念的背脊滚过一阵恶寒,抖衣服的动作顿住,赶紧道歉:“对不起。”
说完,梗着脖子就往外走。
眼前黑影一晃,男生站起身来,快步挡在她面前,烟草味混合着泡面味以及一股奇怪的臭味笼了过来,江念猛地屏住呼吸。
男生流里流气道:“哎,水都抖哥哥脸上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
另一人下流起哄:“是不是哥哥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拦在她面前的男生不怀好意的盯着她,“那当然得一点点帮哥哥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再帮哥哥换件衣服……”
熟悉的恶意让江念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有些失控地冲面前的人喊道:“让开!”
“哟,生气了。老子不让,你能怎么着?”
男生说着话,往前逼近几步,江念下意识抬手去推,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念拼命往后挣扎,一甩手,猛地挣脱钳制,但力道太大,人随着惯性往后踉跄。
一脚踩下马路牙子,重心不稳,直接往后倒去。
突然一紧,后背贴上温暖的胸膛,紧接着后退两步,坐了下去。
江念从混乱中回过神,有浅淡的薄荷香气从身后传来。
她下意识侧头,目光扫过眼尾,一颗泪痣……呼吸下意识顿住,再抬眼,对上张亦舟深邃的眼眸。
江念:!!!
她被张亦舟圈在怀里,坐在了他的机车上。
江念一整个懵掉,贴着他胸膛的脊背发麻,紧张的话都说不清,差点咬了舌头,“谢、谢谢。”
张亦舟微躬身轻笑,呼吸扫过耳廓,江念耳根发痒,一路蔓延到后背,她僵的像块石头,直愣愣杵他怀里。
“谢谢?跟我这么客气,还没消气呢宝宝?”
江念:宝?宝????!!!!!他在说什么胡话?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江念要发疯,江念在脑子里旋转跳跃尖叫。
她仰着头,睁大了双眼看他。张亦舟也低头看她,不远处的路灯他黑亮的眸子里落下点点光斑,璀璨的惊人。
“还生气?”张亦舟双手扶着她的肩,暗示般捏了一下,随即带着她起身,“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好不好?”
江念终于回过神来,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仍乖乖配合,“好。”
“走吧,看看想吃什么。”张亦舟语气有些无奈,动作自然的牵着江念往便利店走,“你他妈就是我的活祖宗,只能伺候着。”
他很有分寸,隔着衣料抓着她的手臂,却还是让江念慌得不行,磕磕巴巴只能说出“没有”两个字。
张亦舟牵着江念上了马路牙子,比刚才两个男生高出大半个头,瞬间占据气场优势。
但对方可能仗着人多,挡在便利店门口,目光略带挑衅的看着他。
江念有些慌,悄悄拽了拽他衣服。
“不好意思,我家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儿,哥们儿别介意。借个道,姑娘饿了,一会儿该跟我折腾了。”
张亦舟用词很礼貌,但咬字很硬,语气偏冷。一身黑衣气场强大,微歪着头,眉眼带着冷色,不像个善茬。
浑身上下都透着言外之意,她跟我折腾,我就该折腾你们了。
门口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讪笑着让开。
张亦舟牵着江念进了便利店,玻璃门自动闭合,喧嚣隔绝在外,周围安静的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江念的心跳声。
她全程都是晕乎的,脸在发热,脑子也在发热。
深夜的便利店里,两人站在暗淡的日光灯下,站在两排货架的甬道间。狭小的空间让他身上的气息格外明显,无所不在的笼罩着她。有一种奇怪的情愫从心底滋生,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将她一点点束缚。
江念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唇瓣发干,不自主的舔了舔唇。
她好像没办法自如的面对张亦舟。
手腕上一轻,张亦舟松开了她。
江念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松开始终攥紧的手,手心里一片黏腻的汗。
“去那边坐会儿,那俩人应该没么快走。”
他声音有些懒,礼貌疏离。
江念侧眼去看,他脸上的温柔笑意全都没有了,恢复了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便利店的灯光落在他侧脸,给他添上了点难以接近的清冷。
她看着他的侧脸,陷入沉思。他谈恋爱的话,应该就是刚才那副模样吧?与人前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只对某个人单独展示的一面,不知道以后谁会被他那么温柔宠溺的对待。
心里莫名有些酸,江念陷入自己情绪里,望着他失神。
张亦舟忽然转过来,有些疑惑地挑眉,“有事?”
“没,”江念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我是想说谢谢。”
“客气。过去坐会儿吧。”
很简洁的回答,他显然没有太大的交谈欲、望,说完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江念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片刻才慢吞吞走去就餐区。
说是就餐区,其实就是临窗架着长桌,放着几张高脚木凳。
餐桌面对着落地窗,外面夜色浓重,透明的玻璃像一面镜子,清楚的映出江念的模样。
她盯着玻璃中的自己,快速的捋了捋长发,扯扯衣服上的皱褶。江念有些懊恼,出门匆忙,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小袄,都是白色,衬得脸色有点不太好,她赶紧伸手搓脸颊。
“做什么?”
张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江念:……
她手一僵,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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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跟他打哈哈,“那个,有点冷。”
张亦舟的目光从她发红的脸蛋上收回,随即坐在了她边上,抬手递了瓶牛奶过去,“热的。”
江念看看他,又看看牛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笑。
“不喝?”张亦舟随手将奶放在了桌上。
“喝的。”江念赶紧把奶拿了过来,牛奶的温度传到掌心,再一点点蔓延,好像全都聚集到了胸腔,那种温热饱涨的感觉似乎要从胸口溢出来。
江念低眼看着牛奶,余光却注意着一边的张亦舟。
相对于她的激动,张亦舟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他长腿踩着高脚凳横杆,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上,捏着瓶可乐,也不打开,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拉环玩儿。他不时看一眼窗外,又摁亮手机看眼时间,再摁黑扔桌上,反反复复。
好像在等电话?
“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先走吧。”
张亦舟闻言,侧脸看过来,唇角勾了勾,眼神向门外飘,“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儿,能应付?”
江念顺着看出去,那两人居然还蹲在门口。
她有些忧心的皱眉,认真出主意道:“你可以载着我一块儿走。”
“我只有一个头盔,你多担待。”
江念想也没想,脱口道:“我可以走路。”
张亦舟看她一眼,小姑娘仰着个小脸,神情还怪认真,“怎么着,我骑着,你跑着?”
他语气比刚才轻快了不少,声音里似乎还裹了笑,心情好像不错?
江念睁着黑润的眼打量他,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确认。
“盯着我做什么?怎么,不乐意跑着?”张亦舟唇角一弯,这次是真笑了,黑亮的眸子看着她都在闪光,语气也明显的像在逗她,“要不你骑着,我跑着?”
江念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她赶紧挪开目光,生硬的转移话题,“我去给我阿姨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你先走吧。”
张亦舟又笑了声,点点头。他看着小姑娘走去一边打电话,难得有了困意,干脆将帽子一扣,直接趴在了桌上。
江念给张姨打完电话,得知对方半小时内到。
挂断电话,她转身往回走,看见不远处张亦舟扣着卫衣帽子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还是趴着休息?
她刚准备走过去,去而却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甬道里走出来,目标明确的停在了张亦舟身边。
心里突地一跳,想起张亦舟刚才一直看手机,是在等这个女生?
江念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下意识攥住了拳。这样的场景,她隐约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她的出现会很多余,只能安安静静的躲在货架后。
张亦舟始终趴在桌上,并没有察觉女生的到来。
女生站了片刻,不耐地拧起眉,抬手戳他胳膊。
趴着的人动了动,好片刻,才磨磨蹭蹭直起身来,也没好好坐着,睡眼惺忪的枕着胳膊,扒拉下帽子,侧脸看面前的人。
“还跟着呢?”
他嗓音泛哑,刚才居然真的睡着了。
女生一脸倔强,“你不给我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张亦舟一脸困倦地抓了抓头发,像是反应有些慢,“什么答案?”
“当我男朋友,行不行?”
江念:……
江念倒吸口气,眼都要瞪圆了。
8. chapter8
“当我男朋友,行不行?”
没想到,撞上告白现场,江念在震惊的同时,又觉得心口莫名有些难受。她倏地扭过头,不再看两人,努力读着面前泡面的配料表,企图忽略那边的告白。
但便利店很静,张亦舟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耳朵。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行。”张亦舟说着直起身来,大概是被打扰了睡眠,他脸色有些臭,“还有,以后别再偷偷跟着我。”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张亦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转过身去,不打算再理她。
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女生红了眼眶,却仍执着,转过去寻找他的目光,固执的问:“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女生?我看见你们牵手进来的!”
江念猝不及防被点名,这场景太抓马了,她头皮有些紧,躲在货架后,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解释。
那边,张亦舟被吵醒的不爽已经到达顶峰,耐心告罄,手撑着脸,歪头看她,“对,我喜欢那种乖的,所以你不行。”
江念的心跳忽的快了起来,虽然知道他在瞎说,但还是忍不住心动,她扒着货架,偷偷往那边看。
女生仍旧不死心的坚持,“我也可以很乖。”
“不行,”张亦舟顿几秒,随后拖腔拖调道,“你没她好看。”
江念惊得眼都瞪大了。
女生更是被气得不轻,忽的提高了音调,“你混蛋!”
喊完,红着一双眼跑掉了。
冷清的店铺再度被寂静笼罩,江念躲在货架后,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时机不太好,现在出去好像有点尴尬。
要不等十分钟吧。
她正默默盘算着,张亦舟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不用偷听了,没后续了。”
江念有些尴尬,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冲他心虚的笑了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张亦舟倒是不在意,随便应了一声,也没再理她,继续往椅子里一窝,长手捞过桌上的可乐,继续“哒哒哒”抠着玩儿。
江念慢吞吞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打了很久腹稿,终于鼓起勇气道:“我觉得她怪可怜的。”
大概是带入了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鼓足所有的勇气告白,结果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想想就难受的不行。
张亦舟抠可乐的动作顿下,修长的手指搭在瓶身边缘,“哒哒”声戛然而止,寂静降临,让气氛变得有些紧绷。
自己是不是话太多,有些没边界感了?
江念有些紧张的看着张亦舟的侧脸,像等待宣判一样等着他的反应,却见他侧过头来,漆黑的眼盯着她,唇角一勾,带上了些意味深长的笑,“那我把她叫回来,跟她谈一次?”
江念想都没想,厉声拒绝:“不行!”
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张亦舟倒是愣了一下。
他眯眼,探究的看她,向来吊儿郎当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为什么?”
江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暴露了些不该暴露的情绪,慌乱的一双眼四处乱瞟,找不到个聚焦处,嘴里也磕磕巴巴胡乱解释:“那个、我是、我是说我们……不是,是你,是所有人,对待感情都应该慎重点。对,慎重点。”
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她偷偷摸摸吐口气。
张亦舟看她红着脸胡乱解释又自我说服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什么?”
“没,”他说着随手拉开了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口,“谢谢你的忠告。那我还是别急着跟她谈了,得好好选一个。”
他语气散漫,带着戏谑,显然在瞎说。
江念侧头,想让他好好说话,却正看见他仰头喝可乐,微凸的喉结暴露在浅淡灯光下,上下微微滑动。
她不由自主的盯着看,正出神,下、身一股暖流涌出,好朋友不期而至。
因为身体问题,她每个月都不准时,但没这么离谱过,提前了半个月!
热流如山洪暴发,来势汹汹,她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
江念匆匆从椅子上跳下来,动作慌乱,吓了张亦舟一跳。
他捏着可乐罐,抬眼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念有点慌,指了指外面,“我阿姨要到了,我该走了,再见。”
“昂。”张亦舟浑不在意的应了一声,身子一歪,又准备趴下。
江念无心管他,立刻转身,目光快速在店内巡睃一圈,发现卫生巾居然就明晃晃放在两人后面的货架上。
而张亦舟侧趴在桌上,正看着这边!
要当着他的面拿?还是叫他转过头去?会不会太奇怪了?
江念纠结的不行,杵在原地,有片刻没动。
还没等她想到完美的解决方法,身后响起张亦舟低沉的声音,“杵着做什么?”
江念回过头看他,“啊,我……”
她借口都没找好,就见张亦舟直起身来,脱下了卫衣外套,冲她扔了过来。
江念下意识接住,抱着衣服,怔怔看他。
便利店光很淡,像给他单独加了滤镜和柔光,衬着背后的落地窗和夜色,好看的像一幅画。
江念舔了舔唇瓣,有些心虚的别开眼,轻声问:“怎么了?”
张亦舟看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皮,视线落在了她的白色睡裤上,意有所指道:“你说呢?”
江念倒吸一口气,两人没点破,但心照不宣——她裤子脏了。估计张亦舟也想明白了她刚才慌张的行为。
江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脸颊上温度惊人。她快速垂下头,企图躲避他的视线。
目光触及到怀里的卫衣,她捏紧了布料,软声问:“你会不会冷?”
他本就穿得不多,现在卫衣给她了,只剩一件短袖T恤和夹克。
张亦舟支着脸,歪着头看她,唇边挂着点笑,不太正经的样子,“要不你的小棉袄给我穿?”
江念居然思考了一秒,认真解释,“你个子太大,可能穿不下,而且还有蝴蝶结。”
张亦舟本就是胡说,见小姑娘满脸认真的模样,噗嗤乐了起来,“怪有意思的,”他说着,目光往她身下快速瞥一眼,“别墨迹了,赶紧穿上回家。”
江念才想起自己脏了的裤子,脸上爆红,也不敢看他,快速套上衣服。他本来个子就大,衣服还是宽松的,把她和她的小棉袄一块儿裹起来,居然还有富余。
江念把手从过长的衣袖里伸出,想去拉拉链,然后把脸埋起来。但手刚一抬,又觉得这样好像太亲密了,硬生生转成了个抚平衣服的动作。
她有些不自在的垂下手依旧没敢看他,小声道:“谢谢,衣服怎么还你?”
“不用了。”
“不行,”江念立刻拒绝,抬起眼看他,认真道,“这衣服不便宜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张亦舟张了张嘴,随即挠挠鼻梁,似乎在思考。
“成,你哪天有时间放这店里就行,店里的人都认识我。”
江念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急的脱口道:“万一我不还了呢?”
张亦舟可能没料到她会问这种看似合理但又很奇怪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扯唇笑了声,饶有兴味看着她反问:“不是,你要我衣服做什么?”
“我……”江念一下被噎住,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看她窘迫的模样,张亦舟挑了挑眉,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你要真想要,也行,你就拿着吧。”
这语气,说得好像她有什么奇怪癖好一样。
江念一瞬间就涨红了脸,慌张的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解释完,又认真补充,“我只是想提醒你人心险恶。”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张亦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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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莫名的好起来,这小姑娘说话怪有意思的。他噗的笑了出来,舔舔唇瓣道:“成,那你让我见识一下人心险恶也挺好。”
江念:……
她有些羞恼,不能再跟他扯。
“反正我会还给你的,我先走了,再见。”
张亦舟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江念赶紧转身走掉。
眼见要走过卫生巾区,身后又响起了那道好听的声音——
“你是不是需要买点东西?”
她刚才停在这里的意图,也被他猜到了,江念感觉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像被烧着了一样发烫。
有时候聪明人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她头也没回,梗着脖子,大步往前走,同时快速伸出手,从边上的货架上随便抓了两包东西藏在了身前。
这动作快的,都出了残影。
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笑,江念背上一僵,没有回头,这次连谢谢都没说!快步走了出去。
屋外凉气袭来,脸上的紧绷和燥热才褪了下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张亦舟也跟了过来,江念赶紧背过身,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张亦舟看她一眼,晃了晃手机,“我也该走了。”
江念贴着墙站,双手背在身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乖巧的要命,“再见。”
张亦舟垂眸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将手机揣进兜里,边往外走边拉上外套拉链。
走到机车边,跨上机车,利落的扣上头盔,俯身准备发动。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江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喊了一声:“张亦舟!”
喊完就后悔了,他根本没跟她说过自己叫什么。
好在轰鸣声太大,他又戴着头盔,没听清喊了什么。
张亦舟松了油门,长腿撑地,侧过头来,掀开挡风片露出那双好看的眼。
“嗯?”
江念想跟他说,张亦舟,我叫江念,很高兴认识你。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今天的事谢谢你。”
说完,江念恼火的咬咬唇,实在太没出息了!
张亦舟坐在黑色机车上,视线几乎与她齐平,露出的一双眼弯了弯,声音裹着点笑,“小事。”
随即扣上挡风片,拧动油门,在一片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江念的目光追过去,地上还有浅浅的积水,在路灯的映照下,像落了满地的碎银。机车从旁边飞驰而过,满地的碎银便跟着闪烁,像他带着星光离开。
她看着那辆机车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宽大的卫衣袖子几乎将她的手全遮住。
江念不由自主的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张亦舟的衣服,他的衣服现在穿在她身上。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发酵,又涨又暖,让她控制不住的想笑。
即便四周无人,江念还是左右看了看,随即像做亏心事般,迅速的将卫衣的拉链拉到了顶端。然后红着脸,将半张脸埋了进去。
他衣服上有一股很干净的味道,像在阳光下晒过的肥皂味,还混着一点点清凉的薄荷。
让江念想起阳光、草坪、肥皂泡泡,都是鲜活生动的东西。
今天的张亦舟也是鲜活的,与她自己在想象中勾勒出来的高不可及的形象并不符合,但却意外的让人更心动。
原来张亦舟不是她臆想出来的神,是个充满吸引力和生命力的少年。
他怎么这么好,好像哪一个点都正正合她心意。
这么好的张亦舟,以后会是谁的?
江念又想到他演戏时的宠溺和温柔,他以后肯定会对他女朋友特别好,给足她安全感。
这一切,只属于他那个未知的女友。
她江念有些烦躁的啊了一声,仰着头望着天空发呆,居然有点嫉妒他那位还没出现的未来女友了。
9. chapter9
江念身体还没调养好,夜里吹了冷风,次日便高烧近四十度,烧得昏昏沉沉。
她这几年体质不行,抵抗力差,这场病缠绵十多天,才总算痊愈。
病刚好,她便登上了回裕州的飞机。蒋清妍与江连庭都对裕州的事心有余悸,只让她留下过年,没敢让她多待。
这段时间,江念很少出门。江连庭怕她闷在家里胡思乱想,大多时候都陪着她,一起养花养鸟。
闲得无聊时,她跟着教程学编织手工打发时间。第二件成品是个歪歪扭扭的杯垫,送给了江连庭;第一件是条不太好看的手链,几乎带不出门,送给了沈柏年。送出手那天,她自己嘲笑了好久,沈柏年倒是不嫌弃,小心地揣进了衣兜。
她偶尔出门,沈柏年总会陪着。
大年初三,两人按裕州习俗,一早爬上青峰山,到济安寺上香祈福。江念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祈愿,身旁忽然传来沈柏年轻浅的声音:“希望能顺利考上京大中文系的研究生。”
江念猛地睁眼,惊喜地看向他:“学长,那你也要去帝都读书了?”
“如果考上的话。”沈柏年温和的笑着,起身准备离开。
江念立刻跟上,笑着凑过去:“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考上的。”
沈柏年低头看她,眉眼温柔:“希望吧,还得两年呢。”
“两年而已,我等你。”
沈柏年一怔,眼底笑意更浓:“嗯,说好了,你一定要等我。”
“一言为定!”
江念伸出小拇指,歪头看他。青峰山上,寒风刮过,卷起她鬓边长发,旭日从远处山峦跃出,给她灿烂的笑容镀上一层金光。
沈柏年忽然觉得胸口饱涨又温暖。
他勾住那根纤细柔软的手指,温柔的笑意从眉眼间溢出,郑重其事道:“一言为定。”
佛前的约定,应该是不会食言的。
-
十五过后学校开学,江念要提前准备,过了初十她便回了帝都。
回帝都的第一件事,是去便利店还衣服。
进了便利店,江念下意识环顾一圈,没看见张亦舟。意料之中,她已经习惯,刻意找他时,从来遇不上。
虽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还有三天开学,他在一中高一17班,以后不用再靠运气了。
收银员换了人,江念试探着问:“你好,请问你认识张亦舟吗?”
“认识,找他有事?”男生话音刚落,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笑了,“你来还衣服的?”
江念有些惊讶:“你知道?”
“昂,”男生笑出声,“前几天他刚来过,跟我说被一个小姑娘上了一课,教会他什么是人心险恶。”
“上什么课?”
男生笑得更开心,“说教会他什么是人心险恶了。”
江念瞬间想起那晚的话,脸颊发烫:“我回老家过年了,一直没来得及还衣服。”
“我就说,谁稀罕要他衣服。”
男生转身从保温柜里拿出一瓶牛奶,推到她面前。
“给我的?”
江念心跳骤然加快,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干咳两声掩饰。她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柜台上:“衣服洗干净了,麻烦你转交给他。”
男生比了个“OK”的手势。
江念握住牛奶,温热从掌心蔓延开,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忍不住想要笑。
她抿着唇,赶紧往外走,半路又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装衣服的袋子。被放在了收银台后的置物架上。
袋子里除了叠得整齐的衣服,还有她编的四叶草挂饰和头盔吊坠,以及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
谢谢,这是答谢礼。
专门写了落款,JN。
江念不知道张亦舟看见了,会有什么表情什么想法,她只能自己猜。张亦舟在她脑海中的反应时好时坏,她的心情也就跟着时好时坏。
还了衣服,江念又去看了十八。
十八已经被唐喻接出院,过了个年,胖了不少,圆滚滚的,毛发也更加柔顺有光泽。
它现在跟唐喻格外亲近,从猫包里出来就一直蹭她。
江念有些吃味,俯身叫它:“十八,十八宝宝。”
十八不理她,只顾着蹭唐喻。
“它不认识我了。”江念看向唐喻,委屈地撇嘴。
“活该,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我回老家过年了嘛,”江念学着猫叫,“喵~”
这次十八有了反应,冲她“喵”了一声,走过来蹭她的手。
江念眼睛一亮:“小鱼你看,它还认识我!”
这次轮到唐喻吃味了,“你就知道十八,你还记不记得有个人叫唐喻?”
“当然记得。”
江念一手抱十八,一手从包里掏出一盒曲奇,递到唐喻面前。饼干是小鱼和小熊的造型,盒子上还挂着一枚手编的小鱼挂坠。
她冲着唐喻笑成了一朵花,像个讨要表扬的孩子,“都是我自己做的。”
唐喻看着饼干盒,揉了揉鼻子,故作调侃:“鱼和熊?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意思?”
“……”江念指着饼干,“你这不都得了吗?小鱼是你,小熊是我。”
“你为什么是小熊?”
“因为小熊做起来简单,模具多呀。”
唐喻噗嗤笑了,“你也太坦率了。”
“反正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江念笑着拿起两块小鱼形状的饼干塞进嘴里,“我一口气要吃两条鱼!”
“那我一口吃三头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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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嬉笑着闹作一团,冬日的晴空下,满是清脆的笑声。
-
毕竟很久没有进行过群体生活了,马上就要开学,江念多少有点焦虑。
比她更焦虑的是蒋清妍,生怕裕州的事重演。
蒋清妍这两天一直留在公寓里,陪着江念同吃同住,焦虑得有些神经质,时不时就安慰江念——
“没事,你宋叔叔安排好了,选了个氛围好的班。”
“老师人很好。”
“有事一定要告诉妈妈。”
“妈妈、爸爸、张姨还有沈柏年,大家都爱你。”
“你的同学老师也会爱你……”
江念觉得她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提议道:“妈,陪我出去逛逛吧,开学要添置点东西。”
江念肯出门,蒋清妍喜出望外,带着她直奔商场,看什么都觉得适合江念,买起来毫不手软。
“念念,试试个裙子,再配个外套,肯定好看……”
她拎着一堆衣服塞进江念怀里。
毛呢短裙、长筒袜、软糯毛衣,外搭一件大毛领羽绒服,裙边下露出一小截裹在筒袜里的笔直长腿。
江念还没看清镜中的自己,蒋清妍就扶着她的肩感叹:“这套太适合了,我们念念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江念是转校生,还没有校服,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去学校。
明天就要开学了,或许会遇到他。她忍不住理了理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张亦舟,你好,马上就要见面了。
她对着镜子,忍不住笑起来。
从商场出来,天已黑透。
华灯初上,星火般投在明亮的橱窗上,琳琅的商品被裹上一层光辉,格外夺目。
底商有一家不大的琴行,临街的橱窗里铺着细腻的白色长毛毯,上面放着两架古筝。桐木制的琴身线条流畅,天然的水波纹路在射灯下泛着光,整架琴熠熠生辉。
江念路过时,下意识停步,目光从琴身滑过。
蒋清妍注意到她的变化,斟酌片刻,终于开口:“念念,先要吗?”
江念回过神,轻声说:“不想,我不想再弹琴了。”
蒋清妍表情一僵,黯然地垂下眼。
她没再说话,脑海里却不断浮现江念当初登台的画面——初一新生汇演,十二岁的江念毫不怯场,自信从容地弹奏《春江花月夜》,赢得全场掌声。
谢幕时,她坐在台下看着追光落在江念身上,看见她抱着自己送的向日葵,笑得灿烂明亮,比阳光还夺目。
那是蒋清妍一生中最骄傲自豪的时刻,她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姑娘,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蒋清妍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那个自信明朗的姑娘,还会不会回来。
10. chapter10
已经过了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
年级主任刘斌第三次安抚蒋清妍:“您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一中您还不知道?全市第一都在这儿,那可是全市第一!”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神情得意,仿佛他就是全市第一。
蒋清妍端坐上位,轻轻颔首,“成绩倒不是第一位,我们只希望孩子能跟同学们相处愉快。”
“那您更可以放心了!”刘斌用茶杯指了指身旁的陶静兰,“陶老师的平行班成绩虽比不过火箭班,但班风极好,从无打架斗殴的事。”
蒋清妍侧头看向陶静兰:“陶老师,我们念念就拜托您了。”说罢,她像撸猫般顺着江念的胳膊轻拍,“以后有事就告诉陶老师。”
陶静兰神情和善地点头:“我先带孩子去教室,还能赶上半节早读。”
江念背着书包,乖巧的抱着新书本跟上。
走廊里,陶静兰轻声问:“你妈妈说你生病前语文、英语能考130左右,数学稍弱,这半年没上课,功课还能跟上吗?”
江念脚步微顿,诚恳回应:“这段时间确实耽误了,但我会努力赶上来。”
陶静兰看着眼前乖顺甜软的姑娘,对她这个态度倒是十分满意。作为语文老师,想起她143分的语文成绩,好感更甚,鼓励道:“老师期待你的表现。”
高一(12)班在走廊最里端,从办公室过来,要穿过整整一条长廊。
早读已经开始,一片朗朗书声。
江念跟着陶静兰从长廊走过,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一间间教室——
高一(19)班、高一(18)班、高一……(17)班。
脚步稍顿,他在这个班。
江念目光下意识往里扫,全是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一闪而过的时间根本不够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她只好收回目光,也收拢了心思,跟着陶静兰走向(12)班。
教室门推开,朗朗书声骤然停住,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江念身上。她抱着书本站在讲台边,晨光落在她偏瘦的身形上,本就白皙的皮肤被照得近乎晃眼。
后排突然传来男生的喊声:“草,怎么这么白?”
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
江念脸颊发烫,正无措,倒数第二排的女生仰头解围:“许洋,你不嘴贱会死?”
江念心口一松,循声望去,女生冲她眨了眨眼,她抿唇报以感激的笑。
“安静!”陶静兰沉声呵斥,随后简要说:“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江念。”
江念立刻浅浅鞠个躬:“大家好,我是江念,很高心认识大家。”
太过紧张,居然嘴瓢说错字了!
她正尴尬,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别紧张,我们不吃人。”
教室里又哄笑起来。
江念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居然是那天吃早餐坐她边上的男生!此时,他支着胳膊靠在桌上,正仰脸看着她,显然也认出她了。
“徐钊!”陶静兰没好气地喊一声,随手拿了一截粉笔扔他,“再起哄就给我出去!”
徐钊嬉皮笑脸的,“陶老师,我是在安抚新同学。”
陶静兰等他一眼,不再管他,随后指着徐钊前排的空位:“你先坐这儿,下周换座位。”
同桌居然是刚才替她说话的女生,江念冲她弯弯眼,快速走过去坐下。
早读已恢复,读书声叽里呱啦响成一片。
江念把书整齐的摞在桌边,迅速抽出英语书读起来,跟上大家的节奏。
刚读两句,边上传来“卟滋卟滋”的声音。
新同桌伏低身子躲在书后凑了过来,江念有些想笑,赶紧抿紧唇。
新同桌小声自我介绍:“我叫蔡浅浅,蔡伦的蔡,白浅的浅。”
江念胆小,怕被老师发现,坐得笔直的,跟着大家读英语,瞅准时机,快速说道:“你好浅浅。”
蔡浅浅心思不在学习上,十分健谈:“你从哪儿来的?”
“裕州。”
“南方啊,挺远的。怎么跑来帝都读书?”
江念愣了愣,玩笑道:“心向国家心向党,首都是我家。”
这回轮到蔡浅浅愣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长得挺乖巧,还挺能胡诌。”
声音有些大,被英语老师抓包:“蔡浅浅!站起来!”
蔡浅浅:……
蔡浅浅摸摸鼻子,磨磨蹭蹭站了起来。
江念有些愧疚的看她,蔡浅浅毫不介意的冲她吐吐舌头。江念一乐,冲她挤挤眼,两人背着老师,无声的笑。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建立起了牢固的“革命友谊”。
下了早读,江念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小礼物盒递过去,“我自己做的饼干。”
粉蓝色的盒子巴掌大,上面系着小巧的蝴蝶结,是精心准备的。
蔡浅浅刚拆开盒子,后排的徐钊就凑了过来:“什么东西?”
他人高马大,站起身来,伸手直接捞过饼干盒,冲江念扬眉,“你做的?没我的?”
江念看他片刻,从包里又拿出一盒放他桌上,“给。”
徐钊拿着盒子观赏,臭屁地挑眉:“这才对,咱们好歹算有过一面之缘。”
蔡浅浅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睃,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但还没来得及八卦,江念已经拎着袋子跑出教室。
她小跑着去(17)班,刚到走廊就看见唐喻趴在栏杆上,跟一个男生在聊天。
似乎是察觉有人过来,唐喻回过头来,看见了她。
她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半天没说话。
江念看她惊呆的模样,噗的笑了,“不认识我了?”
“啊!”唐喻回过神,一下弹起来,“念念!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到一中来了,在12班,以后你可要罩着我呀。”
“我罩你大爷!让人打死你拉倒!”唐喻佯装生气的推开她,伸手捏她脸颊,“你都不提前告诉我!”
江念歪着头冲她笑,眸子闪亮亮的,“给你一个惊喜,惊不惊喜?”
唐喻白她一眼,想笑又故意板着脸。
江念上前挽住她胳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的专属饼干还有热牛奶。”
“暂时原谅你了。”唐喻接过东西,很自然的转身交给身后男生,“帮我拿回教室,不许偷吃。”
男生听话的接过东西,点头,“这是?”
“我跟你说过的,十八的干妈,江念。居然跟我们一个学校!”
唐喻越说越兴奋,男生似乎有些吃味,脸色不太好。
唐喻这才打住,转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向江念介绍,“我同学,池默。”
池默不满地扬眉,“什么同学要听你使唤啊?”
“你滚!”唐喻踢他一脚,把他赶回教室。
课间很快结束,江念回到教室。
第一节是数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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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抱着试卷进门,底下立刻哀嚎一片。
他双手撑着讲台,压低眼镜环视众人,气势万千就是骂:“你们这个数学啊,我看是不要再学了,考得稀巴烂,我说去丢人!17班也是我带的,人家多厉害!平均分比你们高二十多分,这是什么概念!”
徐钊趴在后排小声接话:“人是火箭班,咱们品种都不一样,有啥可比的。”
老梁没听见,还在口若悬河的骂:“咱们最高分132,徐钊。人家(17)班最高分150……”
话没说完,下面一堆人像彩排过似的,异口同声喊:“张亦舟!”
老梁气得眉毛都竖起来,继续骂骂咧咧,但神色中又掩不住对张亦舟的喜爱。
江念在听见那么多人一起喊“张亦舟”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又莫名有些骄傲。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骄傲,张亦舟连她是谁估计都不知道,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总是被他牵动。
江念压低声音问蔡浅浅:“张亦舟是谁?很厉害么?”
“一中学神啊!”蔡浅浅掰着手指,“一中常年霸榜的学霸,不仅学习好体育还好,长得又帅。一中论坛里,外校的都在表白,说‘一中招牌掉下来,砸中五个人,四个喜欢张亦舟’。”
她当然知道张亦舟是谁,当然知道他很优秀,门外的光荣榜就能说明。但她听到一点跟他有关的事,就不受控制的想要打探。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却又控制不住这样去做,想将话题往他身上引,很自私的想要多了解一些。
“这么夸张?”
“不夸张,众所周知,一中的镇校之宝”
“镇校之宝”,让人忍不住想起胖乎乎软嘟嘟的萌物。
江念被这个形容逗笑,蔡浅浅却觉得她不信,下课后非要拉着她去(17)班“目睹盛况”。
“不好吧,”江念一个劲往后缩,“跑到别人班去看别人,这样好奇怪。”
“有什么不好的,很多人都去看。假装去水房路过,瞄上一眼么。”
说得太对了,江念无法反驳,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心里到底是有鬼,江念挽着蔡浅浅的胳膊往水房走,人僵得像个木偶似的,差点要同手同脚。
两人跟特务似的走过十七班。
蔡浅浅目视前方,却压低声音道:“看见了吗,最后一排,位置空着呢,上面堆满了东西,都是女生送的。”
江念快速扫了一眼。
教室后门开着,第二组最后一个,从后门处刚好能看见。桌上堆满了各种礼物,但没看见人,椅子也是推进去的,似乎是没来?
两个终于走过十七班,到了水房。水房的盛况也不遑多让,不知道多少是来打水的,多少是借着打水来看张亦舟的。
江念“呼”的松口气,背上都出汗了,她暗暗发誓,再也不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人送礼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蔡浅浅理所当然道:“开学第一天啊。”
“……”江念有点无语,“这也值得送礼物?”
“面对喜欢的人么,每一天都特殊,都值得纪念。”
江念看着远处操场,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每一天都值得纪念么。”
“张亦舟不在,”蔡浅浅深觉遗憾,努力要证明自己没有夸大张亦舟的受欢迎程度,“没事,下午开学典礼,他肯定要代表优秀学生发言,你看看就知道了。”
11. chapter11
一上午转瞬即逝,下午是开学典礼。
学生太多,礼堂坐不下,只能在操场举行。
上课铃响,人群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大家都搬着凳子前往操场。
从十二班下楼要经过十七班。江念搬着凳子,随着拥挤的人潮往楼梯口走,路过十七班时,又忍不住往里看,十七班离楼梯口近,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尽管在同一层楼,一上午却一次都没遇见过他。江念忽然觉得,有时候世界大得离谱,当你想找一个人时,偏偏怎么也找不到。
初见张亦舟,她以为他会是藏在心尖的一颗糖,让她心里阵阵发甜。可现在她才发现,那是一片裹着糖衣的柠檬,甜蜜与酸涩交织。
江念跟着蔡浅浅往下走,目光不停搜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张亦舟,哪怕找到徐钊也好,他们向来形影不离。可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她正失落,手里的凳子忽然一轻,毫无防备地被人接了过去。
江念顺势回头,看见徐钊站在身后,一手拎一把椅子:“东张西望什么?下楼梯再摔了你。”
蔡浅浅对八卦异常敏锐,闻声回头,神色暧昧地调侃:“都是同学,怎么不帮我拿?”
徐钊耸耸肩,“一只手一张,没手了。”
“我自己拿就行。”
江念伸手去接,却被徐钊躲开。
“赶紧走,堵着路了。”
人潮拥挤,江念不好再推辞,跟着人群往操场走去。
操场已经划分好了区域,每个班一个方块。高一在最前边,被分成三排。17班正好排在12班后面,两个班紧挨着。
陶静兰没规定具体位置,只要在十二班范围内放整齐就行。江念想坐在靠近十七班的边缘,又怕暴露心思,迟迟没动。
倒是徐钊,大概想和张亦舟聊天,把自己的凳子放在边缘,还顺手将江念的凳子放在了旁边。
江念心头微动,她顺理成章的坐在了靠17班的边缘处,而张亦舟很可能就坐在她后方或斜后方跟徐钊聊天。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频频往十七班张望。
不太远处,陶静兰忽然走了过来。江念心里藏着秘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忍不住心虚,迅速收回目光。
好在,陶静兰是来找徐钊的,神情严肃地把他带走了。
“念念?”唐喻从人群里跑过来,扬了扬手,“放这里。”
池默拎着两张凳子,听话的走了过来,将唐喻的稳稳放在了江念后面。
开学典礼即将开始,但徐钊还没有回来。江念的目光不断的在17班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张亦舟的身影。
开学典礼即将开始,徐钊还没回来。
江念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张亦舟并没有出现。她的目光在十七班反复搜寻,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笃定他不在班里,若是在,哪怕人群再密,她也能一眼看见。
典礼正式开始,和所有学校一样,领导们轮流上台发言。冗长的话语极具催眠效果,台下不知睡倒了多少多少莘莘学子,江念也昏昏欲睡。
胳膊忽然被轻扯了一下,江念猛地清醒,懵然看着蔡浅浅:“怎么了?”
“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了!”蔡浅浅激动地扯着她的衣袖,“这可是开学典礼唯一的看点,也是女生最期待的环节。”
“啊?”江念脑子转得有些慢,环顾四周,发现大家脸上都带着古怪的兴奋,尤其是女生。
“张亦舟要上台了!”
江念这才恍然,怪不得他不在班级,原来是去后台准备发言了。蔡浅浅还在耳边说着什么,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像众多的期待他出现的女生一样,目光紧盯着舞台,再也挪不开。
江念不知道台下乌压压的人群中有多少人在期待着他,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无法掩盖的,无法自欺的。即便只是千万人中的一员,她也甘之如饴。
“现在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掌声雷动,主持人走下台后,走上台的却不是万众期待的张亦舟,而是徐钊。
江念愣住了,台下众人显然也愣了,场面诡异安静了片刻。
很快,池默他们带头鼓掌,江念立刻反应过来,跟着用力拍手,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没有将徐钊尴尬的晾在台上。
掌声过后,低声的议论在人群中蔓延。
唐喻也很吃惊,凑近池默打听消息,池默皱着眉摇头,显然也不知情。
两人在后面低声议论起来。
江念从他们低声交谈中得知,张亦舟今天根本没来学校。起初池默他们以为他直接去后台准备发言了,没想到连发言都缺席了。
徐钊显然是临时救场,状态不佳,对着稿子念得干干巴巴。
江念的注意力全放在池默身上,那是唯一的消息来源。
池默掏出手机给张亦舟打电话,很快就皱着眉挂断:“关机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唐喻有些担心。
池默又拨了一次,边等边摇头:“能有什么事,多半是昨晚打游戏熬夜,今天没起得来,关机补觉呢。”
江念心里仍有些不安,都下午了,哪能睡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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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唐喻的话让她稍感安心:“也是,他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上次睡了一整天,都以为他死家里了,还是咱们踹门给叫醒的。”
电话依旧关机,池默把手机揣回兜里,“放学去看看。”话虽如此,他的眉头却始终皱着。
唐喻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张亦舟最近是不是情绪不太好?”
江念在一旁听着,想起那天早晨,他坐在狭小早餐店最里端,一直低头看手机,兴致不高,全程没说几句话。
“他家里最近有点事。”
池默点到为止,没多说,唐喻很通透,也没有再追问。
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结束,徐钊三两步跳下台,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黑着脸快步走回班级。
他屁股还没坐稳,就气急败坏的低声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池默察觉不对,赶紧凑过来。
“阿舟这王八蛋转学了!”
“什么?!”池默和唐喻异口同声,“转学了?”
得到徐钊肯定的答复,池默也火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就这么走了?”
“不然我能说他王八蛋吗?要不是上后台听见老师讨论,说他转去附中了,我也不知道。他丫的还关机,什么意思?不告而别,怕我们找他?谁找他谁是孙子!”徐钊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本就是焦点,现在周围的目光几乎全投了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张亦舟转学了?”
“我靠,舟哥不在一中了?他可是一中之神啊!”
“一中怎么会放人?”
“他自己要转,谁拦得住?附中可是帝都最好的学校,人往高处走么。”
“不至于吧,舟哥家那条件还需要往上走?躺平都在别人的巅峰上,犯不着啊。”
……
议论声里,夹杂着女生们失落的叹气。
蔡浅浅挽着江念的胳膊,惋惜道:“太可惜了,念念你都还没见过他,就这么错过了。”
就这么错过了。
江念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期待了整整三个月,结果是一场空。这感觉,就好像在这炎热的午后,她挤在嘈杂的人群中,忽的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头凉到脚。
失落像突发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曲折回转。十分钟前,她还因即将见到他而满心欢喜,以为只要能远远看着就好。可现在她才发现,连这样微弱的渴望都成了奢望。原来暗恋真的是苦涩的,喜怒哀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12. chapter12
开学典礼后三天便是摸底考。
落下的功课和薄弱的数学让江念满心忐忑,临阵磨枪的熬了两个通宵,不仅没效果,反而让状态变得更糟糕。
本就没适应北方气候,熬夜缺觉放大了各种不适,早餐只吃了两口便无精打采地放下。
考试按高考模式进行,早上九点开考,学生七点半到校上早自习。
江念脑子昏沉,翻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勉强撑了会儿,干脆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徐钊一如既往的迟了到,江念闭着眼,听见身后拖动桌椅的声响,动静不小,显然带着火气。
她想起开学典礼那天,徐钊放话绝不会找张亦舟,谁找谁是孙子,可才憋了两天就主动去当孙子了。昨天下晚自习,他们几个就去了张亦舟家。
大清早,徐钊就这么大火气,看来昨晚出师未捷。
蔡浅浅察觉到他的情绪,扭头低声问:“昨晚去找张亦舟了?怎么样?”
江念本就头昏脑涨浑身难受,可“张亦舟”三个字入耳,却倏然打起精神,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没找着。”徐钊的声音带着烦躁。
“怎么会?”
“他家阿姨说,他早几天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搬出去?他爸能同意?”蔡浅浅惊得声音大了些。
“小声点,别把老陶招来。”徐钊说着,应该是趴在了桌上,声音离江念的后背极近,压得很低,“跟他爸闹矛盾了,他爸拦不住。”
“他最近好像一直因为家里的事心烦。”
“他家里事烦,又不是我们惹的,躲着我们算怎么回事?”徐钊语气不服,“就算想静一静,也犯不着转学,还消失得干干净净,哪儿都找不到。”
江念始终埋脸趴在臂弯里,闻言双手不自觉攥紧。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人间蒸发?若是他不愿意见,是不是谁都找不到他?一股无力感骤然涌上心头。
“哎,你同桌怎么了?”徐钊用笔戳了戳江念后背,“没事吧?”
江念侧过头,露出巴掌大的脸,勉强笑笑:“没事,昨晚没睡好。”
徐钊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早自习结束,大家各自前往考场。上午考语文,虽是江念最擅长的科目,但状态不佳,她估摸着能考一百二左右。下午考数学,本就是她的弱项,加上身体不适,考完后她连分数都不敢估。
晚自习照常,教室里满是讨论数学答案的声音,嗡嗡地落在江念耳边,让她恶心反胃头昏脑涨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喝了几口张姨熬的汤药,稍微缓解后,又趴在桌上休息。
昏沉间,脸颊忽然一热。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很,睫毛颤了好几下才勉强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徐钊略显担忧的脸。
“真没事?”
江念勉力撑起身:“没事,就是不想听他们讨论数学。”
徐钊拧着的眉头松开,笑了:“考得不好?”
江念嘴一瘪,苦大仇深道:“就没考好过。”
“数学不行?”
“用词严谨点,”江念故作严肃,“是相当不行。”
徐钊被她逗乐,噗嗤笑了,“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别急,我数学不错,以后帮你补。”
“不用麻烦了。”江念不习惯麻烦别人,刚才不过是想用轻松的语气掩饰不适,没想到反而添了新的麻烦。
“不麻烦,咱们老梁常说,会做题不算本事,能讲明白才是真学会了。我给你讲题,也是自己内化巩固的过程,一起进步。”他说完,不等江念反驳,将一杯奶茶放在她桌上,“请你喝的。”
江念浑身发沉,又被他那一大串理论绕得有些晕,反应慢半拍,只喃喃说了句“谢谢”。
晚上,江念加量喝了感冒药,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盼着睡一觉能好转。可事与愿违,第二天症状非但没减轻,反而更严重了。
她还是没有适应北方的干燥,鼻腔和嗓子都干得厉害,拼命灌水也于事无补,终于在摸底考试最后一天发起了烧。
咬着呀坚持考完了英语,实在支撑不住,只好请假回家。
大概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下了几层楼梯,江念便出了一背冷汗,累得气喘吁吁。腿一软,直接坐在了花坛边。
应该是低血糖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随身携带着糖果。
可指尖冰凉发僵,好不容易掏出的糖果没拿稳,“噗通”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兜里只剩这一颗糖。
江念咬着唇,忍住心悸和眩晕,俯身去捡。可体位变化让眩晕感瞬间加剧,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得头破血流。
额头忽的触到什么温软的东西,止住了向下倒的趋势。
江念头晕目眩,无暇多想,本能地抬手攥住身边的东西稳住重心,额头依旧抵着那片温软,垂着头深呼吸,慢慢缓解心悸和眩晕。
“不舒服?”
