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晚风里》
1. 第 1 章
秋霖脉脉。
一场夜雨过后,望公馆附近,梧桐叶落了一地。
这一片的梧桐都是民国时所栽,百年过去,繁盛依旧。深秋的风吹过,雾蒙蒙的一片,很像是印象派画家笔下的油画。
孟汀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
她睡觉本就轻,昨晚又被那事被折腾了半宿,睁眼时,整个人有种恍惚如梦的错觉。
八点钟,云姨准时来敲门。
“太太,您的早餐送过来了。”
闻此,孟汀匆匆忙忙找了件睡衣披上,去开门。
他没有留在这里吃早餐的习惯,今日也一样。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将东西归置好之后,云姨还是解释了一句:“先生说自己有事先走,让您吃完早饭再去剧院。”
孟汀低低“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礼貌道,“云姨,麻烦您了。”
少女声音本来就软,因为刚刚起床,带了点嗡鸣。
云姨笑着解释:“太太和先生不常来,哪里谈得上麻烦。”
“况且,这也是先生特地嘱咐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孟汀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
一切妥帖后,云姨留下一句“太太您慢用”便离开了。
望公馆的早餐一向很丰盛,中式和西式各一份,刚刚烘焙好的法式牛角包,包裹着黄油的香甜气息,同塞纳河边那家cafe里的味道没差别,另一份,浇头面、小笼包、蟹粉酥、雪泥红豆梗米粥,又是极地道的江南风味。
点睛的,还是正中间的那束芍药。
刚从庄园采摘空运过来,还沾染着清晨的露水,矜贵又稠艳。
烟粉色的花朵开的正盛,华丽的花瓣层层堆叠。
花上像往常一样点缀着一张卡片。
佛罗里达蓝的墨水,饱满又澄澈,落下来的字迹,是刚劲有力的瘦金体。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极具韵味。
孟汀出神地盯了一会,然后将卡片摘下。
三年了,他还是会和从前一样说早安。
-
今天剧院有彩排,从望公馆出发,至少要一个小时。
路上不出意料开始堵车,也幸好李叔车技好,赶在集合前将她送达。
此刻的剧院大厅里,已经聚满了即将上新的剧目《归去来兮》的演员。
孟汀也是其中的一员。
舞院毕业后,她便进了京市剧院的舞团。因为条件好,悟性高,孟汀很快就成了舞团的杠把子,新排的几场剧目,她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负责编舞的老师像往常一样点了个名,确定人齐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彩排。
而今日除了排练,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确定领舞。
悠扬的古琴声骤然响起,像是山间流淌的泉水,铮然分明,演员们缓缓抬起手腕和脚尖,随着鼓点,有节奏地施展动作。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词曲未过半,结果其实已经很分明。
团里的三位编舞老师,都给了同一个人最高分——
孟汀。
古典舞和其他舞不同,比起技巧和身段,更重韵律。
韵律非一朝一夕可达成,除了要有坚韧的意志力,还要有能勘破的灵气和悟性。
孟汀恰巧都有。
再观之她本人的长相,清清净净的一张小脸,五官轮廓柔和而干净,独有一种江南的温婉。
尤其是那双杏眼,眨起来时,如云似水,有种天然的敛净,和恬淡的主题再适配不过。
剧目共一个小时,中途再加上老师的调整时间,一曲舞毕,众人皆是大汗淋漓。
休息前,前排老师正式宣布:“这次的领舞,是孟汀。”
底下象征性地响起一阵掌声。
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结果实至名归,但还是有人拿她入团时间短来说事。
意见最大的,是此刻正在喝水的洛薇。
她比孟汀早三年入团,孟汀没来之前,一直是领舞,猛然被压了一头,心里自然不舒服,此刻正阴阳怪气地发表评论:“到底还是年轻好啊,各方面都有资本。”
很短的一句话,独独将“资本”两个字念的格外的重,是人都能听清她含沙射影的是什么。
孟汀当年走的是名校引进,面试考场上,挤掉了好几个和她竞争的研究生,后来进入剧团,又因先天条件突出,独占鳌头。
那时就有风言风语,说她背景不简单。加上她本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从不透露家里的事情,更让人浮想联翩。
这种话听多了,只会庸人自扰,今日她也只当做没听见。
她是息事宁人性格的,但身边的徐倩不是。
刚刚她还在为孟汀当选领舞的事高兴,听到这句只觉得刺耳,当即就怼了回去:“薇薇姐的意思是,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洛薇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回怼的话还没出口,徐倩已经挽着孟汀走了。
带着孟汀来到更衣室的徐倩,一脸的暗爽。
她性格素来爽快,早就看洛薇不顺眼了,明明是她帮孟汀出了口气,却还不忘安慰她一句:“别多想。”
孟汀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为了不让这个小插曲影响到心情,徐倩很快和她聊起别的。
她们附中时就是同学,现在又在同一个剧团,情谊自不必说,聊起天来,更是百无禁忌。
最近,徐倩迷恋起了社交媒体上的男人。
孟汀现在的聊天框里,还躺着徐倩发来的腹肌男视频。
没点开并非她本意,因为那时确实不是点开的好时机,尤其是身旁的那位还在解袖扣。
蓝宝石点缀的鸢尾图案,随意扔在茶几上,在冷白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孟汀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还记得这些细节,好半晌,才把这些画面赶出脑海。
好在徐倩并没有提昨天的腹肌男,而是兴奋道:“宝宝!我现在觉得daddy好香!”
孟汀:“?”
她还未感慨一句你的口味未免转变的太快,就已经被展示了好几个最近的收藏。
直到徐倩翻看到最后一个。
原本不动声色的孟汀,下意识地攥了下裙角。
徐倩:“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个视频,真的很火!”
说着,刷的一下就将手机怼在了孟汀眼前,不看都不行。
是网友剪的一个cut。
屏幕中,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禁欲端方,跟随着背影音乐的节奏,步伐沉稳而坚定地出入各种场合。
溶溶灯火落在他精致立体的五官上,每一寸都分明。
他的气质是平和的,但是趋近于强大才有的那种平和,眼神却很坚毅,甚至称得上强硬,必要时,也能够冷漠如冰。
这个视频她没有看过。
但是这个人,她却不能再熟悉。
外事部经贸会现任负责人,谢砚京。
“这位是真的厉害,好像三年前就开始火了,我竟然最近才知道。”
“大数据为什么没有早点推给我,简直错亿!”
徐倩一边看一边感叹。
孟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砚京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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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三年前进入的外事部。
他上任时已经足够低调,却还是被敏锐的网友察觉,一时间,学历、家庭、过往履历相继爆出,火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干净,谢家又是家风严苛的百年望族,又给他添了一层光环。
后来被相关人士透露出已婚的消息,才被理智粉丝以不干扰私生活,压下去了热度。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火了起来。
发布者算是个理智粉,因此每一帧剪辑里,都会有意无意展示他左手上的婚戒,暗示大家理智追星。
其实,这只婚戒本身也是很多人的磕点。
修长指尖莹白如玉,就算是素环,也带出了一种天然的高级。
这一幕看的徐倩啧啧称赞,同时嘴角疯狂上扬:“他真是到哪里都要戴着这个戒指。”
“简直不要太爱了吧!!!”
“哎,你说这样一个极品,当他老婆是什么感受啊!”