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江念头皮发麻。
这感觉异常熟悉。
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安,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张亦舟漆黑的眼眸。
心口骤然一紧,呼吸和思绪瞬间停滞,江念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东西,寻求支撑。
张亦舟忽然扬眉,目光往下滑,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江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僵住。
她坐在花坛上,张亦舟站在面前,刚才他伸手接住了她的额头,而她双手紧紧抓着的,正是他的手臂!
张亦舟站在她面前,身后是几株怒放的雪梅,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江念心里乱成一片,她做了什么?她抓他手了?!抓他手了?!
她又想尖叫又想找地缝钻进去,唯独忘了松开手。
张亦舟沉默片刻,终于扯了扯唇角,“能松开我吗?”
江念脑子里轰然一炸,像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慌张地背在身后,坐得笔直,拘谨得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对、对不起……”
“生病了?”
“啊?”江念有些意外,抬头望他。发烧让她的眼眸被热度烘得发亮,晚霞落在里面,亮得惊人。
张亦舟挪开视线,抬下巴示意,“手很烫。”
江念无意识的摩挲着指尖,很想跟他说,这会儿更烫了。
但她只敢很轻的“嗯”一声,不知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心里又懊恼又无措。
原以为短暂的交集后,张亦舟会转身离开,可他却忽然蹲了下来。
他半蹲在她面前,江念的目光落在他毛茸茸的发顶上,心里忽的有些痒。手指不由动了动,很想摸一摸,应该是有些扎手的触感。
“在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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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那颗掉在地上的糖果,卡在砖缝里,很难拿出来。
“我……有点不舒服。”她声音发虚。
张亦舟仰头看她,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底。
俯视他的瞬间,江念觉得低血糖的症状更严重了,头晕目眩,心跳急促,几乎喘不过气。
可能需要张亦舟再扶她一把(微笑jpg)。
“我、我……”她难受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低血糖?”他说着,反手从书包里抽出一瓶可乐,轻轻拧松,递到她面前。
可乐递过来时,江念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悄悄挺直脊背。
他半蹲在她面前,比她矮些,微仰着脸,指尖握着可乐瓶,画面落在眼底,让江念胸口发烫,怦然心动,一时忘了反应。
张亦舟仰头看着她,忽然笑了,语气带着点调侃:“放心,我没喝过。”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喝过了也没关系的。”
张亦舟:?
张亦舟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诧异,又带着点忍俊不禁。
江念懊恼的想把舌头咬断,人在慌张的时候果然会不断出错。
“我是说谢谢。”她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红着脸装傻,接过可乐,立刻垂眸,小口喝了起来,以掩盖自己的羞涩,
气泡在嘴里炸开,甜意一点点蔓延,一个劲往天灵盖涌。
张亦舟给的可乐是有魔法的,低血糖的不适好像瞬间就缓解了。但头还是发晕,有种虚幻不真实的幸福感。
江念盖好瓶盖,舔舔唇瓣上沾的可乐,认真道:“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刚喝过可乐,一说话,空气里似乎都浮动着一股清甜的气味。
这股甜味往鼻息里钻,张亦舟顶了顶腮,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随即站了起来,“不用。”
“可是——”
“念念!”
江念还想说什么,远处忽的传来张姨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张姨,你怎么进来了?”
“你半天没出来,电话也不接,我怕出事,好说歹说把身、份、证押在保安那,才进来的。”
江念这才掏出手机,原来早就没电关机了。
张亦舟见有人来接她,道了句“再见”,抬步离开。
“哎!”江念心里一急,忍不住喊出声。
高大的身影停下,张亦舟回过头,神情懒倦:“还有事?”
江念僵在原地,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好半天憋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谢谢”。
张亦舟漫不经心的回了句“小事”,转身绕过拐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张姨扶着她,望着张亦舟离开的方向,随口问:“那是谁?”
江念有些心虚:“同学,看我低血糖,给了我这个。”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可乐。
“这孩子人挺好。”
听见别人夸奖张亦舟,江念又莫名的觉得自豪,小声附和:“他就是挺好的。”
说完,又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什么似的,赶紧垂下眼,小口喝起了可乐,让甜意一丝丝漫进身体。
她目光落在可乐瓶上,忍不住回想起他握着瓶子递过来的模样,连空气里都仿佛沾了他的气息,一呼一吸间,全是关于他的记忆。
江念觉得自己既卑微又贪心,可那份偶尔得到的甜,让她上瘾,欲罢不能。
13. chapter13
周末两天,江念彻底歇了过来,前几日的高烧终于退去。
入春后雨意渐浓,周一下起小雨,细细密密牛毛似的散漫天空,天色阴沉,教室笼在昏暗中。
江念来得早,背了会儿重点句型,思绪就不受控地飘远。
周五那天,是不是见到张亦舟了?好像还不小心……握了他的手?
江念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两天烧得浑浑噩噩,此刻阴沉的天气更让记忆模糊。
那天傍晚的事像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
怒放的雪梅,温柔的夕阳,一切都美的恰到好处。
太美的画面,从来都不真实。
她趴在桌上胡思乱想,蔡浅浅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满脸八卦地凑过来:“念念你好利索了吗?太遗憾了,张亦舟周五晚自习来了,你刚好请假!你说这是什么孽缘,一而再再而三错过!”
江念瞬间捕捉到“张亦舟来了”几个字,原来周五下午的事是真的!她真的握了张亦舟的手!
她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有甜丝丝的东西在蔓延,同时羞耻也在在滋生,脸上忽的发烫。江念赶紧将脸埋在臂弯里,却又忍不住无声傻笑。
徐钊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显然,群众都想八卦张亦舟。他刚坐下,同桌就凑过去打听。蔡浅浅更是闻声而动,顶着被赶出教室的风险,也要侧过去听一耳朵消息。
“舟哥回一中了?”
“周五晚上你不看见了么?”徐钊嫌弃地啧了一声。
“有点不敢信,他不是去附中了么?”
“嗯,又回来了。”徐钊说着,显然也来了劲,声音高了一个调,“你不知道你舟哥多叼,他回来时,附中的年级主任留他,说附中师资多强,实验班都是顶尖名师,一中根本比不了,让他再好好想想。”
几人听得入了迷,“然后呢?舟哥怎么说?”
江念正默写古诗,笔一顿,刺啦一声,在干净整洁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的划痕。
她攥紧笔杆,假装专注,耳朵却支棱起来不受控制的听着后面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徐钊清了清嗓子,学着张亦舟那副懒懒的语气:“是么?但这次联考,第一名是一中的。”
联考第一,不就是张亦舟自己么?
蔡浅浅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还得是我们舟神!啪啪打脸!”
徐钊也乐了:“听说附中主任脸都绿了,估计要把他视为一生之敌了!”
几人乐得不行,江念咬着唇,还是没憋住,肩膀微微抖了起来,连带着心里的甜意也浓了几分。
蔡浅浅十分着急展示一中的镇校之宝,下了早读,就拉着江念以“打水”为名,想去十七班附近“偶遇”张亦舟。
两人捧着水杯往水房走,还没到十七班门口,就在走廊上遇到了唐喻。
“念念,你去干什么?”
“接水。”江念抱着水杯,有些心虚,刚说不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还没一个星期,又开始了。
唐喻刚好站在班级后门处,两人顺势停下跟她聊天。
后门没关,能看见后排座位上有人扣着校服帽子,背对着门口趴着睡觉。看不清脸,不确定是不是张亦舟。
蔡浅浅悄悄撞了撞江念,满脸遗憾。
江念一边跟唐喻聊天,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过教室里的身影,心跳却悄悄加快。
课间很短,两人很快去了水房。
蔡浅浅小声哀嚎:“都不知道趴着的是不是张亦舟,又没看见,想看他一眼也太难了!”
江念没说话,低头看着透明的水注满水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那当然是张亦舟。
虽然只匆匆瞥了一眼,但她也看见了。他曲着一只手压在头下,另一只手越过桌子搭在半空,校服袖口往上卷了些,露出微凸的腕骨和一条带有月亮装饰的银手链。
那条手链,她周五摸过。
因为这条链子,她觉得自己跟张亦舟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旁人不懂的联系,愉悦像杯子里的水一样,不断上涨堆积。
-
第一节语文课,陶静兰公布摸底考试成绩。
江念一如当初在裕州,语文一马当先,以138分夺得平行班单科第一。可数学照样拖着后腿,九十三分刚刚及格,她自己看了都捏把汗。
宣布完成绩,陶静兰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摸底考试已经结束,自己对自己的成绩要有个底,也该明白今后要怎么努力,从哪方面努力……”
给大家紧紧弦,又打了一通鸡血,陶静兰终于进入正题,让大家拿出试卷开始讲解。
江念一心想着自己的数学卷,垂眼盯着自己手下压着的数学试卷发愁。她扒拉过一张草稿纸,准备将所有题再写一遍。
但终究是不会,即便再写一遍也仅仅是减少粗心的错误,最多一百出头。
因为数学考得差,江念一上午都闷闷不乐,连午饭都没去吃,留在教室重做数学题。可还是老样子,该不会的还是不会。
临近午休,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徐钊也走了进来。
他经过江念桌边,停下,“念念,老梁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他故意停顿,刺激她,“哦,带上你的试卷。”
江念:……
就她这个数学成绩,肯定要被谈话,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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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抬头瞪他,一脸痛苦:“为什么要给我带来这种噩耗?”
徐钊看她皱巴巴的脸,噗嗤笑了,“这噩耗早晚会降临。”
江念边收拾东西,边道:“数学……课代表,我一生之敌。”
徐钊更乐了,“看着挺乖的,脾气还挺大,”他说着,瞥见她的数学卷,以及草稿纸上新算过一遍,依旧错误累累的痕迹,语气软了些,“周六日抽时间我教你。”
江念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再说吧。”
“怎么,瞧不上啊。”
江念知道他在开玩笑,顺着道:“多少有点。”
徐钊低声笑骂,“混蛋。”
“周末就一天假,别耽误你休息。我先自己努力努力。”江念正色解释,同时拿着自己的试卷、草稿纸和笔从桌位里绕了出来,往教室外走。
“我不觉得耽误。”
徐钊的声音很轻,教室里吵吵闹闹,他的这句话被淹没在喧嚣中。
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全是人。江念从十七班走过,下意识扫了一圈,无论是走廊处还是教室里都没有发现张亦舟的身影,心里略微有些失落。
她想找他的时候,总是找不到。
江念默默吐口气,捏着试卷快步走向办公室。
“报告。”
江念站在办公室门口,刚喊出声,就愣住了。老梁的办公桌边,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亦舟。
室内暖气很足,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夏季蓝白色短袖校服。跟他总穿的黑色衣服比起来,多了干净净清爽的少年气。
天还没放晴,光线半明半昧,光柱从窗外照进来,裹在他周身,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听见声音,张亦舟侧头看过来。
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江念瞬间慌了神,手指攥紧了试卷,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见面点头微笑的交情。
同桌吃过一次早餐,他帮她挡过骚扰,还送过她一瓶可乐。这些事在她心里惊心动魄,足以长久铭记。可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甚至不能在记忆里留下一丝痕迹,早忘了她是谁。
她正纠结自己有没有与他微笑打招呼的资格,老梁已经冲她招手:“进来。”
江念如蒙大赦,赶紧垂着眼走过去,乖巧的在张亦舟身边站定。
张亦舟目光随着她移动,最后落在了自己身边小小的身影上。
小姑娘全程目不斜视,一副心无旁骛只想学习的架势,余光都没赏给他一个,恍若不认识他一般。
张亦舟顶顶腮,扯唇笑了一下,是个白眼狼啊。
14. chapter14
江念站在老梁桌前,身旁的张亦舟身形高大,存在感极强。即便她默念清心咒,仍然不能忽视他。好像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他的气息,淡淡的薄荷微还有干净的肥皂味。
江念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深深吸一口。
好在老梁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江念啊,你稍等会儿,我先把亦舟的试卷判完。”
江念乖巧点头,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几乎批改完毕的试卷上。
张亦舟没参加摸底考,估计是返校后补做的。
片刻,老梁大笔一挥,打了个豪迈的大红勾,判完了最后一题。随后“啪”地拍向桌面,语气激动:“最后一道题超纲了,全年级没人全对,最多拿点步骤分。你是唯一一个写对的,要是参加摸底考,肯定又是第一!”
老梁边啧啧感叹边翻动试卷,正面满是红勾,这是一张满分卷。
老梁拿起笔,气势万千地写下“150”,那那昂首挺胸的架势,比自己考了满分还要得意。
江念看着老梁在卷首写下的“150”,觉得那鲜红的数字有些扎眼,莫名的羞愧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攥紧自己那张93分的试卷,背着手偷偷藏到身后。
平行班的数学卷本就比火箭班简单,可她拼尽全力,也只堪堪及格。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与张亦舟的差距。
他稳居年级第一,甚至是全市第一;而她,仅仅一个摸底小考,平行班里排名都在一百开外。
她有些难受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或许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江念垂头丧气地塌下肩,整个人都透着恹恹的气息。
张亦舟的试卷毫无差错,老梁叮嘱几句便让他回班了。
等他走远,江念才敢把藏在身后的试卷拿出来。
“江念,”老梁翻看着她的试卷,语气凝重,“听你班主任说语文考了年级第一,但是你这个数学问题还是很大的。偏科太严重,总分很难提上来。”
江念羞愧点头,也不敢多说别的。
“你分析过原因吗?有没有想过怎么提升?”
“以前补过课,但没效果,”江念低声道,“想不明白的地方,怎么都绕不过来。”
老梁了然点头,他教过太多学生,自然知道数学是许多人的“老大难”。有些学生愿意学、愿意练,却偏偏“不开窍”。
他看小姑娘眼眶泛红,一副乖巧模样,也不忍多说,语气温和了些,“你先把试卷错题按题型归纳整理,我们再逐个击破。学习急不来,尽力就好,能提一分是一分。”
江念乖巧应下,老梁瞥见她卷上反复演算的痕迹,也不忍多苛责,就着错题讲解片刻后,便让她回了班。
回到教室,江念趴在桌上,盯着订正后满是红叉和批注的试卷,眼眶渐渐发红。她的卷子又乱又脏,而张亦舟的只有红勾和满分,干净又耀眼。
蔡浅浅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见她盯着试卷红了眼,立刻搂住她安慰:“没事的,93分已经很好了,我才考了87呢!”
江念又想哭又想笑:“可离我的目标还差好远。”
“有目标是好事,但别内耗啊,”蔡浅浅拍着她的背,“知道错在哪儿,下次改了就行。总盯着试卷发呆,除了心烦什么用都没有。”
江念吸了吸鼻子,反手抱住她:“浅浅,你真好。”
“跟你说件高兴的事,”蔡浅浅眼睛一亮,“大课间要颁奖,上学期百校数学竞赛,张亦舟拿了第一,得上台领奖,这次你终于能看见他了。”
江念撇撇嘴,没有吭声,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到了大课间,她又隐隐的期待上了。
从十二班去操场,要经过十七班。下课铃响,江念跟着同学走出教室,不自觉地抬眼往十七班方向张望。可走廊里人头攒动,她个子不高,只能看见一片黑乎乎的后脑勺。
她有些泄气的塌下肩,跟着人潮往楼梯口走。经过十七班,目光往里搜寻,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江念只能放弃,感觉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反而不期待的时候,上天会把机会送到眼前。
就在她垂头盯着脚下的楼梯,跟着人群往前走时,一条熟悉的手链突然闯入眼帘。
她目光一震,脚步跟着顿了顿,抬眼看去——
果然是张亦舟。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拐角,正跟老梁说话。他个子高,迁就着老梁微弓背低头。这么冷的天,校服外套也大敞着,随着他弯腰的动作,领口垂下,露出好看的锁骨和一条红绳。
江念心痒的难受,她太想知道隐没在他衣服下的红绳上挂着什么。这突如其来的窥探欲让她自己都吓一跳,连忙收回目光。
她跟着人潮继续走,装作若无其事,手心却沁出了一片粘腻的汗。
距离不远,人潮拥挤。
江念被挤在边缘,与他擦肩而过……
初春的风裹着他低沉的声音,隐约擦过江念耳廓。
“题挺简单的。老梁,你们判卷是不是太温和了?我最后一题省了步骤,也给了全分?”
老梁哼笑一声,“德行,少得意。”
张亦舟也跟着笑了一声。
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颤动。江念感觉空气都跟着震动起来,荡起一圈圈波纹,不断撞击着她的背脊。
她觉得背脊有些痒,克制不住想要回头看看他笑的样子。
但终究懦弱,只攥紧了手,随着人潮越走越远。
一中每个学期开学都会举办表彰大会,表彰上学期在市级、全国赛事中获奖的学生。能登上这个舞台的,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要么是学霸,要么是才艺出众的佼佼者。
礼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高一、高二、高三按顺序从前排往后排坐。江念她们在第四排,能清楚看见舞台。
上台领奖的学生个个小有名气,每次出场都能引来一阵轰动。
江念看着台上自信灿烂的笑脸,看着他们站在灯光下夺目的模样,听着台下雷动的掌声,心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曾经似乎也拥有过这样的时刻,只是如今遥远得快要记不清了。
一旁的蔡浅浅格外兴奋,像介绍宝藏似的,每上台一个人,就跟江念大力安利一番,“这是田奕博,高二的,围棋超厉害,就是颜值差点……”
“这是高三学姐,竞赛保送了……”
……
忽然,蔡浅浅拽了拽她的胳膊,语气激动:“快看,是我们高一的赵欣瑶。”她说着,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大家都说她跟张亦舟在一起了。”
江念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目光聚焦在台上的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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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天早餐时来找张亦舟的女生。
赵欣瑶俏生生的站在台上,手里举着烫金奖状,笑得恣意灿烂,明朗大方。
“她学习也特好,”蔡浅浅继续八卦,“总分仅次于张亦舟,文科偶尔还能超过他。听说他俩还是青梅竹马,一会儿张亦舟上台,你看看他俩是不是特别配!”
赵欣瑶说完获奖感言便下台了,又过轮了几人,主持人往下念道:“接下来,有请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市联考第一的得主——张亦舟!”
话音刚落,礼堂里瞬间响起海啸般的掌声,还夹杂着一浪又一浪的起哄声。大概是那天缺席开学典礼造成的失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大家都前所未有的激动,大喊着张亦舟的名字。
聚光灯骤然打在张亦舟身上,他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拿起麦克风,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别喊了,我听见了。”
台下的欢呼更甚,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眼扫过台下,眉骨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我就说一句,只要我在一中,一中就是第一。”
“舟神牛逼!”
台下的人喊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江念也被这股热情感染,血液似乎在沸腾,一个劲往头顶冲,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台上的人。她用力攥紧拳头,才克制住冲动,没有跟着喊“舟神牛逼”。
校长连喊了三次“请各班保持安静”才控制住场面,笑着把张亦舟“赶”下去了,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蔡浅浅激动得满脸通红,摇着江念追问:“没骗你吧!我们舟神是不是超屌?是不是帅炸了?是不是特!别!让!人!心!动!”
江念被摇得头晕,有些忘乎所以,在这喧闹的氛围里,脱口而出一句真心话:“对,特别让人心动。”
在这种群情激荡的情境下,没人会把这句话当表白,只当成对张亦舟的赞赏,可江念自己却悄悄红了脸颊。
“是不是跟赵欣瑶很配?”蔡浅浅又问,“赵欣瑶颜值是差点,但不能只看脸啊。舟神又帅又厉害,肯定得配综合实力强的,空心花瓶肯定配不上他,赵欣瑶各方面都是比较匹配的,对吧?”
蔡浅浅的话,像兜头给江念浇了一盆凉水,她几近沸腾的血液瞬间凉了下来。
她不想回答,可蔡浅浅沉迷磕CP,追问不停。她垂下眼,咬了咬牙,小声道:“对,很配。”
张亦舟是压轴出场,表彰大会很快结束,所有获奖者上台拍大合照。
张亦舟和赵欣瑶站在一起,两人都在最后一排。赵欣瑶侧过头,笑着对他说着什么。两人拿着烫金奖状,并肩站在聚光灯下,格外好看耀眼。
大概是聚光灯太亮,江念只觉得眼眶发酸,眼睫不住颤动。她揉了揉鼻子,鼻音浓重地对蔡浅浅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此时台下已有不少人离场,江念随着人潮往外走,却又忍不住在甬道处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台上,两人还在说话,赵昕瑶踮起脚,用奖状挡在嘴边,凑在他耳边。而张亦舟,微微倾身配合着她的高度。张亦舟正微微倾身,配合着赵欣瑶的身高。
离得太远,看不清两人的神情,应该是带着笑意的。
江念心底猛地一揪,立刻转身,随着人群大步离开。
15. chapter15
周末变了天,阴沉沉的,似乎有一场缠绵的春雨。
江念收好桌上的课本,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走出房间。
张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立刻笑着招手:“念念快来,一起看会儿,成龙演的电影,可好看了。”
江念走过去,轻轻偎在张姨身旁。张姨熟练地拽过毛毯,仔细给她盖在身上。
电视里放的是前两年爆火的《神话》,没看一会儿,插曲《星月神话》缓缓响起——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
旋律里的遗憾漫溢开来,像窗外的阴云压在心头。江念望着屋外阴沉的天,藏在毛毯里的手越攥越紧,心绪如潮水般,一波一波越来越汹涌。
她猛地坐直身体,张姨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念念,怎么了?”
江念慌忙穿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我有份作业忘在学校了,回去拿一趟。”
“天色不好,我跟你一起……”张姨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回来!”江念几乎是喊出来的,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哎呦喂,要下雨了,拿着伞拿着伞!”
张姨的叮嘱被“砰”的关门声隔绝在屋内,江念早已跑远。
天阴沉的厉害,很快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网,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江念在雨里跑了整整一个下午,转遍了十几家精品店,即便雨不大,身上也沾满了潮湿的凉意。
初春的气温依旧很低,湿冷的气息透过衣物钻进骨头里,她的手指冻得发僵,鼻头也冻得通红。
江念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走进街角最后一家精品店。
小店不大,摆满了各式新奇的小物件,琳琅满目。江念逛得眼晕,径直走向饰品区,目光快速扫过一排排首饰,骤然顿住。
洞洞板上挂着一排手链,其中一条格外眼熟:银色链条,坠着一颗小巧的星星。
除了挂饰不同,几乎和张亦舟那条一模一样。
江念心头一喜,终于找到了。
月亮,星星。星星,月亮。
江念在心里反复默念,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伸手摘下那条手链。可下一秒,心虚感瞬间涌上,她攥着手链快步走向收银台,付完钱后,像做贼似的迅速揣进兜里。
理智告诉她,就算被人发现和张亦舟的手链是同款,一句“巧合”就能解释,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拿出这条手链。可做贼始终会心虚,任何一点微小的可以揭露她心底秘密的可能性,都让她胆战心惊。
出了店铺,雨还在下,天色暗沉,街灯已经亮起。
走到四下无人处,江念心跳怦然,又忍不住把手链拿出来仔细观看。银质的链条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光,格外夺目。
细雨很快打湿了透明包装袋,江念急忙用手擦拭,小心翼翼地重新藏好。抬头时,瞥见站台广告牌上自己的倒影——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和额头上,狼狈又可笑。
为了一条手链,为了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淋着雨跑了半座城。江念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可喜欢一个人,把情绪全然交托给另一个人,这本就是件疯狂的事。
人这一辈子,总得疯狂一次的。
-
周末淋了雨,江念居然没生病,这让她松了口气。可很快,坏消息就来了,上周的数学小测试卷发了下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大红叉,刺得她眼睛发疼。
江念举着卷子看了片刻,终于泄气的塌下肩,手肘往前一送,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她枕着手臂侧过头,脸颊肉被挤得变形,声音闷闷的:“浅浅,怎么办啊,我连上个学期的知识点都不会。”
上学期她因病休学,错过了整个学期的课程,文科还好,理科断层后,简直是一窍不通了。
蔡浅浅放下镜子,撸着她的胳膊安慰:“没事的,你已经很努力了,课间都在刷题。实在不行,分科的时候咱们选文科。”
“可文科也要学数学啊。”江念的声音更蔫了。
“那就找家教补呗,总能跟上的。”
“也只能这样了。”
蔡浅浅把试卷塞进她的桌洞,笑着转移话题:“眼不见心不烦,别不开心了。走,我们去打水,”说着,有凑近了些,将声音压得更低,“顺便……看一眼张亦舟。”
江念捏着笔的手倏地一紧。这两天,她一直刻意绕开十七班,就算不得不经过,也总是目不斜视,快步离开。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在跟谁赌气,又有谁会在乎。
其实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毫无意义。
江念吐了口气,起身跟着蔡浅浅去打水。路过十七班时,还是忍不住快速往里瞥了一眼。张亦舟的座位是空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早已习惯了期待落空,江念垂下眼,加快脚步离开。
蔡浅浅对此十分不满,一路上都在念叨:“又没看见,他到底去哪儿了啊,明明在一个楼层,想见一面怎么这么难……”絮叨了一会儿,她突然挽住江念的胳膊:“走,念念,我们去楼下买汽水喝,大课间时间长,正好散散心。”
江念也想出去透透气,两人放好水杯,便一起往楼下的小卖部走去。
“说真的,张亦舟也太神了吧,经常逃课,在学校的时候也总在睡觉,可成绩怎么就那么好?”蔡浅浅还在聊着张亦舟。
江念垂着眼,低声应和:“他肯定很聪明。”
两人说话时恰好走过楼梯拐角,迎面就撞上来两个人。一股干净的薄荷味扑面而来,江念下意识抬手去挡,指尖恰好触碰到张亦舟温暖结实的胸膛。
江念惊一下,抬眼,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眼眸里映着天边浓郁的夕阳,像烟花绽放,江念的脑子轰一下就空了,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亦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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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了勾唇角,低声道:“还好,也没那么聪明。”
说完,很轻的笑了一声。
两人离得近,他的笑声就落在她耳畔,江念只觉得耳根酥酥麻麻,下意识退了一步。
在背后议论别人被抓包,江念脸颊发烫,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
“是么?”张亦舟盯着她,脸上的笑明显了些,“我当你夸我了。”
他或许只是出于礼貌,想缓解她的尴尬,才开了个玩笑。可江念却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撩得心跳加速,脸颊瞬间红透。
她慌慌张张地点点头,拉着蔡浅浅,快步绕过两人,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旁边的曹轩鞋带散了,蹲下身系鞋带,张亦舟顺势靠在栏杆上等他。目光瞥见那个慌张逃离的,他低低哼笑了声。
才下了几级台阶,蔡浅浅就按捺不住激动,压低声音:“念念!你是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张亦舟?是不是超帅!”
江念还沉浸在刚才的慌乱里,晕乎乎地点头,说不出话。
张亦舟靠在栏杆上,听着台阶下的对话,挑了挑眉:第一次见?不仅是白眼狼,记性还不太好啊。
“那他身上香不香啊?”蔡浅浅又凑过来,坏笑着问。
“你在说什么呢!”江念感觉自己都快被烧着了,浑身热烘烘的。
张亦舟闻言,挑挑眉,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味道。倒是刚才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很香,像浸在牛奶里的果子,扑面而来的一瞬间,甜滋滋的直往鼻息里钻。
蔡浅浅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江念被弄得面红耳赤,瞪了她一眼。
蔡浅浅搂着她的胳膊,笑得狡黠:“害羞什么呀,早知道会撞上,我刚才就该推你一把,直接把你推到他怀里去!”
江念又羞又急,伸手去捂蔡浅浅的嘴。可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台阶上传来曹轩的声音:“阿舟,走了。”
江念和蔡浅浅如遭雷劈,瞬间僵在原地:ber,他们居然还没走???!!!!
张亦舟懒散的靠在拐角处,看着台阶下两个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瞬间僵住,然后努力装作无事发生,提线木偶似的僵着四肢走下楼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咳咳……”
他的笑声传到耳边,江念脖颈一僵:好烦啊,要不宇宙毁灭吧,不想活了。
“感冒还没好?”曹轩见他咳嗽,顺口问道。
张亦舟漫不经心:“小事,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江念的心猛地一跳,他生病了?可她连停下询问的立场都没有,只能攥紧手指,脚步匆匆地走过下一个拐角,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声音。
栏杆处,曹轩顺着张亦舟的目光往下看,视线落在一楼小卖部外的两个女生身上,正是刚才差点撞上的人。
他神情暧昧的扬扬眉,凑过去贱嗖嗖地问:“认识啊?”
张亦舟斜他一眼,“昂。”
“喜欢啊?”
张亦舟扯唇笑了,“滚。”
16. chapter16 高一12班
江念昨晚没睡好,一闭上眼,张亦舟的身影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两人交集不多,但点点滴滴都被她反复回忆,甚至控制不住的生出一些让人羞耻又甜蜜的遐想。
张亦舟身上香不香?很香,是干净的薄荷香气,让她想要埋进去用力吸一口。
拐角撞上的瞬间,如果能抱一下他……
江念越想越亢奋,辗转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
清晨醒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早读时无精打采,连读书声都带着倦意。
“念念,你怎么了?”蔡浅浅戳了戳她的胳膊。
江念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细泪:“昨晚睡太晚了。”
“又熬夜写卷了?”
江念脸颊一红,垂头用长发遮住发烫的脸,指尖触到桌洞里的编织篮,心虚地移开目光:“嗯。”
“别那么拼命,差不多得了,什么都没快乐重要。”
江念心不在焉地点头,手指反复摩挲着篮子粗糙的纹路,心跳越来越快。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跑完两圈解散后,江念找借口躲开蔡浅浅,偷偷溜回了教学楼。
上课时间的教学楼格外安静,江念一举一动的声音似乎都被无限放大。
偷偷摸摸的摸索声、小心翼翼的脚步、刻意放缓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尤其是不受控制的心跳声,几乎有些震耳。
江念把编织的小篮子藏在宽大校服下,顶着剧烈的心跳,佯装镇定的从走廊路过。
十二班、十三班、十四班……
每个班都坐着满满当当的学生,无人在意她,她却做贼心虚,手脚都有些软。
终于到了十七班。
终于到了十七班。她早打听好,这节是信息课,教室里空无一人。余光扫过教室,确认无人,她脚步一转,快速进了教室。
张亦舟的桌子很干净,书包扔在地上,桌面只有几盒药品和几封信。
信件都装在可爱的粉嫩信封里。
……应该是女生送的。
江念盯着桌上的东西犹豫了片刻,最终咬咬唇,从校服里掏出蓝白相间的编织篮,里面放着两盒感冒冲剂。她快速放下篮子,提心吊胆地退出教室。
好在,全程没有撞上任何人,她轻呼口气,快步离开。
像完成了某种紧张而重要的大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自己班。
可这份雀跃没维持多久,热血冷却后,迎接她的是焦虑和忐忑。
张亦舟看见东西会怎么反应?扔掉?收下?
会不会知道是她?应该不会,他可能都不知道她是谁。
他桌上有那么多礼物,他会不会把她的东西错按在别人身上?
……
江念一整个下午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根本听不进课。
这是一场漫无边际的心理凌迟,让她处在无穷无尽的煎熬中。
终于,晚饭时间侩子手结束了这场折磨——十七班走廊的置物柜旁,多了一堆东西,药品、信件,还有那个蓝白色的编织篮。他没扔,却也没收,像对待无主之物般,随意放在了外面。
十二班到十七班有点距离,江念站在走廊处扶着栏杆,远远看着那个模糊的蓝白色轮廓,眼眶渐渐发酸。
她既庆幸他分寸感十足,又难过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众人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一个。
暗恋本就是独角戏,幕起幕落,无声无息,却又汹涌澎湃。
晚自习结束后,江念故意磨蹭到没人,才悄悄路过十七班,拿回了自己的小篮子。她不想让它像个“耻辱柱”,时刻提醒着自己的狼狈。
江念把篮子带回了家,坏情绪也一并被带回了家。
她有些气恼地捏着篮子,打算将这个熬夜编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可垃圾桶里有鸡蛋壳、泡开的茶叶、快要烂掉的菜叶……都会弄脏它。
最后,她翻出床底那个陈旧的木匣子。
匣子粗糙简陋,但她永远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和他们欢快的笑声。
她在满地碎木块中跟江连霆承诺:“爸爸,我要将最好最棒的东西放在里面。”
如今,她把编织篮、一包纸巾、一枚可乐瓶盖一起放了进去,狠狠关上匣子,塞回床底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坏情绪。
-
江念带着坏情绪过了一个周末,周日晚上返校上晚自习时,她洗了个澡,找衣服时不小心碰掉了柜子里的首饰袋。她低眼,银闪闪的手链映入眼帘,正是那条和张亦舟同款的星星手链。
难免的想到了他。
心里紧了紧,迟疑片刻,弯腰将东西捡起。拿在手里来回把玩了片刻,她还是没控制住将手链拿了出来,搭在细细的手腕上比划。日光灯的光落在银链上,细碎又耀眼。
正看得出神,手机突然响起,她慌慌张张地接起,是蒋清妍的电话,说是宋建章给她准备了些新的衣物,下周给她送过去。
江念并不太想要他的东西,“妈妈,我不需要。”
“念念!”蒋清妍声音难得严厉,“不要任性。”
江念呼吸一窒,咬了咬唇,低声道:“替我谢谢宋叔叔。”
挂了电话,江念心里依旧有些堵得慌,她匆匆收拾了东西,背上书包去上晚自习。
因为蒋清妍的电话耽误了点时间,到校门口时,已快上课,校外只剩零星几个学生匆匆往里跑。
江念也抓着书包带,提起一口气埋头往里冲。
“同学,等等!”
门口值周的同学叫住了她,江念急刹车抬头,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另一个值日生,居然是张亦舟!
刚才心思太乱,竟没注意到他。
江念忍不住看他一眼,却一瞬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的想起手腕上那条忘了摘掉的手链。
此时,那条与他同款的手链像被火烤过一般,烙得她腕间皮肤发紧发烫。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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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张亦舟迈步走了过来。
江念背脊一僵,慌忙躲开他的视线,右手死死捂住左手腕,把手链藏得严严实实。她绝不能让他看见,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怎、怎么了?”她低声问面前的值日生,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张亦舟——他劲瘦的手腕上正带着那条手链。
如果她的手链露出来,那些隐秘的不能见人的点滴就会骤然暴露无遗。
绝对不可以。
“同学?”值日生又喊了她一声。
“啊?”她刚才光顾着想心事,有些懵的看着面前的值日生,“怎么了?”
值日生乐了,“你没听我说话啊。”
江念有些窘,脸色微微涨红,有些抱歉的看着面前的男生。
好在,对方也没有故意为难她,笑着指了指她的胸口,又重复了一遍:“胸牌。
“哦,我带了。”
江念刚想伸手去口袋拿胸牌,却突然想起手腕上那条昭告着什么的链子。一旦松开手,它就会明晃晃地暴露在张亦舟眼前,映衬着他空荡的手腕,像个可笑的小丑。
鼻尖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夹杂着一丝丝苦涩。
“我……”
“嗯?”张亦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拿着登记板走了过来。
江念忽然紧张起来,匆匆垂下眼,没敢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怎么说呢?像块沉甸甸的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石头,压在后脖颈,让她紧张又发热。
她有些扛不,住终于抬起眼,“怎么了?”
因为身高差,他只能垂眼看她,那模样居然显得有些乖顺。
张亦舟修长的手指捏着签字笔,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胸牌。”
“啊……”江念回过神,懊恼自己的失态,“抱歉。”
她不想松开手,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不愿意拿胸牌这件事,一时急得脸都涨红了。
旁边的值日生看她又急又臊的模样,忍不住逗她:“是不是没带胸牌,想蒙混过关?”
她豁然抬眼,直直回视他,理直气壮道:“我带了。”
“带了就拿出来啊。”男生笑着调侃。
江念又没了底气,开始支吾,手指下意识将手腕握得更紧,指尖隐隐泛白,看着脆弱又可怜。
“手腕怎么了?”
张亦舟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腕上。
江念像被戳中了心事,瞬间屏住呼吸,脱口而出:“没、没什么!”
“没怎么就没怎么,喊这么大声干嘛?”男生笑着接过张亦舟手里的登记板,“拿不出胸牌就得登记,初中部的学妹?”
江念:……
江念正要解释,头顶传来张亦舟有些懒散的声音:“高一的。”
“啊?”男生惊讶地看向他。
张亦舟却只垂着眼,目光落在江念脸上,一字一句道:“高一12班,江念,对么?”
17. chapter17
两人距离极近,身高差悬殊,张亦舟垂眸看她,声音落在她头顶:“高一12班,江念,对么?”
他的声音微低,像带了电流,从江念发顶掠过,让她头皮发麻。
他居然认识她?!张亦舟居然认识她!
江念心底翻涌着尖叫,面上却僵住,只抬眼怔怔望他。
张亦舟盯着她,好笑地扬眉:“不对?”
“对的。”
张亦舟收回目光:“先进去吧,要迟到了。”
手腕上的链子像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江念不敢耽搁,如蒙大赦:“谢谢!”
她猛地鞠了一躬,吓了两人一跳,也顾不上其他,攥着手腕快步离开。
“喂!小马尾!”值日生在后头喊。
江念停步回头,明明是另一个值日生叫她,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张亦舟侧脸上:“还有事?”
“第一节晚自习下了,拿着胸牌到高一17班来让我看看,万一你没带,骗我们呢?到时候可要我们背锅了。”
江念一时没说话。
“找不到高一17班吗”
高一17班。
高一17班,她当然知道。
“知道的。”她说完,又鞠了一躬,飞似的跑了。
看着她逃远的背影,陶景用手肘撞了撞张亦舟:“舟哥,认识?”
张亦舟轻顶脸颊,眯眼望着那道身影:“算吧。”
“真的?介绍介绍。”陶景凑过来笑。
张亦舟神情一僵,瞥他一眼:“嗯?”
“你不觉得这妹子挺可爱的?”
可爱?
张亦舟没吭声,修长的手指夹着笔随意转着。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毕竟你眼里没有妹子,介绍一下就行。”
“介绍不了。”
“为什么?”
张亦舟抓住笔揣进兜,冲着陶景吊儿郎当的笑:“因为她不认识我。”
“张亦舟,你大爷。”陶景骂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人姑娘不认识,你知道她班级姓名,你他妈该不是要当舔狗吧?你可是舟神啊!”
“有病。”张亦舟骂了他一句,却兀自笑了起来。
江念一口气冲进教室,趴在桌上懊恼得快要哭出来。刚才的表现太糟了,像失了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丢人现眼。果然,藏着秘密的人无法表现的洒脱。
她哀嚎一声,恹恹地伏在桌上。张亦舟是压在她心口的糖,甜得发沉。她明明可以大方自然,在他面前却总慌慌张张。她厌恶自己的自卑,却又无能为力,好像陷在了泥潭里无法自救。
片刻后,江念叹口气,爬起来埋头写练习题。
第一节课下,她攥着胸牌去17班找值日生。走廊里人来人往,她站在17班门口张望,没看见唐喻,正犹豫要不要下节课再来,教室里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江念局促地揪紧衣摆。
“同学,你找谁?”第二排一个坐在桌上的男生扭头看她,嬉皮笑脸的。
“我……”江念卡了壳,竟忘了问值日生的名字。她犹豫着舔了舔唇,改口道:“我找张亦舟。”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干得发紧。这是第一次当着众人光明正大的叫他的名字,除了紧张以外还有些难言的激动,像是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一般,让她心潮起伏。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的男生们立刻阴阳怪气地起哄:“哦~~~找舟哥啊!”
“闭眼都知道是找我们阿舟!”
“舟哥回来这段时间,多少女生找过了?”
刚才问话的男生依旧坐在桌上,侧头望着她,一脸可惜:“但凡来个好看的,必定是找阿舟,就不能来找找我?”
一群人被他贱兮兮的模样逗的哈哈大笑,“要点脸吧,你连舟哥头发丝都比不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冲江念起哄:“同学,你说是不是?”
“啊……”江念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懵了,脸颊在哄闹中涨得通红。
终于有人解围:“你找舟哥有事吗?他下课就跟几个男生出去了。”
江念早发现教室里没有那张熟悉的脸,感激地看了眼说话的男生:“谢谢,那我下节课再来。”
“别啊,有事我帮你转达?”带头起哄的男生不肯放过她,挤眉弄眼,“还是要给他送东西?”
男生说完,暗示意味十足的冲她挤眼,好像她真要给张亦舟送情书一般。
“我……”江念真的恼了,狠瞪他一眼:“跟你没关!”
她说完掉头就走,却不曾想几道高大的身影正从拐角绕过来要进门。她一转身,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鼻梁撞得生疼,酸涩直冲眼眶,眼泪差点掉下来。
“啊!”
江念吃疼,两手下意识抓住来人的胳膊,仰头去看——
张?亦?舟?居然是张亦舟!!
她惊得屏住呼吸,仰头呆愣愣地看着他。她撞了鼻梁,眼眶被酸意冲红,黑润漂亮的眼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仰头看他时,显得可怜兮兮。
张亦舟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神情不悦地往教室里扫:“许博文,你他妈是不是闲的?!”
声音不小,江念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看他。
他板着脸,似乎心情很糟?
教室里,许博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我的错,我犯贱,舟哥别生气。”
张亦舟没再理他,目光落回江念身上:“没事吧?”
江念回过神,倏地收回手藏在身后,偷偷摩挲指尖,“没、没事。”
张亦舟瞥了眼教室外好奇张望的人,垂眸问:“找我?”
“对,我……”
江念有些慌,话说不利落,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张亦舟打断,“去那边说。”
他抬手似乎想拉她的胳膊,目光触及她细白的手腕时却顿住,迅速垂下手,转身往旁边走。
“哦。”江念应一声,赶紧跟上。
17班靠近楼梯,拐角空间很大,晚上较黑,基本没什么人。
张亦舟在窗前站定,转过身看她,脸色不是很好,明显情绪不佳。
第一次见他这么明显的黑脸,江念猜不准是不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头皮发紧,不知该怎么单独面对这样的张亦舟。
她咬咬唇,克制住忐忑,慢慢挪到他面前,乖乖站好。
张亦舟心里有些燥,看着小姑娘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慢吞吞挪到他跟前,离老远就停下了,小身板笔直的站着,一双圆润的眼盯着他,掩不住的紧张。
眼眶还红着。
一个软乎乎想要哭的小姑娘,活像他给人堵墙角,欺负了她似的。
十项全能的张亦舟第一次觉得棘手:他是不是得哄?也没干过这种事儿啊。
他舔了舔唇瓣,神情松动些,俯身凑近。
江念正紧张的盯着他,就见他duang大一个人凑了过阿里,吓得往后缩了缩。
却听见张亦舟道:“不准哭啊。不行我给许博文揪出来揍一顿?”
刚才还紧张成一团的江念:???什么??
“我没哭,”江念反应过来,有些窘的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是你撞了我鼻子。”
闻言,张亦舟松口气,好险,不用哄小姑娘了。
他神情微动,目光落在她笔直小巧的鼻梁上,忽的轻笑了声,“我撞的?这么娇气?”
“才没有,是你胸口太硬!”
江念不服的反驳,话一出口,脸却腾地烧了起来,这话有些过于暧昧了。
张亦舟扯扯唇,“还行吧。”
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漆黑的眸子里光芒闪烁。
江念心跳失衡,想要捂着发烫的脸尖叫:啊啊啊啊啊,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接啊!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张亦舟!比想象中的更让人脸红心跳。
狭小的拐角处,温度似乎在攀升。
江念鼓着腮帮偷偷吐气,想要转移话题。她慌张的从兜里掏胸牌,却不小心带出一颗糖果,“啪叽”掉在地上。
张亦舟低眼一看,无奈地顶了顶腮:“又掉了。”
“又”是什么意思?
江念倏地睁大眼看他,“你还记得我?”
“昂,”张亦舟微歪着头,有些好笑的看她,“第三颗糖了。”
江念有些不可置信,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他世界里留下痕迹,却没想到他居然都记得。
她愣愣地看着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傻了?”张亦舟笑一声,弯腰去捡糖。
江念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低头弯腰,呼吸猛地一窒,脱口道:“你怎么可以弯腰?”
张亦舟把糖一抛,攥进掌心,噗嗤乐了:“我为什么不能弯腰?是不是谁又瞎传什么了?”
江念无法解释,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以为谁折腰的。
可他现在,在她面前低头弯腰……
巨大的幸福感冲晕了她,几乎想要流泪。
她仰头看着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心跳加速,想要跺脚尖叫,想要靠近他,想要……拥有他。
张亦舟将糖放进她手心,完全不知道她的少女心事,不太正经的调侃道,“每次都是我捡,再有下次我就一脚踹飞它。”
江念把糖死死攥进手心,小声道:“你不会的。”
“什么?”