徐倩放下手机,看向孟汀。
她向来不太会隐藏情绪,此刻心里又藏着事,猝不及防被这真诚目光一盯,连心跳都加快。
“可能……”为了不让徐倩看出什么,她努力让情绪平静,“不太回家?”
徐倩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就知道,孟汀虽然话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
忽然,身后插来另外一个声音:“呦,说的你好像真的和他过过一样,白日梦也打个草稿好吧?”
闻声,两人同时回头。
洛薇不知何时进的门,用的刚好还是身后的密码柜。
显然她还对刚刚的事心怀芥蒂,并且有想将其愈演愈烈的意思。
徐倩回过神,瞪她一眼,这种吵架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她,没想到还未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捷足先登。
“那你呢?你知道?”
很清淡的一个声音,却有种独到的锋利。
徐倩下意识抬头,非常不可思议。
刚刚还息事宁人的孟汀,竟然主动开口了。
洛薇显然也没料到,下意识回了句:“……我怎么可能知道。”
孟汀盯着她,冷道:“那就不要议论。”
洛薇:“……”
就像是平日里从不反击的小猫咪,忽然亮出了自己的利爪。
一时间惊得洛薇不知所措。等她再次回过神时,孟汀已经拿着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很快走远。
徐倩跟在她身后,表情意犹未尽:“汀汀,你今天好厉害啊!”
孟汀这才恍惚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自然道:“……有吗?”
“当然啊!有理有据,怼地她哑口无言,我后来想了一堆,发现都没你这句话更有说服力。”
“她那都不算嘲讽了吧,简直就是拖着你和谢先生下水。”
“这要放在娱乐圈,还不知道要起多大的风波。”
孟汀:“……倒也不必。”
“怎么不必,你们两个这样冰清玉洁的人,决不能让洛薇造谣。”
徐倩眯着眼睛啧啧称赞,半晌后,眼睛忽然一亮,询问,“你是不是也吃这一款?”
“什么?”
“就是谢砚京那款……男人啊。”
“……”
沉默半晌后,孟汀很轻地摇了下头。
徐倩瞪大眼睛:“诶?”
她还以为刚刚孟汀的反击,是对谢砚京的维护。
竟然不是吗?
只是,徐倩不知道的是,此刻,孟汀口中那个不吃的对象,发来消息。
【Y】:早上有不舒服吗?
2. 第 2 章
午饭吃的是徐倩找的干锅牛蛙店。
小店里面积不大,但生意极好。
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伴随着聊天声,气氛很热烈。
“汀汀,你在听我说话吗?”桌那头,徐倩给自己夹了片芹菜,刚刚她正对着洛薇一顿输出,没想到孟汀的反应却不大。
孟汀虽然专业突出,但是为人很低调,性格一点儿没有大众眼中领舞该有的强势,有时候还有些天然呆。
徐倩知道她刚刚肯定又在发呆,便重复道:“就洛薇那个婚事,你觉得能成吗?”
“哦哦,你说这个。”孟汀回了下神,将手机屏幕锁住,搭话道,“网上不是说了吗,一起旅行是检验感情的绝佳机会……”
徐倩说洛薇傍上了个商界大佬,上周刚刚来了趟巴黎行,估计是行程中被那位商界大佬灌输了些理念,今天才会开口闭口谈资源。
徐倩叹了口气,担忧道:“你说他们万一真的成了,用那所谓的‘资源’,洛薇岂不是要在我们面前横着走了。”
孟汀垂了眼眸,没做声。
徐倩以为孟汀也在忧心,其实她的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他不喜欢她晚回消息。
因此看到那条消息的瞬间,她的指尖就顿在了打字框的位置。
可要怎么回?
和他在一起的这三年,他回国的次数不算少,但每次都很匆忙。
要见她,也基本在离国的前一天。
而在一起,无非就是那事。
孟汀知道他有需求,其实她也有,在这个事情上,两人算是对等,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要顾着他的时间,除了这点限制,其他倒是没什么。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昨晚有些失去耐心,她就也没忍住,小声哼了两下。
可是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去年的那次雨夜……她都不想说。
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个?
小店里人声鼎沸,她也不敢多想,在徐倩絮絮叨叨地说话间隙,给他回了个消息。
汀:【还好】
发完后她心里一松。
飞机上十几个小时,他必定不会那么及时地回复。
只不过还没松快两秒钟,再次抬头时,眼前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嗒”的一声过后,两人的座位前出现了两杯热腾腾的奶茶。
顺着奶茶往上,是一个熟悉的面容。
孟汀很快认出人。
男生叫周严,毕业于舞院编导专业,现在在她们剧团做舞美设计师。
对上孟汀的目光后,周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谢你。”
他们两人还是同一年入的剧团,但一直到上周,才第一次接触。
那天,周严的显卡出了问题,导致原本要发布在舞团媒体号上的视频丢失,情急之下,找了孟汀帮忙。
她也没多想,当即拜托了三四个同事,帮他补拍了一小段。
其实当天,周严就给她们点了咖啡以示感谢,没想到今天碰上,又给她和徐倩点了奶茶。
殷勤地让孟汀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孟汀眼中的拒绝,他连忙解释:“本来想替你们清单的,但是服务员说,你们已经验过券了,看到你们两个没喝的,就自作主张地点了一杯。”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孟汀不好意思道。
“上次的咖啡有些仓促,如果你不收,我可能会一直愧疚的。”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孟汀还是觉得收下有些不妥,正准备再次拒绝时,给干锅定时加水的阿姨却突然来了。
她拎了个大铜壶,一边走一边让过道上的人让让。
周严刚好顺势走开。
这一下,不接受都不行了。
刚好周严的朋友结完了账过来,他朝两人挥了挥手,直接走了。
两人走远了,徐倩端起奶茶端详:“这款是xtea最新联名款哎,听说很难排到,价格也不便宜,他还真是有心了。”
孟汀不太了解这些,只是很淡地应了声。
而此时,一直握在掌心里的手机震了震。
Y:【你在哪里?】
她以为那个应该在飞机上的对象,竟然回复了。
徐倩还在那儿研究奶茶,她刚好有空低头打字:【和倩倩在外面吃饭】
【你呢?已经到了吗】
Y:【嗯】
孟汀松了口气,心道既然他已经到了应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
谁曾想。
Y:【我到学府苑楼下了】
孟汀:“???”
她太震惊了,以至于回复时甚至没过什么脑子,就直接发:【你到我家楼下了??】
发完之才又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特别是“我家”两个字。
尤其是,在他们当下的关系。
对方没再回话了,孟汀却莫名开始紧张。
一顿饭吃完,往常,两人会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
但今天。
孟汀站起身,看了眼整理好手袋的徐倩,“抱歉啊倩倩,我得回家了。”
徐倩疑惑:“嗯?”
孟汀晃了晃手机,很诚实地解释:“家里来人了。”
徐倩知道她不是本地人,但很早就来了京市,猜着她大概在这边有投靠的亲戚,也就没多问,“好吧,那我也回去补个觉。”
“嗯。”
孟汀小声应了下,两人各自起身。
临走前,孟汀望着桌子上自己那杯还没开封的奶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拎在了手上。
*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14栋楼下,一辆黑车矗立。
银色飞天女神标,在日光下发出熠熠的光,流畅的车型掩在树影下,像是一尾高贵的鱼。
等到她靠近了些,车门才打开。
后座上的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慢条斯理地下车。
早上还在视频剪辑里的那个人,骤然出现在了眼前。
暗色西装,白衬衫,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节,显出利落而有型的下颌线,温莎结打的一丝不苟,温沉儒雅的不像话。
和荧幕上的形象几乎没有区别。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现实中的他更显得轮廓精致,身形挺拔。
孟汀一米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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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高,在他身边,都显不出什么优势。
深邃意沉的眼眸先是落在她的眼底,再然后,缓慢下移,定在她左手的方向。
孟汀吞咽了一下,拎奶茶的手下意识晃动一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但很快,那道视线又漫不经心地挪过,带了点漠然。
孟汀抿了抿唇,小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谢砚京还没回话,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并几道打量的目光。
如此扎眼的身材,外加那身气质,无论在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考虑到他的身份,孟汀没敢待,赶紧带着他上了楼。
她名下的房产有好几套,望公馆是一套,这里也是一套。
电梯抵达十二层,将各自安置安全的环境中,孟汀才终于再次开口,“有什么事吗?”
谢砚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脱掉西装外套,熟稔地挂在门框的位置,又扯松了领带,将其完全解开。
接着,他毫无征兆地靠近,用指腹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面颊,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低沉着嗓音,淡道:“没事就不能过来?”
只见男人轻轻扯开最上面的衣扣,白色衬衫领口微敞的瞬间,凸显的喉结更加性感,半挽起的衣袖,露出冷白而劲瘦的腕骨。
屋内的灯光有些暗,将他掩在阴影里的眉眼,映出一股独特的韵味。
这是外人不曾见过的谢砚京,却是孟汀最熟悉的谢砚京。
三年时间,别的不好说,对他的某种认识,却有种刻骨的铭心。
她知道他表面上的禁欲端方,却也知道他禁欲端方的骨相下,是怎样荒谬的灵魂。
就像此刻,他如此自然地就将自己的指尖绕过她的发丝,蔓延到她的脖颈处,再顺着她那流畅的线条,宛如溪流般轻轻滑下。
粗粝指腹划过她柔软肌肤,带着极明显的狎昵,撩拨得她脸颊发热。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感受着他的温度,她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灼热。
“今天不着急,还有时间。”
有时间做什么,自不必说。
三个月时间没见,昨晚那几次,确实算不上过瘾。
但也没必要这么频繁吧?
孟汀被他吞吐出来的气息弄得心尖发痒,却也放弃挣脱。
她向来知道他脾气,你越是挣脱,他便禁锢地越紧,于是她不敢过分往后退,只是用手臂撑在微撑在他胸口,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的距离。
“刚刚不是说还好?”
此刻,他的掌心已经蔓延到她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代入自己的怀里。
“我今天……有点累了。”
她今天穿了条长裙,露出的小腿贴上他的西装裤,垂感极好的丝缎面料,顺着她的肌肤涤荡,让她本就紧绷的心脏成了一条线。
一股淡淡的冷香浸入鼻尖。
很清淡的木调香,嗅到的瞬间,宛如走入一座雨后的森林,足够高级,足够优雅。
可下一秒,他掌心触碰的位置,却和高级和优雅全然不沾边。
“是吗?”低醇的嗓音响起,疏离又冷清,却带着极明显的不容置喙。
“是因为排练累,还是因为收到不合心意的东西累?”
3. 第 3 章
孟汀心下一滞。
没什么特别指向的一句话,她却读懂了。
果然他还是在意那杯奶茶。
孟汀从不主动买这些东西,一则她因为脾胃虚弱,给她调理身体的中医特地嘱咐过,不让她碰这类东西,二则她是有些特殊的易过敏体质,只能吃特定的几种水果,在外售卖的奶茶和果茶,也从来不碰。
既然不是她买的,那自然是别人送的。
什么人送的。
以前也不是没碰过这样的事,谢砚京根本不问,统一确定为异性。
这会她目光很明显地闪躲了一下,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可是他的力量太强硬,落进她视线的目光,锋利直白到避无可避,将她所有的心虚,全部收入眼底。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孟汀低声解释着,本就微弱的声线中,还带了些颤抖。
不等她的话说完,原本环绕在腰处的力量,忽然强硬了不少。
下一瞬,她已经被他完全拥入怀中。
馥郁的冷香几乎要把她淹没,温热的掌心在她片柔软的花园中,百无禁忌的,像是昭示着自己的领地一样地,深沉地,一下又一下地揉着。
孟汀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的脸红的厉害,眼底不经意地泛起阵阵红晕,可饶是如此,对方依然一点儿没有要作罢的意思。
他在惩罚她。
唇瓣被一个力量衔住,那力量先是试探,接着毫不犹豫地深入,占据。温度太灼人,搅动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浓稠凝滞,几乎要到让她窒息的程度。
这个吻比之前都要重,至于原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孟汀只祈祷他接下来能温柔一些。
可是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她就知道,刚刚的祈望,大概是奢求了。
他说:“下不为例。”
……
孟汀再次睁眼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初秋的京市,窗外起了阵风,吹得半红的栾树飒飒作响。
她望着窗外发了会呆,慢慢起身。
身旁的位置早已经空了,室内静的落针可闻。他离开的毫无踪迹,只有垃圾桶里的一小块狼狈,是证明他来过的证据。
早上的排练本来就很耗体力,下午还被折腾了一阵,这会起身,身子不经意开始酸痛。
她去客厅接了杯水。
也是此刻,她才发现,回来时被她随手放置在茶几上的奶茶早已不见踪迹,再一看角落里的垃圾桶——
垃圾分类的处置,已经进行的很彻底了。
原来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色的丝带礼盒。
非常显眼的C牌标志,在夕阳余晖下发出惹眼的光。
她慢腾腾走过去,丝带解开的瞬间,盒内宛若流光乍现。
白皙指尖将内里的东西拎起。
下一秒,双颊瞬间通红。
是一条新睡裙。
观之外形,和她前一日被撕破的那一套,几乎无异。
“……”
所以他今天过来,本来是送这个?
原本平静的心绪,又跳的有些乱,她将盒子一盖,胡乱塞进柜子里。
—
孟汀给自己煮了碗面,然后找了个环球旅行纪录片,一边吃面一边看。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小时候她就想看看这个世界,只不过这些年,学习、毕业、工作,很少有一整段属于自己的时间,只能短暂地通过纪录片过过瘾。
公寓只有七十平,是三年前和谢砚京领证时,她给自己置办的。说来也是她幸运,那会她靠着一路过来的奖学金和比赛奖金,攒了一笔不少的存款,偏巧碰上卖家紧急出手,比市场价低了将近一半。
那时她还有很美好的幻想,切切实实地把这里当做家来装饰。
投影仪,低茶几,地毯,松软的云朵沙发,她想象中属于家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期间谢砚京只来过一次,回去后,就将名下的望公馆转给了她。
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孟汀却知道,这已经是很体面的嫌弃。
而第一次走进望公馆,她才对他属于的繁华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望公馆建在半山的别墅区,主体是中西结合的四层楼,一进门,扑面而来便是松木和花香交织的高级香味,宴客厅、图书室、健身房、泳池,她曾经见过的所有奢华,在这里都能找到。
管家和佣人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每日的餐食由厨房用电梯送至最顶层,从巨大的落地窗看过去,是随风摇曳的一片绿海。只是景色,就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后来,他回国的时间,两人都只住在望公馆。
回到孟汀那栋小公寓的次数几乎约等于无。
所以她下午才会那么惊讶,脱口而出“我家”。
可是这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权威的挑衅?