“没,”江念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咬咬唇瓣,克制住一些不太适宜的冲动,规规矩矩的把胸牌递过去,“我的胸牌。”
视线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食指摁在胸牌上,往下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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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听见张亦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高一12班,江念。”
他念她的名字,格外悦耳,让江念耳廓发热。
张亦舟看着小姑娘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斟酌了一下,还是道:“我们班那些混蛋爱起哄,以后有事还是我去找你吧。”
“这样会更多人起哄……”
张亦舟被噎住,张了张嘴,只能放弃,“算了,有事你让徐钊带话吧。”
张亦舟觉得自己有病,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不知道是哪儿有毛病,抽空该去医院查查了。他神情有些不爽的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神情变化并不明显,但江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议论和起哄,也会给他带来困扰。
片刻,两人都没说话。窗前映出一高一矮两道沉默的剪影,窗外是墨蓝的天幕和一牙新月。
江念默默看着他,少年的脸庞笼在夜色里,添了几分落寞。她的心忽然变得柔软,像化作了一滩温热的水。
“不要别人带话。”
张亦舟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看着又乖又软,居然也有任性的时候?
江念直直看着他,义愤填膺:“你有权利跟任何人正常交往。”
原来是为了他。
张亦舟心口有些软,没想到小姑娘看着乖巧胆小的模样,能有这么充满气势的发言。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身材娇小模样乖顺的女生,白皙的脸颊,圆润黑亮的眼睛,藏着勃勃生机,却又蒙着一层雾,遮住了那点生动。
江念没注意他的目光,还在努力安慰:“你想来找我就找我,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要是不高兴被起哄,我们可以定秘密暗号,或者约定一个秘密基地……”
张亦舟看她为了安慰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是么?”
江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多暧昧,赶紧狡辩,慌张的差点咬了舌头,“我我我是说,你跟任何人都可以!不是跟我,不是我们俩!就是举个例子,你明白吗?”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暗示。
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张亦舟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架不住她那样看着自己,最终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明白。”
然后他就看见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表情肉眼可见的明朗起来。
比逗她更有意思,他有些控制不住想笑。
“明白就好。”江念神情一松,抬眼看见张亦舟要笑不笑的样子,有点气馁,但还是没有轻易放弃,“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江念期待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却见他唇角越扬越高,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他眉眼弯弯的模样真好看啊!
江念呆呆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砰砰砰跳的不像话,像是要从胸腔跳出去,飞出教学楼,飞出学校,飞到月亮上去。
江念感觉加速的心跳带着血液沸腾,鼻腔有些热。
老天奶,这样下去可不行!
江念以超出常人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脑袋,微微往边上侧了一点,避开那张让她心神荡漾的脸。
江念用尽全力侧过脸,眼不见为净:“我出的主意很好笑么?”
“没。”张亦舟摇头,笑意却止不住。
明显在瞎说。
好吧,江念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幼稚。但在裕州时,她真的有个秘密基地,在那里,没人可以欺负她,她始终相信,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乌托邦保护心里住着的孩子。
可这份心情,她无法对他说。
他肯定觉得她无聊又幼稚。
啊啊啊啊啊!每天都在丢人现眼。
江念愁苦地抓抓头发,漂亮的马尾被抓乱,生无可恋道:“算了,张同学,你忘了我刚才的话吧,我回去上课了。”
她说完,逃命似的掉头就走,不愿再丢一点脸!。
“江同学。”
身后传来张亦舟带笑的声音,大约是回应她的“张同学”。
江念顿住脚步,回头。
他吊儿郎当地歪头看她,眼角眉梢还有未散去的笑:“你的提议不错,我很喜欢。”
他或许永远都无法明白她关于“秘密基地”的心情,却会温柔的照顾她的情绪。
江念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防线在一点点沦陷。她喜欢的人不仅有好看的皮囊,优秀的条件,还有一颗温柔的心。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酸涩又温暖。
江念有些小得意的冲他扬脸,“眼光很好,我也喜欢。”
她说的是喜欢那个提议,心里想的是:喜欢你。
江念有些忍不住,冲他甜甜笑起来,眸底映着灯光,蒙着的那点雾气消散,璀璨生辉。
晚风穿过长廊,拂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她身后是墨蓝的天和一弯明亮的弦月,这幅画面漂亮的让人心惊。
18. chapter18
江念以为,那天短暂谈话后她和张亦舟至少有了见面点头的交情。偶遇时,她总算能大方冲他微笑了。
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虽然同在一个学校,甚至是同在一层楼,相遇次数依旧寥寥。
虽然刚上高一,但高考压力已悄然压下,课程不轻松,大家大多数时候都在教室里。
江念落下的功课多,更是很少出教室,偶尔路过17班,也只是从后门快速瞥一眼。
而张亦舟,要么不在教室,在教室时,也多是趴着睡觉。极偶尔没睡,也是背对着门口跟人打闹聊天,或者自己靠在椅背上发呆,从没注意过怀着惴惴心事从门口经过的她。
时间一天天流逝,虽然交集不多,但江念却偷偷打听到了很多与他相关的事。
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不吃什么、讨厌什么……
他每天都是一副困倦的模样,懒洋洋的,大多数时候都趴在桌上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学习好,还是因为屡教不改,老师已经无计可施,默许了他上课睡觉,很少管他。
可即便这样,他次次都考第一。
这与江念印象中的学霸并一样,并不太严肃刻板,反而锋芒毕露,毫不收敛。
唐喻告诉她,张亦舟他们几个是很特殊的一群人,能玩也能学,周围学校的女生常找借口来看这几人。原本这群人只爱玩儿,成绩一塌糊涂,每日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哪个老师见了都挠头,实打实的刺儿头。
结果张亦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奋起来,成绩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
哥们们被激起胜负欲,一个赛一个不服,最后成绩个顶个的好
都是聪明人,不费多少时间,稍用点心就能学好。
江念感叹上天不公,她熬秃了头发,也达不到的程度,他们轻易就能做到。
但她也很好奇,张亦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突然改变。
唐喻也说不清楚,这成了他身上的谜。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很快迎来了期中考试。
考试前一天布置考场,提前下了晚自习。
江念动作慢,东西还没收拾完,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念念,”唐喻抱着课本在门口叫她,“今天放学早,喝奶茶去?”
“不去了,”上次摸底考的93分让江念记忆犹深,她苦着脸,“明天考试,我有点紧张,没心情。”
“心态才关键,大考大玩,放松才能超常发挥。”唐喻挽住她,“我请你喝无因热可可,助眠的。”
江念抿抿唇,“那好吧。”
放学时间已过,学生散得差不多,只有各种店铺门口零星聚着些人。
没走多远,就有人喊了唐喻一声。
是池默他们,几个男生站在奶茶店外的林荫道上。
天已黑透,路灯昏沉,几人站在梧桐树影下,眉眼看得不太真切。
江念的目光下意识流连,从一个个男生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最里端的人身上,是张亦舟。
他还是惯常的样子,占据最隐蔽的角落,靠在梧桐树干上,脸掩在浓黑的树影下,只看得见清瘦的身形。
虽然看不清脸,但江念只需一眼,便能确定那就是张亦舟。
“过来,请你喝奶茶。”池默从马路牙子上走下来,冲唐喻扬扬手。
唐喻一把挽住江念的胳膊,“得请我们俩。”
张亦舟听见动静,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看见江念乖巧的站在马路牙子下,路灯照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像是会发光。
他唇角动了动,刚直起身,就见站在边上的徐钊上前挡在了江念面前。
“没问题,还是上次的珍珠奶茶么?”
这话是对着江念说的。
气氛忽然古怪起来。唐喻像是嗅出了什么,挽着江念胳膊,轻轻撞了一下,挤眉弄眼道:“念念,我都不知道你爱喝珍珠奶茶啊。”
江念脸一红,赶紧解释:“我不喜欢珍珠奶茶,不是说喝无因热可可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徐钊挑眉,“又跟我来这个?”徐钊挑眉。
“又~~~?”唐喻精准的抓住了华点。
张亦舟起身的动作顿住,继续懒洋洋靠在树干上,暗哼一声,她倒是挺爱给人钱。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将帽兜扣在了头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
宋建章又给他发了好多信息,让他回家吃饭,他一条没回,宋建章开始气急败坏。
看着那些信息,心情莫名的烦躁,吃个屁的饭,老子怕噎死。
果断拉黑宋建章。
江念那边越描越黑,她干脆闭嘴看向一边。目光又落回树荫下,张亦舟的轮廓在阴影里虚化,像幅不真实的画。
江念盯着他出神。
忽然,他抬头,露出眉眼,漫不经心看了过来。
视线碰撞的瞬间,江念心头一跳,再度没出息地垂下了眼。
唐喻怕挡路,拉着她站上马路牙子。
离得近了,江念终于看清张亦舟的模样。
他已经收回了目光,有些懒散的倚靠着树干,始终低头看手机,对什么好像都不太关心的样子。帽子扣在头上,看不清眉眼,屏幕的微光照亮他侧脸,可以清楚看见他抿直的唇线,似乎心情不好。
他好像总是不开心。
江念微垂眼,目光落在了他脖子处。
他微弓着背,脖子挂着的红绳往前坠,悬空着,但底端依旧藏在衣服下。
江念心尖有些痒,冲动的想要走过去,然后勾出他的吊坠,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默不出声的用力掐自己指尖,压制着这种疯狂的不可告人的念头。
阿舟!”
一道欢快的女声响起,江念回头,看见赵欣瑶捧着柠檬茶从奶茶店跑出来。
她脚步轻快,蹦跳着直奔过来,脸上的笑意明亮坦荡,不惧一切,将自己的喜欢明明白白展现。
她像盛放的向日葵,热情无畏的追随着阳光,而自己像躲在阴暗处的小草,渴望阳光的眷顾,却因为胆怯始终躲在角落。
自卑在江念心间疯狂滋生蔓延,那一瞬间,若不是唐喻挽着她,她肯定会掉头跑掉。
赵欣瑶从奶茶店出来,要穿过非机动车道,刚跑下来,一辆电动车飞驰而过。
江念吓一跳,惊呼还没出口,就见张亦舟长手一伸,稳稳抓住赵欣瑶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险险躲开电动车。江念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手掌很大,紧紧箍着赵欣瑶的胳膊。
江念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他手掌很大,紧紧箍着赵欣瑶细瘦的胳膊。
她知道这是出于他的心底的善良,是救人的本能。
但这幅画面强烈的刺激着她的视觉,明知不应该,却克制不住直冲脑门的酸意,紧接着,鼻梁和眼眶都充斥着饱涨的酸涩感。
江念赶紧侧过头,抬手搓了搓鼻子压下酸意。
“没事吧?”张亦舟看了赵欣瑶一眼,松开手。
“没事。”赵欣瑶晃了晃手里的柠檬茶,“你的。”
张亦舟接过,“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该我说谢谢才对。”她说着注意到了边上的江念,侧头问道,“这是谁?”
没想到会问及自己,江念倏地抬眼,目光不自主的落向张亦舟。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却又生出一些期待,紧紧盯着张亦舟,期待着他的回答。
张亦舟从手机前抬起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两人目光轻轻触碰。
初夏的夜风从远处刮来,梧桐树叶窸窣作响。
小姑娘紧盯着他,又是那样让他事事都愿意点头的目光。
那双清润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浓烈的,让他无法拒绝的东西。他一旦想要捕捉,立刻又会消失不见。
张亦舟顶顶脸颊,刚想开口,唐喻却抢先道:“我朋友。”
江念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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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骤然暗淡,张亦舟垂下眼,重复一句,“昂,唐喻朋友。”
“你好,我叫赵欣瑶,张亦舟的……”她故意停顿一下,看向张亦舟,“算青梅竹马?”
张亦舟看她一眼,“同学。”
赵欣瑶白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烦啊。”
张亦舟哼笑了声,“烦你就离远点。”
“偏不,”赵欣瑶也笑嘻嘻的,“周五星河街那边有家密室逃脱开业,我有优惠券,我请你去……”
江念就站在附近,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的落在眼底,刺中她的心。
她一边被两人熟稔的互动刺痛,一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悲哀。
自己没有勇气靠近,却卑鄙的嫉妒着别人的勇敢和坦荡。
她站在这里,宛如被凌迟。两人的每一句对话,都是钝刀割在身上。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有些发涩,呼吸也发紧,江念重重吸了两口气。
“念念,你怎么了?”唐喻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江念僵了一下,深吸口气,勉强笑了笑:“还好,还是有点担心考试。”
唐喻看着她苍白得没血色的脸,吓了一跳:“脸色这么差?”
江念搓了搓脸,想让气色好点。
这时池默和徐钊买了奶茶出来,徐钊一眼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没等江念编借口,唐喻就着急地说:“念念不舒服,我送她回家。”
张亦舟闻言抬眸看过来,小姑娘正对着徐钊微笑,脸色确实不太好。
他轻轻咬了咬槽牙。
“我去吧。”徐钊劈手拿过她的书袋,“大晚上的,你们俩女生不安全。”
徐钊一扬手,轻易的躲过,难得强势道:“你拒绝也不好使,咱们这么一堆老爷们儿,没道理大晚上让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的。”
江念无奈,她不能耽误这么多人,只能小声道:“那麻烦你了。”
徐钊咧嘴笑了,“不麻烦,走吧。”
江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唐喻道别,乖乖跟在了徐钊身边。
两人往公交站台走,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张亦舟的声音,“徐钊!”
江念一愣,脚步踉跄,差点要摔,徐钊抓住她胳膊,扶了她一把,“走路还分心?”
他说完,回头看张亦舟,“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过去。”
像是在较劲一般,江念始终没有回头,僵硬的挺着背脊站在原地。
最后,她听见张亦舟不甚在意的回了一个字,“行。”
江念颓然的发现,她的较劲也是毫无意义的,势均力敌才有意思,现在根本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到了公交站,江念余光还能看见林荫道。她看见赵欣瑶又从奶茶店跑出来,捧着东西奔向张亦舟,她赶紧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关注。
公交三站就到小区,徐钊坚持送她到楼下。江念道了谢,转身要上楼。
“江念!”
徐钊忽的叫住她。
江念心一紧,迟疑片刻转过身,“怎么了?”
徐钊站在路灯下,抬起手,食指勾着奶茶袋子,里面装着她的热可可。
他晃动手里的袋子,笑得坦然,“东西忘了。”
江念悄悄松口气,“谢谢。”
捧着可可独自上楼。
热可可放太久已经凉了,喝起来很古怪,不醇厚,又苦又涩。
像她现在古怪的心情。
还没到家门口,手机一响,收到信息。
是唐喻发的一张照片——
夜色笼罩的绿荫道,路灯明明灭灭,穿着蓝白校服的两道人影,一高一矮走在长街上。
是她和徐钊。
画面唯美得像偶像剧海报。
江念看着这幅唯美的画面,却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
她死死攥着手机,长时间没有动静,声控灯“啪”地熄灭,她被笼罩在了浓郁的黑暗中。
19. chapter19
因为担心考试的事,江念晚上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处于杂乱的梦境中,一会是考试,一会是热可可,一会儿又是柠檬水,甚至还有密室逃脱。
第二天她醒得早,索性提前去学校,想着再复习会儿。
天色还没有彻底亮起来,教室里灰蒙蒙的。江念惊讶的发现,蔡浅浅居然已经到了。
“浅浅,”江念边放书包边问,“你怎么也来这么早?也没睡好吗?”
“我睡得香着呢。”蔡浅浅看她一眼,突然趴在桌上,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我是来拜学神的,求他保佑我期中考好点。”
“学神?”
“张亦舟呀!”蔡浅浅说着,从桌洞拿出两条飘带,“咱们一中有传说,考前拜学神,能保佑你考得特别好。”
江念嘴角抽了抽:“还有这种说法?”
蔡浅浅递过一条飘带:“试试呗,求个安心,说不定有用。心里觉得有学神保佑,答题时也能更镇定,说不定就超常发挥了。”
江念接过飘带缠在指间玩,颇认同的点头:“放松心态确实重要。”
“快写上求保佑的话,趁现在人少,贴去他柜子上去。”
江念愣住:“还要贴他柜子上?”
“当然啦,速度快点,趁着现在人少。”
两人写完字,蹑手蹑脚往17班走。走廊空旷无人,可她们仍像做贼般心虚,不敢大声,不敢弄出动静。
“贴张亦舟柜子,1号,他是第一名考进来的。”
蔡浅浅说着话,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飘带贴在1号柜门。
江念应着,抬手准备贴,却瞥见转角处走来一道人影。
张亦舟昨晚睡得不好,整个人气压很低。他困倦地抓了抓头发,垂着眼拾阶而上。
走到平台,他一抬眼,愣住了下。光线朦胧中,两个小姑娘站在他们教室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是江念。
大约是察觉了他的到来,江念侧头看过来,发现是他,明显僵了一下,肉眼可见的慌张。
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
她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挺有意思。
那点困意一下消失不见,张亦舟饶有兴味的歪头冲她笑了下,也不动,就那么看着她,一副“我看看你想干什么”的表情。
江念看见张亦舟,吓得魂儿都快掉了,迅速的收回手将飘带藏在了身后。
江念像做贼被抓,先是懵,然后是慌,接着扭头要逃。
却忘了藏在身后的飘带。
“站住。”身后传来张亦舟懒洋洋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江念猛地停步,跟蔡浅浅两人脚撞脚,差点没一同摔倒。
两人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脚步声渐近,一下下像是打在人脊背上。江念背脊一点点收紧,终于扛不住压力,腾的一下转过身去。
转身瞬间,两人距离拉近,清新的薄荷香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她手里“呼”的一空,飘带被抽走了。
江念抬头,江念下意识抬头,见张亦舟站在面前,两指夹着她的飘带拎起来端详。
想到自己在飘带上写的话:世界上最好的学神,保佑我期中取得好成绩。
江念脑子轰的一炸,脸颊迅速红起来。
张亦舟看完飘带上的字,舔了舔唇瓣忍住笑,可双眼已经弯起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拎着飘带凑到江念面前,干净修长的手指几乎碰到她鼻尖,江念嗖的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她支吾了一会儿,企图狡辩,但发现好像已经无从辩解了。
她垂着眼,脸红到了耳根,小声嘟囔:“就是求保佑考试顺利的。”
张亦舟拖长语调“哦”了一声,眼底笑意更浓,故意追问:“那‘世上最好的学神’是谁?”
江念脸红得要滴血,头几乎垂到胸口。但人赃并获,她只能立正挨打,小声又快速道:“你。”
“什么?”张亦舟似乎是没听清,往前逼近了一步,声音几乎要笼罩在她头顶了。
江念羞恼的鼓了鼓脸颊,干脆破罐子破摔,字正腔圆的说:“你。”
说完抬眼看他,一副“就是你,能怎样”的架势。
她理不直,气还挺壮?
张亦舟这次没忍住,噗的笑出声,那气息轻轻的拂过她头顶,又麻又痒,江念的脖颈忽的一紧,没出息的有垂下了眼。
脸颊不受控制的升温,所有的一切即将露馅,即将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江念受不了这种折磨,小声道:“你能不能别笑,我是很认真的。”
张亦舟顿了顿,笑得更欢:“行,认真的。这个要怎么做才有效?”
他晃了晃手里的丝带。
江念目光扫过他的储物柜,小声说:“把它贴你柜门上。”
张亦舟有些想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新型的校园怪谈么?
相当扯淡,但他看见江念那副怂兮兮皱巴巴的模样,又莫名想去做。
江念半天没等到他的反应,更加窘迫,开始往回找补,“我知道有点幼稚,但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见眼前光影闪动,抬眼看去,张亦舟已经抬手,将飘带贴在了他的柜门上,还用食指压了压,然后像顺毛一样,往下划了划飘带。
他居然愿意做这么幼稚的事?
江念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修长的手指移动,下意识舔了舔唇。
晨光熹微,两人相对而立,穿堂风吹过,撩动他黑亮额发和她柔顺的马尾,柜门上的飘带也轻轻晃动。
张亦舟贴好飘带,侧过脸,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初夏透亮的晨光落在他眸中,掩在额发下闪闪烁烁,江念慌忙收回目光。
“这样就行了?”他盯着她,“这样就行了?”
江念脸有些红,乖乖点头。
张亦舟又笑了,这次的笑带着几分温柔:“放心去考试吧,学神会保佑你的。”
江念看着他的眼,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温柔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重,震得她头脑发昏发烫。
情绪在沸腾,她急需一个情绪发泄出口,比如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
但她只是匆忙道谢,拉着蔡浅浅飞速逃离现场,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失控,做出什么大胆又荒唐的事。
回到教室,江念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她两手轻轻扇着风降温。
蔡浅浅满脸八卦的看着她,“念念,你居然认识舟神?”
江念放下手,小声说:“嗯,唐喻跟他一个班,见过几次。”
“啊,这样吗?可是我感觉他对你有点特殊啊。”
有点特殊吗?
江念忍不住胡思乱想,但很快又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你感觉错了,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特殊对待?别瞎说了,赶紧看书,准备考试。”
她调整好状态,全心投入考试中。
这次考试关乎高二火箭班分班,全年级用的是同一套试卷。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成绩第二天晚上就贴在公示栏公示。
江念的数学依旧没有起色,甚至不能说没有起色,应该是退步了,这次居然只考了七十二分。
她看见试卷的那一刻,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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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红了。
虽然老梁说这次试卷对平行班来说偏难,但鲜红的七十二还是让她难过得不行。
江念有些自嘲地想,求神拜佛果然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她捧着水杯边往水房走,边胡思乱想,路过十七班,甚至忘了往里看一眼张亦舟。
倒是走廊里火急火燎的唐喻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鱼,怎么了?”
唐喻举着电话,焦躁地皱眉:“张亦舟今儿天没来上课,老班急着找他,让我们帮忙联系,可谁的电话他都不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江念闻言,立刻朝十七班看去,他的位置果然空着。
她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忽的又想起什么。
周五,鬼屋,赵欣瑶。
难过瞬间涌上心头,鼻尖跟着一阵泛酸。
回到教室,江念近乎自虐地刷题。晚自习结束,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她才收拾好试卷,背着书包慢吞吞下楼。
教学楼里静悄悄的,江念心里有些发憷,抓紧了书包带快步往下走。
前方隐约传来对话,声音不大,但她敏锐地捕捉到“张亦舟”三个字。
“赵欣瑶真跟张亦舟在一起了?”
“当然,你记得张亦舟那条手链吗?上面有个月亮。”
“记得,难道跟赵欣瑶有关?”
“赵欣瑶有条带星星的,他俩是情侣款,欣瑶说代表众星捧月。”
另一个女生夸张的喊了一声,“他俩也太会了吧……”
江念的心“咚”的一下,像由高空坠到了崖底,脚步一僵,站在了原地。
居然是情侣项链。
她以为那是藏在心底的偷偷摸摸的小甜蜜,原来是刀片。
江念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跳梁小丑,难过一层层往上堆积,即将灭顶。
两个女生已经走远,空荡荡的校道上只有一盏盏路灯孤独的站着。
绿化带边,公示牌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显眼。江念迟疑片刻,攥紧拳头走过去。
榜首果然是张亦舟,意料之中。
而第二名是赵欣瑶。
两人的名字紧挨在一起,在灯光下仿佛发着光,般配得刺眼。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江念盯着红榜上的名字,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两人牵手的画面,胸口闷得发慌。
她想逃避,猛地后退,却踩下绿化带,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堆积了一天的难过终于叠加到顶,瞬间被引爆。
她一屁股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膝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喜欢张亦舟,真的是让人很难过的一件事。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么优秀,那么的高不可攀,她却妄图跨越这个鸿沟,伸手去触碰他。
真是自不量力。
果然,过于贪心,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会受到上天惩罚的。
江念孤零零蹲在地上,抱紧自己,越想越难受。
她再也不要喜欢张亦舟了,再也不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再也不要感受到他跟别人的亲近而愁肠百结了。
“不要再喜欢他了,不要再看着他了,不要再去注意他了,什么什么都不要……”
江念边抽抽搭搭边嘟嘟囔囔,哭的忘乎所以。
忽然,寂静的校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江念一惊,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眼,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到一双黑白板鞋出现在眼前。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哭什么?”
江念脖子一紧,目光一点一点向上移,然后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张亦舟。
20. chapter20
张亦舟被班主任老曹的夺命连环call叫回学校,说是有个竞赛今晚截止报名,无论如何要把报名表填了。
好不容易睡个踏实觉,却被一通又一通电话打断,张亦舟心情极其不爽,黑着脸往教学楼走,浑身散发着“谁惹踹谁”的低气压。
前面传来细微的呜咽声,又软又闷,小猫似的。
张亦舟抬眼,见公示栏前蹲着个小小身影,小猫似的缩成一团,哭得肩膀一颤一颤。
江念?
拧着的眉头松开,脚尖一转走了过去。
果然是江念。
小姑娘抱膝蹲在地上,哭得忘乎所以。马尾松散地歪在一边,发尾随抽噎轻晃,晃得人心痒。
她埋着头,后脖颈完全暴露在空中,在灯光下白的耀眼,后颈的棘突看起来锋利又脆弱。
矛盾的感觉,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张亦舟盯着她白腻的后颈,下意识摩挲着指尖,问:“哭什么?”
江念缓缓抬起来,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他。她哭得格外伤心,眼眶和鼻头通红,双眼蒙着水汽,湿漉漉的,睫毛也被泪水打湿,沉甸甸往下压着,看着可怜兮兮。
眼里还悬着颗摇摇欲坠的泪。
张亦舟盯着那颗泪,竟不敢动,怕它掉下来。
小姑娘看见他愣了愣,下一秒抽噎加剧,眼眶里悬着的泪顺着脸颊滚到下颚
张亦舟的心好像被那颗泪勾着,一瞬不瞬盯着。
还没回神,小姑娘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张亦舟懵了,有点紧张:“我说错什么了?”
江念蹲在地上抬头,隔着朦胧泪眼,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更加委屈,哭得喘不上气。
她揉揉鼻子,抽抽搭搭,“没,我考得不好。”
张亦舟:……
考七十二分,对江念来说不算小事,尤其张亦舟和赵欣瑶还考那么好,张亦舟还是全校数学唯一一个满分……
她越想越难过,抽抽搭搭,痛不欲生道:“我数学都不会,呜呜呜呜……我只考了七十二,”她边说边哭边冲张亦舟比划,“只有七十二,都没及格……”
张亦舟看她哭得惨兮兮,还努力认真地比划“七十二”,宛如天塌了一般,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顺势也蹲下来:“这点屁事还值得哭一鼻子?”
阴影罩下来,江念抬眼,撞进他的目光,心突突跳,慌忙移开眼,倒是忘了哭,只是还不停抽噎,“你这种学霸是不会知道我这种学渣的痛苦,这世上的悲欢本就不相同。”
“这指甲盖大点的破事都上升到世上悲欢了?”张亦舟笑意更浓,“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有意思到让他心底那点躁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的笑声缭绕在耳边,江念耳根偷偷发烫,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不知道该怎么掩饰,干脆侧头趴在膝盖上,拒绝交流。
“哎,跟你说话呢,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江念深吸口气,回过头来,幽怨的看他一眼,“我不想跟学霸说话。”
张亦舟彻底笑出声,沉沉的笑声震得空气发颤。江念浑身发紧,心口发麻,她努力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以控制自己做出什么不道德行为。
“你不要笑,我正在难过。”
江念刚哭过,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撒娇一般。
张亦舟心里莫名有些痒,他舔舔唇瓣,配合的点头,“那我应该做什么?”
他说着话,歪头去捕捉她的视线。
他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双眼亮晶晶的,驱散了终年覆盖的寒意和黑冷。江念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像看见了夜空中最亮的星,心跳越来越重,声声入耳。
她慌张地摁了摁胸口,那股蠢蠢欲动却怎么也摁不住了。
“能不能加你一个微信。”
“嗯?”笑意骤然敛住,张亦舟探究盯着她。
张亦舟的反应让江念有些难过,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话一出口,骑虎难下。
她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努力找补:“那个,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能不能向你请教题目。”
张亦舟还在看她,没有说话,目光探究。
江念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头皮一阵发紧,脱口道:“不白教的,我可以给钱。”
“啊!”张亦舟这次换了语气,接着又乐了起来,那璀璨的笑再度回到他脸上,“那我收费可不便宜。”
江念咬咬唇,鼓着勇气道:“其实我也挺有点钱的。”
张亦舟这回笑疯了,蹲都蹲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条长腿敞开,笑得没完没了。
江念:……
终于他笑够了,双手往后撑着,仰着头仍在喘、息,平复着情绪。
那声音……让人不禁联想。
江念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喉结上,校道路灯落在上面,像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格外吸引人,她脸上开始发烫。
江念轻咳一声,稳稳心神,蹲在地上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他那边挪了点。
张亦舟余光扫到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活像一个小团子悄悄靠近,忍不住又想笑,甚至想要伸手捏一捏。
她巴巴望着他,“那个,你笑好了吗?”
张亦舟眼角眉梢的笑意又染了上来,“差不多吧。”
“那可以吗?”
“成啊,”张亦舟直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不忘逗她,“到时候别忘了给钱就行。”
张亦舟的好友申请弹出来,江念心潮起伏,他简单的一个动作,对她来说却期待了千千万万次。
张亦舟的头像是他的机车头盔。江念怕被人发现,没敢存他名字,将备注改成了“Z”。
她点击通过,看见他的头像是他的机车头盔。
江念不敢直接存他的名字,怕万一被人发现,将他的备注改成了“Z”。
张亦舟低着头改备注,边胡说八道:“日结月结还是一次一付?”
江念:!!!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江念脸一热,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去鬼屋了吗?怎么在这?”
她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心里却在意的要命,屏住呼吸等答案。
张亦舟有些疑惑地挑眉:“什么鬼屋?”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有神奇魔力一般,让江念控制不住的心生喜悦,有点想要高声尖叫。
但她努力抿着唇,板着一张小脸,“没什么鬼屋,嗯,你就当我说梦话吧。”
张亦舟看她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笑了声,“哭够了?回家么?”
江念看着黑漆漆的天,张姨估计该等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准备起身。但刚起来一下,又蹲了回去。
张亦舟已经站起来,“怎么了?”
江念垮了脸可怜兮兮道:“腿麻了,我要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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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张亦舟一愣,有忍不住抿唇想笑。
他用拳抵住唇,将脸侧向一边,伸出一只手,“来。”
江念抬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胳膊。
张亦舟只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袖子随意的挽到了手肘上。
她盯着他光裸的手臂,犹豫了片刻,抿着唇,终于鼓起勇气,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捏着他的袖子往下拽了拽。
张亦舟:……
手臂处有酥酥麻麻的触感传来,张亦舟低眼,看着小姑娘轻手轻脚的将他胳膊盖上,细白的手指隔着衣物搭在了他手上,然后轻轻用力握住。
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觉到她手很软,没骨头似得。
张亦舟心里发痒,起了恶劣心思,稍一用力,把她拽了起来。
江念差点扑他身上,吓了一跳,努力维持平衡,只怕撞到张亦舟惹他厌恶。
晃悠好几下才勉强站住。
好险,差点碰到他。
她面红耳赤的抚着胸口,迅速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才偷偷松口气。
“我、我回去了,拜拜。”
张一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江念见他点头,知道自己该走了。心里有点舍不得,但话已说出,只能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江念心中一喜,低眼,看见地上张亦舟的影子就在旁边,笑意再也控制不住,一点点蔓延开来。
路灯将寂静的校道切割成明暗交替的区域,一高一矮的影子时隐时现。两人默契的都没说话,一起在黑暗和光明间穿梭。
江念垂眼看着路面,余光却注意着身边,那只有力修长的手臂不时出现在视野中,彰显着主人的存在感。
眼前有银光闪烁,是他带着的那条手链。
终是没忍住:“你手链真好看。”
“这个?”张亦舟举起手来,将银链展示在她面前。
手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亮的有些刺眼。江念眼眶跟着一酸,胸口也在发闷,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拍开他的手。
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攥了攥,却听见张亦舟继续道:“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戴俩月,快到时间了。”
他说着思索了片刻,“好看么?好看我就继续戴着吧。”
“不好看!”江念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果然,张亦舟歪着头,捕捉到她的视线,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说好看么?”
江念一噎,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最后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你这个手链好像是情侣款。”
张亦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抬起手来看一眼手链,皱了眉,“是吗?”
“对,”江念板着一张脸,一副认真的样子,努力解释,“这就是情侣款,我看见过。你这一条是月亮的,还有一条是星星的,代表着众星捧月。”
多浪漫的寓意,江念以为张亦舟也会觉得浪漫或感动,谁知他却冷嗤了一声,“我不会送这个给喜欢的人。我不是月亮,她也不是星星,她不用围着我转,我希望她是自己的太阳,不用借任何人的光。”
江念怔怔看着他,他向来吊儿郎当,难得这么正经。她好像朦朦胧胧明白了,张亦舟的优秀藏在了骨子里,表面看起来散漫,但心里有自己的坚持,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绝不随波逐流。
夜风呼呼的吹,带着凉意穿透衣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念觉得心口发热发胀。
21. chapter21
校道安静,江念努力目视前方,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身边的张亦舟。
他边走边低着头摘手腕上的链子,额发柔顺的垂着,遮了带着锋芒的眸子,看起来格外乖。
江念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链扣太细,他手比较大,扣了半天也没摘下来。
张亦舟不耐烦的抬起头,“拉倒,就带着吧。”
江念心一急,头口道:“别,我帮你!”
张亦舟动作一顿,拧着的眉舒展开,侧眼看她,“这么激动做什么?这链子有什么问题?”
“呃……”江念面色一红,“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帮你而已。”
张亦舟眯眼看着她,不仅仅是脸,脸耳根都有些红,明显在撒谎。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想干什么。
但他也没点破,扯唇笑了笑,“成,那谢谢你了。”
江念抿了抿唇,低头帮他摘手链。
小姑娘个不算高,站在她面前更小一只,现在低着头,显得更为娇小。
她的手指在他手臂的衬托下葱白细嫩,又小又软。
张亦舟的目光从她手指上掠过,有些不自然的抬起眸来,将目光挪开落在了她头顶上。
卫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江念垂着头,松散马尾歪向一边,发尾不经意扫过他光裸的手臂。
软软的,凉凉的,带着一丝丝痒意一路钻进了心底。
张亦舟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路灯很暗,视线不好,江念将头垂的很低,离张亦舟手腕很近,近到无法忽视他身上的气息。
蔡浅浅那天的话似乎又响在耳边:张亦舟身上香不香?
江念脸热起来,屏住呼吸,认真给他摘手链。
但这样的距离,几乎要碰触到的距离,让她怎么不慌张?
手有些僵,几次都没有成功摘下来。
她额头冒了汗,正着急,余光瞥见张亦舟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江念倏地抬起眼,有些担忧道:“弄疼你了?”
张亦舟盯着那双盛满慌张的眼,有瞬间失神,随后扯唇笑了,“没,你那点力气还能弄疼我?”
江念点点头,默默吸口气,摒除杂念,集中注意力摘手链。
一次成功。
她呼了口气,拎起手链举到张亦舟面前,雀跃道:“摘下来了!”
张亦舟隔着那条项链,直直望着她,她雀跃闪亮的眸光比银链更耀眼。
江念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脸颊,“怎么了?”
“没,谢了。”张亦舟摊开手。
江念把手链放进他手心,看着他手抄进口袋里,把手链放进了口袋中。
她抿抿唇,没有再说话。
接近校门,张亦舟突然快两步上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手链,啪一下扔进了垃圾桶。
江念有些诧异的睁大眼,问道:“不要了吗?”
张亦舟理所当然道:“留着做什么?你想要?”
“不要。”江念快速应一声,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张亦舟注意到,他低声调侃:“这是高兴了?不哭了?”
江念有些气恼的鼓鼓脸,还是忍不住抿唇笑了,“嗯。”
张亦舟盯着她软乎乎的脸颊,舔了舔唇瓣,脑子像短路般,忽然说:“我哄你半天,你现在心情好了不应该谢谢我吗?”
“啊?”在江念的印象里,张亦舟并不太喜欢说话,找个话茬跟他搭话都很难,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话题?
江念抬起头来,有些呆的看着他,呆呆的问:“那你想要什么?”
张亦舟看着小姑娘有些懵,睁大了一双眼,真诚的看着他,一副软糯又好骗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懊恼。
闲的没事逗别人做什么?
“成了,逗你的,赶紧回家吧。”张亦舟用拇指指了指校门,“我还得回去找老曹填个表。”
江念倏地阖下眼,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她看着张亦舟走远的背影,也懊恼起来。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给出选择,而是要这样反问他。是不是觉得他不愿意?她应该再勇敢一点,她应该说“张亦舟,那我请你吃饭吧”,这样他们又有了相处的机会。
虽然略微有点遗憾,但要到了张亦舟的微信,足以让江念持续亢奋一整晚。
她到家泡了个热水澡,脸颊被蒸气蒸的通红,这才从刚才闹剧般的情绪中缓过来,后知后觉的开始害羞。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什么呀?
要到了张亦舟的微信!还要给他钱!还偷偷摸了他的手!!
她在摘手链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手、腕!
张亦舟都没察觉!(骄傲jpg.)
江念越想越害羞,抱紧了被子在床上翻滚,压抑着尖叫。
她兴奋的静不下来,抱着被子从床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折腾的精疲力尽,整个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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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字瘫在床上。
刚洗的蓬松长发被弄得乱七八糟糊在脸上,她撅嘴吹了吹气,将挡住视线的几根长发吹掉,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过两秒,又爬起身来,抬手随意的呼掉脸上的长发,然后摸出手机,缩在床头,细细查看。
微信、头像、朋友圈,从里到外翻了个干净。并没有什么信息,他很少发朋友圈,唯有的三条朋友圈都是风景图片,大概是随手分享的记录。
江念一一点开,仔细查看,想象着他去过的地方,她也想要去看一看。
从朋友圈退出,界面回到了对话框上,上面还写着:你现在已经是“z”的好友了,去打个招呼吧。
江念盯着这行字看了好片刻,是不是应该跟他发个消息,打个招呼,或者说一句晚安?
不行不行!
江念摇着头否定。
尽管没人知道,尽管对面的人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江念都觉得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跟张亦舟发消息,这种关系好像过于亲密,她还是脸红的不行。
江念抬手拍了拍脸降温、
还是不发消息了,但停留在对话界面,又舍不得退出。指甲“哒哒哒”敲着屏幕跟她的心跳频率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的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江念反复纠结胸口像装了一锅沸腾的热水,又热又烫,无法抑制的疯狂。
忽然又想到了张亦舟说的话,“我回消息可能没那么及时,也可能不是每条都会回的”。我
心凉了半截,沸腾的水变得不温不凉,温温吞吞的让人怪难受。
江念有些不高兴的鼓了鼓脸,什么不经常看手机?早餐店遇到的那天,他明明全程在看手机!
转而又反应过来,自己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别人就是单纯的不想回信息,她又能怎么样呢?
鼓着的那口气吐出来,江念泄了气,踏下肩软绵绵的靠在床头上,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情绪真是被影响的乱七八糟。
她干脆放下手机,缩进被窝里,乖乖的盖好被子,放空大脑,准备入睡。
可晚上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自动循环播放,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呼吸,她都能清晰的记起。
憋了不到一分钟,江念再度翻身,爬起摸过手机来,将朋友圈背景改成了一个卡通的太阳,然后发了条信息。
这次是发给蒋清妍的——
妈妈,我想要继续学古筝
22. chapter22
【妈妈,我想继续学古筝。】
江念给蒋清妍发了信息,蒋清妍行动力很强,周六上午新的古筝就运到了公寓。
江念看着修长的琴身,抬起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琴弦,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蒋清妍在边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有些事儿只能她自己做出改变,有些路只能她自己去走,有些困境只能她自己去破局。
气氛稍微有些紧绷,蒋清妍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声音并不好听,她笑了笑,“全新的琴还没有开音,等着你给它开音。”
江念只点点头,目光始终盯着眼前的这架琴,不知在想什么。
“妈妈,谢谢。”
蒋清妍没说话,伸手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都在这个拥抱当中了。
琴虽然已经买来了,但江念还是没有勇气去碰它,只将它架在房间里。
那架古筝就静静的呆在房间里,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它的主人重新蓄起能量,重新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
-
中旬,蒋清妍要参加一个艺术交流会,适逢周末,带着江念一同去。
她一大早就开车过来了。
江念昨晚熬夜写试卷,现在窝在床上不肯起,抱着蒋清妍的腰赖赖唧唧,“可爱又迷人的蒋清妍女士,让我再睡半小时,半小时准时起床……”
蒋清妍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强行掰开她勒在腰上的手,“别废话,赶紧起来。都九点了,谁家姑娘这么懒?”
江念不屈不挠的继续抱住她,在床上扭来扭去,扭到了蒋清妍腿上,躺在她腿上看她,“你家的。”
说完,还嘻嘻哈哈笑起来。
蒋清妍装嫌弃样,嘴角却有笑意,“看你爸把你惯成什么样了?赶紧起来,哪儿这么懒的。”
江念不爱听了,眼一瞪,“我爸说是你惯的。”
蒋清妍:……
蒋清妍懒得跟她扯皮,直接一把掀开了被子。
江念哀嚎一声,最终不情不愿的起床。
交流会下午开始,蒋清妍把江念挖起来,对付吃一口早餐,就带着她去商场买衣服。
江念睡眠不足,困得晕晕乎乎,几乎是半阖着眼跟着蒋清妍东游西逛,提线木偶似的由着蒋清妍指挥她换衣服、换衣服再换衣服。
逛了整一上午,蒋清妍终于替她买到了称心的裙子。
江念满心以为可以解脱了,结果蒋清妍女士有拉着她去做了个造型。
实在太困,江念直接窝在沙龙软软的椅子里睡着了。
她是被蒋清妍轻轻晃醒的,“念念,起来看看,喜欢么?”
江念睁开眼,懵了好半天,眼神才聚焦,逐渐看清面前大镜子里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黑顺的长发被烫出了微微的卷,额发做了造型,是漂亮甜美的公主头,还夹了个超大号蝴蝶结发卡在脑后,显得颅顶很高,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似乎还染了颜色,并不张扬,比纯黑浅一些,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呈现出洁净的透明感。
江念看一眼,霎时清醒,再看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她扭头看身后的蒋清妍,“会不会有点夸张?”
“不会,”蒋清妍一脸的满意,“我们念念本来就是小公主。”
“……妈,我快十六了。”
蒋清妍都没听她说,自顾捏着她一缕长卷发搭到她胸前,“多好看,真可爱。”
边上店员积极推销:“需要上个妆吗?”
“不用。”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江念是怕麻烦,蒋清妍却是觉得是画蛇添足。江念本就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皮肤更是白皙剔透,但她的美带着乖巧温和,大概由于从小跟着江连庭这个文史教授,耳濡目染,养了一身宁静出尘的气质,加上年龄摆在这儿,化了妆反倒添了脂粉气。
蒋清妍左右打量一番,“上点腮红提个气色吧。”
交流会在市立大剧院举行,观众席位灯光熄灭,聚光灯打在台上,主办方赞助方轮番上台讲话。
江念窝在椅子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节目单。最后一个压轴演出没写演员,写了个神秘嘉宾。
交流会规模不小,演员都是各个圈子小有名气的人物,谁能压轴?
江念有些好奇的凑近蒋清妍,压低声音:“妈妈,压轴的是谁?”
蒋清妍瞥她一眼,扬扬眉,“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有关系。”江念翻着节目单,嘟嘟囔囔。
蒋清妍勾唇笑了下,没再说话。
节目不算多,都是优中选优,几乎可以窥见国内目前相关圈子的顶尖水平。江念对舞蹈类不太熟悉,但乐器类,无论是扬琴、二胡还是钢琴出场都是顶尖演奏家。
江念越发好奇,这种场面,谁还能压轴?
为了拉足悬念,报幕时也没有说出节目名字更别说演出者姓名。
主持人下台,灯光全部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中,众人忍不住跟着屏息。
聚光灯骤然亮起,打在舞台中间。光圈里,升降台缓缓升起。
江念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架很熟悉的古筝,她心猛地一缩,抬眼看见了她儿时的偶像田芸希老师。
光线很强,田老师坐在中间,晕出了光圈,有些虚幻不真实。
江念呆愣的睁大眼看看舞台上的人,又扭脸看蒋清妍。
蒋清妍的神情,显然早知道压轴的是田芸希,她冲江念微笑着点了点头。
“田老师不是、不是不再登台了吗?”
江念发现自己的声音再抖。
田芸希是古筝界泰斗,也是她一直追随的目标。在她被霸、凌的日子里,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都是田老师的曲子陪着她熬过去的。不仅仅田老师的曲子,就连田老师专属的那架琴她也无比的熟悉。
她以为她可以这样熬到一切结束,结果田老师却因为年事过高宣布不再登台演出。
那一天,她独自坐在裕州码头上,哭了很久,直到天黑透。
田老师的隐退,熄灭了她的最后一道光,直到张亦舟出现在那个小巷口。
她的光一道道熄灭,现在又一盏盏点燃,人只要活着果然就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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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一点点攥紧。
舞台上,第一个音响起。
她瞬间就知道是《战台风》,一首充满抗争与顽强生命力的曲子,意外的契合她现在的心境。
江念攥着手腕,坐在一片漆黑的观众席上,抬头仰望着被光环包围的人,视线逐渐被涌上眼眶的水汽模糊。
田芸希老师已年过古稀,但她坐在台上时,坐在聚光灯下时,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激情。她赋予了音乐生命,音乐又给了她无穷的活力,伟大的相互成就。
她动作行云流水,指尖骤落,扫摇如狂风卷浪,刮奏似骤雨倾盆。强弱跌宕间,台风的狂暴、抗争的坚毅、雨过天晴的澄澈层层递进。
她抬手时风云凝滞,落指时江河奔涌,每一个音都带着力量与呼吸。江念仿佛置身码头,在她的琴音中亲历了一场与自然的惊心动魄的对话。
一曲终了,江念居然生出了些极度紧绷后的虚脱。
这大概是就是顶级音乐的魅力,不动声色的牵引着情绪,让人在平静中得到最极致又极端的情绪“高、潮”。
田老师已经退场,江念还呆呆坐在椅子上,感受着余音震撼。
“念念。”
蒋清妍轻声唤她,随即递过一张纸巾。
江念这才察觉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你宋叔叔帮你要的。”蒋清妍打开小挎包,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
卡片正面是巍峨群山,后面是一行遒劲的行书。
“你到过顶峰,必然有再次登顶的勇气和能力。念念小友我在最高处等你,期待与你合奏。”
落款是田芸希。
江念再也忍不住,抱着蒋清妍痛哭失声。
-
江念回到公寓时,已将近九点。
她今天格外亢奋,多年笼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正一点点散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江念翻找着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随手将换洗衣物放在床上,跑过去查看是唐喻发来的视频邀请。
视频接通,唐喻就愣了一下,随既夸张大喊:“念念,你怎么这么美?!”
江念捂着嘴偷笑,露出一双弯弯的眼,“还行吧。”
唐喻上下打量,眼尖的发现她的衣服也不一样,“让我看看裙子,太美了,尤其你穿。”
江念被唐喻夸得有些飘飘然,“等我,给你看看全身。”
她将手机靠在笔筒上,看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往后退开一段距离,直到整个人都出现在屏幕中。
她对着手机歪歪头,随既散开裙摆转了圈,然后兴高采烈的跑回去。
她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顺势趴在桌上,冲屏幕笑得毫无形象,“好看吗?”
话说完,抬起笑眼,整个人都僵了,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张亦舟。
她趴在桌上,离得很近,大脸怼着屏幕,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江念:……
笑容都僵了。
她痛苦地闭闭眼,真想天降神雷,劈死她算了。
23. chapter23
屏幕那端,张亦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距离太近,有种要亲上他的错觉。江念耳根发烫,悄咪咪往后挪了点。
【好看吗?】
问题已经抛到半空,但没人接,张亦舟估计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想起自己一次次的行为,江念真是欲哭无泪,张亦舟在心里肯定觉得她是个肤浅幼稚的人。
张亦舟一直看着她,唇角挂着笑,却不肯说话,坏心眼儿的故意让她尬着。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江念实在顶不住压力,艰难的清清嗓子,“那个……我、我是问唐喻,你、你可以不回答。”
“嗯。”张亦舟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声,随即一字一句道,“好看。”
什么???他说什么????好看?!?!?
江念大脑宕机,像是无法处理这个信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张,一张脸也红了起来
相对于她的慌乱,对面的张艺洲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甚至还低低的笑了起来
江念害羞的不行,不知道怎么办,手忙脚乱的捂住了镜头。
终于看不见张亦舟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脸了,江念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但手机里却传来张亦舟的问话:“这是做什么?”
他声音沉,裹着的笑,明显是故意的。
江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想。
她一手还捂着镜头,嘟着嘴,快速的朝脸上呼气,企图降温。
终于找回点魂儿,自然一些了,江念才松开手,撑起身坐直,拉开了距离。
“唐喻呢?”
“有点事儿,让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就来。”
“哦。”江念应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隔着屏幕,但距离是从未有过的近,江念心里突突跳,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四处游荡。
忽然,她目光定住,呼吸随着一窒——
她从屏幕里看到了身后大床的边缘,上面是她刚扔下的换洗衣物,而那件白色棉质内衣正一半搭在床上一半垂在外面,格外显眼的悬在半空。
江念人都麻了,她偷偷瞄一眼张亦舟,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了。
应该是看见了!
江念一口气上不来,血液哗哗往头顶冲,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谢天谢地,那个年头手机像素不是很好,不然她通红的脸颊将无所遁形。
她窘迫的呆住,不知道怎么化解这个尴尬。这时移动镜头,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对面的张亦舟挑挑眉,自然地收回目光,望向另一边,看见墙边露出的一角,“那是一架古筝?”
江念蓦地松口气,有些感激的看他一眼,随即赶紧将手机调了调,内衣顺利消失,墙边的古筝整个出现在屏幕里。
“对。”
“你会弹?”
江念很久没有弹过古筝了,并且也不是很想再弹。她现在只要说“不会”,很多事情就会变得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出于一种古怪的虚荣心,想要在他面前更优秀些,所以她轻声说:“会的。”
张亦舟凝眸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唐喻跑了过来,一下将他挤出了画面外。
那晚,江念第一次打开了那架古筝,但手却不停的抖,断断续续,弹不成曲调。
—
期中考试后,是为期三天的运动会。
都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平时学校管得严,大家都埋头苦读,现在逮着了运动会这个机会,都想尽办法玩儿。
尤其是开幕式,各个班都在整花活儿,有的班甚至舞上了龙。
除了开场表演,每个班举班牌的同学也是班级之间比较的重头戏,几乎都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或男生。
12班呼声最高的是江念,甚至有些调皮的男生直接喊:“咱们班江念这么白,往太阳底下一站,白得反光,直接闪瞎其他所有班!”
虽然呼声很高,但江念始终拒绝。陶静兰知道她的情况,也尊重她的意愿,最后另选了他人,江念只需要穿上统一买的服装,站在方队里走方队就行。
开场结束,大家以班级为方阵在操场上站好。
17班的方阵在12班的斜后方,江念时不时微微扭头找身后的蔡浅浅聊天,目光一次次扫过17班。
她刚才就看见了,17班举牌的是赵欣瑶。张亦舟不仅没有举牌,也没有参加开场表演。现在她扫了几眼,也没在17班的方阵里看见他的身影。
又没来么?
江念微微有些失落,但也习惯了,这人总逃课。
想起他有些嚣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风格,她又不禁想笑。
校长在台上宣布运动会开始,瞬间礼炮齐鸣,进行曲响彻整个操场吗,乌泱泱的学生尖叫着笑闹着散开。运动员各自去自己的场地,没有项目的去划分好的班级休息区。
刚解散,唐喻就跑过来拉着江念去小卖部买零食。
江念怀揣着小心思,有意将话题往张亦舟身上引。
“每年这天,张亦舟都不会来学校,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每年?”江念语气关切了些,“今天是有什么特殊吗?”
唐喻讳莫如深地摇摇头,又狐疑地看她,“念念,你那么关心张亦舟做什么?”
江念赶紧摇头,慌张解释:“就是随口问问,主要是看见你们班举班牌的居然不是他,有些惊讶。”
唐喻点头,算是接受了她这个理由,但很快又警告道:“你可别喜欢上他。”
“不、不会,别瞎说。”
“张亦舟这人挺不错,当朋友很好,但太招人,他又没这方面想法,喜欢上他是自讨苦吃。”
江念垂眼,小声道:“不会的,我们都没什么交集。”
江念的身体暂时还不太允许她做剧烈运动,所以她没参加任何项目。不过她也想为班级出一份力,好在作文写得不错,是以一直窝在教室里写广播稿为班级加点积分。
大多数人都去看比赛了,教室里人不多,江念握着笔,刷刷刷地写。
“念念!”蔡浅浅从外面跑进来,拧开水杯往嘴里灌,边喝水边含混道,“你也出去看看比赛啊,待在教室里有什么劲。”
江念将写完的几张广播稿整整齐齐放在桌边,“一会儿吧,我再写张数学卷。”
蔡浅浅喝完水,又跑去水房接了一杯,再进教室,正好看见江念愁苦的抓着头发。
她已经被数学折磨的炸了毛,漂亮的马尾有些松垮的歪向一边,脸颊也散了些碎发。
“念念,你别动,我给你拍个照。”
“嗯?”
江念已经直起身,拧开水杯准备喝水,她侧头看过去,蔡浅浅已经举着拍立得摁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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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惊讶的瞪大眼,“你怎么把相机带学校来了?”
蔡浅浅抽出照片,快速把相机塞进桌兜里,“念念看,你好像一只小兔子。”
照片里江念捧着杯子抵在唇边,脸颊鼓起,马尾歪向一边,扭过头来看她。因为惊讶,一双湿漉漉的眼微睁,眼珠漆黑,脸颊饱满细嫩,看着软萌可爱。
“太可爱了。”
江念心思动了动,没说什么,将照片夹进了书本里。
蔡浅浅看她一直闷在教室里,二话不说拽着她去操场逛了圈。
高一男子四百米预赛即将接近尾声,径赛最能体现速度与激情,终点处聚集了大量学生在摇旗呐喊,加油声响彻云霄。
“有徐钊,念念过来!”
江念被蔡浅浅拽着穿过人群,挤到了前排。
徐钊在第二跑道,身高腿长,爆发力强,最后终点冲刺阶段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他本就长相优越,现在更是集万众瞩目于一身。最后冲刺,不仅12班的在加油,其他班的很多女生也纷纷倒戈,“徐钊加油”的喊声此起彼伏。
江念被破音的喊叫震得耳朵都麻,下意识想捂耳,却被蔡浅浅拽了拽,“别愣着,快给钊哥加油啊!”
她说完,率先喊了起来:“钊哥加油!你是12班的神!”
眼见撞线在即,江念也被氛围感染,跟着大喊了一声:“钊哥加油!”
话音落下,徐钊撞线冲过终点,随着惯性放慢速度继续往前跑。
一片欢呼,人群乌压压跟着他往那边跑,几乎全是拿着矿泉水的女生。
蔡浅浅啧啧两声,评论道:“这么受欢迎也挺恐怖的,谁跟他谈恋爱估计挺难受。”
江念心不在焉应着,脑海里却莫名想起了另一个人。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很拽的样子,但行事比较低调,很少参加吸引人眼球的活动。她无法想象,自己看见张亦舟这么受追捧的场面会是什么心情,骄傲还是嫉妒?
她正瞎想着,感受到蔡浅浅挽着她的动作紧了一下。
江念回过神,一抬眸,看见不远处徐钊正朝着她走过来。
他刚跑完步,额发被打湿,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江念,“水给我喝一口?”
江念张了张嘴,有些僵硬道:“那么多人给送水。”
徐钊笑了一下,“我是12班的人,只喝12班的水。”说完,又意有所指的补充,“让你钊哥喝口水,不过分吧?”
他听见刚才的加油了。
江念有点窘迫,看向一边的蔡浅浅,刚想说她也是16班的,也喊钊哥了。
结果蔡浅浅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满脸无辜道:“我的喝过了。”
江念:……
蔡浅浅一脸暧昧的看着两人,在边上煽风点火,“钊哥给咱们班争光,念念你别那么小气,他乐意喝就给他喝呗。”
江念没招了,把水递过去。
徐钊刚一接,蔡浅浅就故意低声的“哦~”了声。
江念有些不在地别过眼去,神情却忽的一僵。
她视线掠过一道快速转身的侧影,好像是张亦舟?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虽然只有侧影,但她还是能认出来,是张亦舟。
她快速侧头,目光搜寻一番,一道扣着卫衣帽子的人影正逆着人潮,向着教学楼方向快速离去。
24. chapter24
人影正朝着教学楼方向快速离去。
是张亦舟?唐喻不是说他今天不会来学校?
江念心思乱了,随意找了个借口跟两人道别,然后快速朝着教学区走去。
但对方腿长步子大,走得又快,江念根本追不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她只好独自回了教室。
运动会期间也要上两节晚自习,但大多数班级都是在教室里放电影看。
江念想写两道题,但环境喧闹,根本静不下心,而且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下午瞥见的那个侧影。
她直觉那是张亦舟,却又不敢肯定,这种不确定性让她挠心挠肺的难受。
她拿出手机不断的打开又摁熄,摁熄又打开,终于鼓足勇气,给张亦舟发了第一条信息。
江念:【你在学校吗?】
信息如石沉大海,等了足足半小时,没有丁点回应。
江念感觉度日如年,终于憋不住,趁着休息时间,借去了17班找唐喻,隐晦打探了一下,张亦舟并没有来学校。
心里还是揣测,江念脚步一转,跑出了教学楼。
人影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江念站在教学楼后张望了一下。
面前是个小园子,穿过园子,后面有一栋旧教学楼,只有一二楼还当做实验室在使用,上面几层已经废弃。
天色浓黑,四周无人,江念硬着头皮缩着脖子爬到了顶楼。
天台的门年久失修已经锁不上了,江念探头探脑往外看了看,壮着胆走进天台。
夜色昏眛,废弃的各种桌椅架子随意堆放在角落里,形成嶙峋的阴影。
阴影处,一点猩红格外显眼。
张亦舟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人掩在一片阴影中,只有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手自然垂落,指间夹着支点燃的香烟。
他居然会抽烟!
也正常,毕竟他向来离经叛道。
江念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张亦舟,他手指一转,将烟收回,直接徒手捏灭,然后靠在破烂桌椅上,抬眼看过来。
张亦舟情绪并不是很好,抬眼间,眼底有明显的戾气。
江念怔了一下,停步站在原地,睁大眼看他。
张亦舟垂了下眼,再抬起,眼底已经变得清明。
他手里还攥着被捏烂的烟,寻思小姑娘该讨厌他了,像江念这种香香软软的满身牛奶糖果味儿的小姑娘,多半都讨厌烟味的。
他无所谓的舔舔唇瓣,准备开口,却听见江念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厉害!”
张亦舟:……
他有点无语,“怎么就厉害了?”
江念垂眼看着他指尖,“你不怕烫吗?”
张亦舟愣一下,看看自己的手指,有些想笑。她总有些让人觉得出乎意料但又挺合情理的关注点,他的燥郁情绪,每每被她的打岔带偏。
这狗屁话题,将他原本那句不太友善的“你来干什么”生生堵了回去。
但他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有些可爱。张亦舟看着自己的指尖,牵了牵唇角。
江念关切询问:“烫不烫?”
“没事。”
他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淡淡回复了一声,却发现小姑娘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好像恨不得扒开看一看。
张亦舟有些好笑,“不信啊,”他把手摊开,“要不你自己看看?”
江念确实好奇,又担心他受伤,也没多做考虑,弯腰去看。
张亦舟的目光随着她动。
应该是12班的开幕式活动要求,她穿着学校的小礼服。白色的衬衣,外面是深蓝的针织毛衣,虽不算太修身,但依旧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身形
那腰小小一把,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下面是蓝色百褶裙,黑色的筒袜。
张亦舟抿了抿唇,默默抬眼。
江念弯着腰观察张亦舟的手指,天色昏暗,她还没看清楚有没有烫红,却听见张亦舟有些生硬的低声道:“站直了。”
他的语气很严肃,甚至有一点点凶。江念倏地抬眼,见他板着一张脸,眉头微皱了起来。
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离他太近?
江念心头一缩,有点害怕,乖乖的站了起来。
张亦舟脸有些黑,但瞥见她明显害怕的模样,侧过目光,有些别扭道:“衬衣扣子扣到顶。”
江念这才反应过来,上午开幕式,她们戴了项圈,衬衣打开了一些扣子。
明白张亦舟看见了什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江念转过身背对着他,快速的把扣子扣好。
她转过身来,虽掩在夜色中,但仍能看见脸颊和耳根泛红。
张亦舟轻笑了声。
江念此时格外敏感,不满道:“笑什么。”
张亦舟歪头看她,“都不让我笑了?”
“没有。”江念瞥他一眼,虽极力控制,但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时,还是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唇角。
“你心情好点了吗?”
张亦舟看她一眼,“谁跟你说我心情不好?”
“我……”
我打听到的这句话硬生生被江念咽回去,转而道:“感觉到的。”
张亦舟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没有说话。
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她在撒谎。
江念耳根有点烫,但他既然没点破,表示她可以继续吧?
江念咬咬唇,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蹲在了他身边。
张亦舟:“……”
“张亦舟,”第一次这么主动,江念有点紧张,没敢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被晒裂的地板,自顾自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会好很多。”
张亦舟刚想说我不需要,侧过头,却看见小姑娘下巴靠在膝盖上,浅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情显得认真又落寞。
心口莫名涩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一个嗯字。
江念唇角翘了翘,“我每次难过的时候都希望有人陪着我,”她侧过头,脸枕在膝盖上,冲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我有一个秘密基地,还有一个兔子娃娃。”
她说着,在他眼前摊开白嫩的手掌,“有我手掌这么大,我可以把它藏在书包里带进学校。我难过的时候就会躲在秘密基地,让它陪着我。”
江念还有很多话没说,那只兔子娃娃后来被人从书包里翻出来,当着她的面剪的稀烂。
“如果你不开心,也不想说,我可以像兔子娃娃那样安静的陪着你。”
张亦舟习惯独处,并不需要陪伴,但却能感受到她浓烈的难过。
他不知道她的过往,却知道她在翻开自己的伤疤安慰他。
看着江念红着眼眶,却努力挤出微笑的模样,张亦舟觉得心口像被谁捏了一把似的,猛地发疼。
他下意识皱眉。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江念紧张的盯着他。
张亦舟意识到可能会吓到她,立刻放软了神情,摇了摇头。随即把卫衣外套脱了下来,搭在她身上。
江念抓住他衣服将自己裹紧,冲着他笑了起来。
张亦舟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心里蓦地一松,忍不住也牵起唇角。
江念躲在他衣服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眼看他,“你心情好点了吗?”
张亦舟沉默片刻,道:“谁跟你说我心情不好?别自己瞎猜,我只是睡不着,有些烦。”
“失眠么?”江念眼瞪圆了些,眼神里全是热切。
张亦舟失笑,“我失眠,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江念,“我才没有兴奋。”
她是为了终于可以帮助他感到激动,几乎每一次都是他在帮助她,终于她也有用武之地了。
“如果你失眠,可以试试听轻音乐,筝曲也可以。”
在她失眠的无数个夜晚,都是听着田芸希老师的筝曲入眠的。
当然,后来田芸希老师隐退后,她是一遍遍回忆巷口与他初遇的场景入眠的。
但这不能说。
在她的回忆里,初遇的巷口没变过,但张亦舟却以各种姿态出现过,有时甚至会抱住她。
裹在张亦舟的衣服里,被他的身上的味道环绕,恍然有种真被他抱住的感觉。
江念自己想得面红耳赤,浑然忘我。
直到边上张亦舟提高了音量叫她,她才回过神,“啊?”
张亦舟又好气又好笑,凑近点看她,“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你!
江念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即使他在身边还是会想他。
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张亦舟不再是感激,不再是崇拜,不再是仰慕,而是一种想要真正得到的爱。
但是当着别人的面意淫别人什么的,真的太羞耻了。
江念偷偷瞄张亦舟,“你刚才说什么?”
这小姑娘怪能气人的,张亦舟真的很想捏她的脸,他咬了咬槽牙,“什么也没说。”
说完站起身要走。
江念立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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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站起来,“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张亦舟瞥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江念有点急了,紧跟在他身后,念念叨叨,“我知道那样很不尊重人,我错了,我道歉。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她话没说完,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她刹车不及,结结实实撞在了张亦舟后背上。
后背传来绵软的触感,张亦舟僵了一下,转过身来,却见江念捂着鼻子,红着眼眶看他。
张亦舟噗的笑了,“又撞鼻子了?”
江念捂着鼻子,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他乖乖点头。
张亦舟敛了笑,忽地弯腰凑近,声音又低又软,带着点诱哄的味道,“手松开,让我看看。”
距离忽然拉近,江念有点手足无措,僵在原地没动。
“给我看看好不好?”
江念感觉血液倏的一下往头上涌,鼻子比刚撞上时更热,这样下去,多半要流鼻血!
她慌张摇头,努力转移话题,瓮声瓮气道:“你还生气吗?”
“给我看就不生气。”
啊啊啊啊啊,江念快要疯了,他是懂拿捏她的。
明明很正经一句话,硬是让她听出了不可描述的味道。
江念把手放下。
光线不是很好,张亦舟又凑近一些,目光落在她精致笔挺的鼻梁上,随即往下滑到她嫣红的唇瓣上。
小姑娘眼眶还红着,一副可怜兮兮任人欺负的模样。
张亦舟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将目光落向一边,“以后别跟那么近。”
两人离得很近,说话间,呼吸一点点交缠。
江念整个人都是僵的,乖乖点头,颤声道:“好。”
“以后跟我说话不要发呆。”
“好。”
“以后不许自己一个人晚上跑到这儿来。”
“好。”
张亦舟垂眸看她,怎么这么乖。
他顶顶腮,心口有些软,也有些痒,这痒也一直蔓延到指尖,他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动手。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张亦舟直起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看向远处的操场,随口逗她道:“你当小傻子好不好?”
“好……张亦舟!”
江念回过神来,抬起头气鼓鼓的瞪着他,像只生气的小猫。
张亦舟忍不住笑,“走了,一会学校该关门了。”
江念又想说好,忽然反应过来,闭了嘴气呼呼地看他一眼。
张亦舟再度被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逗笑。
两人往楼道走,江念把外套递给张艺舟
张亦舟抬手准备去,接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腰肢,不知道为什么伸出的手垂了回去,“穿着,晚上凉。”
江念有点惊讶,“可以吗?”
张亦舟扬了扬眉,意有所指:“又不是没穿过。”
江念下意识揪住了卫衣衣摆,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她总觉得这话特别的暧昧。
她其实很想问问张亦舟有没有收到退的衣服,有没有看见那张便签,还有给他的礼物。
但张亦舟那句话让她害羞的面红耳赤,有些紧张的不敢说话。气氛有一点点古怪,江念扭过头裹着他的衣服,小声道:“你冷不冷?”
张亦舟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别为难我了,你这小毛衣我是真穿不上。”
江念一噎,涨红了脸。
他是故意的,除去帅哥和学霸光环,这人本性其实挺恶劣的,怪不得唐喻说他们以前是学校一害。
江念气鼓鼓的,没再吭声,绕过他自己下楼去了。
后面传来张亦舟的声音,“慢着点,再摔了你。”
话音落下,一束光从后方照在了江念脚下,张亦舟打开了手电筒。
楼道漆黑,这道光将她圈在其中。
江念垂眸,看着脚下的光圈,忍不住弯唇笑了。
她走了两步,扭过身去看张亦舟。
她本来就矮不少,现在张亦舟站在台阶上显得更高,江念只能努力仰着头去看他。
电筒的光芒落在她黑润的眼睛里,像洒满了碎星。
她冲着他笑,紧张让声音发软:“张亦舟,以后这里都当成我们的秘密基地吧。”
张亦舟定定看着她,随即也笑了,“好。”
他这个笑格外的温柔,似乎还有些宠溺的味道,让江念忽然心跳加速。
她快速扭过头,不敢再多看他。
江念知道,只需要一秒,只要多看他一秒,她就会沦陷。
25. chapters5
江念洗完澡回到卧室,兴奋劲都还没过去。她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也是亮晶晶的,回忆起天台的一幕幕,又忍不住抱着张亦舟的衣服傻笑。
胡思乱想的把自己闹了个大脸红,赶紧把张亦舟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最里端,然后拍了拍发红的脸颊,眼不见为净的躲进了被窝里。
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她打开看了一眼,还停在跟张亦舟的对话框界面。
江念:【你在学校吗?】
孤零零的一句话,没有回应,像个小丑。
江念翻身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再发条信息,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去问。
心情反反复复,她有些烦的哀嚎一声,干脆关了机,安心睡觉。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结束,度过一个周末后,各项教学又进入了正轨。
江念又开始了日复一日被数学折磨,然后有事没事从17班路过偷看一眼的生活。
不仅偷看的时候,她每每对着数学卷发愁时,也会忍不住想到张亦舟。
这人不厚道,说给她讲数学题,结果连消息都不回,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她又反反复复摁手机,纠结要不要再主动一次,问问他数学题,但始终还是不敢。
江念把手机摁黑,扔进了桌洞里,继续跟数学题鏖战。
战况比较惨烈,她都没心情跟蔡浅浅去打水趁机路过17班了。
蔡浅浅打完水回来,把水杯放好,一把拿起江念的练习册往桌洞里放,“你这数学作业赶紧收了吧。有这时间,不如准备一下英文自我介绍。”
“英文自我介绍?”
“今天周三,咱们班第一次英语交流课,你忘了?”
江念这才猛地想起来,上周密斯赵说期中结束了要开始英语交流课,类似英语社团的活动,通常是混班教学,主要是为了大家练口语。
蔡浅浅还告诉她,这种课主要分小组排英文话剧,因为期末要进行成果检验。
英语交流课要去社团大教室,蔡浅浅找上个学期的笔记本,把桌洞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
发卡、小镜子、面包……还有拍立得。
这是她运动会拿来的,一直放学校没带回去。
江念刚想说她,一抬眼,看见走廊那端一道熟悉的人影俯身趴在栏杆上往外看。
她心里猛地一跳,望了望远处,一片灿烂的彩霞。
江念立刻转过身背对着窗户,轻轻倚靠在窗框上,“浅浅,你帮我拍张照吧,今天的彩霞很漂亮,把它们拍进去。”
她现在坐在靠窗的位置,把窗外的彩霞和她圈进镜头里,就会把走廊那端的张亦舟在拍进画面中,虽然很小很小,但也算合照了。
“行啊,你站好,微笑。你超美的!”
蔡浅浅举着相机,絮絮叨叨,然后按了快门。
照片很快出来,漂亮的红霞,笑容甜美动人的少女,微风撩起了她的一些发丝。
江念的目光却直接落在左下角的角落处。照片里的张亦舟被挡住了,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赵欣瑶挡住,两人应该在谈话。
“念念,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
“你脸色不太好。”
“哦,”江念回过神,把照片随意夹进了书里,“我还是有点担心一会儿的自我介绍。”
“没事啦,”蔡浅浅挽着她往教室外走,“一般都是小组内介绍,大家都很宽容的。”
江念点点头,挤出一个笑来。
因为拍照耽误了些时间,江念跟蔡浅浅到社团教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剩后面两排有些空位置。
江念松了口气,挺好,她就想坐后面。
蔡浅浅一看她鼓着脸吐气的模样,就知道她想什么,故意刺激她道:“你别着急放松,老白最变态,他就喜欢叫后面的小组,因为他觉得躲在后面的都是不想交流的。”
什么人呢?江念天都塌了!气鼓了一张脸,一屁股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她还操心着自我介绍的事,双手捏着发言稿,低眼默读。
“念念,”蔡浅浅凑了过来,“咱们好像跟十七班一块儿啊,我看见好几个十七班的了。”
江念像被摁了什么开关一样,倏地抬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些太大了,又僵住脖子,偷偷转动视线。
没有看见张亦舟,连唐喻和池默也没看见。
江念低下眼,强迫自己专心默读稿子。
上课铃响,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及低低的交谈声。
江念回过头,看见几道人影边聊着边从后门进了教室,唐喻也在其中。
唐喻也看见了她,冲她眨眨眼,江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所有人,然后在最后那人身上停了两秒。
张亦舟走在最后,双手抄在兜里,垂着头半耷拉着眼,神情有些倦怠。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但仍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前排不时有人回头张望,一些女生看见几人,立刻又害羞的扭回去,凑在一起,偷偷的笑着,片刻又偷偷扭过来看。
张亦舟进了教室,忽的抬起眼来。
江念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头,努力集中精力读手上的稿子,但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听着身后的动静。
教室基本坐满,只剩后面这排。
有窸窣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有人坐在了她身后。
但不知谁是,江念有些控制不住想扭头去看。
她还在思考,找个话题,借口跟唐喻聊天可以扭头看一眼,就听见唐喻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亦舟,你去那边儿,我要坐念念后面。”
你去那边?我坐念念后面?
江念脑子有些宕机,空白了片刻才处理完这点信息——坐在她身后的是张亦舟!
一想到张亦舟就在她身后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江念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整个人有些僵,不敢扭头,坐的笔直笔直。
唐喻提出了换位置的要求,江念几乎屏着呼吸等张亦舟的答案。
张亦舟一直没有吭声,倒是池默说话了,“你别折腾他了,他昨晚没睡,让他睡会儿。”
又失眠了?
江念心里一紧,下意识转头,想要看看什么情况。
动作比脑子快,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都已经扭到后面了。
张亦舟趴在桌上,一手垫在脸下,一手曲起搭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
社团教室桌子窄,他个子高,趴着的时候,几乎侵占前排空间,江念只要往后靠,就能碰到他。
江念转身的动作有些急,柔顺的发丝蹭着张亦舟的额发扫过,再扫过他的鼻尖,凉凉的,带着牛奶和青草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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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张亦舟感觉鼻尖有些痒,睁开困倦的眼,看见了小姑娘圆润白腻的脸颊,让人有些想捏。
他忽的牵了牵唇角。
江念转过身,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张亦舟趴在桌上抬眼看她,因为困倦,双眼皮显得格外深。
她看得有些失神,就见他忽的笑了一下。
那一瞬,江念觉得教室里散落的所有光似乎都暗淡了,只有他是最明亮的。
心跳的好快,脸颊发烫,鼻子发热……
江念赶紧捂住了鼻子,一双黑漆漆的眼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唐喻见她扭过来,问道:“念念,怎么了?”
“没,”江念捏着自己的鼻子,声音轻软发闷,“我是说你坐边上也没关系,我转身就能看见你。”
“你没事吧?捂着鼻子干什么?你脸也好红。”
江念:……你别说还好,一说,更像着了火似的,得更红了!
“没事,”江念赶紧胡诌,“还不太适应北方的气候,太干燥,上火。”
唐喻还没说话,张亦舟支起身,懒懒散散的靠在手臂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得喝点菊花茶。”
江念:!!!
她真的要死了,整个人都像着了火一样,鼻血真的要出来了!
张亦舟还挺讨厌的!
江念没敢说话,捂着自己的鼻子,赶紧扭回去了。
她一节课上得魂不守舍,所有的感官细胞似乎都集中到了后背。张亦舟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羽毛似的一下下刮蹭过她后背,让江念不禁缩紧了脖子。
交流课是两节课合并的大课,要求全英文交流。前半节课老白在台上用英文说规则要求,然后聊自己寒假旅游的事,并点名同学说自己的寒假趣事。后半节课,让大家八人一小组,进行自我介绍,以后上课就按今天的小组形式进行活动。
老白让大家自由分组,唐喻让江念和蔡浅浅将凳子转过去,面的后面坐着。
唐喻自然要拉江念跟她一组,她那边包括她在内,已经有五人了,加上江念和蔡浅浅又找了个12班的女生,算是组成了八人小组。
为了方便小组活动,江念和蔡浅浅将凳子转过去,面对着唐喻他们那边坐。
江念一转过去,就变成了与张亦舟面对面。
张亦舟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身量高大,趴在桌上,手肘已经伸到了江念这边。
差点要撞上。
江念收了收手臂,尽量缩紧身体,避免碰到他。
唐喻察觉她的局促,“别管他,天天在学校睡觉,你往浅浅那边挪一点。”
江念点点头,端着凳子往蔡浅浅那边挤,肩膀从他手肘蹭过。
周围吵吵闹闹,张亦舟却一直趴在桌上睡觉,好像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
江念看看趴在桌上的人,有些忍不住了,终于问道:“这么吵,他也能睡着?”
池默笑了笑,“怪人,越吵越能睡。在家没人,他反而睡不着,来学校就是睡觉的。”
江念没再吭声,低眼看他。
他半张脸埋在了臂弯里,黑顺的额发扫着眉骨,闭着眼的时候敛了张扬和散漫,乖得不得了。
江念指尖有些痒,想要摸摸他的眉心和鼻梁。
她只能狠狠掐自己的指尖,克制这种古怪的让人羞耻的冲动。
26. chapter26
自我介绍结束,老白让大家休息十分钟。
张亦舟的手就垂在江念身侧,她全程缩着身子,怕碰到他,也不敢大声,怕吵醒他,整个人都拘着,格外难受。
她一听休息,如蒙大赦,赶紧离开凳子,拉着蔡浅浅去走廊透气,偷偷摸摸活动一下僵了的背脊手脚。
休息时间结束,再回教室,她发现张亦舟居然醒了!
应该是刚醒,人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一双腿大喇喇伸着踩到了她椅子边,神情带着困倦。
椅子还保持着小组讨论时面对面的状态。
江念走过去,小心跨过他的腿,安安静静坐在了椅子上。
张亦舟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她。
与那晚在天台上被夜色温柔的模样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刚睡醒,他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攻击性。
江念跟他的几次接触都是两人单独在一起,她有些不知道眼下这种场景该以什么模式跟他相处。
她感觉两人的关系很奇怪,应该算朋友,但又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不能在人前展现。
江念不知道该不该搭话,张亦舟似乎也不打算开口,只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江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躲避,却无法忽略他的视线。只紧张的扣住凳子边缘,在心里疯狂哀嚎。
张亦舟!你能不能继续睡觉啊???你睡着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睡吧睡吧,求求你了!
她在心里呐喊着,忍不住偷偷瞄他,刚好被张亦舟抓个正着。
张亦舟扯了扯唇角。
江念咬着唇,快速垂下眼。
视野里是张亦舟踩在她椅子边的长腿,她好想偷偷踹他一脚,让他把视线收回去。
但最终什么也没敢干。
他们似乎还没熟稔到可以打闹的地步。
江念又忍耐了一下,一道目光落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那个人还是张亦舟。她实在有些受不了,摸过碳素笔,刷刷刷的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
她写完,用手压住纸条,然后趁着蔡浅浅没看见快速将纸条推了过去。
纸条碰到张亦舟搭在桌上的手指。
张亦舟垂眼看着,却不动。
江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万一被蔡浅浅看见她偷偷给张亦舟传纸条,学校里估计就该传出她跟张亦舟暗度陈仓的故事了。
江念只要想想那个盛况就头皮发麻,一个劲给张亦舟使眼色,恨不得用手指杵他一下。
张亦舟却像没事人似的,只低眼看着小纸条,嘴角勾着点笑,就是不肯接。
江念这才发现,张亦舟这人真的挺坏的。
眼见着蔡浅浅从前桌翻出了笔,转身要扭过来了。
江念急得汗都要出来,干脆手指一缩,要把纸条收回来。
张亦舟就卡着这个点,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了纸条。
江念急得瞪他,几乎要喊他名字里。
张亦舟这才牵了牵唇角,慢条斯理的抬手,将那张纸拢进手心,拿过来看。
他垂眸一看,忍不住笑了一声。纸条上写着——
你别看我了,快睡觉吧。
下面还有一个跪求的简笔小人。
江念见他展开纸条,满眼期待的望着他,却见张亦舟笑了声,接着不紧不慢的慢把纸条揣进了兜里,然后……依旧像最开始那样看着她。
江念:有的时候真的想打人。
好在唐喻和池默他们很快就吵吵嚷嚷的进来了,一伙人乌拉拉坐下,两人之间那点古怪的氛围立刻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张亦舟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了池默。
池默冲他扬扬头,把一罐饮料放到他面前,“给,你要的。”
张亦舟“嗯”了一声,接过来拿在手里玩。
江念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罐冰糖菊花茶。
她立刻就想到张亦舟似笑非笑的那句话“那你得喝点菊花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意思,江念面上一窘。
大概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张亦舟修长的手指一顿,摁住了手里那罐菊花茶,冲她扬眉,“想喝?”
他就是故意的!她发现张亦舟有一些恶劣的趣味,比如看她吃瘪。
江念气得牙痒痒,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一点都不想。”
张亦舟看她气鼓鼓磨着牙,小猫似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什么呢?”池默凑过来问。
“没,”张亦舟往后一退,靠在椅背上,一本正经的岔开了话题,“咱们组准备排什么话剧?”
话题回到了正轨上,江念默默吐口气,但又忍不住在心里一帧一帧回味刚才张亦舟的一举一动。
让她又气又恼,但又满心欢喜,忍不住脸红。
他明显故意逗她。
但江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心里有些大胆又疯狂的猜想,或者说是妄想。
但平心而论,她这样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张亦舟多看一眼。
他的举动可能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被她无意识附加了情感色彩。暗恋的人总是这样,对方一个无意识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自动带上旖旎氛围。
“……可以选《TheAdventuresofTomSawyer》里寻宝那段……”
江念纠结于自己的小情绪,周围却已经讨论起了舞台剧的内容选择。
张亦舟的英文发音格外好听,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对面的人依旧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但眉眼微敛,神情是少见的认真,“……这个片段灵活度比较高,人员可以随意调控,我们不需要再向别组借人,也不需要删减本组人员,省去很多麻烦。从剧情上来说,可供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相比白雪公主,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大多数组都会排练的话剧,剧情上会更加新颖精彩……”
他条分缕析的阐述自己的选本观点,而她囿于自己的小情绪无法自拔。
相形见绌,江念立刻反思自己,抬手捏了捏自己脸颊,让自己将心思用在正事上,不要当团队的累赘。
张亦舟从剧本特点、创作空间、排练难度甚至对每个人能起到的训练作用各个方面都进行了有条不紊的分析,最后征询大家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余几人立刻参与讨论,都觉得这个剧情不错,灵活度比较高,可操作空间大。
张亦舟点头,“那么我们敲定了剧本,现在开始规划一下后续时间,以及任务的分配。为了避免咱们耽误期末复习时间,我们最好在第一个月,也就是这四周内把这件事搞定……”
江念控制不住的去看他,她的举动并不突兀,小组成员几乎都在看张亦舟。他们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混在其中,一瞬不瞬的仰望他。
她喜欢的人那么好那么好,世界所有的光都不及他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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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舟语速不快,还是带着点未睡醒的困倦感,并不强硬,但却莫名让大家都愿意听从。
张亦舟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同时也确实有很强的统筹能力。
他考虑的非常周全,从剧本初版出炉时间,到剧本商讨地点时间,到如何去分配每个人的角色以及后期的演出服饰排练地点等,仅仅几分钟时间,全部安排完成。
江念也总算能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逃课睡觉,还能有那么出色的成绩。
他的办事效率远高于常人。
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学霸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他们可能并不是那么刻苦,但却有着极强的全局观,会第一时间就统筹安排全局,考虑到所有的细枝末节。
仅仅几分钟时间,张亦舟就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所有事情,其他人也立刻按照自己的所长接下了各种分配任务。
江念不得不感叹,这群人的办事效率极高。而她和蔡浅浅还有另外一个男生,三人都只是默默的听着,乖乖接受被学霸们安排的命运。
讨论结束,也下了课。
池默他们起身往外走,张亦舟永远一副睡不醒的困倦模样,懒懒散散的慢慢起身,落在了最后。
江念正转身收拾自己的书包,眼前忽然出现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捏着一罐菊花茶放到了她桌边。
江念动作一顿,倏然抬头,与站在她身后的张亦舟对上了视线。
心跳忽的一重,江念匆匆撇过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低声说:“做什么?”
身后,传来张亦舟带着点调侃的声音,“请你喝。”
他就站在她身后,离得不算远,气息从她耳廓刮过,有一些痒,背脊也跟着发痒,细白的脖颈霎时间通红。
张亦舟垂眸盯着她泛红的后颈,下意识摩挲指腹,有些想捏一把。
江念看着眼前的菊花茶,知道他的意思,有些羞恼的咬咬唇,小声嘀咕:“我不用。”
她虽然背着身,但仍然能感觉到张亦舟似乎弯腰凑的更近了一些,清浅的气息几乎直接扑她背上了。
江念忍不住缩肩。
“不需要么?”张亦舟声音低了些,“不是上火么?耳朵都红了。”
“上火”两个字让她格外心虚,这下江念不禁耳朵红了,脸都红的要滴血。她好想骂张亦舟滚啊,你好烦呐。
但又觉得太亲密,没敢吱声。
“阿舟,走了,做什么呢?”远处,池默喊了一声。
张亦舟懒洋洋应着,“行。”
然后江念就感觉到张亦舟起身,他的气息离自己远了一些,空气似乎也变得松动,她屏着的呼吸终于又重获自由,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亦舟直起身,手抄进兜里,垂眼看她怂兮兮松气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江念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去火”了,晚上兴奋的睡不着,那罐菊花茶被她放在床头柜上,不时睁眼看看。
看完,又觉得自己神经病,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可一闭上眼,世界陷入漆黑,白天张亦舟趴着睡觉的画面就会自动涌入脑海。
他安静趴在那儿,却好像在诱惑她,诱惑她去摸一摸他眉心鼻梁,以及那颗让她心尖发颤的眼尾痣。
江念控制不住遐想,又鄙视自己的行为,自己跟自己较劲半天,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入睡前,还喃喃念叨要去买一箱菊花茶了。
27. chapter27
江念睡得晚了,早上有些起不来。她撑着沉重的眼皮爬起来,匆匆啃了两口面包就往外跑,争分夺秒的赶公交。
一路还算顺畅,但到了学校附近,交通开始变得拥堵。
天气一点点热起来,早起的人变多,不宽的马路上车流如织,公交车艰难的一点点挪动。
江念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电动车和自行车如小鱼般灵巧的穿梭在车流缝隙中,飞速离去。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公交还没挪动一百米,江念急得直接站起来。
虽然没到站,但车上学生多,都急着上课,司机通情达理,提前开了车门。一群学生小鸟似的飞奔下车,拎着书包一路往学校狂奔。
江念踩着铃声进教室,差一点点就要迟到。
她抚了抚胸口,平息着急促的呼吸往座位走。
人还没到座位前,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叠打印的A4纸,是由17班两位同学操刀的初版剧本。
江念昨天已经领略到了学霸们的效率之高,今天一早又领略到了学霸们的执行力有多强。
跟一堆学霸共事,江念倍感压力,一点不敢偷懒。
她放下书包,就快速打开剧本翻看,然后两眼一黑。
居然是全英文的。
江念:……
昨天已商定,晚饭后大家去活动教室讨论剧本,尽量今天敲定最终版本。
她好多单词都不认识,要怎么参加讨论?
其实她可以当个透明人,什么也不干,大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她这点能力对于那群学霸来说可有可无。但她自己做不到,她不想当一个没用的靠着别人拖拽的人。
江念默默拿出了英语词典,边圈画边翻译,认认真真写上每一个中文。
她抽着课间时间,把所有的生词都查阅完毕并标注清楚,虽然翻译完了,但很多词不会念,下午要一起讨论,她打算先练练,免得发言时候想要说什么却读错了。
已经入了夏,天气很好。吃过午饭,江念带着剧本和词典,独自跑到了旧教学楼天台上练习发音。
天台处堆了很多旧桌椅,她搬出一张来,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干净,坐下来开始认真练习。
多单词都不认识,她跟着词典的发音,一遍又一遍练习。
旧楼只有几间实验室,除了上课使用,平常几乎没人会来。
周围一片寂静,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格外引人注意。
江念心一惊,合上剧本,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门洞处,清瘦的人影顿住脚步,掀眼看过来。
是张亦舟。
江念的心一松,笑意就袭上来,自然道:“张亦舟。”
终于等到这一天,她可以大大方方叫他名字,跟他打招呼。
好像没多久,又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但终于等到了。
江念忍不住冲他笑,明媚的笑容笼在初夏清透的阳光里,鲜活又生动。
张亦舟目光顿了顿,随即牵起唇角,声音吊儿郎当的,“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呢?”
“……”江念憋憋嘴,反驳,“是光明正大。”
“行,看看你在光明正大的做什么。”
张亦舟哼笑了一声,迈步走过来,随手拖了一张凳子放在江念旁边准备坐下。
江念察觉他的动作,下意识抬手阻止,“别坐,脏。”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恰好摁在了张亦舟的腹、部上。
他穿着夏季短袖校服,江念的手指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摁在他腹部上,她能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沟壑。
有腹肌。
手感并不如想象中的好,有点硌。
江念咽了咽喉咙,下意识动动手指。
腹部传来摩擦,动作不大,力道很轻,羽毛似的轻轻划过,张亦舟心头也想被羽毛蹭了一下似的,一阵阵发痒。
他咬咬牙,克制着翻涌而上的冲动,垂眼看着江念那软乎乎没骨头似的手指,扬了眉,忍不住轻笑一声,调侃道:“要不我撩起来让你摸一下?”
江念反应过来,脸刷一下红了。她快速收回手,口不择言的解释:“我我我我这就是本能反应。”
张亦舟闻言,笑得更厉害,“本能反应?你的本能反应是摸别人?”
江念:有些话咱们可以不说破的!
好吧,江念选择闭麦装死。
她转过头不再理张亦舟,盯着自己的剧本和词典,抽出了两张纸巾,目不斜视的放在了张亦舟边上的桌子上。
张亦舟拿过纸巾,弯腰擦拭桌椅。
江念看着剧本,余光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落在他弯着的腰部时,虽然害羞得不行,但还是忍不住想在心里感叹一句还挺石更的。
“在看剧本?”
张亦舟在她边上坐上,手指摁住剧本往自己这边拽了些。
江念立刻收回余光,正色坐好,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专心于学习的事,以不太强的意志力努力抵抗张亦舟的诱惑。
“很多都不会读。”
“不会就不会呗。”张亦舟态度随意的把剧本一放,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感受初夏的阳光和微风,一脸惬意。
江念看他轻松自在的模样,越发觉得两人差距巨大,愁苦的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可是我想学会。”
张亦舟头枕在手臂上,侧脸看她,轻笑了声道:“你还挺要强。这么想赢呢?”