尤其是现在,在他们这样的关系下。
三年前,民政局那匆匆的十分钟后,两人就有了法律赋予的关系。这场婚姻虽然意外,但他也确实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丈夫的责任。
从起初的早安和晚安,到后来从不落下的纪念日和节日。
可孟汀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两人的关系,远不是那个薄薄的小本子所能界定的。
可她也不愿多想。
至少此刻,她没有思考的权利。
*
等待巡演的日子往往是最难熬的。
领队老师用了大部分时间来抠细节,不容许发生任何的失误。大家的神经也随着不断提高的要求和排练时间抓狂。
孟汀其实还好,从小她对自己的要求就很严格,老师也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多年来,努力和勤奋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是比吃饭睡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巡演前的训练对她来说算是毛毛雨。
徐倩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算摸鱼党中的一员,每次一有这种大运动量训练的时候,完全就是被逼疯的状态。
造成的结果就是她越来越喜欢磕互联网上的男人,收藏夹里和谢砚京有关的视频也越来越多。
他的工作方式一向以强硬著称,因为文学素养强,自成节奏,不少采访被网友剪下来拼凑在一起,有些为人传颂,有些则为人所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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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胁迫任何人,自然也不会被任何人所胁迫。”
“把毒药投入酒杯里的人,有朝一日,也会饮鸩而亡。”
“没有谁能逃过现世的裁判。”
……
徐倩一边看一边给她科普,叨叨地说个没停,孟汀未置一言的倾听,思绪却忍不住回忆。
这样的话,她很早便听到过。
“为什么要把辅助线画在那里,很好看吗?”
“定理都看到你了,你却看不到它。”
“那么明显的条件漏洞,你就那样无动于衷吗?”
……
那年她还在读附中,每天被即将到来的学考弄得焦头烂额。其他科目尚看的过去,唯独数学一门,宛若天敌。
那年的谢砚京还在R大读书,实在看不过去,便让她跟着自己补习。
他不让她四处乱跑,她就只能紧紧地跟着他,只不过那时候她太害羞,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
校园里的日光璀璨又明净,照得整个教室都明亮,孟汀透过那样的日光,看到过很多很多遍的谢砚京。
看到他在讲台上发言,簌簌的阳光落了满身,看到他在主席台上领奖,光线映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满身清明。
无论是作业还是展示,被科任老师提起是家常便饭。
光荣榜里照片每年一换,他的永远在上面,连续霸榜四年。
学院的获奖展览处,一半的奖杯和奖状上都有他的名字。
甚至连体育老师,都诚心实意地感叹:“像他体质这样好的苗子不常见,要是能入我们学校校队,也不至于在去年输给京大了。”
用当年贴吧里的一句话说,大概就是,他的存在是让人仰望的,而不是让人超越的。
……
孟汀想的投入,完全没意识到,徐倩的话题早已经从发言转到了他近日的行程。
“昨天他在波黎多各港口访问,今天应该会在J国和经济部的发言人共进晚餐。”
“明后几天,他们一行人大概穿越J国和S国交界的雪山。”
“下一周,应该会去参加Z国举办的经贸互助会开幕仪式。”
“Z国……”徐倩疑惑地看了眼孟汀,“地图上有这个国家吗?”
此刻,孟汀的思绪也彻底被拉回。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有的,首都是迈马拉,虽然是个小国家,却是全球最大的香水原产国。”
徐倩盯着她,微怔一下。
指尖顿住刚刚打开的搜索框上。
孟汀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欲盖弥彰地解释:“中学时地理学过,因为地名特殊,就记住了。”
徐倩茫然地眨了下眼。
在她看来,这个地名一点儿也不特殊,简直就是乱码一般的存在,和地理课本上那些很难记忆的小国名字没有区别。
幸好此时,团长召集大家集合继续训练。
徐倩没再继续询问,孟汀也如释重负般地将那点慌乱掩在心底。
她当然不会说,她记得那个名字,只是因为两年前,谢砚京曾在那里的港口,给她写过一首短诗。
4. 第 4 章
佛罗里达的蓝色字迹,陈列在浅黄色的明信片上,只有短短的四行,甚至称不上是诗,简单,干练,却透着某种宿命般的味道。
黄昏/晚风/港口细雨/都未及你。
白色的信封,印着红色火漆印,跟随着轮渡,山重水复,才终于抵达她的手边。
沉甸甸地拿在手里,承载着手机讯息不会有的重量。
浪漫得像是在恋爱。
但也只是像是而已。
孟汀心中短暂凝滞一瞬,心情像是浸润在清水里的柠檬片,泛出短暂的酸涩。
团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巡演第一场定在下周一晚上七点,演出地点是京市大剧院。”
“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
孟汀和其他人一样翻出手机日历,看到日期的那一瞬间,掌心顿时涨了几分潮意。
下周一。
九月二十三。
那天刚好是他们领证三周年的纪念日。
团长又强调了许多注意事项,散会后,将她单独叫去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跑神被团长看到,她关切地问了一句:“紧张吗?”
孟汀回神:“还好,团长。”
“那就行。”团长说,“你压力也不要太大,我们都知道你的实力,只要放平心态,将平日里练习的水平展示出来就行,不要考虑太多,负担太多,只会成为路上的阻碍。”
孟汀听完,乖巧地应了声“嗯”。
回头准备离开时,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严正扛着自己的设备走过来,大概是刚刚结束拍摄工作,热得满头大汗。
自从上次在小饭馆见面后,两人时不时也会打个照面。
孟汀因为那天的奶茶被倒掉,对他有种莫名的歉意,所以能装作看不到尽量就装看不到。但今天,显然是装不了了。
“是要开始巡演了吗?看你们最近的日程很紧张。”
孟汀:“对,下周一。”
“为了保证演出质量,临近演出前,一般都会加练。”
周严点了点头,复又忍不住挠头,“竟然是下一周吗?”
他叹了口气,遗憾道:“当天好像没排我的班,不然我还能跟组一起去欣赏下,你们排了这么久,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一定很震撼。”
他们组最近负责的是另外一场现代剧,京市剧院演出时进门的审核很严格,就算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也不能随便入场。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他又补充了一句。
孟汀顿了下。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客气,却有种莫名的真诚。
这真诚,莫名加重了孟汀对他的愧疚。
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这有一张票,如果你真的想来看,我可以送你。”
“真的?!”周严惊讶道。
《归去来兮》是今年京市剧院推出的爆款,线上票务系统一经发售就被抢购一空,甚至演员本人也都只分到了一张内场票。
周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又不好意思道:“会不会有些为难啊……”
孟汀知道他的担心,笑着回复:“没关系,刚好欠你一杯奶茶,这下我们两平了。”
她在京市没有特别特别亲密的朋友或亲人,放着也是浪费。
周严顿住,原本漾起的笑容僵了下,似乎在努力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最后也只是点点头,“那真的谢谢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周严的话还没说完,孟汀便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手边的小包,“对了,票就在这里。”
说着就递了过去。
“……”
他本来还想就这票务的事情,加她个联系方式。
一旁的徐倩赶了过来,周严没好意思多待,连忙走开了。
刚刚的一切尽收徐倩眼底,她一脸笑意地推了下孟汀,调侃道:“汀汀,你怎么回事。”
孟汀疑惑:“什么怎么回事?”