“我也没有那么想赢,我只是怕拖了大家的后腿。”
张亦舟直起身来,微皱了皱眉,“你不用管别人,你自己想赢就去做,不想就休息,你要考虑的只有你自己。”
江念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本想说她做不到不管别人的看法,但她又想到张亦舟说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的太阳,她那些怯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想赢吗?”张亦舟手肘撑在桌上,俯身凑近了一些,“想赢,这不是很正常么?你可以勇敢一点表达自己,争取自己想要的。”
“是吗?”
江念小声问,同时在心里默默道:那张亦舟,我有些想要你。
即便只是在心里想想,她也紧张的不行,放在桌上的双手不自主的攥成了拳。
“当然。我可以帮你,但你要说你想赢。”
江念侧过头来看他,忽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眸子里蒙着的那层雾好像骤然消散,黑润的眼亮晶晶的,“张亦舟,其实我很想赢。那你呢,你想不想?”
不知道为什么,张亦舟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很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幕,还是会感到温暖和柔软,记忆里初夏的阳光、轻柔的微风和女孩灿烂的笑脸从不曾褪色。
他盯着她笑了,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想,非常想。”
江念看着他的笑,瞬间怔住。山川湖泊,春花秋月,所有美好的景物好像都没有他的笑好看,拥有他就可以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江念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她赶紧垂下头,没话找话道:“你、你也想赢呀。”
“昂。”张亦舟应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
张亦舟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会想赢?”
江念有些好奇的看他,她始终觉得,张亦舟跟她是不一样的,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想要的东西,得到的太过轻松,所以不会生出这种强烈的想要得到的渴望。
“感觉你得到什么都很轻松,所以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渴望。”
“别自己瞎感觉,”张亦舟定定看着她,“自己瞎猜,不如来问我。我有很多渴望,我不仅想赢,还想要得到很多东西。”
江念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很深,她像被蛊惑一般,喃喃问:“你想要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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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亦舟沉甸甸的目光忽的收回,换了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想得到的可多了,小孩别瞎打听。”
“哦。”江念应了一声,有些失落的鼓了鼓脸。
张亦舟看着软嫩的脸颊,指尖有些痒,轻轻摩挲了一下,在心里道:比如现在就想掐掐你的脸。
江念还惦记着下午讨论剧本的事,她收拢了心思,拿着剧本放到张亦舟面前,细白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句,“这句怎么念?”
只有一份剧本,两人一起看,她不得不靠得近些,几乎要触到他的肩膀。
张亦舟感觉到有丝丝缕缕的香气,往鼻息里钻。初夏的风从楼顶吹过,撩起她的发丝,扫着他的脸颊,带着心尖都在发痒。
张亦舟静静盯着她,目光一点点变沉。
江念指着那一行英文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张亦舟回答,她抬起眼来,漆黑黑的眸子盯着他,“怎么啦?”
“没。”
张亦舟神情有些紧绷,声音也发硬,似乎不太高兴?
江念有点摸不准,“你不高兴?”
“没,读书吧。”
江念扭过头,看向操场亭大如盖的香樟树想,张亦舟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但她无暇多想,认认真真的跟着张亦舟开始念台词。
江念怕张亦舟嫌弃她笨,学得格外认真努力,连张亦舟几次三番盯着她的脸出神她也毫无察觉,一心只有学习。
不会的句子读过几遍,掌握了七七八八,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
江念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上课。
张亦舟还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回教室的打算。他看着江念忙忙碌碌收拾东西,也没搭理他,一副把他用完就扔的模样,忽然有点不爽,坏心眼道:“英语会了,你那数学都学明白了么?”
他如愿的看见原本一脸轻松的小姑娘垮了脸,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被瞪了一眼,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格外爽,忍不住想要笑,“问你呢,数学学明白了吗?”
江念不高兴的板着一张脸,故意用力将砖头厚的词典放桌上,发出“砰”一声响。
“张亦舟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你是不是白眼狼?”张亦舟靠在椅子上歪头看她,“刚还让我教英语,这会儿不让我说话了?真是用完就扔啊?”
江念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还是气嘟嘟的,“我不想讨论任何跟数学相关的事。”
一个破数学能给她为难成那样。看她气呼呼的模样,张亦舟忍不住笑,“不是你让我给你补习的吗?怎么不问题呢?”
说起这个江念就来气,他还有脸说,也不知道是谁,两个星期了都没回消息!
江念抿抿唇,故意道:“我不敢。”
张亦舟噗嗤乐了,歪头去捕捉她的目光,“我吃人?”
“不,”江念直直望着他,控诉他的罪状,“你不回消息。”
“嚯,在这儿等着我呢?江念,你可是第一个给我挖坑的人。”
“不用谢我。”
张亦舟又笑了,“我是不是惯得你?”
江念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敢跟他说话,现在却格外胆大放肆。也许真像张亦舟说的,是他惯的?
他为什么要惯着她?
她不敢瞎想,又忍不住瞎想,一颗心噗噗乱跳,又慌张起来。
“要上课了,我、我要走了。”
她说着,抱起自己的书一溜烟跑掉了。
刚跑到门洞处,隔着一扇破旧的铁门,她听见张亦舟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了赔罪,以后你的信息保证秒回。”
江念再也克制不住,侧身靠在斑驳的墙上,死死抱着书本压抑着声音,无声笑了起来。
天台处,张亦舟望着那扇铁门,也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
28. chapter28
晚饭后,一群人在社团教室里商讨剧本。
江念进了教室,惊讶的发现徐钊居然在这里。但这也在情理之中,徐钊昨天请了假没有上英语交流课,但凭他跟张亦舟他们的关系,自然是要在一个小组的。
徐钊见她和蔡浅浅进来,扬了扬眉,抬手招呼,“坐这儿。”
江念怔了一下,蔡浅浅在一边笑的暧昧,用肩膀轻轻撞她,低声说:“让你过去呢。”
江念不是很想过去,但又没想好如何委婉的拒绝,她有些为难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蔡浅浅见她没动,以为她害羞,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徐钊那边走。
江念稍一迟疑,已被带着走到了徐钊那边。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两道人影忽然插进来,直接坐在了徐钊身边。
张亦舟大喇喇往椅子上一靠,长手挽住了徐钊的肩,“休息好了,没事儿了?”
徐钊看一眼站在边上的江念,有些无奈的看向像张亦舟,“小感冒,已经好了。”
张亦舟点点头,好像才注意到站在边上的江念和蔡浅浅一般,有些诧异的挑眉,“你俩要坐这儿吗?”
江念赶紧摇头,“没,我们去那边。”
蔡浅浅也不敢让这位大神起来让位,赶紧点头附和。
张亦舟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嗯。”
江念和蔡浅浅从两人背后绕过去,坐在了对面。
很快人都来齐了,大家就剧本展开讨论。主要由两位操刀剧本的同学来解说,其他人可以畅所欲言说自己的想法。
虽然江念中午已经将剧本熟悉了好几遍,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还是不太习惯当众发言,没怎么敢出声儿。
17班这群学霸都非常优秀,每个人对剧本也都有着自己的一些独到见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相当激烈。但每当一段讨论结束,大家都会自然而然的看向一边的张亦舟。
好像无形之中,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领导者。
张亦舟全程很少说话,只窝在椅子里拿着一支签字笔转着玩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大家讨论。
每个人对剧本都有自己的理解,发言都很精彩,他考虑到的很多点也都提及了,江念更不敢说话了。她等了片刻,眼见讨论接近尾声,但她最想说的那个点还没人提起。
江念有些按耐不住,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剧本往前推了推,指着其中一段,小声道:“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一点……”
她很少说话,在小组内存在感很低,现在突然开口,大家瞬间被吸引,都垂眸看过来。
江念的剧本上用各色记号笔画了很多标记,字间空隙处密密麻麻做满了注释。
先不说她能力如何,这种认真的态度也瞬间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唐喻忍不住喊起来:“念宝,你也太认真了吧。”
“写这么详细?”对面的徐钊抬眸看她一眼,伸手越过桌子来拿她的剧本,“刚好我还没有,借我看看。”
他话音落下,另一只修长的手快他一步摁住了江念的剧本。
张亦舟两指捏住剧本拿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玩着笔的手指一勾,将笔握在手里,微歪了头看她,“说说,为什么要加一句?”
一副认真研究江念剧本的模样。
徐钊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大家也都等着江念说自己的想法。
张亦舟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江念有些不自在的绷紧了背脊。一想到他会认真倾听自己的发言,推敲自己的想法,她就忍不住更为紧张,生怕说出什么丢脸的话。
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江念才缓慢的解释:“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一句烘托,然后台词野进行相应的改动。在寻宝剧情当中,我觉得除了刺激和紧张以外,也可以渲染一些孤胆英雄的氛围,这样的情绪可能更能打动人……”
江念的数学虽不太好,但她的语文特别好,尤其是作文。加上她母亲是舞者,而她自己又练习古筝多年,长期的艺术熏陶,让她非常擅长于营造氛围和捕捉情绪。
“如果说加上这一段,可以营造出孤胆英雄的气氛,这样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那么在配乐上,我们可以选择……”
江念逐渐进入状态,忘了张亦舟,忘了旁人,也忘了紧张,声音越来越清晰笃定。
张亦舟捏着手里的笔,低眼扫过手里全是密密麻麻标注的剧本,上面不仅有注释,还有对人物的情感剖析,边上还的一些配乐参考。
原来,除了台词剧本以外,她连配乐也考虑上了。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做的,中午的时候还没有。
张亦舟扫过剧本右下角页码处,目光一顿——一个可爱的简笔加油表情。再翻几页,每个页码处都有不一样的加油表情包。
这家伙,压力还挺大的?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抬眼看向对面。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认真努力阐述自己观点的江念,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自信又明媚。
夕阳浓重,从窗外斜斜洒入,落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诱人的光晕。
张亦舟忽然想起她房间里的那架古筝,她弹奏的时候,大概会发光吧?
江念已经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习惯性的抿唇笑了笑,漂亮的梨窝跃出来,里面盛满了让人心动的光芒。
张亦舟忍不住顶了顶脸颊。
江念说完话,像所有人一样,将目光落向张亦舟,等待着他的决定。
却不曾想,抬眼就撞上了他直勾勾的目光。
江念心跳一重,“怎、怎么了?”
“没。”张亦舟深深看她一眼,才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一边的徐钊插话:“念念,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厉害啊。”
念念?
张亦舟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窝火。
“很厉害,”他把剧本放到江念面前,“中午还是空的,这么一会儿连配乐都想好了。”
“中午?”
在坐的一个比一个聪明,立刻有人察觉这句话的华点。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江念身上。
唐喻:!!!
蔡浅浅:!!!
江念:……
张亦舟,你在发什么疯?!
江念想瞪他,但众目睽睽,她根本不敢动,只窘迫的坐着。
张亦舟看她怂兮兮的模样,鼻子都要气歪了。
中午跟他说过话,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气得恨不得掐她一把,但看见她可怜巴巴的僵坐在那里,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
算他混蛋,没事儿说那句话惹她难受干什么?
“中午你说找唐喻问剧本的事,那会儿不是什么都还没写么?”
原来是这样。
众人眼里的八卦之光瞬间熄灭。
江念重重松口气,趁着大家不注意,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这个小白眼狼,只敢在他面前横。
张亦舟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居然忍不住想要笑,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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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可能有点……不对劲(biantai)。
他轻咳一声,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道:“确实很厉害,配乐的事就交给你了,关于人物的动作、台词还有念白,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张亦舟轻松将话题带入正轨,众人也将目光再度落在了江念身上。这次不是八卦,而是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见解。
这一群人虽很听从张亦舟的,但也并不是无脑的追捧,他们都有各自的思想,也能从江念的那一段话中察觉出来,这个看着内向,不爱说话的姑娘其实十分敏感,非常善于捕捉人物情绪。
一下子又成为焦点,江念有些紧张,小声问张亦舟:“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张亦舟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她,“你很会吸引人。”
江念呼吸一窒,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啊!看着是个鲜活少年,怎么给人一种老狐狸的感觉啊!
他这话,怎么有种当着众人偷偷“调情”的感觉。这个词一出现,江念自己吓一跳,面上瞬间红了一片,垂着眼没敢再看他。
张亦舟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很轻的哼笑了一声。
商讨结束,剧本的大致情节基本已经敲定,后续再边排边进行细微改动。
配乐的事情交给了江念,这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工作,但她却格外开心,好像得到了张亦舟的认可,她在他眼中估计也不是那么没用的。
得到了一点点的认可,长期以来压在自己心上的石头似乎也跟着一点点松动,她并不是别人说的废物,她好像也是可以做的很好的。
因为要选择音乐,江念想要自己用古筝边弹边听,通常这种时候她闭着眼睛更能勾勒出想要的画面,感受到想要的氛围。
但是她打开一直蒙在琴上的防尘布,在古筝前面坐了近半个小时,举起手尝试了无数次,还是没有办法落下第一个音。
手腕上像坠了石头般有千斤重,尤其是左手,不时还在隐隐的发痛。
江念忍不住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条丑陋的疤痕,像爬行的蜈蚣,一下蛰在她心脏上。
一股躁意涌上心头,江念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发了疯般尖叫了一声,一把推翻面前的古筝。
“砰”一声巨响,琴砸在里地上,声音透过音箱嗡嗡嗡持续不断的扩散,一下下撞击耳膜,让她一阵阵眩晕。
江念捂住耳朵,像逃避什么可怕的怪兽般,边往墙角缩边惊恐的尖叫。
“念念,念念!”
张姨慌里慌张的从厨房跑出来,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和缩在墙角抱住自己头的江念,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蒋清妍跟她交代过,江念曾经剥开古筝21号弦的尼龙皮,用细细的铁丝缠住自己的手腕想要自、杀。
古筝给她带来美好的曾经和辉煌的一切,但也给她留下了最痛苦的烙印。
所以她当初提出要继续练习古筝时,蒋清妍心里是又高兴又害怕,她希望他重拾美好,但又害怕她再触碰噩梦。
但这一切最终会走向顶端,还是落入深渊,都得由江念自己来决定,自己来跨出第一步。
江念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通,然后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墙角处。
她漂亮的白色睡裙皱成一团,柔顺的长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她瘫坐在地上,像没有灵魂一样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张张姨心疼的掉眼泪但也没敢多说,怕再度刺激到她。只是将她扶到床上,倒了一杯温开水,让她喝了药,好好休息。
第二天,江念一切如常,只是古筝被搬出了卧室。
29. chapter29
蒋清妍惦记着江念想要继续学琴的事,托宋建章帮忙,找人联系目前国内较知名的古筝演奏家苏倩,希望能指导江念。
苏倩目前势头正盛,并不好约。联系了很久,终于约上周六见一面,张姨那边却打电话过来说了江念的事。
什么都没有江念的身体重要,蒋清妍知道为难,还是厚着脸皮拜托宋建章带自己去给苏老师道歉。
她倒了杯茶放在宋建章手边,“我自己去跟苏老师解释。”
“我找人说一声就行,你不用去了,不必介怀。”宋建章倒是没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念念没事吧?需要安排医院看看么?”
“没事,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但她心里这一关,只能靠她自己过,慢慢来,给她点时间。”
宋建章应了一声,放下茶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跟我不必见外。”
蒋清妍笑起来,“我要是跟你见外,会麻烦你这么多次?”她说完,犹豫了片刻,“要不我还是搬出去?”
“你搬出去,事情可能会更麻烦。”
蒋清妍不再提搬出他家的事,不管怎么说,她都依仗着宋建章,她现在的处境,能做的就是听点话,少给他找点麻烦。
“天不早了,我安排人联系苏老师,你早点休息。”
蒋清妍点点头,起身送他,“麻烦了。”
“小事。”
送走宋建章,蒋清妍还是给江念打了个电话,但闭口不提学琴的事,只东拉西扯的关心她的日常。
“周末有什么打算?还是自己窝在屋里学习?要不要妈妈过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蒋清妍问的都是些很日常的东西,但江念还是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一些异样,不用想,她的事张姨肯定都跟蒋清妍说了。
这也正常,万一出了意外,张姨也担不起责任。
“不用专门跑过来啦,”江念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道,她原本想说没什么事就在家里写作业,但是又怕蒋清妍跑来,她有些不太能应对慌张又满怀愧疚的蒋清妍,略思考片刻,继续道,“我明天想去买自行车。”
“妈妈来接你?”
“不用,我跟同学约好了,就是小鱼。”
小鱼这个名字蒋清妍经常听江念提起,是她很好的朋友,似乎是个开朗外向又热心的孩子,蒋清妍很高兴江念能跟这样的孩子一起出门。
“你们约好了,那妈妈就不去凑热闹了,钱够不够?一会儿妈妈再给你转点,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啊……”
蒋清妍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半天,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转账信息就到了。
江念看了一眼,将钱存进了另一张卡里。可能是为了弥补亏欠,蒋清妍经常大笔大笔给她转钱,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宋建章有钱,所以蒋清妍出手也就阔绰。
虽然江念相信蒋清妍的话,相信她们没有用宋建章的钱,但以蒋清妍和宋建章的关系,她们享受的很多东西肯定都跟宋建章有关。
江念不太想用这些钱,她将它们都存了下来,打算有朝一日还给宋建章。
她本身物欲低,花不了多少钱。加上江连霆不在她身边,怕她过得不好,每月几乎将五分之四的工资都给了她当生活费,她每月都有很多结余,买个自行车完全没问题。
买自行车也不是全是为了躲避蒋清妍找的借口,她那天坐公交堵车差点迟到,当时就有这个打算了。
江念跟唐喻说了一下,问道:“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儿去?”
唐喻立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能不能啊?那是必须陪你去,你有事,我肯定冲第一个。你这样的,一个人去买自行车,准得被老板坑了。”
江念抱着手机乐,“小鱼你真好。”
“凑合吧,”唐喻得得瑟瑟的,“不白帮啊,请我喝奶茶。”
-
张亦舟昨晚写卷写到4点多,眼皮沉得撑不住了,才爬上床去睡觉。他已经困到极点,身体也到了极限,但即便是这样,他睡得也并不踏实。按往常,越吵闹他反而会睡得越好,可现在电话铃声这么一点点的响动,也能把他吵醒。
身体很疲惫,不想动,张亦舟抓过被子蒙住头,等着电话铃声停止。
对方却像在跟他较劲,铃声一遍遍响个不停。
张亦舟火大的掀开被子,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才捞过手机看一眼——是池默。
“你他妈最好有天大的事儿。”
张亦舟压着火,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池默在对面一个劲道歉,“我是真有事儿,不然绝不会吵你睡觉。”
“说。”张亦舟的火气在一点点堆积,他夹着手机,拧开一罐冰水往嘴里灌,“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儿。”
“……唐喻刚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买自行车,一会儿不能去打球了……”
“池默,我日你大爷!这他妈也叫个事儿?”张亦舟呗吵醒本就烦躁,现在是真气得胸口疼了,控制不住要骂人,“你他妈的王八蛋,为了姑娘,是一点骨气都没有,贱死你。”
池默嘿嘿陪着笑,“没办法,我怕我们家姑娘吃亏。”
“唐喻那样的吃个屁的亏。”
张亦舟没好气的骂完,忽的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她那种软乎乎傻呆呆的姑娘才容易吃亏。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想到江念时,那点燥意忽的就消散了,甚至还莫名其妙想要笑。
心情好了些,他牵牵唇角,随口道:“唐喻不是有自行车么?还买?”
“不是她,是她那朋友。12班那个江念,你应该有印象吧,一个英语小组的……”
张亦舟表情空白一秒,随即勾唇笑了,何止是有印象啊。
-
江念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到达说好的地点,没想到唐喻早就到了,更没想到的是池默居然也来了。
唐喻远远看见她,就挥手打招呼,“念宝,我也不太会选车,所以叫上了池默。”
江念加快步伐走过去,冲池默礼貌的点点头,“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唐喻替他答,同时伸手拽着池默转身,“念念,你看!”
池默转过身背对两人,江念这才发现他背着的是猫包,十八蹲在里面瞪圆了眼看两人。
“啊,是十八。”江念高兴的想搓手,“我要给它买罐罐。”
“别买,”唐喻挽着她凑近猫包看,“它现在太胖了,得减肥。一会儿找个地方给它放出来让你抱抱,忒沉。”
十八像是听懂了般,冲着两人不满的喵喵。
两人凑在猫包前哈哈的笑。
池默背对着两人有些难受,活像个插不进话的工具人。他干脆转过来,将猫包背在了胸前,多少有点参与感。
隔着猫包逗了会儿十八,唐喻抬头道:“咱们走吧,先把十八放宠物店洗个澡,咱们去买车,速度快点话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等会儿,”池默站着没动,看向道路尽头,“还得等个人。”
“谁啊?”
池默哼笑声,“一个祖宗。”
他话音刚落下,一辆出租停在了三人身边。
车门打开,张亦舟弯腰钻了出来。江念惊讶的睁大了眼,呆呆看着他。
以前想遇都遇不到,现在连周末都要碰上。
池默立刻解释:“这位少爷,说他自行车的刹车片坏了,要来买一个。”
“谁信?”唐喻撇嘴,“你那自行车八百年也不见骑一次。”
张亦舟看起来心情颇好,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说话也是拖腔拖调的,“就是不骑才容易坏。而且你们能热心帮助同学,我就不能热心帮助一下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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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听起来是开玩笑跟唐喻互呛,而且他向来爱胡说八道,唐喻和池默也都没往别处多想。倒是江念,她总觉得张亦舟说这话时目光是望向自己的,别有深意。
她赶紧咬咬唇,让自己别胡思乱想,认真道:“也麻烦你了,张亦舟同学。”
张亦舟漆黑的眼紧紧盯着她,嘴角一翘,要笑不笑的,“客气了,江念同学。”
江念有点扛不住,总觉得张亦舟是故意的啊!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假装去逗十八。
“走不走?”
张亦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冷硬,好像不太高兴?
江念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他,果然脸上没了刚才都笑意,冷着脸,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江念下意识抿抿唇,缩了缩肩。
“念宝,你别管他。”唐喻过来挽她,“他这人就这样,不爱笑,看着很难搞,其实人挺好的。”
江念又偷偷看他一眼,低声道:“哦。”
池默和唐喻都习惯了张亦舟经常冷脸的模样,池默揽着他的肩往前走,压低了点声音,“你他妈非得跟来,来就来吧,你别吓唬人小姑娘。”
张亦舟斜他一眼,“关你屁事?”
“不是,你丫是不是找事呢?唐喻这朋友跟咱们不一样,这小姑娘软糯软糯的,一看就胆儿小,你那少爷脾气收收。”
“管的还挺宽,”张亦舟没好气的瞥他,随即抬手接过他怀里的猫包,“小猫让我玩儿会儿。”
“草。”
池默骂了句脏话,算他多余说,张亦舟这混蛋脾气,为谁收敛过?他们家老爷子那么厉害的角色,也照样被这混蛋气得嗷嗷叫。
他懒得理他了,转向一边找唐喻聊天去了。
张亦舟也不在意,自己拎着猫包往胸前背,动作不算温柔。
江念在边上看得心惊,忍不住过去阻止,“你别这么粗鲁。”
张亦舟动作一顿,垂眼看她,“啊。”
江念仰着头看他,板着小脸,认真教育他,“十八会害怕的。”
张亦舟唇角一牵,又想笑。他顶顶脸颊,克制住笑意,随即微微俯身,低声问她:“那你怕不怕?”
虽然他说得很模糊,但江念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问的应该是“你怕不怕我”。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江念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垂下眼,偷偷后退选择躲避。
但张亦舟显然不准备放过她,逼近一点,“真怕我啊?”
他离得太近,江念下意识抬眼看他,片刻,才鼓鼓脸道:“才不怕。”
“是么?”张亦舟看着小姑娘明明紧张的睫毛都在颤抖,还虚张声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为什么要发?”
“你不试试我会不会秒回?”
他离得太近,声音又低又沉,像故意蛊惑似的一下下撩过她耳廓,江念心跳急剧加速,脑子乱成一团。
她脸侧向一边,努力忽视他的视线,“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发呢?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秒回。”
“也对,”张亦舟说着话,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低眼打字,江念的手机随即响了一声,张亦舟的消息发给她了。他晃了晃手机,“那你会不会?”
江念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仰头看着他,忽的粲然一笑,黑亮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不会。”
说完,飞快地退了两步。
张亦舟盯着她,表情空白一秒,随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我看你是欠揍了。”
江念拉开距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张亦舟:【数学真不想及格了?】
江念:……
她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张亦舟没惹住,乐出了声。
30. chapter30
几人先将十八送去宠物店洗澡,然后再去买自行车。
夏季的天气变幻无常,刚才还晴空万里,从宠物店出来不到两分钟,阴云就压在了头顶。
张亦舟蹙眉看了眼天空,下意识看身后的江念,“快点,该下雨了。”
“哦。”
江念应了声,加快脚步跟上他。
骤雨来得快,还没走几步,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张亦舟低低骂了声,一抬眼,看见前面池默举着空猫包挡在唐喻头上,两人挤在一块儿几乎黏在了一起,快步跑远了。
张亦舟:……
这次他骂出了声,“大爷的。”
“张亦舟。”
他正窝火,江念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她很少叫他名字,声音又软又轻,格外好听,让他觉得像吃了口草莓冰淇淋似的,浑身清爽,心口还透着甜。
他回头,见小姑娘背着手看他,不仅不见燥意,反而有隐隐的高兴。她紧紧盯着他,黑润的眼像清晨的森林,干净宁静,让人感到安心。
“当当当!”江念对着他甜甜笑起来,将藏在身后的雨伞拿了出来,献宝似的得瑟,“我有伞!”
张亦舟愣一下,乐了起来,“你真厉害。”
他声音裹着笑,低低的,像在哄小孩。
江念撑开伞,有些不满地鼓鼓脸:“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我不是小孩了。”
“是么?”张亦舟挑了挑眉,顺势弯腰钻进了雨伞中,视线刚刚与她齐平,直勾勾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想让我用什么语气跟你说话?”
两人挤在一把小雨伞下,离得极近,他说话时,气息就从她耳旁扫过,有些麻有些痒。
那股痒意顺着脖颈电流般传至背脊,江念背上一紧,耳根一阵发烫。
她赶紧垂下眼,死死攥紧了手里的雨伞,掩饰自己无法克制的慌乱。
她总觉得张亦舟最近有些怪怪的。当然,也许张亦舟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她跟他接触不算多,以前没发现而已。
“小白眼狼,问你话呢。”
张亦舟的声音更近了些,江念头皮一麻,下意识扭脸看他,却直直对上了他那双黑而深的眼。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连“小白眼狼”这个称呼都没注意到,她呆呆“啊?”了一声。
张亦舟疑惑地挑了下眉,随即轻笑声,“你想让我用什么语气跟你说话?”
他这话说得,好像只要她想,他就会去做,会满足一样。
好像他会无限纵容她。
这个遐想让江念头脑发热,鼻子也跟着发热。不行不行,他肯定是故意的,他绝对故意的!再这样下去,该流鼻血了!
江念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快速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说完,头也不回,举着伞快步往前走。
边上传来张亦舟的轻笑声,“要不你让我打伞?”
江念看了他一眼,发现身高腿长的张亦舟为了她的身高,正十分憋屈的弯着腰挤在伞下。
江念面上一红,没有说话,抿着唇将伞递了过去。
张亦舟接过伞,抬眼看了看,眉心忽的一跳,这伞有点过于可爱了。
白色半透明伞面,上面全是软乎乎的小兔子,伞沿还镶了一圈花边。
“……”张亦舟还是没忍住,“小姑娘的东西都是这样的?”
江念瘪瘪嘴,“你不懂,可爱。”
张亦舟唇角牵着笑,斜眼扫她一眼,“嗯,是挺可爱的。”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他的认可,江念抿着唇,弯眼笑了起来,颊边跃出两枚梨涡,生动又鲜活。
张亦舟在心里补充一句:现在更可爱。
雨伞不大,两人只能挤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离得太近,她的肩膀不时擦过他的手臂。
江念心跳有些急,往边上稍稍躲了一点。
“离那么远做什么?淋湿了,是不是傻,下雨不知道躲?”
张亦舟嘴上骂骂咧咧的,手臂却直接伸到她后背处,将伞打在了她头顶上。
他个子大,这下几乎半个身子都在伞外。
“这样你就淋湿了。”
江念有些急,抬眼看他,正对上张亦舟垂下的视线。
他直直盯着她,牵了牵唇角,“那你靠近点。”
江念仰头怔怔望着他,像被蛊惑了般,乖乖往他身边挪了一点。
张亦舟眸色渐深,继续道:“再近点。”
他好像真的在蛊惑她。
江念的心砰砰砰跳的吓人,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却无法抗拒他的要求。
很乖的“嗯”了一声,又靠近一点,半个身子几乎虚靠在他胸口了。
一缕黑亮柔顺的长发被风扬起,在张亦舟手腕上缠绕半圈,又滑落下去,冰凉的痒意一点点蔓延。
浅淡的香气一个劲往鼻息里钻,张亦舟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胸腔泛起一股热意,往头顶冲。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
垂眼看见江念泛红的耳根,却又忍不住想逗她。
张亦舟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贱,就爱找这种难受。
他舔舔微干的唇瓣,声音微哑道:“怎么这么乖?”
他声音很低,有些哑,带着微妙的颗粒感从头顶滚过,气息顺着她的脖颈钻进衣领。
江念头皮一炸,感觉有电流从头顶一路窜到背脊,痒意从后背蔓延到腰肢,她整个人都僵了,本能的想要逃。
“那那那个,我们、我们……”她慌得不行,说话都结巴起来,“去那边躲雨,伞、伞太小。”
说完,抬腿就走。
她慌乱的模样完完全全落在张亦舟眼底,他无声的笑,又生怕淋湿她一点,举着伞赶紧跟上。
张亦舟举着伞跟在她身后,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像江念的狗腿子,亦步亦趋,唯命是从。
奶茶店前的雨檐并不算大,两人只能并肩站在一起。
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嘈杂的迸裂声。
江念感受到亦舟的胳膊蹭在自己的肩上,她目不斜视的盯着雨幕,不敢去看他。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雨声更大更喧嚣,下意识屏住呼吸。明知不可能,却仍旧害怕他听见自己大的吓人的心跳,窥见端倪。
“我、我去买奶茶。”
江念说完看都没看他,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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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僵着身子转向了奶茶店。
张亦舟还拿着她那把小花伞,无聊的举着看了会儿,再回头,见江念拎了几杯奶茶转过身来。
“买这么多做什么?”
“给唐喻、池默的,”她说着抬眼看他,“还有你,今天谢谢你们。”
张亦舟忽的笑了,“我跟他们的一样?”
“啊?”江念有点懵,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张亦舟忽的俯身凑近,“你得给我买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
距离倏然拉近,他身上清爽干净的薄荷香混着潮湿的水汽笼了过来,江念好像被完全裹在了他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一股让她紧张的侵略性。
她抱着奶茶,往后缩了缩,一张脸瞬间涨红,脑子也是晕晕乎乎的,无措地看着他,“为什么?”
张亦舟将就着她的身高俯着身,他手里还捏着未收到花伞,此时正正挡在了两人面前,遮住了面容。远处,只能看见高大的身躯向前倾,凑近身边娇小的人。
雨势依旧很大,雨声喧嚣吵闹,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可小小的一把伞,好像隔绝出了独属于两人的一方天地。
江念身在这方天地间,忽然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她只看得见眼前的张亦舟,也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
“我不仅陪你来买车了,我还替你打伞,我不要跟他们一样的东西。”
他的声音闷在小小的雨伞里,显得有些低软有些无赖,居然有种撒娇的味道。
江念感觉脑子都要烧起来了,“那那那你想要什么呀?”
张亦舟笑起来,低沉的笑声,一点一点撞击着她的耳膜,江念耳朵又开始发痒。
他笑得有些不正经,“要什么都可以?”
江念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拒绝诱惑,小声道:“也不能太过分”
张亦舟神情一空,忽然想起什么,笑得更高兴了,“怎么样算过分?你不是挺有点小钱的吗?怕我讹你?”
江念瞬间就回忆起了期中考试那个晚上,自己哭的乱七八糟,还胡言乱语的跟张亦舟说自己挺有点钱的。
她一脸窘迫,小声哀求:“能不能不要提这事儿?”
“不让提啊?”张亦舟笑得可坏,“所以那晚点事儿不认账了?”
江念:!!!你在说什么?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她涨红了脸,“什么叫不认账?”
“不是让我教你数学题么?现在不认账了?”
“我、我是怕打扰你。”
张亦舟看着她,理所当然道:“赚钱怎么会打扰呢?你不是还给钱吗?给钱的是老大。”
江念不知道是脑抽还是怎么样,下意识接了句,“给钱的是爸爸。”
张亦舟盯着她,难以置信的扬了扬眉,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了笑,“江念,我真是惯的你毛病,你是不是要上天啊?”
江念撇撇嘴,将脸扭向一边,小声反驳:“给钱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
张亦舟被她气笑,但低眼看见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忍不住在心里附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31. chapter31
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半小时,天便渐渐放晴。
被大雨冲散的四人又聚在了一起。当然,张亦舟觉得池默是故意跟他们走散了,而他也是故意不带着江念追上去的。
两个姑娘没那么多歪心思,见了面又热络的搂搂抱抱,询问对方有没有淋到雨,要不要暖一暖,直接把另外两人晾在了一边。
池默&张亦舟:早知道就装手机没电了。
池默眼巴巴看着唐喻,但小姑娘现在根本看不见他,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自己兄弟聊天。
“淋湿了?头发都湿的。”
张亦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出门前洗澡了。”
“……”池默有点无语,他盯着他看片刻,“舟神,你有点不对啊。四点多才睡,这才睡几个小时?觉都不睡,就为了买个刹车片?还得洗头洗澡……我他妈怎么闻到了骚味?”
张亦舟哼笑一声,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有病就去治。”
“不是,”池默一把抓住他,“我真感觉你最近贱贱的,有点酸臭味,发春了?”
张亦舟一挑眉,回他一个冷笑,“我特么打第一天认识你,就觉得你贱贱的。”
池默:……狗东西。
“行了,别瞎扯了。”张亦舟拍了拍他的肩,难得解释了一下,“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在家睡不着,难受,出来走走。洗个澡,没那么烦。”
池默点头,没再追问,“一会儿找个地方睡觉去。”
那边,两个小姑娘算是腻歪完了,四人开始逛商城看自行车。
池默跟唐喻就只差捅破窗户纸了,两人走一会儿,就自然而然黏一起了。
张亦舟和江念只能默默跟在后面,安安静静吃狗粮。
气氛有点尴尬,江念侧头看张亦舟,没话找话道:“你头发湿了,淋雨了?”
她一直不太敢盯着他看,每每对上他的眼就赶紧躲避,所以这会儿才注意到他头发有些潮湿。
张亦舟格外不要脸,牵了牵唇,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昂,淋了点,小事。”
“不行,会感冒的。”江念急急忙忙从包里翻找,一会儿拿出一包手帕纸放张亦舟手里,一会儿又抽出一方手帕递给他,“你赶紧擦擦。”
张亦舟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想要笑,他努力压着唇角,弯腰凑近一些,得寸进尺道:“你帮我擦。”
商场人来人往,两人都举止有点过分亲密。
江念脸上一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低声道:“你自己!”
说完,也不等他,自己快步往前走。
身后传来张亦舟戏谑的笑,“那我感冒了怎么办?你给我买药么?”
江念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买。你现在好烦,别说话了。”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语气里也全是羞涩和娇嗔。
张亦舟快两步走到她身边,明知故问道:“讨厌我?”
他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江念的眼瞟向一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笑意,嘴角越扬越高,“没有。”
张亦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重。
江念抬眼,侧前方正好是一家商铺的镜面墙,她从镜子里看见了张亦舟,高高大大的少年站在她身后,眼底的笑意浓的像是要溢出来。
张亦舟视线一转,也落了过来。
人来人往的商场,两人在镜子里对视。
江念心跳如擂鼓,这样下去,她的心事将暴露无遗。她慌张的挪开视线,生硬的转移话题,“张亦舟,你最近是不是心情特别好呀?”
张亦舟垂下眼,敛住笑意,“怎么呢?”
江念回头看他,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感觉你最近特别喜欢笑,你以前好像并不爱笑,小鱼也说你不爱笑。”
“是么?”
张亦舟简单回了两个字,没再说话。他不知在想什么,似乎陷入沉思,恢复了原来那种冷漠的,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江念一下子就心慌了,脱口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多笑笑很好,而且你笑起来非常好看。”
张亦舟神情松动了些,眉眼又染上了笑意,“多好看?”
江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又烫了起来,疯狂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你别生气,我……”
“没生气。”
江念小心翼翼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张亦舟瞅他一眼,有些好笑的扬眉,“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张亦舟故作生气的“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爱打听,什么都要问,小孩少打听。”
江念鼓鼓脸,小声“哦”了一声。
张亦舟盯着她软嫩的脸颊,心道:我在想为什么一看见你就想笑。
买完自行车,四人一起吃了个饭,江念要请客,结果张亦舟提前付了款。
“那我把钱转给你。”
张亦舟失笑,“看来你是真有点小钱,怎么那么喜欢给别人钱呢?”
又故意调侃她。
江念瞪他一眼,不再理他。
吃过午饭,池默和张亦舟约了几个朋友去打台球,唐喻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她挽着江念的胳膊,一个劲游说:“念宝,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你总不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玩儿会儿再回去。”
“我不会打台球。”
“不打,咱俩聊天,就热闹热闹。去吧去吧,过两周又该进入期末复习了,更没时间出来玩儿了。”
江念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
池默和张亦舟先找地方约人,江念和唐喻刚好去接十八,顺便再逛逛给十八买点东西。张亦舟那边好了,再联系两人。
江念和唐喻逛得久了点,到台球室时已经挺晚了。
她跟着唐喻进了室内,大家已经玩开了,池默跟几个男生围着两张台球桌正打球。江念不认识他们,但也不算面生,就是跟池默他们经常一起玩儿的一群人。
池默看见两人,一手持杆,一手冲她们招了招,“这边。”
两人又往里走了走,发现台球桌边的休息区坐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居然是赵欣瑶。
唐喻似乎跟赵欣瑶不太对付,小声嘀咕了句:“谁把她叫来的。”
“你不喜欢她?”
“怎么说呢,”唐喻边领着江念往里走边解释,“也不是不喜欢,就挺烦。特别装,尤其是在张亦舟面前,有时候嗲的我难受。”
所以张欣瑶过来,多半是为了张亦舟。她又想到张亦舟和张欣瑶似乎是青梅竹马,也可能是张亦舟把她叫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空气不太流通,江念心里有些闷。她抿抿唇,视线不着痕迹的环绕一圈,却没看见张亦舟的身影。
“是不是张亦舟叫她来的?”
“不可能,”唐喻带着她到桌子那端的休息区坐下,“张亦舟要对她有意思,早成了。谁不知道她追着张亦舟跑了好多年。”
江念点点头,抬眼看向对面,桌子那端的赵欣瑶也正看她。
可能是她们都对张亦舟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但她们却能准确的发现彼此。
有一种只有她们能感受到的,无形的敌对的气场。
江念匆匆挪开目光。
池默那边打完两杆,拿着两瓶饮料递过来,“还吃什么?”
唐喻摇头,随口道:“张亦舟跑哪儿去了?”
池默偏头示意一下,“沙发区那边睡觉呢。”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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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有些惊讶,“来这里睡觉?”
“嗯,”唐喻拧开饮料瓶递给她,简单解释到,“他这人有点怪,睡眠不太好,不喜欢待在太安静的地方,越安静越睡不着。所以他一般晚上学习,让自己忙起来,白天去学校睡觉。今儿是专门找人来玩儿,他好睡觉的。”
江念有些讶异,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不过她很快又理解了,因为她有时候也很害怕过分安静,比如做噩梦后,她不能自己独处,会加重胡思乱想,会陷入更严重的恐惧和焦虑中。
所以张亦舟是……
她不敢往下想。
江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边上池默让唐喻过去打两杆玩玩。
“不去,我要陪着念宝。”
江念回过神,冲她笑起来,“去吧,我也想看看你怎么玩儿的,可以学一学,以后一起玩儿。”
“行,那让姐姐给你秀一把。”
唐喻拎着杆走了过去,池默自然的跟了上去。
这边休息区就剩下江念一人,她忍不住又开始瞎想。
要不要去看看张亦舟?
她僵持片刻,侧头往沙发区看,却见张亦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一脸困倦的倚在沙发上出神。
江念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她去找张亦舟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可她不去的话,赵欣瑶肯定会过去。
江念咬了咬牙,腾的站了起来。
但她还没迈步,就看见张亦舟也站起了身。他捏了捏眉心,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定在了她身上,随即慢吞吞走了过来。
江念控制不住心里的雀跃,她抿唇忍了忍,顺势坐回椅子上,等着他自己过来。
张亦舟刚睡醒,情绪不佳,没有开口的欲、望。他只懒懒看了她一眼,就坐在了她边上的沙发里,没骨头似的往后一窝。
江念搜肠刮肚的想找个话题,可话题还没找到,赵欣瑶先到了。
她俏生生的停在了张亦舟面前,低眼直勾勾的看他。
“张亦舟。”
张亦舟仰头,懒洋洋掀起眼皮看她,“昂。”
赵欣瑶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有道题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江念:???张亦舟,你是不是四处教人写题呢?
江念急得不行,死死瞪他,你答应试试!你敢答应试试!
但张亦舟可能是刚睡醒,有些迟钝,完全接收不到她的信息,依旧仰头看着面前的赵欣瑶,语速缓慢道:“什么题?”
江念倏地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收回目光,塌着肩缩回了椅子里。
她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她跟张亦舟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管他?是不是这几次的相处张亦舟太过纵容,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可能张亦舟他对谁都是这样,比如现在的赵欣瑶,他也会答应她的请求。
江念正自怨自艾,却听见赵欣瑶嗲了嗓子道:“你跟我去那边吧,我练习册在那边。”
江念:!!!
她侧头看张亦舟,见他已经从椅背上直起身来了。
“不行!”江念脑子一热,脱口就喊了出来,同时下意识摁住了张亦舟的手臂,“他不过去。”
正准备让赵欣瑶自己去写作业别烦他的张亦舟:???
他看看小姑娘搭在他手臂上的细白手指,又看看她的脸,见她一副护住自己猎物的架势,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他勾勾唇,克制着笑意,故意问:“为什么不去?”
“呃……”江念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蠢事,但事已至此,只能疯狂给他使眼色,希望他别让自己下不来台,“因为……因为你感冒了。”
张亦舟看她挤眉弄眼的模样,闷笑了声,毫无原则的顺从道:“昂,我生病了。”
32. chapter32
赵欣瑶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她恼火的跺了跺脚,声音更嗲了些,“阿舟,去给我讲题吧。”
张亦舟回头看她,脸上的笑敛了,“去不了,生病了。”
“张亦舟!”
张亦舟眉头拧了起来,那点起床气卷土重来,“题不会写是你自己的问题,喊我做什么?”
“你就不能教教我吗?”
“不能,我不教人写题,没那闲工夫。”
赵欣瑶气的眼眶都红了,“张亦舟,我讨厌你。”
张亦舟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江念:……
赵欣瑶已经被气跑,气氛有点紧绷。
张亦舟一副冷漠又难搞的模样,江念有些害怕,糟糕的睡眠让人情绪不佳,她深有同感,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招惹他。
她很轻很轻的放开张亦舟的手臂,偷偷摸摸收回手,藏在后背,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张亦舟眉心跳了一下,低眼看她,见她一副怂包蛋模样,调侃道:“刚才不是挺厉害的么?这会儿怂了?你不得解释一下?”
江念不想面对,江念只想装死。
“什么?解释什么?”
“为什么拦住我?”他漆黑的眸子安静的望着她,补充一句,“我没生病。”
江念:……
烦死了,你就不能不问呀?她神情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嘴上却不敢说,支支吾吾看着他。
张亦舟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她狡辩。
江念有点顶不住被她审视的压力,硬着头皮开始瞎编:“那个,你不是没睡好吗?不是失眠吗?我觉得你应该多休息一下,少用脑子,多休息……”
“这样啊!”张听着她瞎扯,没忍住轻笑了声。
江念为了增加说服力并且自我说服,她看着张亦舟诚恳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说完瞎话,她认真了些,眼神里透着掩不住的担忧,“你最近还失眠?”
“我上次跟你说听点音乐,你试了吗?很多筝曲都不错,很舒缓,比如《平沙落雁》、《渔舟唱晚》……我推荐你听田老师的曲子,就是田芸希……”
江念一说到古筝的事就有些喋喋不休,眸子亮晶晶的,像是闪着光,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张亦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发现她越来越开朗,不像以前,总是蒙着一层阴霾。尤其在说起古筝时,更为鲜活明朗,让人心动。
他顶了顶脸颊,身子一歪,用手撑着头斜靠在了两张椅子间的木桌上,近距离看她,“我听不懂。”
江念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张亦舟有些无赖的扬了扬眉,“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不如你弹了录给我?你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休息区只亮着些昏暗的氛围灯,他的眉眼笼在光晕中,被涂上一层暧昧的色彩,但那双望着她的眼却又深又沉,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他声音又低了一分,“好不好?”
又来这招!
江念心口一热,脑子开始发蒙,残存的理智一个劲叫嚣:拒绝!拒绝!一定要拒绝!江念,你现在连一个音都弹不出来,一定拒绝!
心里的小人死命劝说,但江念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终究没能抵挡住美色诱惑,她对张亦舟说不出“不”字,尤其他那样深深望着自己的时候。
等她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江念懊恼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张亦舟却还在得寸进尺,“答应了可别耍我,我这人可脆弱了,受不了被骗。”
江念:……又开始胡说八道。
“不会,我不会骗你的。”
“是么?”张亦舟斜睥她一眼,并不是很相信,“你可是有前科。”
“什么前科?”
张亦舟拿出手机晃了一下,“数学题。”
江念:……
她小声嘟囔:“能不能别在我高兴的时候提数学这种晦气的东西?”
“说什么呢?”张亦舟没听清,凑近了一些。
江念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憋了憋嘴,道:“你不是跟赵欣瑶说你不教人写题么?”
“你跟她不一样。”
他这话什么意思?
江念一下红了脸,小声问:“怎、怎么不一样?”
张亦舟轻笑一声,逗道:“你给钱。”
江念侧头,狠狠瞪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烦!
张亦舟没忍住,乐出了声,继续犯贱招惹她,“怎么了,又不想给钱了?又要再一次欺骗我?”
“没有。”江念不高兴的提高了点音量。
“嚯,脾气不小。”
江念没搭理他这茬,小声问:“那她也给钱呢?”
张亦舟气笑了,盯着她,“我像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人?”
江念心中一喜,抓住机会反击,认真看着他,诚恳道:“挺像的。”
“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张亦舟说着话,作势举起了手。
江念吓一跳,本能的捂住脑袋,小声控诉,“只能你逗我,不能我逗你了?张亦舟,你不讲理。”
她话音落下,额头传来很轻的触碰感,张亦舟弹了她额头一下。
他动作轻柔的不像话,但江念却觉得额头像被什么点燃了似的,一片滚烫。她一手捂着额头,抬眼看他。
这模样,像在索吻……
张亦舟喉咙发干,垂下眼,有些不自然道:“到底要不要教你数学?”
“要的,”江念揉了揉额头,温度降了些,故意问,“秒回还算数吗?”
张亦舟掀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道:“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江念拿出手机,点开了跟张亦舟的对话框,上面还留着那句“你在学校吗?”,她一直没舍得删。
盯着那行字发了会儿呆,江念咬咬唇,选择复制,将那句话再次发送出去。
江念:【你在学校吗?】
张亦舟消息秒回。
张亦舟:【不在,在岭江路74号台球厅,你来么?】
她发出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应,江念抿着的唇一点点往上翘。
她又发了个“?”过去,张亦舟秒回一个“?”。江念的笑意越发控制不住,她再发一个“。”,张亦舟立刻跟了一个“。”。她再发一个“!”,张亦舟又秒回一个“!”。
江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学人精呀你。”
张亦舟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游戏既幼稚又无聊,但却比他玩过的所有游戏都让他沉迷。不仅沉迷,还让人心口发甜。
他眼角眉梢全都是笑意,“你就说有没有秒回吧?”
“嗯,”江念抱着手机自己傻乐,“秒回了。”
“必须的,给钱了,我得把你伺候好。”
张亦舟这人有点恶劣,故意把伺候两字咬得很重。
江念脑子轰的一炸,这个人在说什么呢!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她侧过头去,掩饰红透的脸颊,不肯再理他。
张亦舟也没再说话,安静了片刻,江念回过头,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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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垂下,眉眼间的张扬被敛住,看起来格外乖,让人心尖发软。
他趴在桌上,头几乎就凑到了她胸口,江念垂着眼,盯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心跳一下比一下重。
江念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摸一摸,轻轻摸一下就好。
她抬起手来,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的,一点一点靠近他,然后很轻很轻的触了一下他眼尾的那颗痣。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江念心跳如擂鼓,一面激动的无法控制一面又忍不住唾弃自己,甜蜜又罪恶。
一群人玩到将近五点才散了。
这一片不好打车,有几人住得近,是骑自行车来的,剩下的人便各自乘公交离开。
各路公交一辆辆经过,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
602驶进站台,唐喻边跟着池默上车,边冲江念挥手,“念宝,我先走了,你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江念忙不迭点头,“放心,进门就先联系你。”
602驶离站台,刚才还熙熙攘攘的站台现在只剩下江念和张亦舟两人。
很快,江念就看见127公交从街口转弯驶了过来。
她冲靠坐在站台栏杆的张亦舟挥挥手,“我也该走了,拜拜。”
“嗯,”张亦舟冲她点头,“别忘了问我数学题。”
江念不满的瞪他,“哪有你这样上赶着教的?”
张亦舟靠在护栏上,冲着她有些无赖的笑,“没辙,最近缺钱,想挣点。”
江念犹豫会儿,抿抿唇,认真问:“多少钱一道题?”
张亦舟控制不住想笑,也陪着她胡闹,“十块。”
“哦,”江念也发现他在逗她,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眼角眉梢也染了笑意,“那先让你挣个一百块吧。”
张亦舟噗嗤乐出了声,“这么多不会的?”
江念鼓鼓脸,不甘示弱道:“我只是想让你多挣点。”
张亦舟舔舔唇瓣,忍不住笑,“那我谢谢你。”
江念也跟着笑,“也不用太客气。”
“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有多少不会的题?”
“……”江念故意板起了脸,“拿钱办事,别瞎打听。”
张亦舟被她的小模样逗得只想笑,怎么这么可爱。
他坐在护栏上比她稍矮了些,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他面前。天色已黑,街灯渐次亮起,将她娇小的身影笼在光晕中,看着纤细又柔软。
张亦舟手指有些痒,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把她揽过来。
心痒的有些控制不住,他低声唤她:“江念。”
“嗯?”正往巷口眺望公家车的江念回过头,一脸单纯的看着他,“怎么了?”
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张亦舟忽然觉得自己格外龌龊,他撇开眼,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没。”
怎么奇奇怪怪的?
江念有些困惑,但没来得及纠结,公交就进了站台。
“张亦舟,我走啦,拜拜。”
她抓着包带,快速上车。
汽车缓缓启动,江念坐在窗边,隔着玻璃看站台上的人。
站台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没什么表情的靠坐在护栏处,清冷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越发孤寂。
好像她离开后,这个世界就剩他一人似的。
江念心头像被谁捏了一下似的,又酸又软,她忍不住冲着他喊:“张亦舟,周一见!”
说完,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张亦舟坐在护栏上,歪头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33. chapter33
江念进了家门,先给唐喻发了条信息,犹豫了一会儿,又打开张亦舟的对话框,给他也发了条信息。
江念:【我到家了。】
张亦舟再次秒回:【OK】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江念捧着手机,还是控制不住一个劲傻笑。
脸上在发烫,她有些害羞的将手机放在一边不敢继续看,然后边伸手给脸颊降温,边去浴室洗澡。
明天要上学,江念从浴室出来,开始收拾课本和作业。
她将各种书本整整齐齐码好,准备往书包里装。在翻到数学练习册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开来拍了张照片发给张亦舟。
江念:【能不能教我写这道题?】
她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一脸虔诚的捧着手机,紧张的盯着屏幕等了很久,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
江念有些泄气的塌下肩,倒也不生气,她很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忙的时候,并不可能永远守在手机旁。
她起身收拾好东西,然后将书包放在床头,准备睡觉。
她晚上容易做噩梦,睡觉时总留着一盏小夜灯。她把小夜灯打开,整个房间笼在一片昏黄温暖的光线中。
江念拿过床头的小兔子抱在怀里,钻进了被窝。这只小兔子已经不是裕州的那只了,她摸摸小兔子的头将它搂在怀里,闭眼准备入睡。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江念倏地睁开了眼。
因为睡眠问题,她很容易被惊扰,所以睡觉时通常都会关机,但今天不一样。
虽然理智上能理解张亦舟有事儿回不了信息,但心里却又隐隐的抱着希望,一直等待、等待,她可以等待很久。
打开手机,果然是张亦舟发的信息,他拍了一张照片过来,上面是这道题的解题步骤以及一些解释标注,后面还跟了一句话,先看看能不能看懂。
江念瞬间就来了精神,翻身趴在床上,从床头柜拿过纸笔开始跟着他的步骤进行计算。
虽然张亦舟平常看起来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吊儿郎当的,但江念跟他在一个英语小组,很清楚他的做事风格,一旦投入某件事中,就会变得相当的认真和严肃。
他发过来的草稿纸上,不仅有详细完整的步骤,旁边还有很多相应的解析。就连用到什么公式或哪条定理,在数学书哪一页,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他的内心是一个温柔又细致的人。
江念一下子也进入状态,不敢拖拖拉拉,赶紧的进行演算。
张亦舟讲的非常详细,她很容易就能看明白了。
江念:【这道题我会了,多简单呀。】
她刚发过去,对话框里立刻就跳出了张亦舟的消息,这次他没打字,发的是一条语音。
江念盯着语音条有点犹豫,不太敢点开。虽然明知道张姨听不见,但她还是有些偷偷摸摸的心虚感。
犹豫了片刻,她咬了咬唇瓣,拉过被子遮住头,抱着小兔躲在进了被窝里。
躲在了一个密闭进空间里,她才壮着胆点开了语音。
手机里立刻传出张亦舟的声音——
他哼笑了一声,“还挺能嘚瑟。”
江念躲在棉被里,张亦舟的声音也闷在里面,显得越发低沉,还裹着一点疲惫的沙哑,宛如有实质一般撩在江念的耳廓边。她耳根一阵发痒,整个背脊好像都跟着有些酥麻,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小兔子。
语音结束,她忍不住再度点开。手机离得很近,张亦舟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边。江念躲在温暖又柔软的被子里,听着耳边张亦舟的声音,有种古怪的私密感,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变得更近了些。
她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这句语音,就像张亦舟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低笑一般。
心里的甜意一点点蔓延,她头脑发热,激动的想要尖叫,躲在被窝里,无声的锤床。
她激动的实在有些克制不住,把手机凑到小兔长耳朵上,问道:“嘟宝,你听听他的声音,是不是特别特别好听?”
兔子嘟宝:……
江念正激动的在床上扭来扭去,手机忽然响了一下,进了一条信息,紧接着又是一条。
她打开看了一眼,张亦舟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上面是一道新的数学题题,下面一行字:试试这道类似的题,看看是不是真的掌握了。
江念:……
张亦舟是知道怎么让她不高兴的!江念磨磨蹭蹭不想写,不出一分钟,张亦舟的信息又来了。
张亦舟:【别磨蹭,五分钟后发给我。】
江念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效率和专注,她只能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认真的写题。
张亦舟不愧是一中的学神,条理非常清晰,练了几道题,就让江念把这种题型吃的透透的了。
不过最后一道题有些难度,江念在草稿纸上刷刷刷算了半天,还是写不出来。
她不断给张亦舟发自己的草稿纸,每个步骤都在询问。
这次张亦舟没有发来自己的解题步骤,而是发了一条消息——
张亦舟:【这题比较难,打视频。】
江念盯着这行字,倒吸一口凉气。她现在穿着吊带睡裙,趴在被窝里写作业,头发乱七八糟,毫无形象可言,她是坚决不会打视频的。
斟酌了片刻,问道:【语音可以吗?】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张亦舟的语音邀请就跳了出来。
江念吓一跳,差点把手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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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片刻,才急忙从抽屉里翻出耳机戴上,然后躲进被窝里接通语音。
张亦舟似乎有些累,声音微微泛哑,“江念?”
耳机让他的声音变得更近,好像他就靠在她肩上说话一样。
江念脸控制不住的发热,很轻的“嗯”了一声。
她声音很软很轻,有些闷闷的鼻音。
张亦舟拧了拧眉,问道:“不方便说话?”
“不是,”江念咬咬唇,小声解释,“家里人都睡了,我躲在被子里呢。”
她说完,那端传来张亦舟低低的笑声,“讲题还见不得人么?我挣得可是正经钱。先说说这个题……”
他声音不紧不慢,就在她耳边,让江念控制不住生出一些隐秘的,让人羞涩的幻想,好像他就躺在她身边一样,躺在她温暖又柔软的被子里……
虽然没人看见,但这个想象还是让江念羞红了脸。对面张亦舟的声音还在继续,江念的想象就越发不受控制,身上也跟着一点点发烫,她有些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别胡思乱想了。”
喊完,人就傻了。
对面在滔滔不绝讲题的人也停了下来,尴尬伴随着电波传递开来。
江念:啊呀,完了。
没人说话,空气死一般寂静,江念头皮一阵阵发紧。
就在她扛不住压力,打算挂断语音进行紧急避险时,电话那端传来了一声低笑,随后张亦舟裹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胡思乱想什么?有没有认真听题?”
江念宛如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抓住了,慌的不行,开始结巴:“我我我我当然在听。”
“是么?”那端传来张亦舟云淡风轻的声音,“那你给我重复一遍。”
江念:!!!
他怎么这么烦呀?跟数学老师老梁一样的烦!
她吭吭唧唧半天说不出来,张亦舟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乖点,好好听,别耽误太晚,影响睡觉。”
江念赶紧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只好乖乖的说,“知道了。”
这道题确实有一些难度,说了将近十分钟江念才差不多搞懂。
“……一会儿我再给你发一道题,今天太晚了,先别写了,明天去学校写……”
江念:!!!
她发现张亦舟可真是个魔鬼,她蔫蔫的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片刻,微信响起,张亦舟拍了一张图片过来。
电话那端,他轻声说:“晚安。”
江念忍不住勾起唇角,“晚安。”
张亦舟,晚安。
两人互道了晚安,却没有人率先挂断电话,都无声的傻笑着。
34. chapter34
两人互道了晚安,但谁也没有挂断电话。
笑意藏不住,江念的唇角越扬越高,她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随手点开图片看题。
背景音里忽然传来一声遥远模糊的呼喊——
“老板,来桶泡面,红烧牛肉的,加个肠……”
对面的嘈杂声变得清晰起来:交谈声、敲击键盘声、隐隐的音乐声……
他还在外面?
江念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了唐喻的话,张亦舟晚上总是不睡觉,白天去学校睡。他好像害怕一个人呆着?
她又回想起了第一次在24小时便利店遇上张亦舟的情形,独自一人趴在临窗的长桌上睡着了。
他总是一人在深夜里四处游荡?
这么晚了,还独自在外面不肯回家?
江念想着想着,鼻子忽的一酸,她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你还在外面吗?”
张亦舟也没打算瞒着,她早晚会知道自己是个怪人。
他“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不回家吗?”
“不想回。”
江念控制不住的回想他在便利店趴着睡觉的画面,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她心里涌上一股又一股的酸楚,“我出去找你吧。”
“江念!”那边张亦舟的声音沉了几分,“你给我打住啊,出来你试试。”
江念憋憋嘴,难过道:“可是你现在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
张亦舟窝在黑网吧油腻肮脏的沙发椅上,手里把玩着劣质打火机,不住的在心里咀嚼这句话“自己一个人”。
他心口有些闷,又有些软,手指一顿,摁住了打火机,神情冷淡,声音却带上了笑,“一个人怎么了?谁能把我怎么着了?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往外瞎跑什么呢?”
电脑屏幕里映出他紧绷的脸,但他语气里全是轻松的调侃。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他害怕她会哭,他什么都不怕,却格外的怕她哭。
江念听见他轻松的语气,心里的闷气少了些,但还是坚持:“已经很晚了,你应该回家了。”
“嗯,我知道的,你先休息。”
可江念根本没法儿休息,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张亦舟独自一人在深夜街头四处游荡的画面,像一个被遗弃的没有倚靠的孩子。
她一想到这个画面就难过的不行,难得的有了脾气,硬气道:“我不,你不回去我就不睡。”
张亦舟举着电话愣了一下,说:“嚯,这是威胁我呢?”
江念有些不好意思,瘪了瘪嘴,放软语气,“你回家好不好?”
她本就蒙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此时放软了之后,又软又糯,像在撒娇。
张亦舟静静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好像吃了一口棉花糖一般,有甜意在迅速蔓延,就连网吧滞顿的充满泡面和香烟油腻味道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瓣,眼底终于有了笑意,“一会儿的。”
“现在,就现在回家。我们连着语音好不好?我听着你回家,这样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起回去了。”
她声音软糯,语气却无比坚定。
这样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起了。
张亦舟心口泛起汹涌的暖意,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但却足以让他一生铭记。
他有些发愣,缓慢的消化着这种情绪带给他的冲击,他忘了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柔却坚定的感情了。
或许从来就没有过,毕竟他不是带着祝福出生的。
他需要喘一口气,缓一缓情绪,但那端江念不给他找回理智的机会,继续软着声哀求,“张亦舟,你回去好不好?”
鼻腔轰的发热,热意往头顶蹿。
他有些扛不住了,虽然没看见她,但他几乎能想象到江念窝在被子里软绵绵请求他的模样,这幅画面几乎可以温暖他整颗心。他恨不能现在就把她抱进怀里,狠狠揉一顿。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好。”
他话音落下,对面小姑娘的语气明显就欢快起来了,“那我陪着你聊天,张亦舟,你想聊什么呀?”
张亦舟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揣进兜里,边起身边道:“都可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啊?”江念为难的摸了摸鼻子,“但是我好像想不出来很好的话题。”
张亦舟推开玻璃门往外走,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牵了牵唇角,笑道:“在我面前不用刻意想话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便说。”
江念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的吗?那你住在哪呀?”
张亦舟下台阶的动作一顿,笑意染上了眉梢,“你这也太随便了。”
江念撇了撇嘴,“随便问问,我又不会做什么。”
“淮水南路73号,群居房,二楼203。”张亦舟咬住一支烟,语气有些含混的补充,“你想要做什么也行。”
“你最后说的什么?没听清。”
小姑娘格外认真的问起来。
张亦舟无声地笑了笑,“没,我说今天的夜色很美。”
初夏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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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光洒满了夜空,有微风轻轻吹来,没有一点躁意,带来一片凉爽。
夜色中,张亦舟走在无人的长街,听着电话里那端小姑娘用软甜的声音跟他东拉西扯,笑意始终挂在唇边。
面前的巷子幽深漆黑,一眼看不见头。
曾经他觉得这条黝黑的巷子走到尽头是噩梦,现在他觉得这条黝黑的巷子走到尽头,也许会有光芒。即便是没有光芒,也有人陪他一起走过,不是吗?
网吧离住的地方并不远,没多久就能步行到家。但时间实在是太晚了,他还没到家,对面的小姑娘声音就已经变得含糊起来。
估计已经困的不行了。
张亦舟在脑海中想象着她在被子缩成一团,一边打盹,一边努力撑着眼皮跟他聊天的模样,心里像是化开了一滩水一般,软成了一团。
群居楼有些破旧,他嘎吱嘎吱地走上楼梯,边掏钥匙边说,“很晚了,睡觉吧。”
“我不睡,你还没到家?”江念抱着兔子嘟宝,困得要死要活,却努力撑着自己的眼皮,格外的倔强。
张亦舟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值得你坚持的?”
“我答应你了,不会骗你。说好了,要陪你到家,就要陪你到家。”
张亦舟拧动钥匙的动作顿了顿,无声点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骗我。
“张亦舟,我说了要陪你的,肯定是真的。如果你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我都会接的……”
她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了,声音又软又糯,像在撒娇。
张亦舟关上了出租屋的门,屋内一片黑暗。他靠在门板上,却不再害怕,只是控制不住的笑,好像心里有一团小小的火苗,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他低着眼,很温柔的跟对面的人说:“好,我知道了。”
“如果你不喜欢安静,我可以给你录很多曲子,循环播放……”江念已经困傻了,“张亦舟你放心,你念姐会帮你的,无论什么事都会……”
张亦舟忍不住笑,“好的念姐。”
江念脑子已经糊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闷闷的笑,“张亦舟,我很高兴,我可以帮到你。”
黑暗中,张亦舟也笑,“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张亦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困了,我要睡了……”
“晚安,”张亦舟握着手机,看着窗外交织的电线和杂乱的建筑,“江念,今天的夜色真的很美。”
这是张亦舟见过的最美的夜晚,这个夜晚不会再像从前那么难熬了。
35. chapter35
天气一点点变热,很快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江念的生活还是跟以往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数学依旧不理想,每天大多数时间都闷在教室里写题。
课间三不五时的被蔡浅浅拉去打水,趁机看看张亦舟。
张亦舟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经常逃课,每次江念去打水,想要偷偷看他一眼都扑空。
偶尔不逃课的时候,他也总是趴着睡觉。但江念每次经过十七班窗口,只要看见他在,心脏就会“砰”的不受控制的跳一下。
生活没有什么波澜,平淡但充实。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对江念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是她曾经在裕州做梦也求不到的。
江念虽然跟张亦舟在一个楼层,但如果不是刻意去寻找,碰上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偶尔遇上,也只是一个眼神交流,很快就错开,表面上两人好像并没有那么熟悉,甚至没交谈过几次,但晚上在微信上的联系又频繁得有些不正常。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讨论题目,但也足够让江念开心很久。
有时晚上讨论题目,她抬眼看见屋内温馨的灯光,总会忍不住想,张亦舟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在深夜里混迹人群之中寻求一些虚无的热闹和安慰,但是再也没有让他们发现过。
她有时也想问一问张亦舟是不是没有回家,但她始终没敢开口,两人的关系虽然有了一些进展,但她无法确定进展到了哪个程度,是不是熟到可以干涉他的生活。
两人表面上很少有交集,微信上又联系频繁,江念她不太敢确定这算什么关系,毕竟这段关系从头到尾都不由她说了算。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生活里真真实实的多了张亦舟的存在。
除了学习和生活以外,江念也开始尝试着慢慢练习弹琴。
她看见古筝依然会勾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她努力用心的记忆强行替换它们。
她总刻意回想张亦舟趴在桌上说“你弹给我听”的模样,她每次回想这个画面,心就会化成一滩温热的水,又软又暖。曾经那些冷硬的、尖锐的不愉快,好像都会被融化掉。
除了用愉快的记忆替换痛苦以外,她练琴时通常还会戴上耳机,并不是为了听曲子或听节拍,而是她的手机里有张亦舟的很多语音。
张亦舟似乎有些懒,每次发微信他都是语音条居多。江念可以戴着耳机一遍一遍去听他的声音,那些翻涌上来的痛苦记忆,好像都会被他的声音抚平。
即便有了这些安慰剂,江念的复健之路依旧很困难,每一个音落下,都让她觉得有针在扎一样,指尖和手腕都在发疼,每一个指关节都是僵硬的。
通常这种时候她会停下来拿过旁边的手机,点开张亦舟发的语音,通常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他的笑一点一点在她耳边回荡着,身上或者心理上的痛苦就会一点一点消失。
进入仲夏,江念已经可以完整的弹出一首曲子了。
她复健练习的第一首曲子是《春江花月夜》。当张亦舟说你弹给我听的第一时间,她想到的就是这首曲子,她想要把最美好的景物都送给他。
曲子已经可以弹下来了,但并没有那么流畅,情绪的传递也很生硬,她要靠一次一次的硬性回忆来压住记忆里的痛苦。
当她终于能完整的将《春江花月夜》弹完时,她向蒋清妍提出了第二个请求。
“妈妈,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古筝老师?”
“念念你……”
蒋清妍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念抿抿唇,轻软的嗓音里裹着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小骄傲,“妈妈,我已经可以完整的弹奏《春江花月夜》。”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熬过一个个痛苦的夜晚,迈过一道道难关,终于要从泥潭里走出来了。
这其中的艰辛以及心理上的痛苦无法与外人言说,都只能她自己克服承受。
那一瞬间,电话那端的蒋清妍什么都没说,她掩面无声的哭泣。
江念跟苏倩见面是在一个周日的下午。
苏倩是个很美的女人,那天阳光很好,从琴房的落地窗照进来,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她美得很有攻击性,带着光环。但性格很温和,跟江念说话时也极其温柔。
当然,也可能是有宋建章的缘故。
见面结束后,江念搜索了一下苏倩除了一些艺术相关的报道,以及百度百科的科普以外,她还看见了一些花边新闻。
江念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发凉,她迟疑了很久才点开。
这是关于苏倩和宋建章的花边新闻,没有太大的热度,毕竟两人都算不上娱乐圈的人,而且宋建章的花边新闻已经屡见不鲜。
江念看着这条信消息,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知道蒋清妍有没有看见这条消息。如果看见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给蒋清妍拨了一通电话。
蒋清妍的声音轻快,“喂,念念。”
江念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犹豫了好一会儿,咬咬唇有些僵硬道:“妈妈,我下周想要去逛逛街。”
蒋清妍笑了起来,“当然没问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妈妈。”
江念的眼眶忽的泛酸,她点了点头,努力调整情绪,尽量轻快道:“妈妈,我需要买指甲,嗯,我还想再要一个盲盒。最近同学们都在玩这个……”
蒋清妍笑意越来越浓,“好,都可以,要什么都行。”
江念依旧按时去苏倩那里练琴。
她有两次还遇上了宋建章,宋建章和苏倩的举止十分亲密,确实关系并不一般,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所以总觉得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深意。
她知道宋建章风流成性,也知道蒋清妍住在宋建章的别墅里,她又亲眼看着宋建章与别的女人举止亲密,她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也许成年人世界的感情就是如此的复杂,并不是她可以理解的。
与之前相比,她更为频繁的联系蒋清妍。她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情绪,但蒋清妍一切如常,好像并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
江念无法处理这些东西,把苏倩和宋建章的事埋在了心里,再没有提起过,像什么都不知道般。
她也没有精力多想,期末即将来临,下周还要进行英语舞台剧表演。虽然在她的极力坚持下,她不用上台表演,但独白的部分还是交给她了。
江念收拢心思,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练琴上,课间大多数时候都在写题,晚上回家除了写题,还要挤出时间练琴。
时间被安排的很满,但写完一张卷,停下笔来的一点点空隙,都忍不住想起张亦舟。
她将笔收进笔袋,有气无力的往桌上一趴,已经三天没见到张亦舟了,他又逃课了。
江念把手抄进兜里,不断摩挲着手机,挣扎着要不要给他发消息,但她好像又没有立场这么做。
也许他们也算朋友了,一个问候并不突兀。但她藏着企图,所以小心翼翼,生怕暴露心思,也生怕惹他不高兴。
江念抽出手来,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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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甩掉,准备再来一张英语卷。
“念念,别写了。”蔡浅浅从外面跑回来,一把揽住她的肩,“一会儿老班让我们去上体育课,赶紧收拾东西。”
“体育课?”
江念已经很久没上过体育课了。
“老陶跟其他班老师聊天,说是咱们压力太大了,让上节体育课放松一下。”
蔡浅浅这边刚说完,唐喻的脑袋就从教室门口探了出来,“念宝,去上体育课。”
十二班这节体育课刚好遇上了十七班的,两个班班主任聊天时大发慈悲,特准他们上一节体育课。
江念对体育课不感兴趣,但也很高兴跟唐喻出去走走。
天已经热起来,唐喻拉着她先去小卖铺买汽水,“一会儿他们男生有篮球赛。”
江念随便拿了瓶矿泉水,“两个班对抗赛么?”
“没,池默他们那群玩儿的好的,跟另外一群男生。”
也不是班级赛,也不涉及什么班级荣誉,江念兴致缺缺的点点头,并没打算去看。
两人到操场,上课铃还没响,篮球场就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有几个男生已经在场上开始热身,唐喻拉着江念在一边围观。
场上,徐钊拿到球,快速过人,停在三分线上,起跳,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空心进筐。
“哇喔——!!!”
围观人群爆发一阵欢呼,女生们更是激动的双眼放光,跺脚尖叫。
投完篮,徐钊沿着场子跑了一圈,边跑还边飞了几个吻。
唐喻挽着江念,切了一声,“不够他骚的。”
刚说完,骚气十足的徐钊跑了半圈,一个急停停在了两人面前。
“江念。”他低声唤她。
江念有点懵,抬起头来,“啊?”
“一会儿你给我送水吧。”
江念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唐喻在一边撞着她的肩膀,故意起哄,“老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怎么不让我给你送水呢?”
徐钊笑了,“我倒想,我怕池默揍我。”
“你大爷!”唐喻抬腿踢他一脚,“赶紧滚!一身的汗味,臭死了。”
徐钊笑着跑开,不忘扭过头来问江念,“会的吧?”
江念犹豫片刻,回以笑容,“会的。”
徐钊冲她摆摆手,又跑回了球场上。
上课铃声响起,各班集合排队。这节体育课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放松,体育老师只说了两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队伍解散,要打篮球赛的男生们去换衣服,热身准备上场。
唐喻照旧拉着江念往球场边走,还没走半截,她脑袋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大掌盖住。
唐喻脚步一顿,鼓起了脸,扭头瞪身后的人,“池默,你烦不烦!”
江念也跟着转过身,目光忽的一顿,看见了跟着池默一起走过来的张亦舟。
他还穿着校服裤子,但衣服换成了球衣,校服外套挂在手臂上。
他也要打球?
江念定定看他,正撞上他下垂的视线。
她愣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抿了抿唇瓣,挤出一个小小的笑。然后她看见张亦舟也很轻的勾了一下唇角。
江念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根牵着两人的细细的绳,似乎又变得粗壮了一些。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冲他笑弯了眼,“加油。”
仲夏午后的阳光,澄澈浓郁,裹着她的笑,像裹了一层蜂蜜,甜滋滋的。
张亦舟下意识牵起唇角,“好。”
36. chapter36
张亦舟裹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看着她笑,然后很乖的说:“好。”
江念的心一瞬间像被什么击中,软得不像话。
他说好!怎么可以这么乖!
江念心里尖叫,倏地睁大了眼,脱口道:“你好乖啊。”
“……”张亦舟目光沉了点,挑挑眉,“你说什么?”
江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涨红,她别开眼不敢看他,舔舔唇瓣,强行狡辩,“呃……咳咳咳,我说、说你好好加油。”
张亦舟格外较真,一瞬不瞬盯着他,“我听见的好像不是。”
江念倒吸口气,厚着脸皮,大声狡辩:“你听错了!”
她始终没敢看他,侧头垂眼。等了片刻,张亦舟都没再开口,江念懊悔不已,抓心挠肺想要怎么挽回现在的冷场局面。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两个字——
“是么?”
低低的,似乎裹了点笑,从耳边擦过。
江念觉得耳根有些麻,本能的抬眼看他,“是、是的,张同学,你得相信我。”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江念的心都要化了。张亦舟,你为什么突然这么乖!你这么顺着我,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
完了,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好想用手捂住。
江念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如果可以,她想抱住他。
当然……这不可以。
她煎熬的有些想逃。
好在,边上的打闹声将她从煎熬里拉了出来。
池默将自己的衣服塞进了唐喻怀里。
唐喻嘴一撇,“不拿。”
说罢,作势要扔池默的衣服,
池默大掌摁住她的头,“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两人开始打闹起来,唐喻扯得江念东倒西歪。
闹了好一会儿,最终以池默掐住唐喻脖子,唐喻告饶结束。
池默收手,“早这么乖多好。”
他说着,把张亦舟的衣服扯过来,也塞唐喻怀里。
“找别人去。”
池默似笑非笑的看了张亦舟一眼,“他不敢。”
“啊?”
“咱们舟哥这样的,他把衣服给了谁,都得引来起哄,他嫌烦。”
“找个男生。”
“这不恶心么?都是汗味儿。”
唐喻撇嘴,“说得好像你们多香似的。”
她说话间,顺势抬起张亦舟的外套,准备闻闻。
“你干嘛呢?!”池默看着她的举动,忽的喊了一声,眼都瞪了起来,看着要发火。
他劈手抢过张亦舟的衣服,语气不满,“唐喻,你那是什么行为?!”
“看看你们是不是比别人香啊。”唐喻说得满不在乎。
池默有些暴躁,“你闻我的不行么?”
唐喻一噎,耳根红了起来,低声嘀咕:“闻你衣服,我是变态么?”
“那你闻张亦舟的?”池默说着话,目光落在她抱着的衣服上。
随后劈手抢过来,丢给了一边的江念,“念念,你帮他拿吧。”
江念没想到还有她的事儿,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见她愣着没接,池默噗嗤乐了,“你不会嫌弃他吧。”说完,还得扭头刺激张亦舟,“舟哥,人小姑娘嫌弃你。”
江念吓了一跳,生怕张亦舟误会,赶紧接过衣服,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他慌忙解释:“没有,我没有嫌弃你,你信我,我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小姑娘紧紧盯着他,满眼着急,脸都涨红了,只差要跺脚。
张亦舟被她的反应逗乐,居然噗嗤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唇角微翘,漆黑的眸子里像有星光闪耀,尤其好看。
江念呼吸都轻了,瞪大眼呆呆看他,“你、你笑什么?”
张亦舟还在笑,他微侧开头,有些不自然的用手背抵住了唇,低声道:“没什么,谢谢。”
江念被他的笑晃了神,还有点懵,“谢、谢什么?”
“谢谢你帮我拿衣服。”
话刚说完,那边有人喊了起来,池默和张亦舟往球场走。
江念后知后觉的回了句:“不客气。”
然后她听见,擦肩而过时张亦舟又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谢谢你不嫌弃我,但也没必要抱那么紧。”
他沉沉的声音带着微烫的气息从耳边擦过,江念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迅速填满,饱涨的像是要炸开,整个人瞬间也被点燃。
怎么会有人嫌弃他!这么好的张亦舟,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嫌弃他!
江念双手死死抓住许慎的衣服,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住了尖叫的冲动。
篮球赛开始,但江念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去看比赛,目光只追随着张亦舟。
不仅仅是她,围观的女生,大部分都是为了他。他每进一个球,女生们的尖叫就此起彼伏。
江念在场外看着他,他像阳光一样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她只是其中的毫不起眼的一个。
她下意识的收收手臂,更紧的抱住怀里的衣服。人声喧嚣,但没有人知道,她怀里的这件衣服是张亦舟的。这个认知让她有了点隐秘的欢乐,心跳在克制不住的加速。
上半场结束,球员们都去篮球架下聚集,分析上半场比赛得失。
张亦舟将手上的球抛开,往场外快速扫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往篮球架下走。
江念目光追随着他,却看见赵欣瑶拿着瓶水朝他走了过去。
江念的心倏的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冲上去阻拦,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上。
刚半场结束,也不能去还衣服。
她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呐喊:张亦舟,不许要她的水,不许!如果你接了她的水,我就……我就……
江念甚至想不到一件威胁的事。就不问他题了么?谁在乎呢!
江念气呼呼的盯着远处那道身影,但凡他接了水,她……也不能怎么样。
可能是她的视线过于热烈,张亦舟忽然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距离很远,江念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看她,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垂下了眼,避开他的视线。
等再度抬眼,张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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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已进走到了篮球架下,正跟同学们低头讨论。
手上没有水瓶。
而赵欣瑶……还捏着刚才的矿泉水。
她莫名的松口气。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躲在暗处,见不得光,只敢远远的看着他,是不是该勇敢点?
江念琢磨了一下,一会儿终场结束,她要第一个冲过去找张亦舟,还衣服,然后……送水。
不知道他会不会要?
想到送水,她忽然记起答应了徐钊要给他送水,不管怎么样,不能食言。她打算终场结束去找张亦舟,所以只能现在去找徐钊。
江念拿了瓶水过去找他。
几个男生正凑在一起正分析上半场的比赛,江念走到旁边,有些不好意思过去了。
她正犹豫,徐钊忽然抬起头,看见她,立刻弯了弯眼,冲她招手,“过来。”
他话音落,几个男生一齐看了过来,立刻阴阳怪气的开始起哄——
“江念来送水啊。”
“给谁啊,给我吗?”
“你也配,给我们钊哥的吧。”
“钊哥~人家也渴,人家也想喝水~”
一堆人哄笑起来。
江念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徐钊拍了几人一巴掌,“滚!”
边笑骂着,边跑到了江念身边。
江念赶紧把水递过去,“给。”
远处乒乓球台边倚着几人,也被这边的起哄声吸引。
池墨抬头看了一眼,用胳膊勾住身边的张亦舟,示意他往那边看。
他噙着笑,一副看戏的样子,“阿舟,江念是不是对徐钊有意思啊?”
张亦舟困得厉害,对这些事没多大兴趣,那边起哄声滔天,他也没注意。
现在听见池墨的话,下意识咬了咬牙,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个子娇小的女生站在徐钊面前,侧面对着这边,唇角牵着,隐约能看见那枚可爱的小梨涡。
她还笑?
张亦舟有些烦躁的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张亦舟阴恻恻的看着两人,“没,心情不好。”
江念的脸似乎有些红,她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水递给了徐钊。
她喜欢徐钊?
张亦舟的心忽的沉下来,一下直起身,迈步往那边走。
裤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他垂眸看一眼,浓眉拧了起来,憋着的火气全往那别发,语气极其生硬:“喂?”
那头的人劈头盖脸骂了起来,“你真是翅膀硬了!瞒着我自己转学?”
“你把我转去附中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我是你爸!”
张亦舟冷笑一声,“也配。”
“宋司淮!”宋建章在那边缓了好一会儿,压着火气道,“这周末回家吃个饭。”
“怎么,这次要给我介绍谁?那个弹琴的?跳舞的那个我没见,这个我也不能见,毕竟都是我‘后妈’,我不能厚此薄彼。”
张亦舟面无表情的转了方向,举着手机边说边走往教学楼走去。
37. chapter37
下半场比赛开始,球员们纷纷回到球场上。
江念回到场外,张望了一番,没有看见张亦舟,候补区也没看见,甚至场外也没有。
心里莫名有些慌,会不会有事?
她装作随意的问唐喻,“那个,怎么没看见张亦舟?一会儿还得还他衣服。”
“张亦舟啊,”唐喻往后扬了扬头,“刚才去那边接电话了。”
江念往操场远处张望了一番,依旧没有看见。
那边,似乎是实验楼的方向?
他好像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实验楼顶楼独自待着。
江念不受控制的脑补,脑补张亦舟在天□□自舔舐伤口的模样。他那么多朋友,活得那么热烈张扬,难过的时候,居然没人陪着么?
在她心里,张亦舟永远是强大耀眼的,这样的反差让她难受到心脏发疼。
实在扛不住了,她干脆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
刚到天台的那扇破铁门前,江念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浅淡烟草味。
他果然在这里,果然不开心。
江念调整了一下情绪,侧身走了进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张亦舟站在了堆满东西的杂物棚下。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微躬身靠在一个破书架上,光线从棚子那端洒入,照着他的侧脸,另一侧则隐在暗处,明暗交界,轮廓分明。
江念望着他的剪影,脚步顿了顿,忽的有些紧张。她犹豫片刻,抱住了手里的衣服,才迈步走过去。
顶楼很安静,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张亦舟靠着架子,侧头看过来。
随着动作,他整张脸都逆光隐在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但江念依旧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抿抿唇,没有停步,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了他面前。
张亦舟的目光追随着她,缓缓扭头,落在了自己正前方,柔和的阳光再度笼罩在他脸上。
楼顶安静的可怕,两人的呼吸似乎都有回声。
江念偷偷观察了一眼,他始终靠在架子上没动,神情明显疲惫。
张亦舟似乎不打算开口,只垂眸看她。
江念有点受不了,率先打破沉默,“你心情不好?”
张亦舟低眼看她,小姑娘不算高,绑着高马尾,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鼻子小巧但笔挺,唇瓣……
他挪开目光,盯着她的眼。
是一双好看的杏眼,眸子琉璃般澄澈明亮,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心里微动,刚才的烦躁消散了不少,轻勾了勾唇,“没有。”
那双好看的眼里,担忧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更浓重,甚至连眉都微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抚平她的眉。
江念却抢先一步开口:“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口风特别紧。”
大概是为了增强说服力,那张小脸上全是认真。
看着她认真又担忧的模样,张亦舟心里那点燥意莫名的全都消散了,甚至有些想笑。
他点点头,回道:“好。”
就一个“好”字?江念有些无法判断他是什么意思。
江念低下眼,看见他指间夹着的香烟,白烟袅袅升起,又被微风吹散。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仰起头看他,小心询问:“你可不可以不要抽烟?”
她声音又轻又软,黑润的眼里盛满了阳光和期待。
张亦舟没控制住,咽了咽喉咙。
江念看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却没有说话,她抬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支棒棒糖,冲他笑了笑,“心情不好也可以吃点甜食。别抽烟好不好?”
张亦舟定定望着她,她捏着棒棒糖,仰头冲他笑,马尾垂在半空微微晃动。阳光照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模样,乖得要命。
对上她漆黑的眼,那句“我不爱吃甜食”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张亦舟最终咬咬牙,低声道:“我手脏。”
说完,摊开手掌。刚打过篮球,还没洗手,确实很脏。
江念心里一跳,他说的是我手脏,不是我不要,他没有拒绝!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剥开。”
说话间,已经将糖纸剥开,将糖递了过去,“你试试,吃点甜食,心情会好很多的。”
糖果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直往人心里钻。
“是么?”张亦舟舔舔唇瓣,俯身凑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能因为刚运动过,他身上的热意很明显,一点点侵染她的肌肤。
他靠得越来越近,身上的气息和温度一点点蚕食着周围的空间,江念有些喘不上气来。
往后缩了缩,有些忍不住了,小声道:“张、张亦舟。”
“嗯。”
他弯着腰,抬眸看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闷闷的沉沉的像带着钩子般,勾着人心。
江念喉咙有些发紧发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要干什么呀?”
张亦舟又凑近一点,就着她的手把那颗糖咬进了嘴里,然后立刻直起身,拉开了距离,斜眼看她,“不干什么,吃糖。”
他靠回架子上,盯着她泛红的耳尖,愉悦的勾起唇角。
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得很轻松自如,但江念却整个人都烫得惊人,连指尖都在发烫,似乎他刚才凑过来咬糖的时候,鼻息喷到了指尖上,像被烫伤了一样。
江念心虚的撇开眼,拧开水瓶慢慢喝几口,一边掩饰心虚一边企图降温。
张亦舟看着她嫣红唇瓣上残留的水渍,突然问:“你喜欢徐钊?”
“咳咳咳……”江念吓了一跳,差点被水呛住。
张亦舟下意识想替她抚背,但手抬到半空又垂了下来,“这么激动做什么?被说中了?”
江念拧上瓶盖,仰脸看他,慌乱道:“没有,才没有。”
“不喜欢?”
“不喜欢。”
张亦舟压压唇角,点了下头,“那你喜欢谁?”
江念再次被吓到,这次差点被口水呛了,她掩饰慌张,板着脸道:“我不喜欢谁,我就想好好读书。”
张亦舟紧盯着她,满是探究,“是么?”
“对、对啊。”江念被他看得紧张,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江念心里无比忐忑,急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还因为失眠的事难受呀?”
她那点转移话题的小伎俩逃不过张亦舟的眼,他有些想笑,但又莫名的想要顺从她,“嗯。”
“没关系,别害怕。”江念冲他软软的笑,“我也失眠,你难受可以跟我说。”
张亦舟只当她胡扯,她看着软软糯糯,单纯好骗,一看就是没经历过风雨的样子,估计吃的最大的苦就是数学没考及格。
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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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为了安慰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张亦舟心口有些软。
顺着她接话,“失眠该怎么办?”
“可以听轻音乐,”江念仰头冲他笑,神情里藏了小小的得意,“我给你录了一首,一会儿发给你。答应你了,不会骗你的。”
张亦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叫什么?放给我听听。”
“《春江花月夜》,”江念边将音乐发过去,边道,“你回家再听。”
“好。”
张亦舟乖顺的模样总是让江念心动不已,她有些忘乎所以,忍不住叫他:“张亦舟。”
“嗯?”
江念回过神,“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名字。”
“嗯。”张亦舟应了一声,“为什么不叫我阿舟?”
认识的人基本都叫他阿舟,只有江念,总是连名带姓叫他,让他觉得有些生疏。
她冲他甜甜笑起来,“我喜欢叫你的名字,我觉得很好听。张亦舟,张亦舟,张亦舟……”
张亦舟从前不觉得,现在却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十分好听。
张亦舟。
“张亦舟。”
他抬眼,看着江念边叫边背着手往后退,她身后是校园远处的香樟和大片灿烂的夕阳。而她的笑容比夕阳还灿烂。这幅画面瞬间烙进了脑海,从今以后,他的名字将永远刻在这幅画上。
张亦舟心跳乱了,原始的冲动在叫嚣,他声音有些喑哑的叫她:“江念。”
“怎么了?”
他很少叫自己的名字,江念有些疑惑的站在了原地,然后就看见张亦舟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江念的呼吸像是被他的目光摄住,一下紧了起来,心变得越来越重。
终于,他停在了她面前。
江念头皮发麻,刚想开口,张亦舟却伸手抱住了她。
他身上的气味伏天盖地的罩下来,江念瞬间僵住,一动不动的杵着,只有一双眼震惊的睁大了。
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一点点往人心里钻,让他心痒难耐。
张亦舟努力压住胸腔翻涌的冲动,很轻很快的抱了一下,只用手虚虚环着她,甚至没敢真正碰到,害怕吓到她。
张亦舟一边骂自己不要脸,一边又不争气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抱她的柔软和温暖。
僵持片刻,很快松了手,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江念僵在原地,脑子都不会转了,结结巴巴问:“你做做做做什么?”