徐倩:“给票就给票,说什么两平。”
当局者迷,她是旁观者,很容易看出周严对孟汀的意思。
而且周严颜值尚可,个子也高,虽然和孟汀有些差距,但是比起之前给他递情书的那些歪瓜裂枣,已经算可以了。
谈一谈也不是不行。
孟汀却只是不在意地耸了下肩,既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想要接她话的意思,淡得像一杯白水。
-
排练的最后几天,团长每天都像打了鸡血般给大家加油鼓劲。
所有人在排练室挥汗如雨,想出来透口气,却又不能。
连绵的秋雨下了一场又一场,道路上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枯枝败叶,透出几分萧条。
演出当天,天依然阴沉着,不时又开始落起了雨,敲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孟汀从一大早开始准备,一直忙到晚上七点钟,巡演正式开始。
作为京市剧院今年推出的精品,开场便座无虚席,除此之外,还邀请了不少文艺界或商政界的名流前来观看。
要不说孟汀是天生的舞者,这样的重大场合,她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更激发出一种很强烈的表现欲。
她一袭浅菊色的舞裙,站在聚光灯下。
眉黛如画,眼若星辰,皮肤莹白如玉,一颦一笑间,摇摇曳曳,将古韵气质拿捏到了极致。
霎时间,古琴声响,深邃沧远,动人至极,顷刻间就将人拉入舞者所构筑的世界中。
整个剧目以归隐为主题,并不单纯以陶公的经历为故事线,而是呈现出一个更宏大,更天然的主题,最终又将主题拉入中国传统文化,天人合一,在自然中寻求人生哲学和规律,以古观今,以古示今。
她自由地起势,旋转,跳跃,将自己的一腔热情,全部注入舞台之上。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正如诗中所表达的,她所呈现的那样,不是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时代该何去何从,而是万物终生,如何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如何遵从本心,舒展生命。
随着《归去来兮辞》的最后一句被吟诵出,一场表演也正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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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拉起的瞬间,全场观众皆起立欢呼鼓掌。
团长和编舞老师们更是激动不已,立刻给下台的孟汀一个拥抱。
一个小时,高度紧绷的肌肉和精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剧团的人不敢多耽误,只让她赶紧去休息室喝水吃东西。
剧团的休息室在另一边,走过去要穿过大厅旁的通道。
走出演出大厅,她那颗从起床开始就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些。
一场大雨过后,这会已转至淅沥。穿堂的风吹来,带来秋凉时分的萧瑟冷意。嗅到这清凉语气,孟汀一直紧绷的精神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忽然间,一束蓝色的绣球手捧花,被塞到她怀里。
清雅的香味沁人心脾,孟汀微怔了下,看清送花的人。
是周严。
看到孟汀后,他立刻露出一个标志性的腼腆笑容,但目光中,按时对她表现的欣赏和赞叹:“你今天的表演真的特别好!我本来以为之前的彩排就足够惊艳了,没想到最终呈现出的效果比之前还要好看一百倍。”
很正常的称赞,也是熟人间该有的交流。
孟汀也弯起一个笑,“谢谢。”
“不过,”说着,她把刚刚不经意而收到的花往回塞,“这花我不能收。”
周严的笑容凝固了下。
孟汀:“比起我的努力,我觉得我们团队付出的更多一些,单独收下你的花,不太合适……”
周严脸色僵了下,表情略显尴尬,他确实没考虑这么多,“啊……我是想着这是你的第一场演出,可以给你添点贵气。”
可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立刻拿回来的道理。面对孟汀的推辞,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孟汀又往前走了一步,准备还给他。
忽然间,远处投来了一道视线。
那一眼很淡,像是幽谷里缥缈的云雾,她的心里却像是过了电,指尖不经意地抖了抖。
清薄的脊背微微一僵,就在她准备循着余光追寻时,另一场剧目的演员们却如潮水般匆忙赶过去,刚好挡住她的视线。
等到人潮散去,她才确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也是,怎么可能是他。此刻的他,应该在巴黎。
周严看她走神,忍不住询问:“有什么事吗?”
孟汀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看错了人。”
周严也就没在意,笑了笑:“要去休息室吗?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刚好要去拿个东西。”
孟汀:“好。”
被这么一打断,刚刚的花也就没还回去。
她没什么情绪地拿着,准备穿过走廊。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不仅如此,那人手上也捧着一束花。
那束花娇艳、矜贵,开的很盛大,却是她刚好可以捧在怀里的程度,一瞬间就把现有的那束比了去。
孟汀惊讶的不行,差点就失口喊出来一句不合时宜的称呼。
所幸及时给挡了回去。
“孟小姐,这是您的家人送给您的花,祝贺您演出顺利。”
5. 第 5 章
为了接李叔这束花,原来的那束花,自然而然又回到周严手里。
现在她手上捧着的,是一捧极漂亮、极珍贵的晚香玉。
这类品种在市面上买不到,只有私人庄园才会种植。
想必是剪下来不久,馥郁的香味混合着清甜雨意,和她身上那一套未更换下来的舞裙,有种莫名的契合。
李叔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这句话滴水不漏,既道出了事实,又掩人耳目。
孟汀捧着这束花回到了更衣室。
一路上,她心里想着事,也就没顾得上周严,甚至他在休息室门后给她道别时,都没反应过来。
静下来之后,更有机会胡思乱想。
谢砚京……真的来了吗?刚刚那一道眼风,看方向,很像是从演出厅的方向投来。
孟汀心下一顿,翻包找手机。手机没找到,倒是被包底的东西硌了下。
是她早上收拾东西时放进去的,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婚戒。
当年领证的决定做得匆忙,谢砚京属意的那些昂贵的高定婚戒,都需要工期,根本来不及当天就戴上。
因此婚戒变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由孟汀做决定的事情。
她融了一只母亲留给她的银镯,拜托附近村子里的阿婆打了一对素环,没有钻石,也没有别的装饰,定型之后,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用红布包裹,拿给了谢砚京。
他对她曾经做过的很多事情都不满意,但对这枚对戒似乎没有什么意见,自从领证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戴着。
而她这只,迄今为止,只带过三次。
一次是领证那天,另外两次,是他回来庆祝结婚纪念日。
也是这个原因,她才在出门前,将婚戒放入包内。
偌大的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她没什么情绪地静坐半晌,打发时间似的将那枚婚戒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对着灯光细细端详了下。
银色的素环,在冷白灯光下,发出熠熠的光。
只是没盯几秒,门忽然被推开。
一帮人吵吵闹闹地进来,为首的便是徐倩,她一见到孟汀,就激动地传话:“好消息!好消息!团长说今天大家太累了,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也不用上早课,中午直接去和平大饭店聚餐!”
孟汀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将指尖掩在一个看不清的角度,对徐倩回了个笑:“真的?!”
“当然!团长简直就是人美心善。”徐倩笑嘻嘻地回应,谁能想到前一天排练时,她对团长的评价还是人狠手黑呢。
果然,让一个人黑转粉最快的方法,就是给她及时放假!
更衣室一阵手忙脚乱,一场演出本来就让人足够疲惫,大家对突如其来的休息时间,都很兴奋。
徐倩换衣服的速度堪比火箭,一边换一边还不忘和孟汀聊天:“今天的雨下得还真是大,我那辆小电驴怕是骑不回去了。”
“汀汀你带了伞吗,需不需要我打车送你一程?”
孟汀摇摇头,“不用了。”
她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放了把伞在包里。学府苑的房子很近,走过去也不过十分钟的距离。
徐倩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但就在转头的瞬间,目光被一道银光吸引。
“汀汀,那是……”她诧异地指了指孟汀左手的位置,语气难以置信。
她看了什么?!
她这个小姐妹的手上,竟然出现了一枚婚戒?
孟汀很显然也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动作匆匆,不会被徐倩发现,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闪到了徐倩。
“这个啊,”幸好她反应灵敏,立刻就压住眼底的情绪,淡定道,“装饰品而已。”
说着,还非常真诚地摘了下来,摊在手心,展示给徐倩。
徐倩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只道自己最近怕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看到个戒指都想着是婚戒。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爱美,拿戒指当饰品也是常事,上次她买了个小雏菊的戒指还安利给了孟汀。
更何况,她的孟汀这样孤洁冷清,不食人间烟火气,怎么会轻易结了婚。
着急放假的心情取代她想要仔细研究戒指的念头,换好衣服后,她匆匆给孟汀道了个别,骑着小电炉出发。
因为下雨的缘故,观众也早早退场归家,人潮一瞬间散去,空荡荡的剧院显出几分萧索意味。
孟汀一边低头走出大门,一边在包里翻找雨伞。
两遍过后,她绝望地发现,包里根本没有雨伞的影子。
这时她才想起,出门前,她检查工作证的时候,随手在玄关处放了个东西。
不是雨伞又是什么!
站在檐下看了会雨后,她决定一路小跑回去,左右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能淋到哪里,她小时候,可经历过比这更大的雨天。
抬眸间,视线忽然被攫住。
迈出去的脚步瞬间顿住,她茫然地抬了下头。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一身西装革履,右手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冷冷清清地立在混沌的雨幕中。
肩宽,腿长,背阔,冷清又落拓,像是一幅色彩渲染得极为出色的水墨画。
对上她目光的一瞬,男人掀起眼帘,目光深邃又显得冷沉,直落落地打在她的眼底。
孟汀愣了一瞬,眼睛里的诧异不言而喻:“你怎么……”
下一秒,雨中的男人靠近,将伞撑在她的头顶,缓缓抬了下眸,嗓音透过薄薄雨雾,冷冽低沉,“纪念日,不该回来?”
孟汀睁大眼睛看他,却不敢多回话,直到一旁的黑色轿车驶过,将两人都载上后,她才非常小声地唤了声:“谢砚京。”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语气很淡,却有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待。
疏离嗓音淡淡响起,像是溪谷里的泉水,带着很明显的凉意,“刚到。”
听到这,孟汀原本亮起的眼眸,很明显地黯淡了一下。但很快,眼底的这点情绪被压下去。
车子很快便行驶到了望公馆。
谢砚京先下了车,他是君子,是绅士,所以每次下车,都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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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扶着她的手。
只是这次,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时间比往日更长了些。
孟汀这才想起,自己摘下对戒给徐倩看后,竟然忘记重新戴回去。
“等我一下。”她着急地扭了下头,正准备翻包,指尖却忽然被那道力量攥紧。
“这次就算了。”
“下次记得。”
接着,不等她反应,便被她牵着入了宴会厅。
宽敞整洁的大厅中,暗香浮动,华丽的长桌上备好了琳琅的菜肴。娇艳的玫瑰插满了白瓷瓶,酒杯中,烛火跳动,熠熠生辉。
谢砚京很会过这种纪念日。
去年是传统中式,前年是英式,今年便换成最浪漫的法式。
常年出入各种外交场合,他对这些菜系的了解不能再正统。
前菜是煎鹅肝搭配覆盆子酱,刚一上完,谢砚京就开了瓶红酒,法国私人酒庄里的陈酿,带着历久弥新的醇厚。
看到谢砚京端起酒杯,孟汀也尝试着抿了一口。
但就这么一小口,就露出不自然情绪。
她不常喝酒,小时候家在南方,只尝过祖父酿的米酒。那酒甜津津的,不辣人,也不伤人,再加上那么一勺桂花酱,好喝得不行。
后来,第一次喝红酒,还是跟着谢砚京来到京市后。
那是她第一次踏进那样高级的宴会厅。
宾客们个个光鲜亮丽,西装革履,仪表堂堂。茶歇餐桌上琳琅满目,到处都有穿着燕尾服询问她需要不要香槟的侍者。
她好奇,就跟着要了杯。
不过只尝了一口,就被彻底劝退。可她又不好意思放回去,后半程,只能端着酒杯尴尬地来回。
最后还是被谢砚京看到,训了句:“小孩子,不要轻易喝酒,懂吗?”
孟汀怯怯地低下头,有些不懂。
如果他真的不想让她喝酒,为什么不在进门前告诉她,非要在她尝试之后才告诉她。
可他最终还是接过她手中的酒,帮她饮尽。
有人问起两人关系,他只笑笑,轻轻巧巧地避开话题。
他在这样的名利场多年,掌握话题的方向是最基本的能力。
更何况,他本身就足够干净,是天然的流言蜚语绝缘体,孟汀那次的出席,自然没有引起任何的涟漪。
只是错过了那次机会,她再也不知道她在他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孟汀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把握好,直接喝了一大口,一瞬间,味觉被刺激得不像话,眼角也变得湿润。
放下酒杯时,对面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不会喝酒,也不用勉强自己。”
孟汀抬了下眸,对上那双深邃的眼。
只见他不经意地转了下手上的对戒,并没有其他的话。
少女则再次垂眸,微动的眸光中,压了几分短暂的黯然。
掌心浸出几分潮湿,不自然地揪了下桌布流苏。
果然,三年过去,她在他的眼中,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不够成熟,自然也没有理由光风霁月地站在他的身侧。
6. 第 6 章
吃完晚饭,他挑了张唱片,两人一起跳了会儿舞。
他是跳舞的好手,就算是孟汀有古典舞的底子在,跳起这样的交际舞,也完全比不过他。
比不上他的优雅,他的矜贵,他的力量,他的掌控。
最后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加上红酒的后劲,半个人都贴在他胸前的位置,随着音乐,没什么韵律地摇摆。
谢砚京的身材很好,因为常年健身的缘故,肌肉线条很清晰,腹肌明明很薄,却有一种独特的冷硬,贴上去的时候,极具安全感。
他不知道抱着她晃了多久,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带去了卧室。
那晚当然也做了。
但凡回国,就没有空下来一天过。孟汀不懂他这个人的精力为什么会这样好,明明他也是工作了整整一天,却一点儿也不累。
最终还是孟汀败下阵来,软声让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唇齿被微微碾过,最后连这一点声音都被他吞没。
她就在这样朦朦胧胧的光影中睡了去。
又一个纪念日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空还没有放晴。
孟汀下楼后,诧异地发现谢砚京竟然还在。
他正坐在靠窗边的沙发上看文件,阴雨天,整个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明黄色的灯光,落在他分明的五官上,给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明明没睡几个小时,他却不见一丝惫态,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听到孟汀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朝她道:“过来。”
孟汀乖乖走过去,顺着他大腿的位置坐下来。
她的体重很轻,坐上去的瞬间,宛若蝴蝶轻落花瓣,谢砚京也就顺势揽了下她的腰,本意是想让她靠的更稳固一点。
他的力道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腿上的那位还是轻轻蹙了下眉。
男人微拧下眉,低声道:“怎么,这里疼?”