张亦舟压了压情绪,笑道:“要期末考试了,分你点学霸光环。”
说完,还抬起食指往她的眉心上摁了摁,“好了。”
眉心传来温热触感,江念下意识捂住额头,小声嘟囔:“你少骗我,这个根本不灵,学神没有保佑我,期中还是考的稀烂。”
张亦舟瞎扯:“可能你还不够虔诚。”
“怎样才虔诚?”
张亦舟盯着她没有说话,嘴角隐隐的牵着一丝笑。
江念垂下眼心道:张亦舟,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
“怎么才算虔诚?”张亦舟轻笑了声,“一会儿吃了晚饭,带着作业到天台来。”
江念心中警铃大响,警惕的看着他,“做什么?”
张亦舟满眼戏谑的看着她,理所当然道:“补课。”
江念:……
38. chapter38
一般来说,当面讲解的效果要远远好于线上讲解,但在江念这里,事情就不太一样了,因为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盯着张亦舟发呆。
他长得太好了,尤其是夕阳西下时,暖黄的光勾勒出他侧颜轮廓,格外立体。江念总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发呆,又忍不住想摸他浸在金光中的眼尾痣。目光一动,又看见那双映着夕阳的眼。
江念鼓鼓脸,努力控制自己龌龊的思想,一垂眼,又看见了他捏着笔的修长手指……
哪一处都让她挪不开眼,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啊。
江念盯着他的手指,舔了舔唇瓣。
那只好看的手握着笔用力一顿,在纸上点出了一个黑点,边上张亦舟的声音随即响起,“听懂了?”
“啊?”侧头看他,有些心虚,但强装淡定,“懂了。”
张亦舟弯眼,笑得颇有深意,“给我讲一遍。”
江念:!!!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商量道:“好像也没那么懂,要不你还是再讲一遍?”
“……”张亦舟无奈轻叹一声,“好好听,别老发呆。”
他肯定觉得自己很笨。
江念苦着一张脸,郑重点头,然后把凳子挪远了点,离他蛊惑范围远点,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学习。
张亦舟看着她的小动作,放下笔,“怕我?”
江念:!!!!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她抿着唇,一派严肃的摇摇头。
“刚才是凶了点,”张亦舟挠挠鼻梁,扯唇笑了,“放心,这次我会很有耐心的,照顾好金主情绪,这钱不让你白花。”
江念转了转眼珠,带着点希冀道:“如果我没钱呢?”
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张亦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乐了起来,直接把练习册怼她面前,“先欠着。看题。”
“……哦。”
写了一下午数学还不算,晚上张亦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张亦舟:【今天的题都掌握的差不多了,明天继续。】
江念哭了,张亦舟真是出乎意料的粘人呢(咬牙切齿)!
虽然每天晚饭后都要去实验楼天台接受数学的摧残,但也意味着每天都有了单独跟张亦舟相处的时间。
江念觉得两人的关系好像有些古怪,私下里变得越来越亲密,但在人前却好像只算点头之交,他们的关系好像见不得人。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她不排斥,也不想改变。这种藏在暗处的关系,让她觉得像是吃了一颗糖,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甜,只有自己私有,这让她有种隐秘的满足感。
一想到自己独占张亦舟的一部分,她的心口就会涌上一股饱涨的暖意,带着丝丝的甜蜜钻入血液骨髓,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
当然,在外人眼中,她与张亦舟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的朋友,见过两次。
在蔡浅浅的认知中也是这样,所以她还是热衷于课间拉着江念去打水,顺便看一眼张亦舟。
虽然每天多了很多相处时间,但人都是贪心的,江念无论怎么看张亦舟都看不够,当然乐意跟蔡浅浅去“打水”。
路过十七班,江念像往常一样下意识的往教室里扫了一眼。
这次难得张亦舟没有趴着睡觉,他靠在椅背上大喇喇坐着,椅子被翘起些,他侧着身背对后门,跟几个男生聊天,修长的手指夹着只笔,随意的转着玩儿。
几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似乎把他逗乐了,肩膀轻轻颤动起来。
江念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快乐,目光稍停留了几秒。
她这样偷看过他无数次了。
但这一次与以往的千万次不一样,张亦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忽的回过头来,不偏不倚地抓住了她的目光。
他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在看见门外的人时,表情空白了片刻。
江念一下屏住了呼吸。
她心跳的有些太烈,慌乱的不知所措,匆匆垂头,让发丝遮挡下来,再抬手假装整理头发,挡住了他的目光,然后匆匆离开。
张亦舟回过神来,唇角一点点扬起,怎么都压不下去。他用手背挡住扬起的唇角,假装咳嗽,却挡不住眼底溢出的笑意。
他一个劲闷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笑什么呢?”赵乾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凑近了一点,“发春了?”
张亦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字:“滚。”
说完,也不再跟几人聊天,掏出手机低着头,哒哒哒打字。
江念回到教室,脸都还有些烫。她刚坐下,桌兜里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张亦舟发的消息。
张亦舟:【偷看我?】
脸颊上刚褪下的温度又烧了起来,她满脸通红的看着这条消息,又害羞又害怕,也不知道张亦舟会不会猜到什么?
他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会不会不再搭理她?
江念越想越烦,更加不敢给他回信息,干脆摁黑了手机扔进桌兜里,然后开始强迫自己努力认真读书。
晚上下了晚自习,江念依旧是慢吞吞收拾东西。她不太喜欢拥挤,通常都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下楼回家。
校道上人不多了,但稀稀拉拉还有些人影。
江念随着大家往外走,身后有隐隐的脚步声,她没在意,毕竟还有其他出来晚的学生。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跟在了她身旁。
江念察觉到有人在她身侧,悚然一惊,刚要侧头,就听见张亦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声音压低,有些不满:“为什么不回消息?”
江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颗心,她不想在学校跟他有牵连。她无法想像,如果传出了她跟张亦舟的风言风语,张亦舟会怎么处理,会不会疏远她?
以她的目前的心理状况,能不能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流言蜚语,能不能承受张亦舟的疏远?
不能,她承受不了一点点这样的风险。
所以她要将自己跟张亦舟的关系好好藏起来,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只有不受外界影响,她才能躲在暗处独自品尝回味。
江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加快了脚步。
张亦舟越发不满,“怎么,不想跟我说话?”
终于出了校门,江念绕进一条无人小巷,张亦舟始终跟随。
她松口气,停下来抬眼看他,“没有。”
因为身高原因,她总要抬眼看他,显得那双杏眼更大更圆也更诱人。
昏暗的小巷里四处无人,她像是被他堵在墙角,头顶的路灯投下暗淡的光,落在她黑亮的眸子里,漂亮的让人心动。
张亦舟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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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烫,他瞥向一边,追问:“为什么不回消息?”
“手机没电了。”
小姑娘可能心虚,声音有些发软,小勾子似的一下下挠着张亦舟的心。
他咽咽喉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江念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她就听到张亦舟一字一句问,“是不是偷看我?”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微烫的气息从她头顶滚过,江念头皮一炸,像有电流窜过脖颈背脊,一片酥麻。
她一张脸通红,呼吸也变得紊乱,只能低着头,不肯说话。
“回答我,是不是?”
江念快要疯了,这人说话为什么这么直白呀?让她无从招架。
她被逼的有些扛不住,抬眼看他,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张亦舟心里一紧,一下就慌了,“成,我不问了,不许哭。”
江念眨了眨眼,鼻头有些红,但却露出了笑,“你怕我哭?”
张亦舟看她嘚瑟样,像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似的,他哼笑一声,“怕,怕得要死。”
江念越发嘚瑟,“那我哭了是不是要什么都可以?”
张亦舟斜睥她,眼角眉梢里都是纵容,“倒也不必哭,好好告诉我就可以,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啊!
江念一双眼乱转,胡说道:“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要好多好多钱,要成为古筝名家,要跟田老师合奏……要天上的星星,还要月亮,还要……”
最好的你。
她没敢说,张亦舟已经笑起来了,“你差不多行了。”
江念不以为意,一个劲冲他嘻嘻的笑,她最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样,无拘无束的跟他在一起。
昨天吃了亏,江念一直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要控制自己的言行,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偷看张亦舟。
但她的目光追随张亦舟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路过十七班时,下意识就要往里看一眼。
她很快的往里瞥一眼,但立刻撞上了张亦舟的目光。
他面朝后门,大喇喇的坐着,手撑着头,正看着她,一副请君入瓮的表情。当捕捉到江念的目光时,他颇有深意的扬了扬眉。
江念没想到他来这一出,被抓了现行,吓得差点喊出来。她回过神,狠狠瞪他一眼,气鼓鼓的红着脸低头走了。
怎么这么好玩儿?
张亦舟没忍住,再次笑出声儿。
赵乾又凑了过来,“舟哥,你这是怎么了?谈恋爱了?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啊,笑得我都有点毛骨悚然……”
张亦舟心情颇好的瞥他一眼,难得没有骂人。
“卧槽,”赵乾夸张的喊了一声,“你真交女朋友了?”
他这一喊,吸引来了无数道目光。张亦舟是一中风云人物,多少姑娘为他肝肠寸断,他要是谈恋爱了,那绝对是爆炸级的重磅消息。
张亦舟转着笔玩,漫不经心的扫众人一眼,“都挺闲的。”
语气懒散,但又隐隐有点笑意。
众人:……卧槽,有骚气!真谈了!
半个班都沉浸在八卦中,只有赵欣瑶焦灼不安。
她咬咬唇,下定决心,走到了张亦舟桌边停下,“张亦舟,晚上放学你等我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39. chapter39
赵欣瑶停在了张亦舟桌边,像是怕被别人听见,放轻了声音道:“张亦舟,晚上放学你等我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张亦舟懒懒的靠在桌上,瞥了她一眼,“没时间。”
赵欣瑶不满地瞪着眼,执拗道:“你要去干什么呀?”
张亦舟挑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一字一顿道:“去堵人。”
张亦舟堵的人自然是江念。
“这次偷看了吧?”
江念没想到这人这么执着,又害羞又气恼仰着头吭哧半天。最后心一横,反正被抓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憋出一句:“没有,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她气鼓鼓的看着他,脸颊晕着路灯的光,看着格外白净细嫩。
手感应该很软。
张亦舟指尖有些痒,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将目光方向别处,漫不经心道:“哦,那你为什么要看我?”
江念被噎住,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但她不敢说。吭哧了半天,干脆蛮不讲理道:“我高兴看就看了呗。”
“嗯,”张亦舟嘴角扬了起来,笑意染上黑眸,声音也裹上了笑,“那您老人家看高兴了吗?”
“还行……”江念下意识说完,又拼命往回找补,“不是,其实、其实是我同桌,我同桌蔡浅浅你知道吗?”
面子实在下不来,江念只能把蔡浅浅搬出来顶包。
浅浅肯定会原谅她的!
“我同桌蔡浅浅,她总在我耳边说、说你是一中最帅的学习最好的,是一中的镇校之宝,所以我有些好奇。”
张亦舟垂眸看着她胡扯,“哦,原来这样啊,那你看过了一中的镇校之宝,还满意吗?”
什么叫满意吗?那是相当满意!
当然,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只低着头不肯看他。
张亦舟也不知道被戳到了那根神经,在边上一个劲的乐。刻意压制的笑声低低沉沉,一下下撞击着耳膜,撞进江念的心尖。
她心里发痒,有些受不了,“不要笑了。”
“讲不讲理?”张亦舟弯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是未散尽的笑意,“还不让我高兴了?”
江念垂着眼,小声嘟囔:“有什么可高兴的。”
“你高兴看我,我看见你高兴,这挺公平。”
江念一张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不明白张亦舟是什么意思,但隐隐又想明白,只是她不敢猜测,更不敢相信。
英语交流课的舞台剧安排在了期末前一周。
江念他们这组毫无悬念的夺得了第一,她虽然没有登台演出,但念白和配乐都是她做的,自然也跟大家一样激动不已。
除了演出成功外,江念比别人多了一份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团队的力量和温度了。她曾经麻木冰冷的活着,以为这是世界是只有恶意和暴力,从未觉得温暖。
她很感谢现在的一切,感谢遇到张亦舟,遇到唐喻,遇到蔡浅浅……感谢每一个出现的人。
舞台剧演出结束,就该心无旁骛的进行期末复习了,同时回裕州的事也该早做打算了。
江念写完练习题,收拾好书本,去衣柜了找了换洗衣服,准备洗澡睡觉。她趁着这点空闲,边往浴室走边打开手查看机票,心里盘算着除掉去玩的一天,应该买哪天的比较合适。
她正低眼看手机,屏幕上忽的跳出一条视频邀请,是沈柏年。
江念将衣物随意扔在了床上,接通视频。
沈柏年那张放大的笑脸就出现在屏幕里,江念也忍不住跟着笑,“师兄!”
沈柏年应了一声,目光顿住,浓眉微抬,“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江念不服,“我哪天不漂亮?”
沈柏年顺着她说,“哪天都漂亮,今天格外漂亮。”
江念哼笑一声,“师兄,我发现你读大学以后变坏了。”
“怎么?”
“学的油嘴滑舌了。”
沈柏年一怔,随即咧嘴笑了起来,“这叫情商高了。”
“呸,少给自己贴金。”
两人瞎扯了几句,沈柏年终于转入正题。
“小念,暑假回裕州么?”
“当然要回的,有事么?”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老师……”
“我爸怎么了?”
沈柏年被打断,愣一下,笑着安慰,“没事,就是想你。你知道你爸那人,心里想得厉害,嘴上也不说。怕你回来一趟,舟车劳顿的,受苦。”
江念瘪了嘴,抽抽鼻子,“师兄,我现在就想回家。”
沈柏年看她这架势,吓得赶紧哄,“姑奶奶,你可别闹啊,乖乖待着,假期再回来。听见没?”
江念蔫蔫的点头。
“行,我到时候给你订机票,去机场接你。”
“嗯,带着赵记的桂花糕还有南门口的酱猪蹄来接我,再来一份七中门口的章鱼丸子。”
沈柏年:“……”
看沈柏年一脸无语的样子,江念又笑开了。
期末考试安排在了周四、周五两天,因为涉及到下学期分班,学校比较重视,一切按高考规格进行。
大概怕影响她的状态,第一天考试张亦舟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所有科目考试结束,江念刚拿回手机立刻就收到了张亦舟的微信。
张亦舟:【考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一直有张亦舟帮忙补课,江念觉得自己的数学有所长进,考试时也觉得很多题都是练过的题型,考完后,依旧信心满满。不敢说考多好,及格是没问题的。
她唇角翘起,低着头打字:【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张亦舟:【昂,怕你败坏我名声。】
江念:……
她刚想怼回去,手臂被人一把拉住,蔡浅浅从侧边探头,“跟谁发消息呢?”
江念吓一跳,赶紧摁黑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心虚道:“我妈。”
蔡浅浅也没多想,拉着她开始对答案。等蔡浅浅对完答案,两人告别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期间,江念的手机在兜里一直震动,她心里忐忑,不敢拿出来看。
看着蔡浅浅走远,她才敢拿出来看了眼屏幕,居然是张亦舟的视频邀请!江念手忙脚乱的挂断,然后点开聊天界面,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消息。
张亦舟:【怎么不吭声了?】
张亦舟:【没考好?不高兴?】
张亦舟:【就一破考试,不许不高兴。】
张亦舟:【艹,你倒是回话啊?】
他有些急了。
张亦舟:【在哪儿?】
张亦舟:【不许哭,我去找你,吃不吃棒棒糖?或者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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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
江念一点也不想哭,但看到这条消息,心底一暖,随即猛地泛出一股酸意直冲头顶,眼眶也跟着泛红。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控制不住的冲动在叫嚣,她死死捏着手机,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发送了语音申请。
她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敢让他看自己的脸。她怕自己失控,也怕他看见她的失控。
语音申请刚发送,那端立刻接通了,江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张亦舟就劈头盖脸问了起来。
“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回消息?挂视频做什么?”
他语气焦急,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
江念几乎可以想象他着急的模样,她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张亦舟。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游刃有余,因为一切东西他都得到的很轻松,所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总是一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迅速生根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她张张嘴,嗓子却酸涩发哑,没说出话来。
张亦舟也停了下来,只有微重的呼吸声清晰传来。
过片刻,张亦舟再度开口,已经冷静很多,但又隐隐多了担忧。
“怎么不说话?”他顿了顿,“没想凶你,我……算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的……”
“张亦舟。”
“嗯?”
江念握着电话默默无言,她想说,张亦舟,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受不了。
但她不敢说,她不敢让张亦舟知道自己的心情,同时也不舍得把张亦舟推开。如果他真的不对她好了……
江念只是想一想,心口就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酸涩疼痛。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饮鸩止渴,张亦舟对她的好让她上瘾。
她不知道张亦舟的想法,克制不住的想要问,但又不敢问,怕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也许维持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江念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尽量轻快道:“我感觉我考得挺不错的,不会败坏你的名声。”
张亦舟似乎被气的笑了声,“那你……”
“被蔡浅浅抓去对答案了。”江念立刻乖乖解释,以良好的态度争取对方的原谅,“不是故意的,她走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看你消息。”
张亦舟嗯了一声,虽然一个字,但能听出来明显愉悦了不少。
“张亦舟,”江念轻笑了起来,“谢谢你。”
“谢什么?”
“帮我补课。”
张亦舟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让金主爸爸满意是我应该做的。”
“……”江念有些脸红,故意道:“金主现在让你挂电话。”
“我的业务可不包括这个,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挣的,”张亦舟低沉的嗓音里裹着浓浓的笑,“除非你加得够多。”
江念睁大眼,“你把我当冤大头?得加多少?不会想讹我吧?”
“你要怕被讹的话,也可以换一下。”
“换一下?”
“我给钱,换我当金主……爸爸。”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两个字似乎咬的更重些。
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音色更沉,带着点懒,勾得人心痒。
40. chapter40
考试结束当晚,江念才打电话告诉蒋清妍自己要回裕洲。
蒋清妍当下有些惊讶,“现在来不及买票了。”
“师兄提前帮我买好了,后天的。”
蒋清妍沉默了片刻,最终道:“行,明天我去湖岸佳园,给你准备东西。”
挂断电话,江念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张亦舟发了条消息。
江念:【我后天回裕州啦,张亦舟暑假快乐。】
张亦舟还是秒回:【一切顺利,暑假快乐】
江念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蒋清妍第二天下午就到了湖岸佳园,她虽没说,但江念从满桌的零食和药品也能看出她的不放心。
她一边帮江念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有事找警、察……”
“妈,放心吧,我知道了。”江念安慰般抱抱她,“我到了裕州,第一个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江念是真的长大了。
蒋清妍默默叹口气,“行,到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蒋清妍送她去机场,江念独自登机回裕州。
十一点十二,飞机落地裕州。
江念给蒋清妍打了电话报平安,才取行李出机场。她刚出机场,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沈柏年,高高瘦瘦,格外突出。
“师兄!”江念跳起来冲他挥手。
沈柏年看过来,立刻笑了起来,同时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她要的东西,他都带来了。
江念心情格外好,冲他笑起来,拖着小行李箱朝他跑去,沈柏年也大步走来。
两人穿越人群,终于碰面。
“慢点,再摔了你。”沈柏年嘴上是这么说,但眼见眉梢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江念停在他面前,摁着行李箱拉杆,冲他笑,“我的猪蹄!”
“……”沈柏年无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同时自然的拉过行李箱,“我还以为你这么着急跑过来,是想我了呢。”
“你又没猪蹄香。”
沈柏年故意恶心她,“那是猪的脚丫。”
“沈柏年你烦不烦?”江念推他一把。
两人打打闹闹出了机场。
沈柏年不知从哪儿弄了辆二手捷达,江念兴高采烈的爬进副驾。
“师兄,你出息啦!”
沈柏年瞅她一眼,哼笑,“这也叫出息了?”
“反正不像以前骑个小电驴,我都没地方吃东西。”江念边说着,边打开塑料袋,“我快饿死了。”
沈柏年边开车边乐,“合着你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吃东西。”
江念啃了一口猪蹄,满足的叹气,“终于吃上像样的饭了。”
沈柏年乐得不行,“怎么,在帝都吃糠咽菜呢?”
江念还是挺注意形象的,擦了擦嘴,才道:“反正没有裕州的东西好吃。师兄,你吃嘛?”
“开车呢。”
“我可以喂你。”江念说着,自然而然的将东西递到他嘴边。
沈柏年稍躲了躲,唇一抿,神情有些严肃,“念念,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了。”
江念嘴一撇,靠回椅子里,“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些互动对江念来说习以为常,但沈柏年现在的心思却有些变化。
他快速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安静开车。
汽车从机场高速驶出,很快进入大学城。
刚才的那点不愉快早被江念抛之脑后,她趴在窗户处,隔着玻璃对路边的各个店铺进行点评回忆。
“师兄,你还记得这家店吗?你小时候可爱去他们家吃串串,吃一次拉一次。”
“还有这家,我那年生病,我爸不让我吃冰,你还偷偷上他们家买了给我带回去,结果全化了。哈哈哈哈哈……你小时候好笨啊。”
“这家这家,我俩大清早排队,要吃第一碗头汤面,还记得吗?那天我记得我五点就偷偷出门,被我爸逮个正着。”江念侧头趴在臂弯里看张亦舟,“你说这小老头,大清早的跑什么步啊。”
她说得很开心,整个人散发出欢快的气息,笑脸明晃晃的耀眼。
沈柏年快速看她一眼,舔舔唇瓣,轻笑了声,“你以后还回裕州么?”
“当然回啊,我是裕州人。”
“我是说大学会考回裕州吗?会回裕州工作,定居吗?”
江念没想过那么长远,一下被问住。她坐直身体,认真思考,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跃进脑海。
她本就不属于帝都。
离开帝都,回到裕州。原本顺理成章的事,她现在却无法抉择。
江念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到了,”沈柏年停好车,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行了,别想那么多,先好好读书。”
江念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侧身去开门。
江念这次回来没有告诉江连庭,一是怕他阻止,二是想给他个惊喜。
她开门时,江连庭正在客厅的大阳台处侍弄自己养的几盆花,正是开花时节,。姹紫嫣红的一片。江念隔着玻璃推拉门,看见江连庭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背,身形有些瘦小,几乎被团簇的花遮挡。
江念一时怔忪,在她印象里江连庭应该算是高大的有力的,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衰老的迹象。
江连庭很入神,直到江念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他才被响动惊扰,放下剪枝钳,仰头看过来。
看清身后的人,他倏地睁大了眼,“念念?”
“爸!”江念站在原处,冲他摊开手臂。
江连庭立刻站起来,抱住她,“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想你了呀。”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臊。”
江连庭嘴上这样说着,声音里去带着压制不住的笑。
“哎哟,柏年也来了?”
“嗯,去机场接师妹。”
江连庭松开江念,对着张柏年不认可的皱眉,“你小子也瞒着我。”
“我不让他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江念挽住他胳膊,讨巧道,“惊不惊喜?”
“惊喜惊喜,”江连庭摸摸她的头,“这一路累坏了吧,赶紧坐着。”
父女俩挽着胳膊去客厅坐,聊起来没完没了,全把沈柏年当了摆设。
沈柏年从小到大常来江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轻车熟路的给两人切水果拿饮料。
回到家,江念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加之江连庭和沈柏年也处于暑假期间,几乎是时时在她身边照顾,让她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堕落生活。
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餐后,会练一会儿琴。江连庭对她练琴一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估计蒋清妍早就跟他说过了。
吃过午饭,她就会看些闲书,看到睡着。一般下午沈柏年会过来,通常都带着点甜品给她当下午茶。吃过晚饭,再由沈柏年跟着下楼遛弯,晚上高兴了就写点暑假作业,不高兴就继续看闲书。
江念过了半个月这种舒适平淡又堕落的日子,终于都点腻了,把所有把所有暑假作业扒拉出来,准备好好学习一下。
资料和练习册摊了满桌,午后的阳光从浓密的香樟树缝隙间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点点光斑。
江念双手握着手机,下巴磕在桌上,苦着脸盯着屏幕发呆。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想着给张亦舟发消息,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借口。而张亦舟从那次暑假告别之后,也没有主动给她发过消息,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那句【暑假快乐】上。
虽然不管她发什么消息,张亦舟都会及时回复。但好像除了那次怕她考得不好,主动发过一次消息外,张亦舟就没有主动给她发过消息。
江念鼓鼓脸,对着屏幕不满的切了一声,但又控制不住想先给他发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听唐喻说张亦舟假期都挺忙的,好像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课要上。
他这样的人还需要上补习班么?他该上什么样的补习班?
好想问问他,好想跟他说话,如果能听听他的声音就更好了。
是不是可以发个题问问他?可万一他在上课呢?而且自己每次都只会问题,是不是显得把他当成了工具人?
江念一通胡思乱想,不知该找个什么话题才好。
她正盯着屏幕发愁,对话框上端赫然出现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念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然后定定的看着那行字。没错,对方正在输入中,没错,是张亦舟的对话界面。
他正准备给她发消息?
江念的呼吸倏地就屏住了,紧紧的盯着屏幕,期待着消息的跳出。
可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在对话框上闪烁了很久,突然又消失了。过了片刻,又再度出现……
江念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行字,一颗心也被弄得七上八下。
张亦舟他在犹豫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或者重要的又不太好明言的事情要告诉她?
江念的心提了起来,脑中的弦紧绷,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
对方还在反复输入。
她有点受不了这种煎熬,鼓了一口气,正打算要先给他发过去算了,可屏幕里却突然跳出了张亦舟的语音邀请。
紧绷的弦“啪”一下断了,江念心一慌,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
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外面江连庭扬声问:“念念,是你的电话么?”
“啊,”江念慌慌张张的翻找出耳机插上,“同、同学。”
江连庭时常找蒋清妍询问江念的情况,知道她现在在学校有几个聊得来的朋友,深感欣慰。
“行,那你们聊,我出去买点水果,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念心虚的不行,边塞耳机边回应:“哦,知道了。”
几乎在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江念按下了接听键。
语音接通,对面却没有说话。
江念等了片刻,小声道:“张亦舟?”
然后她听见的一些动静,大概是张亦舟将电话放在了什么地方,现在刚拿起来。
“还以为不会接呢。”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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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感觉刚才的纠结郁闷好像瞬间一扫而光,整个人莫名的轻松愉悦。
江念:“刚才我爸在,我怕他听见。”
那端,传来张亦舟很轻的一声笑,语气意味不明,“为什么怕?咱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还是你就喜欢偷偷摸摸……”
江念耳根刷的一下烫了起来,赶紧打断他的胡说八道,“你找我有事么?”
张亦舟语气散漫道:“没事不能找么?”
“能、能的。”江念舔了舔唇瓣,小心试探道,“我觉得我们也算朋友了,对吗?”
这次,对面沉默了起来。
江念心一沉,懊恼自己不该问这种问题。
她刚想往回找补,说不回答也没关系,那边张亦舟就开口了,这次语气正经了很多,“对的。你很长时间没问题了,作为你的‘朋友’,我特地来问问最近的题都会了?”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江念总觉得“朋友”两字被他咬得很重。
不过不管怎么样,张亦舟说他们是朋友了。
江念有些按耐不住心里的雀跃,语调都轻快了起来,“都会!”
她以为张亦舟会像往常一样故意损她一句,或逗她一下,结果对面的人似乎情绪不高,声音也有点闷闷的,只回了个“哦”字。
江念:……
“你心情不好?”
“没。”
“真的?”
江念还没等到张亦舟的回答,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紧接着,沈柏年的声音从玄关处传了过来——
“念念,明天出去玩么?”
江念摘下一边耳机扭过头,看见沈柏年拿着一盒切好的西瓜走了过来。
她看着他问:“去哪儿玩?”
她戴着耳机,沈伯年听不见对面张亦舟的声音,但张亦舟却能清清楚楚听见沈柏年的声音。
沈柏年走到桌边,把西瓜放下,将小叉子扎在西瓜上,“昙华山。今天还没吃水果吧?先吃点西瓜,明天想吃什么?”
江念扎了一块儿西瓜塞进嘴里,西瓜的清甜溢满口腔,她高兴的眯起眼,“好吃。但是我不想出去,太热了。”
“昙华山避暑最好了,那里有一片山涧,周边的温度比市区里得低上5度,不用吹空调都很凉快,尤其是晚上。
江念眼亮了一下,“那好……”
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忽然响起了张亦舟的声音,“暑假练习册都会写么?写多少了?拍给我看看。”
江念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在跟张亦舟通话。
沈柏年注意到她神情有些古怪,问道:“怎么了?”
顶着沈柏年的目光,偷偷跟张亦舟聊天……
这酸爽和刺激,江念是一点都承受不了,头皮都炸了。
“那、那个学长,我觉得有点热,出汗了,想、想换衣服。”
沈柏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多问,出了房间,还顺手给她带上了房门。
江念重重的松了口气,脱口道:“吓死我了。”
“吓死你什么了?”那端张亦舟立刻接话,“怕你的学长发现你在跟男生通话?”
江念一颗心还在噗噗噗瞎跳,其实她跟张亦舟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跟男同学正常交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对面是徐钊,她甚至会让沈柏年跟他打个招呼。
但对面是张亦舟。
是她想要藏起来的人。
对面的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
江念咽了咽喉咙,稳住心神,“他是我爸的学生,我怕他会跟我爸说,我爸可封建了,说不定会没收手机。”
没办法,这个锅只能扔给她亲爱的老爸了。
张亦舟倒也没再说什么,让她拍暑假作业发给他。
“倒是没什么大错误。”
江念又高兴了起来,“看,我没骗你吧,我真的都会了。”
对面沉吟了片刻,就在江念以为张亦舟要夸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时,张亦舟慢条斯理道:“但是完成的不多,这两天把后面十页写了,明天晚上发给我。”
江念:???
她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对面张亦舟又慢悠悠补充:“基础题差不多了,我觉得你得提升点难度。”
她几乎想都没想,脱口拒绝:“张亦舟同学,我觉得暂时没必要。”
“很有必要,”张亦舟根本没给她拒绝的空间,“一会儿你把地址给我一个,我这里有一套题挺适合你的。明天寄给你,没事多练练,别出去瞎跑。”
江念:………哭。
她望着窗外,有气无力道:“我想休息。”
“你得努力。”
江念:烦人精!
一通电话,让江念的学习任务瞬间加重,也没时间去昙华山了,苦兮兮写暑假作业。
张亦舟的行动力相当强,不过三天,快递就到了。
江念气嘟嘟去签收,却在打开包裹,看见一箱零食,和箱子里的毛绒小兔时忍不住笑眯了眼。
毛茸茸的小兔坐在一堆零食中,怀里还有一张小卡片——
给江念同学的学习进步奖。
41. chapter41
还有两周开学,江念回了帝都。
虽然因为学习的事,假期里张亦舟经常跟她联系,但毕竟没有见面。江念回帝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见他。
她想了好久,终于找了个借口,去图书馆讲题。
很久没见,他好像瘦了一些,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江念看着他远远走来,一点点靠近,心跳也跟着快起来,她下意识压了压裙摆,冲他笑起来,“张亦舟!”
张亦舟抬眼,牵了牵唇,随即几大步走近,一本正经道:“约线下可是另外的价钱。”
江念脸上一烫,悄悄后退一步,“什么价钱?”
眼前阴影笼下,张亦舟弯腰凑近,低头捕捉她闪躲的目光,“请我吃饭。”
他身上好闻的薄荷气息铺面而来,江念倏地屏住呼吸,很轻地点点头。
今天是工作日,图书馆里人并不多,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江念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将暑假练习一本本拿出来放在桌上。张亦舟向来没什么坐相,双腿大喇喇敞着,微侧身倚着扶手看她。
她每拿出一本练习册,他就拿过来随意翻几下然后放在一边。
最后,江念包里的书都到了张亦舟手边,“每本都写完了,你要问什么?”
“……”江念本就心思不纯,现在被噎一下,更加心虚,幸好她早有准备,想了好了对策,“那个,我想整理一下错题集,然后加练易错题型。”
张亦舟拿过错题本,抽了张草稿纸,又动作自然的从江念的笔袋里抓了支笔出来。
他看着手里那支粉色的签字笔,嘴角抽了抽,最后无奈的低眼,开始替她总结错题,“先看第一道,主要考的知识点是……”
张亦舟条理很清晰,针对每一道题进行总结,然后列举类似题型让江念再做一遍。
他平常虽然吊儿郎当的,但对待正事格外专注,心无旁骛。
倒是江念尽显学渣本色,思绪一直四处乱飘,抓也抓不住。
这不怪她,怪张亦舟过分吸引她的注意力。
初秋午后的阳光从明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勾勒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金色的光芒将他修长白净的手指照出半透明的质感,像一块上好的玉。
江念盯着他白皙的指节出神,那只有力的手却一顿,将笔往桌上一放,似乎带了些情绪。
以为偷看被发现,江念倏地坐直身体,一副虚心求学的正经模样,抬眼看他,“怎么了?”
张亦舟微微蹙眉,神情不满,“离那么远,听得见么?我可没时间讲第二遍。”
“啊?”
江念还没反应过来,张亦舟已经握住座椅扶手,稍用力将她连人带凳子拽了过来。
椅子带起的轻微摩擦声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却异常突兀,几道目光落了过来。
江念脸上一红,以手挡脸,匆忙侧头,压低声埋怨,“你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她一侧头,像是半张脸埋在了他肩膀处。
发丝无可避免的蹭过他手臂。
张亦舟盯着她的发顶和微红的耳尖,很轻地笑了声,“讲题,听懂了么?”
他的声音和气息就在头顶,江念头皮有些麻,耳朵嗡嗡的,一个字也听不见。她直起身,拉开距离,胡乱的应付:“啊,听、听懂了。”
“是么?”张亦舟觑她,指尖点了点纸上的题,“这道题,你试试。”
江念:……
果然,没有任何人能在讲解数学时让人身心愉悦,就算是张亦舟也不行!
江念觉得自己算是自食恶果,什么借口不好,非要找学习的借口把他约出来。结果自己光顾看他,无心学习,一道题几遍都听不懂。
张亦舟大概要觉得她蠢笨如猪了!
江念在心里哀嚎一声,苦着一张脸软绵绵趴在了桌上。
“怎么了?”
“这些题都不会,”江念伸出一根手指,泄愤似的戳着草稿纸上张亦舟出的题,“就不能出简单点么?”
张亦舟靠在椅背上,环胸看她,“你就不能专心的?一直走神。明天继续。”
江念被戳中心事,脖子一僵,压着手臂缓慢转头,看着张亦舟眨巴眼,“呃……明天能不能在微信讲?”
张亦舟头一歪,眯起了眼:“不想见我?”
江念突地直起身,慌忙解释:“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时间。”
“不耽误,”张亦舟牵牵唇角,有些恶劣的笑了,“明天继续,多拿点草稿纸。”
江念苦哈哈瘪了瘪嘴,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时间已经不早,江念慢吞吞收拾书本,张亦舟倚在书架前一派闲适地看她。
江念不满的憋憋嘴,张亦舟看在眼里,有些好笑的牵牵唇,抬手接过了她的小书包。
手里忽的一空,江念侧头惊讶的看他,“做什么?”
“去吃饭,”他说着已经迈步,一手拎着江念的小书包搭在了肩上,头也没回,“愣着做什么?不是要请我吃饭?”
“哦。”
江念应了一声,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出了图书馆,张亦舟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抄进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来。
江念跟在他身后,原本跟着他移动的目光忽的顿住,直直停在他手上。他掏出车钥匙随意的把玩着,而钥匙的吊坠是毛线编织的四叶草和小头盔。
江念的呼吸瞬间顿住了,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张亦舟没回头,似乎也知道她在问什么,“一个借我衣服的小姑娘送的。”
他什么都记得!
江念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曾经那段时间,她一直躲在阴暗中,陷在自卑里无法自拔,一直以为张亦舟不曾看见她。
可现在,他突然告诉她,那段灰暗的,她以为是独角戏的日子里,他其实也记得她。
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一直都能看见她。
她暗藏着的巨大妄想,以为一辈子都只能独自空守的妄想,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酸涩的热意在胸腔翻腾,直冲鼻梁头顶,她下意识捂住了鼻子,不敢相信般确认,“你都记得?”
前面的少年回头漫不经心地瞅她一眼,“我看起来像记忆很不好的样子?”
那你还记得三年前裕洲的夏天吗?还记得那条狭窄的小巷吗?还有那个躲在校服里的女生……
有很多话涌至喉头,江念却无法宣之于口。
他记得她,这对张亦舟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但对她来说,却是长久的无望的期盼终于有了回响。
她无法向他述说自己的心情,而没有暗恋过任何人的张亦舟,也永远无法体会这种心情,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江念默默吸口气,故作轻松道:“那会儿也不熟,我以为你不会记得。”
“江念,”张亦舟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逼近一步,夕阳在他身后照出阴影,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我记得的,在意的事情,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面容掩在阴影下,漆黑的眸子浓郁的让人心惊。
江念的心跳乱了一下,张亦舟,能不能告诉我,你记得什么,在意什么?
她仰头定定望着他,“张亦舟……”
张亦舟忽的垂眼,转身从机车上拿出两顶头盔,递过去一个,“戴上。”
江念低眼看了看,与她编织的那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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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分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亦舟已经带好头盔,跨坐在了机车上,“别傻笑了,上车。”
江念应了一声,但还是冲着他笑。她已经带好了头盔,原本就小的脸被衬的越发小巧,灿烂的笑容裹在蜜糖色的夕阳中,勾人心魄。
张亦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三个数,我就自己走了。三……”
“你烦人!”
江念喊了一声,赶紧爬上车。
张亦舟忍不住闷笑了声。江念坐在他身后,离得很近很近,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颤动,一下一下,带着她的心一颤一颤,忍不住红了脸。
“抓紧了,走了。”
江念点点头,双手向后撑着,“好了。”
张亦舟没说话,发动了机车,一声轰鸣响起,机车立刻窜了出去。
江念重心不稳,整个人跟着晃了晃,吓得她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张亦舟。
身后温热柔软的触感明显,风在耳边呼啸,江念的长发被吹乱,偶有几丝掠过他脖颈耳侧。张亦舟吸一口气,抿紧了唇,却又下意识去看腰间紧紧搂着自己的那双手,细嫩柔软,让他生出一些克制不住的冲动。
希望那双手在往下一些……
妈的。
张亦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今儿算是自食恶果,明明打车更方便,却故意骑机车,料到了一切,没料到自己自制力这么差。行吧,现在只能自己熬着。
机车停在了一条美食街。
刚停稳,江念就慌张的跳了下来。她抱了张亦舟一路,整个人害羞的快要红透。
她没敢看他,低眼将头盔递过去,欲盖弥彰道:“我害怕摔下去。”
张亦舟接过头盔,笑了声,“怕什么,我也没说不让抱。”
江念:!!!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她羞恼的瞪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自己大步往前走。
张亦舟仗着腿长,溜溜达达跟在她身后,毫不费劲就追上,“吃什么?”
江念背着手回头看他,身后是璀璨灯火和喧嚣人群,“请你吃饭,你说了算。”
两人挑了一家不算大但看起来很干净的馄饨店,店内人不少,热腾腾的雾气在橙黄的灯光下缭绕,烟火气暖心。
两碗馄饨端上桌,两人之间腾起一阵白雾,江念看着对面的张亦舟问道:“只要一碗馄饨?够么?”
张亦舟点头,往碗里倒醋。
“真的?你那么能吃,一碗就够了?”
张亦舟动作顿一下,放下醋瓶,掀眼看她,“这么了解我?”
江念:……
“不是,是男生一般都吃得比较多。”江念面上微窘,赶紧低头搅拌自己的馄饨,“我饿了,先吃了。”
她舀起一颗馄饨往嘴里放,刚出锅的馄饨,烫了她一下。江念轻呼着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对面的张亦舟笑了笑。
她鼻头和眼眶被蒸汽熏得有些泛红,隔着缥缈的雾气冲他笑,大概是烫到了,她忽然伸出小巧的舌尖,舔了舔唇瓣。
嫣红的唇瓣沾上了晶亮的水渍。
一股燥意在身体内乱窜,往头顶冲。张亦舟感觉鼻腔有些热,落在她唇瓣上的眸光又深又沉。
江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小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
张亦舟收回目光瞥向一边,捏住了冰可乐扣开,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勉强压住了莫名的燥意。
江念捏着勺子,隔着雾气看他扬起脖子,喉结缓缓滚动,最后捏着易拉罐放在桌上,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可乐……
这次轮到江念脸热了。
42. chapter42
周一正式开学,周日晚上就要返校上晚自习。
高二开始文理分班,江念自然是选择了文科,只是还不知道分到了哪个班。
校门公示栏前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看分班情况。江念不太喜欢人挤人,站在稍远的地方等着,一会儿快上课了应该就没什么人了。
“念念!”蔡浅浅从停车棚那边跑过来,“你在哪个班?”
“人太多,还没来得及看。”
“我们过去看看。”蔡浅浅挽着她的胳膊往人群里挤。
江念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高二(8)班,文科火箭班。
她理科成绩不太好,导致之前排名一直靠后,但分文理后,她文科占优势尤其是语文,加上数学有了张亦舟的辅导,这次一点没有拖后腿,文科排名37,勉强进了文科火箭班。
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江念的心安定了些,又急速的搜寻张亦舟的名字。毫不意外,张亦舟,高二(20)班,理科火箭班。
不管怎么样,她离他算是近了点吧?
“念念,”蔡浅浅扯了扯她衣服,“我们不在一个班啊,不过你跟徐钊还是一个班。”
蔡浅浅说着,一边指着徐钊的名字,一边撞了一下江念的胳膊,暧昧道:“同班同学,挺有缘啊。”
江念还来不及反驳什么,后面不知道谁在推挤,人群一层层往里涌。她站在最前排,被人群一推,直接往前扑去,眼见头要磕在公示牌,她吓得闭起眼,额头上却传来一片温热触感,抵在了谁的掌心上。
与此同时,腰肢也被一只大手掐住,稳稳托住了她。
江念稳稳心神,站直了身体,闻到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张亦舟。
掐在腰上的手像是带着火一般,灼着她的皮肤。
江念耳根发红,趁着人潮喧嚣,无人注意,抬手去推那只大手。
张亦舟却故意,不肯松开。
蔡浅浅就在边上,刚才也差点摔倒,现在还处于慌乱中,但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她跟张亦舟的异常。
江念有些急了,轻轻掐了他一下。
头顶传来张亦舟的低笑,声音沉沉的压在他耳边,语气泰若自然,“江念同学,我帮了你,你怎么不说谢谢?”
他一开口,就吸引了周围几人的注意,包括蔡浅浅。
蔡浅浅震惊的看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冲江念拼命使眼色,用气音冲江念道:“张亦舟,念念,是张亦舟。”
江念气恼的咬咬唇,挂着微笑回过头去,却在看见他的瞬间快速变脸瞪他,“谢谢。”
话音落下,腰上一松,张亦舟收回了手,江念偷偷松了口气。
但张亦舟也没离开,一直站在她身后,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后面熙攘的人群,为江念隔挡出了一片小天地。
蔡浅浅还因为跟张亦舟近距离接触而处于激动中,她紧紧靠着江念,满眼兴奋的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念念,是张亦舟啊,你不激动?”
她以为她压低了声音,但后面的张亦舟听得清清楚楚。
江念:……
江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拉着蔡浅浅往人群外走,张亦舟双手抄裤兜里,动作自然的跟着两人往外走,继续挡开人群的拥挤。
蔡浅浅又忍不住八卦,“念念,他是不是在跟着我们啊?”
“不知道。”
江念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但忍不住抿唇压住心头的喜悦。他就是在跟着她。
蔡浅浅见江念语气平淡,也没什么表情,以为她对张亦舟不感兴趣,略遗憾道:“你不喜欢这款的?还是说你对徐钊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地步?”
她话音落下,江念就感觉脖子一凉,身后像是刮了凉风,有种阴恻恻的感觉,她心底一慌,左脚磕右脚,差点没摔倒。
“你跟徐钊……”
身后响起张亦舟凉凉的声音,江念来不及细想,立刻转身解释:“没有,什么都没有。”
蔡浅浅:???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氛围有点古怪?
张亦舟张张嘴,忽的笑了,“我是说你跟徐钊一个班?”
江念:……
蔡浅浅也反应过来,张亦舟跟徐钊是好哥们儿,原来他想问的是徐钊。
“对啊,以前我们仨都是一个班的,现在念念还跟他一个班。”
“是么?”张亦舟不阴不阳的看着她,“还挺有缘。”
蔡浅浅不明所以,还在为能跟张亦舟搭上话而激动,一个劲附和道:“对,他们还前后桌,关系还特别好,我觉得徐钊他……念念,干嘛……”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江念反客为主,拖着她快步往学校走,制止她继续胡言乱语。
“我还有点暑假作业没写完,我得赶紧去教室补。”
江念胡乱扯了个谎,硬拽着蔡浅浅离开。
刚走没多远,手机就响了一下,进了消息。她没敢看,怕被蔡浅浅发现什么,一直到进了教室,她才拿出来看一眼,果然是张亦舟的消息。
张亦舟:【作业没写完?一会儿来实验楼顶,给你补。】
江念:王八蛋!