孟汀垂下眸子,小声“嗯”了下。前两天排练本来肌肉就足够疲惫了,昨晚又被他带着解锁各种动作,是个人都会有些反应。
谁道此刻的谢砚京不仅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姿态随意地往后靠了靠,有些促狭道:“让你垫着枕头你又不肯。”
“……”
孟汀知道和他争辩不过,越聊下去,话题怕是越奇怪,于是抿了抿唇,很生涩地将话题往正事上偏:“你今天不上班?”
“晚上去。”
他虽答得漫不经心,手上的力度却完全没有了,完全依靠腹部的核心力量撑着她。她身上原本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些,整个人也更舒服了。
“你也一起。”
孟汀没听清:“什么?”
谢砚京:“F国大使举办的晚宴,需要带夫人去。”
孟汀怔了一下,原本平静的心,被“夫人”两个字轻轻灼了下。
她虽然对他们的安排了解的不多,但她知道,这种晚宴,受邀的一般都是驻京人员,而不是他这样需要长期出差的负责人。
孟汀思索了一会儿,没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吃完了早餐,谢砚京就进了书房办公,孟汀则在二楼的舞蹈室里开了会晨功。
等快到时间了,才让李叔把她送到和平饭店。
这家是上个世纪就建成了的老牌高档餐厅,主营京州菜,不仅宴请、招待外宾还是邀请归国的朋友,都很合适。
毕竟是第一场巡演,团长非常大方地包下一整层给大家聚餐,算是庆祝,也是鼓舞士气,为接下来的巡演讨个好彩头。
虽然团长的意思是让大家放开了吃,但毕竟是社交场合,还有其他的领导在,有些酒必须要喝。
孟汀本就不擅长喝酒,不过两三杯,头就有些闷闷的难受,于是趁着没人注意的间隙,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
未至门口时,忽然听到洗手台前的聊天声。
“静之,你这次回国,真的是因为谢先生?”
孟汀正准备迈进去的脚步顿住。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镜前的那位。
那是极明艳,极干净的容貌。
五官精致又大气,微卷的长发搭在锁骨处,皮肤白到几乎扎眼的程度,举手投足间皆是自小被富养出来的贵气。
只见她正拿着一之小金管补妆,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道:“也不是啦,就是刚好看到外事部在招实习生,就投了个简历试试,没想到真的会中。”
旁边的女生继续恭维:“啊!就是那个将近四年都没有进过人的外事部?天啊,静静你简直不要太优秀!”
“静之,那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啊?刚好我和穗穗在蓝湾那边组了个局,有时间的话一起过去呗。”
她收了下手中的小金管,只听嗒的一声,手袋轻扣:“我也很想过去,只不过今晚有个很重要的酒会要去,真是抱歉。”
她的话指向不明,女生却惊讶道:“该不会是外事部的酒会吧?”
俞静之这次却没有再回复,轻挽下唇,在一众羡慕的声音中,先走了出来,朝对面的方向走去。
孟汀抬了下僵硬的脚步,却听里面的讨论声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语气从恭维变成了阴阳怪气:“有的人就是这么好命,什么简历,什么经历,都比不过一个好哥哥罢了。”
“什么好哥哥?”
“就是那位外事部负责人,谢砚京呀,听说他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谢家早都默认她是谢家长媳。”
“可是谢先生不是已婚身份吗?听说负责人那个位置的硬性条件便是已婚……”
“领证是多容易的事,和谁领都是领,我听说是因为俞家不想那么早嫁女儿,所以先找了个替身,等到时机成熟,就给那女生一笔遣散费打发走。”
“左右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翻不起什么水花,能和俞小姐比?你看她今天的那一身,少说也值一百个,她不好命还有谁好命……”
水流声哗啦啦响起,两个女生说完这句也走了,孟汀的腿却僵的更明显了。
一时间,暮霭沉沉,一场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回去之后,孟汀头晕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变本加厉,因此聚会的后半程一直恹恹的。
终于坚持到了最后,同学却又张罗着去唱歌,孟汀找了个理由推脱,没想到一转身,迎面便碰上了走过来的团长。
团长:“不舒服吗?”
孟汀笑的有些牵强:“可能有点酒精上头。”
团长有些担心:“这样啊。”
孟汀听到她话里有话,正了下神,又问:“团长……您有什么事吗?”
团长犹豫下,还是开口:“我有个外甥女,也是古典舞专业,刚刚大学毕业,明天要去剧团面试。”
“她年纪小,不甘心就这么进了体制,加上小时候练舞时我对她太狠,现在逆反心理也比较重,我的话听不进去,本来想着今晚如果你有空,能帮她稍稍辅导一下,临阵磨枪。”
孟汀:“今晚吗?”
“你要是有事或者不舒服,不用勉强。”
今晚她确实有事,只不过……
盥洗室里的一幕,在她脑海中短暂浮现了下。心中短暂凝滞一瞬后:“今晚我会准时过去。”
*
下雨天,软件上排队打车的人很多。
给谢砚京的消息是出门前才发的,犹犹豫豫,从编辑消息到发出,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没有回复。
孟汀不知道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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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说算不算好事。
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很干净。
各个层面上的干净。
两人因为各自工作的原因,并不是每天都聊天。
但他总是能把握好聊与不聊的度,从不让她感到厌烦。
从最初的早安,晚安,再到天冷多加衣之类的场面话,对话框里的他,端庄持礼,克己审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谈的是柏拉图式恋爱。
也是,那些浑话都让他在床上说尽了,聊天框里确实没有必要。
……
车子很快到了团长家。
团长老公做生意,年轻时就已财富自由,早年团长做领舞,每天都要练功,所以别墅里有单独的舞蹈室。
她到的时候,贺佳沂已经在了。大学是象牙塔,刚走出来时,都是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大概还在和大人闹矛盾,此刻环胸抱臂地坐在沙发上,孟汀进来时,眼睛抬也没抬一下。
团长好说歹说半天,她倒是没反抗,但是走进舞蹈室时,明显带着不快。
团长苦笑,对孟汀露出一个拜托了的表情。
孟汀紧随其后,大学时她曾在校外兼职过,应对这种小孩子脾气,还是有些经验的。
换好衣服后,她没有马上开始,而是和小姑娘一样,坐在地上:“不想进体制?”
孟汀出生在南城的古镇,虽然已经在京市待了很多年,但是口音依然没怎么改,糯糯的语调,有种天然的亲和柔软。
因为这一声,小姑娘转身看她一眼。
孟汀继续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和我当初一样,不想被束缚在一个地方,想要走南闯北地看看这个世界。”
对方疑惑地盯着孟汀,忍不住道:“所以你也支持我不去剧团?”