江念虽然心里骂着,但还是乖乖抽空去了实验楼顶。
天已经黑透,夜幕笼罩在校园上空,张亦舟手肘撑着栏杆,眺望远处黑暗中的校园。
江念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嘟嘟脸颊,诚恳道:“我作业写完了,我瞎说的。”
张亦舟侧脸看她,对上一双闪着光似的眸子。
他原本心情不是很好,但见到她的瞬间,心情好像就好起来了。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温柔的夜风从两人之间吹过,撩动她的发尾,一下下扫过他手臂,纠缠再松开。
江念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生气了?”
“没,我没那么小心眼。”
江念立刻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的。”
张亦舟看她高兴又有点小嘚瑟的样子,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逗她,“你在八班?”
“对呀,你在二十班。”
张亦舟点头:“我们班在四楼,你们班在三楼,隔了一层楼。”
江念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认真道:“才一层楼,也不远。”
“不远,”张亦舟忽扯唇坏笑了起来,“那你去打水的时候就没法路过我们班,顺便往里面看一眼了。”
江念:!!!
她知道他是指偷看的事,瞬间羞红了脸,“你烦呀,谁要往你们教室里头看了?”
张亦舟发现自己挺贱,听着她软软糯糯的骂自己,他居然格外的开心。
他声音里裹了笑,“也没事儿,我可以下楼。”
江念有些明知故问:“你下楼做什么?”
张亦舟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侧头看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猜。”
江念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扭过头,通红的耳朵对着他,小声道:“我才不猜呢。”
张亦舟自个儿乐了起来,笑声随着晚风蹭过耳廓,让江念耳根发痒。
“我喜欢喝楼下的水,楼下的水更符合我的口味。”
江念有点无语,瞪了他一眼,“不都是一样的吗?都是白开水,有病呀!”
“昂,”张亦舟有些无赖的应一声,冲她懒洋洋笑,“还病得不轻呢。”
江念总觉得张亦舟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从下午在公示栏那里就生出来了,现在越来越强烈,让江念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回到家后依旧在瞎想。
他对她的行为,是不是已经超过朋友的界限了?
江念躲在被窝里,忍不住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一点点回忆,也一点点寻找蛛丝马迹,以证明自己的一些妄想。
江念翻看着以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张亦舟很冷淡,回复基本都是简短的一两个字——
嗯,对,不对,再想,改,再练……
可现在,给她改题,还会问她吃了没有,累不累。不仅废话多了,还会用表情包了。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这个大胆的念头已经在心底埋藏了很久,今天终于冲破压制跳了出来。
江念的心条有一瞬失衡,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忽然,对话框里有新消息跳出。
张亦舟:【这么晚不睡,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也在看着对话框?
想到两人都捧着手机,看着对方的对话框,江念埋头躲在被窝里,差点要失声尖叫。
她快速呼了两口气,摁住胸口压抑狂跳心,但打字时手指依旧控不住的哆嗦。
江念:【我想问个题,但是怕太晚了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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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舟:【不会,不打扰,随时都可以。】
大概是刚才的想法让江念昏了头,也可能是隔着屏幕壮了她的胆,她居然开始得寸进尺,【随时都可以?】
张亦舟:【嗯。】
虽然只有简单一个字,但江念已经控制不住在脑海里想象他说话时的模样了,应该是微勾着唇,带着些纵容的味道。
张亦舟会纵容她。
她不敢求证这个想法的真假,但仅仅是一个无法证实的猜想就已经足够让她热血沸腾胸口发烫了。
江念被自己的意、淫弄得脑发热,她一手抓紧被子,咬了咬唇,冲动的发了一句:【除了数学题,别的也可以吗?】
消息发过去,半天没有收到回复。
沸腾的情绪一点点凉了下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张亦舟看见自己这句话,会怎么想?
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蠢事!
江念忐忑不已,先要撤回已经来不及,只能煎熬的等着。
就在她觉得张亦舟该烦她的时候,屏幕忽的亮了,张亦舟的语音邀请弹了出来。
江念熟练的摸出耳机戴上,然后按了接受。
语音刚接通,张亦舟低低的声音就通过电流传来,镀了些沙哑,“除了数学题,你还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格外撩人,江念脸红的不行,闷在被子里快要喘不上气了。
她觉得,张亦舟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江念捂着通红的脸,压抑着闷声笑了起来。
-
出租屋破旧逼仄,窗外棚户区和自建楼杂乱无序的挤在一起,在墨蓝色的天幕下投射出凌乱狰狞的剪影,一切都丑陋又肮脏。
包括他自己。
张亦舟靠在小破床床头,看着窗外杂乱的夜景,眸色渐渐变得晦暗浑浊。
他是个卑鄙的人,刚才开了录音。
他靠坐在床头,左手握着手机,小姑娘甜软的声音一圈圈回荡在狭小简陋的出租屋里。屋内没有开灯,他将自己藏在黑暗中,便可以随心所欲。
小姑娘似乎是躲在被子里在跟他聊天,声音又轻又软,闷闷的带着可怜兮兮的鼻音。
尤其她害羞时,声音哼哼唧唧,糯的要人命。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藏在清香柔软的被子里,红着脸缩成一团的模样,让他心神一阵阵荡漾。
黑夜将欲望放大,他想要得到她,发了疯的想要。
有火苗在体内燎原,张亦舟喘、息有些急,他咬咬槽牙,抬起青筋微凸的右手,挑开被子钻了进去……
呼吸越发急促,手机里江念细软的声音混杂其中,在破烂的出租屋里交织纠缠。
……
张亦舟重重吐了口气,下床冲了个凉水澡,裹着浴巾出来时,那双好看的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走到窗边,随手抓起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支烟咬住,低头点燃,深深吸一口再吐出。
烟雾在眼前缭绕,他看着窗外杂乱交错的巷道,拨了一通电话。
对面的人声音困倦,“大少爷,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张亦舟把唇边的烟拿下,正儿八经的看一眼手机,“3点42,挺好的一个时间点。”
“你大爷,”对面的人骂骂咧咧,“说吧,想怎么样?”
张亦舟垂眸,看见破烂小巷里一条野狗蹿了过去,“你不是说我情感淡漠?”
“不是我说的,是诊断证明说的。”
“可是我现在想要跟一个人亲近,非常想。”
对面的人严肃了起来,“真的?”
张亦舟眯眼看着远方,“昂,非常想,我想要得到她,想得难受。”
“这是一件好事,你应该释放自己的情感,去追她吧。”
张亦舟捏灭了手里的烟,用手指反复碾压,“我不配。她特别好,我配不上。”
“你!”左川刚想骂他,又劝自己,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能把病人骂醒,还要医生做什么?他吸口气,换了个语气,“你这是病,得治。”
“嗯,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愿意配合治疗了。”
“真的?”左川有些不相信,这些年为了给他治病,宋张两家费了多少精力和金钱,但他死都不配合,治疗不仅没有成效,反而因为两家施压,让他的情况更加糟糕。
“我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想要配得上她。”
43. chapter43
新学期正式开始,江念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她不仅要学习文化课,古筝练习也进入了正轨。苏倩很看好她的天赋,建议她走艺术生路线,报考帝都音乐学院。
第一周新学期摸底考试,她成绩不算理想,虽然勉强保住了37名的位置,但在火箭班已经是吊车尾了。
她维持的比较艰难,压力骤然增大。
虽然才高二,但高考的压力已然逼近。摸底考试结束,班主任赵红梅就让大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订高考目标院校,然后挂在后展示墙上,时时刻刻提醒和激励自己。
江念很明白自己的能力,现在虽然在火箭班,但也只是在勉力维持,后期学习难度加大,她很可能跟不上火箭班的步伐。
如果像苏倩说的,走艺术生路线,她的文化成绩是很有竞争力的。而且考帝都音乐学院的话,她就可以留在帝都了。即便没有未来,只要想到可以张亦舟在一个城市,似乎也是满足的。
江念斟酌了片刻,在自己的心愿卡上端端正正写下了帝都音乐学院几个字。
高二的课程紧张,为了跟上班级脚步,江念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在了学习上,很少出教室。而张亦舟在四楼,隔着楼层,想要见一次更加不容易,经常一周都碰不上一面。
他估计还是经常逃课,大课间上操也很少看见他。
好在学习和练琴实在忙碌,占据了江念大多数时间和精力,让她无暇胡思乱想。
桌上试卷堆得乱七八糟,江念放下笔,抬起头来,捏了捏有些酸的手腕。她边休息边吞吞收拾桌上的东西,抬眼眺望远方,让眼睛适当放松。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可以看见走廊那头。
几道人影挽着手臂,边叽叽喳喳议论着边从那端走来,是赵欣瑶跟她的几个朋友。
“瑶瑶,这次艺术节你报名么?”
“当然啊,”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明媚又热烈,“我准备拉大提琴。”
“你还会大提琴?都没听你提过!”
“这种小事不值得专门说。”
“你这次肯定又要拿第一吧。”
几人从窗边路过,赵欣瑶显然看见了坐在教室里的江念,她目光从眼尾扫过,瞥她一眼,带着一惯的骄傲,语气却谦虚,“不一定,艺术班有几个很厉害的。”
江念安静的垂下眼。
她对艺术节没有什么兴趣。她现在状态好了很多,却依旧不敢上台。虽然定下了帝都音乐学院的目标,可她怕自己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
江念默默叹口气,有些疲惫的塌下了肩。
“念念!”门外唐喻探头看了进来,见江念在教室,立刻跑了进来,“艺术节,你报名么?”
“不了。”
唐喻坐在她前桌的位置上,扭过身劝她,“为什么?你不是会弹古筝么?不是要考帝都音乐学院?”
江念放在桌上的手蜷了蜷,小声道:“我还没准备好。”
唐喻察觉她的为难,又想起英语交流课她不肯上台的事,立刻揽住她的肩,夸张道:“不参加就不参加,咱们念宝是要成为顶级演奏家的女人,才不在乎这个。”
江念憋憋嘴,“小鱼你真好。”
唐喻捏她软乎乎的脸,“别跟我来这套,以后单独弹给我听。等考上音乐学院了,还得专门写一首属于我的曲子!”
“好。”
江念冲她甜甜笑了起来。
艺术节算是一中比较有特色的活动,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让江念没想到的是,张亦舟居然也会关注这件事。
当时两人正坐在实验楼天台上,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了,江念没有说话,默默的感受着他的存在,努力想铭记当时的感觉,想将相处的每时每刻都刻着记忆里。
初秋的晚风吹过,很舒服,漫天晚霞,映得两人脸颊都泛红。
江念太享受这一刻了,望着远方,舒服的眯起眼来。
忽然,身边响起张亦舟的声音,“艺术节你参加么?”
江念收回目光,低眼看自己的手,下意识握住手腕,“不了。”
张亦舟也收回目光,侧脸看她,江念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落下大片阴影。夕阳落在她脸上,白净的脸颊晕出淡淡的光,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不知道捏一下会是什么触感。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为什么?”
江念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腕,沉默着。
张亦舟也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凝固。
江念犹豫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你准备参加么?”
“不。”
“为什么?”
张亦舟挑眉看她,随即扯唇笑了声,并不回答。
江念面上一红,低眼躲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唐喻说你唱歌很好听。”
“她说你就信了?”
“啊?”江念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听了,才能判断好不好听。”
江念心念一动,看着他睁大了眼,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艺术节你要参加?”
张亦舟侧着脸,半边脸庞被霞光染红,半边脸庞隐在阴影中,轮廓被勾勒的越发清晰俊朗。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霞光在眼底闪烁,眸子里全是笑意。他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像是两人的耳语,“你参加,我就参加。”
江念心跳像是瞬间停止,脑子里却像轰地炸开了朵烟花,斑斓的色彩让人眩晕。
他的语气不正常,说的话也不正常,像是她的追随者。他可是张亦舟,他怎么会成为任何人的追随者?
江念不敢多想,也无暇多想,血液已经刷的一下全冲到头顶,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烫的吓人,连鼻腔都在发热。
她脑子有些晕乎,思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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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了,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我、我要走了。”
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快速起身。
张亦舟坐在原地没动,扭头看那道慌张的身影,温柔的风从天台刮过,撩起她校服裙摆的一角,小姑娘手忙脚乱的去压。
他控制不住的扬了扬唇角,喊住她:“江念。”
小姑娘明显一僵,手压着裙摆,也没回头,“怎、怎么了?”
张亦舟眼底笑意更浓,“你跑什么啊?还没回答问题呢。”
“什么问题?”她就是不肯回头看他。
“艺术节,参加吗?”
张亦舟盯着她的背影,等了片刻,终于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参加的。”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小姑娘就跟只兔子似的,飞快的消失在了楼道里。
张亦舟盯着楼道入口,听着楼道里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克制不住的仰头笑了起来。
-
自从那天说了艺术节的事后,江念的心里就像是藏了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外人不可窥探的秘密。这种隐秘的愉悦和快乐藏在心底不断膨胀,像是要炸开一般。江念像被泡在了蜜罐里,每天都轻飘飘的,心情不可抑制的飞扬。她感觉自己早晚要被这过多的快乐淹没,死在里面。
张亦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参加艺术节的报名表刚交上去,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蔡浅浅跑到八班跟江念八卦,“念念,我听到一个爆炸性消息!”
她这一说,周围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什么?”
“张亦舟报名了艺术节!要唱歌!”
江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围着的几个女生就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真的?”
“保真!”
大家都在议论,都听说过他唱歌好听,但几乎没人听过,因为他基本不参加这些活动。
“他怎么突然参加艺术节了?”
“不知道,也许想在高中留下点什么?毕竟高三什么活动都不能参加了。”
“有可能,我真不敢相信,我能听见舟神唱歌。”
“唱的什么?”
“不知道,”蔡浅浅神秘兮兮的看着大家,“不过听说是情歌。”
一众女生捂着嘴轻声尖叫,“啊啊啊啊,他不会是恋爱了吧?”
“所以参加艺术节是当众告白?”
“也可能是偷偷告白!”
“人潮汹涌,偷偷告白。不行,我受不了了,我不接受高高在上的舟神这么爱。因为主角不是我。”
一群人低低的议论,又小声尖叫,又害羞轻笑。
江念没出声,安静的听着大家的议论,藏在桌下的手却已经死死攥住了裙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为了她。
像是掌握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甜意在心里一点点蔓延,她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
44. chapter44
全校女生似乎都为张亦舟要参加艺术节而兴奋,只有唐喻和蔡浅浅微江念要参加而激动。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结成同盟,每天给江念出谋划策。每晚都要打集体视频,鼓励江念弹琴给她们听。
视频一打就是一小时,导致张亦舟发的语音申请从来接不通。
张亦舟:所以我是多余的?
周末,两人还要去湖岸家园,现场听江念弹琴。
两人性格开朗又懂事,每次来都会带着点东西,甜品、奶茶、水果等等,总也备着张姨的一份。
张姨也很喜欢这两个小姑娘,念念跟她们在一起明显开朗很多。两人一来,张姨准会做很多好吃的,准备零食奶茶,然后跟着她俩一块端端正正坐好,听江念弹奏。
江念被几人弄得哭笑不得,但也逐渐放开,弹奏时慢慢能忽略周围的目光,专注的沉浸在演奏之中。
一曲终了,江念侧手压住了仍在颤动的琴弦,止住余音。
唐喻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带头鼓掌,“念宝,你太棒了!这次一定干倒赵欣瑶,给我拿个第一回来。”
江念边脱指甲边问:“你很不喜欢她?”
“算不上,不是跟你说了吗?她这人特装,表面上可好接近了,其实心里谁都看不上。”唐喻顿了顿,补充,“哦,她看得上张亦舟。”
张姨也听不懂她们聊得什么,鼓完掌,起身去给几个小姑娘做晚饭。
蔡浅浅跟唐喻不一样,她跟张亦舟和赵欣瑶的关系远,几乎没接触过,关于两人的事都是听闻。学校里一度传闻两人青梅竹马,应该已经偷偷在一起了。
她有些好奇道:“舟神这次参加艺术节,不会是为了她吧?”
江念手一滑,剥胶带的指甲扎了指尖一下。
“屁!”唐喻毫不留情反驳,“她天天追张亦舟屁股后面,张亦舟要喜欢她,早在一起了。”
“舟神不喜欢她?”
女生聊起八卦来就有些不受控制,唐喻从池默那里偶尔听到一两嘴关于张亦舟的事,本来是不该对外说的,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烧得人没了理智。
“当然不喜欢,张亦舟没喜欢的人。”
江念手一顿,忍不住抬眼看向她。
蔡浅浅被吊起了胃口,紧着追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好像有情感淡漠症,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你看他平常吊儿郎当的,都是装的。”
蔡浅浅震惊的吸口气,“啊,真的?他长这么帅,太可惜了!我以为这种东西只有电视剧里才有。”
“医院里一抓一大把,只是咱们很少接触到。”
“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好像是家庭原因吧,只是猜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八卦,没人注意到坐在琴后的江念双手止不住颤抖。
张亦舟有情感淡漠症?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家庭原因?
江念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些问题,她想到张亦舟日夜颠倒的作息,想到他出身富贵却蜗居在破烂城中村里。
这个时间点,他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在街头游荡?没有感情,在深夜里四处游荡,像个wuyiwulk的幽灵。
江念爬起身,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忍不住拿出了手机。
江念:【你在哪儿?在外面么?】
张亦舟依旧秒回:【在家。】
江念:【不信。】
张亦舟发了语音过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那你想怎么样?闹什么脾气呢?谁欺负你了?”
江念这次异常坚定,不被他的声音诱惑,发了视频邀请过去。
张亦舟拒绝了,又发了条语音,声音刻意压低,一下下撩着她的耳朵,“你想干嘛?我没穿衣服。”
他就是故意的,江念面红耳赤,但还是坚持不懈的发视频邀请。
终于,视频接通了,看背景,是一条不知名的小路。
他果然还在外头游荡。
张亦舟面有倦色,冲她无奈的牵了牵唇,调侃道:“还挺倔。”
“你骗我。”
江念话没说完,眼眶刷的红了。
刚还在嬉皮笑脸的张亦舟一下慌了神,“怎么了?谁怎么着你了?”
江念不说话,揉揉发酸的鼻子,一个劲摇头。
“祖宗,我求你了,你说话,怎么了?不许哭,听见没有?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不哭好不好……”张亦舟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对,在家,在家对吧,我马上去……”
“张亦舟。”江念终于开口,带着浓浓的哭腔,让张亦舟心口一阵阵发疼。
“我在,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呢。”
江念看着屏幕里面的人,心口越来越酸,眼眶也越来越红,她想说,我想你了,张亦舟,我心好疼,你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江念!”张亦舟难得情绪失控,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别折磨我,你想干什么?”
他一喊,江念心里的防线“啪”一下就破了,眼酸的受不了,眨眨眼,一大颗眼泪滚了下来。
张亦舟看着她憋着嘴掉泪,难受的像在油锅里熬,急的在原地一个劲踱步,“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别哭好不好?”
江念看着他满脸焦急的样子,他还是会着急的,情绪也是会失控的,所以他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即便不是爱,只要还有情感在,他就是活生生的人对不对?
如果他真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那她就更勇敢一点,更主动一点,即便不会爱上她,也请让她温暖他。
江念的眼泪越发汹涌,含糊不清道:“你别喊,好凶。”
张亦舟愣了一下,随即深吐口气,压住情绪,放软了声音,“好,我不凶。念念,你别哭好不好?”
他第一次叫她念念。
江念睁大朦胧的泪眼看他,黑润的眼蒙在泪水中,光芒闪烁。
张亦舟舔舔唇瓣,哄小孩般轻声道:“我好好说话,你想要干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眼泪顺着脸颊安静的流下,江念胡乱抹了一把泪,皱皱鼻子,“我想让你回家。”
张亦舟:……
这点破事也值得哭一鼻子?
他火气腾腾的,想要给她脑袋一巴掌,但又忍不住笑,在看见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笑脸时,心又下意识揪起来。再想到她为了他哭泣,除了心疼以外,又涌上一丝难以忽视的甜意。
他好像很多年都没体会过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了。忘了有多久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除了烦躁以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情绪。宋建章偶尔会让他产生一些恨意,但不强烈,只能让他冷漠以对,故意激怒他,试图得到更强烈的情感刺激,但每每失败。
或许她是他的解药。
张亦舟呼了口气,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陷入黑暗的生活,似乎有光涌了进来。
他垂眼调整好情绪,挑眉看她,问道:“就这?”
江念已经止住眼泪,乖乖点头,认真道:“你不要觉得是小事,因为你总是骗我。”
“……”张亦舟无奈的笑了声,“成,我回去。”
“不许挂视频,我要看着你回去。”
“这么霸道?”张亦舟边走边逗她,“我进屋就要脱衣洗澡。”
江念气呼呼的鼓起脸,“看见你进屋,我就挂断。”
张亦舟失笑,“我怎么像你押解的犯人似的呢?”
如果能成为她牢笼里的囚犯,他觉得也挺不错。
“你不要胡说八道,赶紧回家。”江念板起一张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你是因为失眠才跑出来的吗?”
张亦舟迟疑了一下,最后答:“昂。”
总不能说自己待在出租屋里睡不着,半夜里会放她的声音做一些奇怪的事吧。
张亦舟舔了舔槽牙,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无耻。
但还是忍不住无耻道:“老毛病,小事情。”
江念轻轻吸口气,鼓足了勇气,“我弹琴给你听?”像是怕他多想,又赶紧找补一句,“助眠。”
“我这里有。”
江念紧张的咽咽喉咙,小声又快速道:“我是说就这样,开着视频弹。”
张亦舟神情怔了一下,静静看着她,眼底有什么在翻涌,终于他勾起唇角,“好。”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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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屋很窄,也没有开灯,但江念借着外面路灯暗淡的光能勉强看见屏幕里的东西。
张亦舟将手机架好,从简易衣柜里翻了件T恤出来随手扔床上,然后捏住衣角,抬手要脱。
“张亦舟!”江念吓得喊起来,“你把你的摄像头关了!”
张亦舟一个劲乐,“你怕什么,你占便宜。”
“你快点!”
小姑娘急得脸都红了,张亦舟没再逗她,关掉了这边的摄像头。
这样也好,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隔着屏幕触摸她的脸、眼睛、鼻子、唇瓣……
洗完澡,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乖巧等待的江念,觉得自己脏的根本配不上她。
江念很乖的等在屏幕那端,听到了窸窣的动静,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立刻问道:“你好了吗?”
张亦舟舔舔唇瓣,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哑:“好了。”
“那我开始啦。”说完,江念又不放心,叮嘱的,“你要去床上躺着,乖乖闭上眼。”
“好。”张亦舟想笑,“我会听话的。”
同一轮月亮照着城市的两个角落,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暖意从心底钻出来。
他好乖。
江念忍不住抿唇笑。
她好乖。
张亦舟盯着她的笑脸,隔着屏幕摸了摸那枚梨涡。
悠扬舒缓的筝曲在出租屋响起,一圈圈回荡在黑夜里。
张亦舟盯着她的脸,她的发丝,她的手……很久很久没有动作。
“张亦舟?”一曲终了,江念对着一片漆黑的屏幕睁大眼,小声试探道,“张亦舟?”
张亦舟看她像个对着一片漆黑,漆黑的眼没有聚焦处,像个懵懂的小动物,忍不住咽咽喉咙,嗯了一声。
“你睡着了吗?”
张亦舟笑出声,“你说呢?”
江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冲他灿烂的笑了起来。
张亦舟眼疾手快的截了屏。
“那我再来一首?”
“好。”
琴声响起,黑暗中,张亦舟沉迷的看着她的脸,眸底的渴望不加掩饰。
一曲结束,江念又开始叫他,“张亦舟?”
张亦舟实在想笑,他努力咬着牙,一声不吭,安静的听着她叫自己。这小姑娘看着软乎乎的,其实性子挺倔,他要不装睡着,她肯定不会先睡。
无论她怎么叫他,叫得他心痒难耐,也始终不发出一点声音。
“张亦舟?”江念又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她松口气,塌下肩来,对着屏幕浅笑,“你睡着了?张亦舟晚安。”
她说完,挂断了视频。
张亦舟的手指还触在屏幕上,那张脸却已经消失,他喃喃的回了一句,“念念,晚安。”
张亦舟将手机按熄,很长的舒了口气。
黑暗的出租屋里,似乎还回荡着悠扬的琴声和她软绵绵的呼唤。
她说:“张亦舟,晚安。”
张亦舟靠在床头,这次他没放语音,摸出了机车钥匙,握紧了上面的四叶草。
闭眼感受上面粗糙在质感,喃喃道:“念念,晚安。念念,晚安……”
张亦舟对自己有些无语,刚洗的澡白洗了。
再度冲了个澡,张亦舟放空自己躺在床上。
他其实不清楚情感淡漠症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以前从没把这东西当一回事,他不需要爱,从来不需要,也没有人会爱他。
可现在,他急切的想知道情感淡漠症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能痊愈,因为他急切的想明确自己对江念是怎样的情感。
他理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招惹她,贪恋她在身边的感觉。
就像现在,他呈大字摊在床上,无法思考什么淡漠不淡漠,只想抱抱她,用力的抱住她。
他对江念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浓烈到让他自己都惊讶。
但他的病让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爱,他害怕这种不确定会伤害她,只能在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中慢慢煎熬着,等着痊愈的那天。
张亦舟下意识摩挲手指,念念,你等我,我一定尽快走到你面前来。
45. chapter45
艺术节连着举行两天,前面是各种艺术展,最后半天是艺术汇演。
江念运气不佳,抽签靠前,早早换了服装,在后台等着。唐喻和蔡浅浅偷偷溜进来,一见她,立刻皱眉,“就知道你没化妆!”
江念拎起面纱,“一会儿要戴这个,不化也没关系。”
“那也得化点。”
两人不由分说将她摁在椅子上,一通忙活上了个妆,又编了个带麻花辫的公主头,这才罢手。
两人是偷偷跑来的,忙完了,给她打个气,又一溜烟的跑回了礼堂。
还有五个节目才到自己,但江念已经克制不住紧张,虽然她在不断的克服,但依旧还是有些恐惧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低眼看了看手指,微微的发着抖。
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江念分神去看。
是张亦舟发来的消息:【来隔壁。】
江念:【马上就要上台了。】
张亦舟:【那我过来找你。】
江念看着人头攒动,混乱一片的后台,心里咯噔了一下,张亦舟过来的话肯定会引起很多人注意,如果他再过来跟自己交谈,估计大半的视线都得落在两人身上。
江念:【我马上到。】
礼堂隔壁是一间空教室,被当成了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念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张亦舟。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慵懒,从他身后洒进来,给他的轮廓描上了一层金边。他背对着光,面容掩在阴影中有些模糊。
从灯光昏暗的后台骤然到了阳光充足的房间里,江念不适的眯了眯眼。
张亦舟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江念抿唇笑了笑,反手关上门,很乖的朝他走过去。
她已经换上了演出服,漂亮的浅蓝色长裙礼服,露出柔嫩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长发稍作了打理,沿颊边编了两条小辫子,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柔软的黑发顺着肩颈线垂下,搭在身前,柔柔的勾勒出胸前饱满起伏。
她迎着夕阳,融在了璀璨的阳光里,胸前一抹白腻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张亦舟抿抿唇,垂下了眼。
演出服裙摆太长,江念提着裙子往窗边走。
室内杂乱,还堆着一些白天画展用的画框。裙摆不慎被破画框勾住,江念脚步一顿,抬手拽了一下,没拽动。
她有些着急的蹙起眉,想要蹲下身去解。
张亦舟却已经从窗台跳了下来,走到她身边自然地蹲下了身。
他压着一条腿,虚跪在她身边边,垂着头,耐心的给她解缠住的裙摆。
裙下之臣。
这个词一瞬间跳入江念脑中,她的心随之震动,心跳声砰砰砰响得吓人,提着裙摆的手下意识捏紧。
室内背景杂乱,身穿礼服的少女腰细背薄,亭亭而立,高大的少年虚跪在地,俯首捏着她的裙摆。
几道光束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两人身上,画面定格,漂亮的像幅油画。
张亦舟弓背垂首,后颈突出的脊骨锋利又嶙峋,一路没入衣领。
江念的目光随着一同没入,指尖蓦地发痒,想要去摸一摸。
但忽而又想到自己手腕上那条丑陋的疤,虽然戴了条手链勉强掩饰,但稍稍一动还是会暴露无遗。她下意识松开裙摆,捏住左手腕子,挡住那条疤。
为了遮住手上这条疤,即便在最炎热的夏天,她依旧会穿长袖。
但现在为了演出,她不得不将手腕露出来,只能找了一条稍宽的手链勉强遮盖。
张亦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指尖留恋的摩挲了一下裙摆的布料,然后松手站了起来。
“好了。”
“啊,”江念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耳根,“谢谢。”
张亦舟没说话,低眼看她垂在身侧的手。
江念对这个极其敏感,触电般立刻将手藏在了身后。
“伸手,有东西给你。”
江念盯着他摇了摇头,下一瞬,手臂上忽的一紧,张亦舟居然捏住了她的手。
江念:!!!
被他握住的地方一阵发烫,热意沿着那处瞬间炸开,蔓延至耳根脸颊。
虽然两人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而且这种私密的瞒着众人暗地里的来往,又为这层关系添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暧昧,但即便这样,两人也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肌肤碰触。
他虽吊儿郎当,爱胡说八道,却一直相当有分寸。
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肌肤有接触。
热气在传递,心里像是有火山即将喷发。
江念呼吸紧了起来,她有些受不了,扭动着手腕轻轻往后挣。
手臂却被张亦舟越发用力的钳住。
她有些急,抬眼看他,眼底带了一丝水汽,“张亦舟!”
“嗯。”
他沉着声儿应她,喉头也在发紧,他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好像只要她一央求,他什么都愿意答应。
张亦舟顶了顶脸颊,控制住自己,依旧握着那份滑腻柔软,没有松开,“你乖乖听话,伸出手来我就松开,不听话,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声音带着撩人的沙哑。
江念耳根很烫,她咬着唇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把手从后背伸出来。
张亦舟松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江念刚才就发现了他裤兜里装着一个类似盒装的物品,原以为会是香烟,没想到居然是个礼物盒。
“这是什么?”
江念说着,打开了礼物盒,里面居然是一条纯手工编织的蕾丝腕带,很浅的蓝色,淡雅干净,跟她一样。
江念怔了一下,定定看向张亦舟,他什么都知道。
张亦舟神色如常,好像没发现她的异样,“挺适合你的,跟你今天的衣服也很配。试试?”
江念点头,捏起腕带,单手却戴不上。
张亦舟轻笑一声,接过带子,低眼绕在她嫩白手腕上,很轻的绑上,再耐心的系上一个蝴蝶结。
像在打包自己的礼物。
张亦舟的心思有些飘。
布料摩擦过手腕,张亦舟的指腹偶尔不小心碰触,像带着火一般灼人,江念整个人都有些僵,手指微微颤抖。
张亦舟稍稍整理蝴蝶结,后退一步,抬眼,“紧张?”
“啊,”距离拉开一些,江念慢慢吐了口气,心虚的瞥眼,趁机转移话题,“我担心我弹的不好。”
张亦舟扯唇笑了,“江念,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学校是什么地位?你放心去弹,我带头给你鼓掌,我看看一中有谁敢不鼓掌的。”
江念被他逗乐,笑着问:“万一有人不鼓掌,怎么办?”
“不鼓掌?”张亦舟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随即话锋却变了,“那我就过去给他跪下。”
这次江念真的被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张亦舟无所谓的扬扬眉,“你高兴听不就行了么?”
“只要我高兴,什么都行?”
张亦舟双手撑着窗台,身体后仰,目光捕捉到她的,“对。”
江念心跳倏地重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什么在萌动,总感觉两人之间将有什么会发生。
回到后台,离上台时间已经不远。
听着报幕结束,江念从幕布后走出。
舞台空旷巨大,她感受到成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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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万道目光像飞矢一般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一阵眩晕猛地袭了上来。
她赶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握住手腕。掌心感受着腕带粗糙的质感,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她不再看台下攒动的人头,鞠了躬,抚裙坐下。
努力忽视外界影响,专注于眼前的筝曲。她稳了稳气息,抬手落下第一个音。长期的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即便她浑身紧绷,依然没有一个错音。指尖起落精准,哪怕指腹发僵,每处换弦、滑音仍丝毫不差。
在她弹琴时,蓝色的腕带成了漂亮的点缀,像蝴蝶般在古筝上翩跹。
台下,张亦舟静静的看着她,右手握着她遗落的手链,越捏越紧。
“操,这是唐喻那朋友?”陶景凑了过来,“日哦,这也太好看了,舟哥,你看她是不是在发光?”
张亦舟有些不爽,沉着一张脸还没开口,侧后的赵乾也凑了过来。
“景儿,你认识?”
“见过两次,唐喻朋友。”
赵乾啧啧有声道:“你这样的,也配认识这种仙女,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操你大爷。”
“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找唐喻打听打听去——”
“有。”
两人话都没说完,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赵乾&陶景:???
两人一同八卦的凑近张亦舟,“小仙女有男朋友了?”
张亦舟阴沉着一张脸,“嗯。”
“谁啊?”
张亦舟有些烦躁,手抄进口袋里摸了摸烟盒棱角。
赵乾发现华点,“舟哥,你跟她很熟?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
张亦舟:……
“我知道了,”陶景双眼放光的看着两人,“她男朋友该不会是徐钊吧?徐钊跟她一个班,又帅学习又好,还跟舟哥关系好,所以舟哥才这么了解。对吧,说起来我隐约记得上打球她是不是还给徐钊送水来着!”
赵乾遗憾不已,“要是徐钊,那我没机会了。”
“两人挺配的。”
张亦舟听着两人讨论,心里窝了一团火,越烧越旺,但又没理由发,甚至没立场说什么。越听越憋屈,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舟哥,怎么了?”
张亦舟语气又冷又硬,“去后台,准备演出。”
两人面面相觑,“舟哥怎么了?”
陶景也一脸懵,“不知道,可能紧张?”
“舟神不像会紧张的人。”
陶景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台上一曲《高山流水》渐入高潮,江念已经逐渐忘我。观众、舞台甚至连自己似乎都不存在,只有巍峨高山和迂回流水。
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音缭绕在大厅之上。江念抬眼,眼神从迷蒙逐渐清明,看向台下又带上了点点的怯意。
场内静了两秒,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头顶,她的血液似乎也跟着冻住,手指开始发僵。
似乎记忆里最可怕的那一幕即将重现。
然而下一瞬,热烈掌声骤然响起,一波接着一波,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江念涌来。冰冻的血液瞬间被融化,随着一阵阵的掌声逐渐沸腾,江念激动的涨红了一张脸。
她看向漆黑黑的台下,人潮涌动,根本看不清人脸,但她却觉得在人群中看见了唐喻,看见了张亦舟,看见了蔡浅浅,甚至还有徐钊……
她好像看见了很多很多人。看见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在为她加油喝彩,那种熟悉又久违的感觉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回到她身边。她再次站在了聚光灯下,整个人都在沸腾发热。
她鞠躬致谢,再抬头,眸子里有水光闪烁。
46. chapter46
江念从台上下来,几个同班的女生立刻围了过来。
“念念,你这么厉害,藏得真够深的。”
“元旦晚会,咱们一起出个节目不?”
“我觉得你这次能拿第一!”
“第不第一无所谓,今天真的美爆了,公主一样!”
……
张亦舟走到后台,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原想过去,却见江念被一群人围住了。斟酌了片刻,折身去了化妆间。
江念一边笑着与大家闲聊,一边悄悄环顾,她以为张亦舟会来,却没有看见人影。
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被演出成功的兴奋取代。
“念宝!”唐喻和蔡浅浅抱着一大束花跑了过来,“你真棒!”
江念接过花,眼眶泛红的皱了皱鼻子,“谢谢,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
“不许哭啊!”唐喻立刻掐她的脸,“今儿可是化了妆的,一会儿哭花了妆我看你怎么见人!我跟你说,你今儿算是一战成名了,学校论坛已经有你的帖子了。”
“对对对。”蔡浅浅也凑过来,“我们班那些男生,都被迷成智障了。”
三人一起噗嗤笑起来,手挽手挤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往化妆间走。
刚进了门,有人喊了她一声,“江念,那边都是给你的。”
三人顺势看过去,角落里两张凳子拼在了一起,上面放了不少礼物。
蔡浅浅和唐喻夸张的叫了一声,立刻拉着江念过去看。基本都是花束,礼物也是小玩偶一类。
江念粗粗看一眼,瞬间被其中一束洋桔梗吸引了目光。
洋桔梗,花语永恒不变的爱和真诚,是她很喜欢的一种花。
她拿起那捧洋桔梗,上面有一张卡片,简洁的几个字母——
ToJN.
JN……
她的心忽的漏跳一拍,是张亦舟。再看落款,没有名字,画了潦草的一个蝴蝶结。
江念左手抱着花,右手下意识的握住左手腕上的蓝色蝴蝶结,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张亦舟他真的好会,人不在也能撩得她脸红心跳加速。
“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唐喻凑过来看,嘟囔道:“也没名字,谁啊?”
“不、不知道,”江念心虚的抱紧了花束,“我就是单纯的喜欢洋桔梗。”
唐喻点了点头,没再问,倒是蔡浅浅注意到她的手腕,“这个蝴蝶结谁弄的?之前不是手链么?”
江念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了,偷偷缩了缩手,都不敢看两人,“那个,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我找人借了条丝带绑在手腕上……那个,张亦舟是不是快上台了?你不去看?”
对不起张亦舟,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江念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张亦舟拉出来挡枪。
果然对张亦舟比对八卦感兴趣,她一边张罗着把桌上的礼物分配拿走,一边喊道:“快点快点,一会错过舟神的演出了!”
唐喻跟张亦舟接触多,对他已经有了免疫,加上池默的存在,她看张亦舟跟看隔壁街张三没太大区别。
“有这么夸张吗?”
“小鱼,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你们家池默也是帅的。”蔡浅浅肯定的点点头,“不过舟神肯定更胜一筹。对了,他向来不爱参加这些活动,这次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许受刺激了。他这人做事从来没什么规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好猜。”
三人边走边聊,20班在最佳观赏位,三人干脆都过去了。
江念一路走过去,就已经感受到了异样,很多人似乎都在偷偷打量她。她有些不自在,明显僵硬。
唐喻在一边笑,“一战成名,也有烦恼吧?”
江念偷偷拧了她一把,“你还笑。”
盯着各种目光前行,江念头皮都发麻,她总算明白张亦舟为什么不爱参加公众活动了。
三人到了20班,照样接受了一波热情的注目礼。并且因为大家都是一个班的,认识唐喻,找了机会就过来搭话。
尤其是赵乾,不断找话题。
“你真有男朋友了?”
江念懵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你有男朋友吗?”
江念已经反应过来,下意识收了收手臂,将怀里的桔梗抱紧了点,垂着眼看着软嫩的花瓣,小声道:“有的。”
蔡浅浅和唐喻一点都不惊讶,明显是因为她对赵乾没兴趣或者对谈恋爱没兴趣,才顺势回答的。
倒是赵乾一脸失落,“真的啊?”
江念有些心软,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早不耐烦的唐喻打断,“啧,你丫回你位置行不行,太吵。”
几人聊着天,台上主持人正报幕:
“下面请欣赏高二(20)班‘空昼’乐队带来的《小情歌》——”
她话音都还没落下,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起,还伴着此起彼伏的欢呼,整个会场热意汹涌。
江念有些惊讶的看向唐喻,“张亦舟?”
“嗯,”唐喻见怪不怪,“池默他们初中爱玩,搞了个乐队,不过好久没玩儿了,这次为了陪张亦舟,他们几个天天被拉着熬夜练习,每天上课睡觉,各科老师都被气得骂娘。”
蔡浅浅立刻凑过来,“舟神这么拼的吗?他到底为了什么啊?我听说好像是为了女朋友……”
女朋友?
江念正愣神,唐喻戳了戳她的胳膊:“念念,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她猛地回神。抬头时,台上的聚光灯恰好亮起,瞬间将台中央的几人照得一清二楚。
台下众人看清了站在最前端的主唱——张亦舟,会场有一瞬诡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尖叫,连外校特意赶来看他的女生都激动地踮脚挥手,整个会场的热度瞬间被点燃。
江念仰着头,呆呆看着灯光下熠熠生辉的人。
他居然染了一头奶奶灰,发丝抓得凌乱随性,身上穿了件宽松的薄毛衣,腰间和下摆刻意做了做旧破洞设计,衣领也低,露出隐约的锁骨,颓靡又性感。
江念注意到他耳边有光芒闪烁,他居然戴了枚黑色耳钉!
身后的乐队奏响前奏,他微垂头站着,眉眼掩在阴影之下,右手懒懒搭在麦架上,左手指尖轻轻打着节拍,寻找切入的节点。
旋律流淌而出,他忽的抬头,掩在阴影下的双眼露了出来。台下立刻响起新一轮的尖叫和欢呼。
他居然画了淡淡的烟熏妆,莫名添了些慵懒的邪气,格外勾人。
赵乾“靠”了一声,“舟哥今天太骚了。”
陶景深表赞同,“我觉得他想开屏。”
台上,张亦舟开口,低沉的嗓音裹着电波传来:“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头的曲折……”
尖叫渐渐停下,会场里只剩他的声音在回荡。
江念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的人看。
他在唱“脚边的空气转了,嗯……”
声音低沉,尾音带着一丝勾人的鼻音,有一丝丝撒娇的味道。江念只觉得心尖都跟着颤了颤,呼吸跟着紧了起来。
间奏响起,张亦舟的声音一停,台下的欢呼尖叫就卷土重来,震耳欲聋。
大家太疯狂了,浪潮般喧嚣。张亦舟没办法,双手吊着麦架,看着台下,无奈的歪头笑了一声,“能不能安静点,先听我唱完?”
低沉的声音裹上电波,更加磁性,因为带着无奈,像是有了宠溺的味道,一瞬间击中所有女生的心,尖叫声更甚。
“好!舟神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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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听什么!”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整齐的起哄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告白,“张亦舟我爱你!”
张亦舟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宽松的毛衣滑落少许,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腰腹,台下的尖叫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度,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只能放弃,继续唱道:“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喧嚣声渐渐平息,黑暗中无数双眼专注的望着他。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周围有很小的议论声,几个女生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激动,“他唱歌的时候真的好深情,你说他是不是唱给某个女生的?”
“啊啊啊啊,不行,一想到他给哪个女生这么深情的唱歌,我就受不了,太特么嫉妒了。”
“嫉妒使我发疯。”
“他应该不需要这么舔吧,他那样的勾勾手指,什么女生没有?”
江念听着耳边嗡嗡的议论,看着台上的人失神。
她挤在人群中,却总感觉他站在台上,隔着汹涌人潮,目光却准确的落在了她身上,每一句歌词似乎都是说给她一人听的。
是唱给她听的么?张亦舟是被无数人仰慕的天之骄子,他不可能这么卑微的对待任何人,她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她只是他众多的仰慕者之一,
江念不敢想象,这样的张亦舟,会为她唱一首歌。
她知道,站在台上根本看不清台下的任何一张脸,也知道台下无数女生大概都和她有同样的错觉,她与她们,本就没什么不同。可胸腔里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胸腔跟着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最后一个音落下,台下像被按动了某个开关一般,立刻响起雷动的掌声。尖叫和呼喊如海啸一般汹涌,热烈的气氛在疯狂传播,整个大厅都被点燃。
“张亦舟帅爆了!我爱你!”
“张亦舟,做我男朋友,我会宠你一辈子!”
大家都在疯狂尖叫,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江念的一颗心也跟着沸腾,双眼被激动灼得发亮,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但她却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心里藏着秘密的人不够磊落,始终想要掩盖自己的情绪,可此时此刻,她冷静的行为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念念,你一点儿都不激动吗?”蔡浅浅已经激动得忘乎所以,一把搂过她的胳膊,“他真的帅炸了好吗!你不喜欢这一款?张亦舟帅不帅?”
“帅……很帅。”江念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里,心却像要跳出胸膛。
“是吧!”蔡浅浅说着,冲着台上大喊,“张亦舟,你帅爆了!”喊完又推了推江念,“你也来念念,你也喊啊!趁着人多,喊出来超爽的!”
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欢呼与尖叫,热烈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江念心跳的越来越急,胸腔跟着剧烈起伏,她激烈沸腾的心情已不受控制,抱紧了怀里的洋桔梗,仰起头朝着台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张亦舟,你帅爆了!张亦舟,我喜欢你!”
蔡浅浅在一旁跟着尖叫起哄,周围的人都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尽情的宣泄和释放自己。江念趁着这阵狂欢和混乱,躲在喧嚣里,倾诉着心底最真实的渴望和欢喜。
她知道这声告白混在浩荡欢呼中会石沉大海,但至少,她勇敢过一次。
场面有些失控,张亦舟鞠躬致谢,快速鞠躬下台。
他没回后台,反而朝着班级走了,可刚走两步就被涌上来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外校的女生、本校的同学,纷纷举着手机要合照,一堆人挤上来要加他微信,把他围得寸步难行。
江念站在不远处,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张亦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