孟汀却摇了摇头,“不是支持你不去剧团,而是支持你将每一件事情做好。”
“就算是别的地方,也是要面试的呀?以后说不定还有类似的面试场景要表演,多经历,多体验,总是没问题的。”
孟汀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有种难言的真诚。
贺佳沂眸光动了动,沉默半晌后,微微偏了下头:“可是……我怕这次面试进去,就没有再出来的机会了。”
孟汀则毫不犹豫地接话:“剧团的食堂很好吃,宿舍也很干净。”
贺佳沂一愣:“?”
这样朴素直白的评价,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临近毕业以来,所有给她推介工作的人,都会说这个平台如何,资源如何,能融入的圈子如何,发展前景如何,还没有人拿出这样的优势“诱惑”她。
僵了半晌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来之前的怨气,也彻底消散。
……
辅导一共进行了两个小时,孟汀知无不言,小姑娘也学的足够真诚,回到望公馆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
谢砚京还没有回来。
大使馆的酒宴一向持续到午夜,若是平常,她大概会等着他回来。可今天实在有些累,洗完澡便上床睡了。
再次清醒,是因为一阵隐隐的疼痛。
身体的某个地方,毫无防备地被打开。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眼。
可对方并没有因为她被弄醒而放慢动作,相反,更加狠戾了起来。宽大的掌心覆上她的腰线,即使在月色下,也能看到冷白皮肤上凸起的青筋。
孟汀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冷冽的气息,裹挟着窗外飘摇的风雨,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整个人牢牢罩住,几乎窒息。
半明半暗的阴影下,可以窥见他眼眸中压抑着的危险。
她隐约察觉到,他在生气。
7. 第 7 章
谢砚京和她认识的很多男人都不一样,他发脾气时不会大吵大闹,更接近于一种无声的爆发,表面上越平静,下面蕴藏的暗流就越汹涌。
曾经是完全冷着她,领证之后,又多了一种新的方式。
局部的疼痛因为疲惫蔓延至全身,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紧紧相贴的肌肤滚烫炽热,没有任何能够喘息的空隙。
因为带着气,今日他的动作又和前几天完全不同,简直就要承受不住,可就在她抓住他的手腕,准备恳求时,一个吻恶劣地落了下来。
月光如流水般,从窗外倾泻而入,笼在男人清隽矜贵的面容上,她微微躬着身子,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等到他吻够了,才终于能出声道:“能不能别那样弄……”
“我好累。”
“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眼尾不知何时变得潮湿,游丝般的声音,几近哀求。
只是这声哀求,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反而是声冷嘲:“累吗?”
“宝宝,”他轻声唤她,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粗粝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慢慢往下划去,最后,凸翘的指骨抵住下颌的位置,将她的脸庞扬起,“你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原本下垂的眼眸扬起,被迫对上那双深邃的眸。
“有精力给别人补习两个小时,也不愿参加轻松的酒会?”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孟汀轻颤一下,泪眼蒙胧地望着他,微颤道,“团长她……很少找我帮忙。”
这个解释显然没有让他满意,反而让他生出些怒极反笑的意味,“这样吗?”
“可是我现在,也需要帮忙。”
他的手绕到她腰腹上,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她身子下意识陡然一紧。
就是这么一紧,他的语气反而没有刚刚那般冷冽,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尾音轻轻上扬,“这样就很好。”
“……”
室内没有开灯,冷白色的皮肤下,是道道分明的筋骨,交错纵横,透着生命力,她抵抗不过,只能放弃,发丝凌乱地晃动着,雪白的面容早已沾染了几分红晕,像是风中摇曳的玫瑰。
孟汀头昏脑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到最后,疲惫得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浴室中,哗啦啦的水声,宛若一场大雨。
水声静止后,他才打开房间内那盏落地的小夜灯。
融融灯火下,他眼角锋利,眉骨硬挺,深色浴袍冷冽而有形,似是比夜色还要深沉。
接着,一板塑料被扔到被褥上。
他睨她一眼,低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我没戴套。”
孟汀呼吸一滞,这才看清,扔在自己身旁的,是一板白色的,避.孕.药。
“热水接好了,你自己下床吃。”
“我晚上还有视频会。”说完,门吱呀一声打开,再抬眼时,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遭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刚刚的那一阵兵荒马乱,像是一场旖旎的荒唐。她望着半开的门发了会呆,最终也只是压住眸中的情绪,掰出两粒药,和着水慢慢吞下去。
*
第二天是舞团的公休日,因此她这一觉睡得没什么负担。
晨起时,日光从窗外闲闲地落进来,一扫两天前的阴霾。
昨晚的睡裙早已被他折腾得不能再穿,她拉开衣柜,准备找件旧的,没想到那些旧的也不翼而飞。
孟汀只好先披了件披风,下楼询问云姨。
云姨听到后有些困惑:“您没有换洗的衣物吗?一大早先生抱下来一大堆,交代要洗好晾晒的,我才洗完没多久……”
“衣柜里没有别的了吗?”
当然有,孟汀刚刚还看到了。
原本属于她的地方,挂着一件男款的白色t恤。
孟汀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心下却早已明白。
显然,昨晚他的所作所为不足以发泄,知道她在难得的休息日,在家只会穿睡衣,所以才会如此。
她当然没穿那件衣服,洗漱完,翻出一套运动装,虽然没有睡衣睡裙那般舒适妥帖,但当居家服还是足够。
谢砚京并不在家,他回国的时间一向紧凑,今日在哪里根本无从得知,所以这一日还是她自己过。
只是快到中午时,门铃忽然响了下。
门打开的瞬间,漾出一张明艳漂亮的小脸,脆生生地喊她:“嫂子!”
是谢书语。
她是谢砚京的堂妹,在巴黎美院读研。谢家子嗣分支多,但分家后各自疏远,这一脉,也就她和谢砚京走得近些。
她读授课型硕士,没什么毕业压力,只剩下最后一年时间就毕业,空下来的时间不少,有事没事喜欢往国内跑。
谢书语是和他完全不同的热闹性格,有什么说什么,见到孟汀的第一眼,便直白道:“嫂子,你眼底的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孟汀怔了怔,因为想着不出门,起床后只做了个基础护肤,也没怎么关注自己的皮肤状态。
这么明显吗?
孟汀不语,谢书语却明白了,撇了撇嘴:“昨晚我哥是不是回来了?”
孟汀抿了下唇,诚实道:“嗯。”
谢书语哼了声,“他这个人真的是……”
两人虽不是亲兄妹,但到底一起在谢家生活多年,对她这个哥哥的本性多少有些了解,看到孟汀一脸疲惫的样子,拧了下眉表示不满。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将手上拎着的两个娃娃,塞了一只到孟汀手里。
“嫂子,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稀有款,送你一个当包挂。”
孟汀低头看一眼,会心一笑。
是最近网上炒得很火的那一款盲盒娃娃,第一眼看龇牙咧嘴的有些丑,但是看多了,还觉得有些可爱。
她接过来,轻轻捏了捏娃娃的脸。
进门后,谢书语又叽叽喳喳聊了半天,她是闲不住的性格,得知孟汀休息一天,立刻撺掇着她出门逛街。
谢书语是真正的大小姐。
谢家虽然家教严,但是对女儿的教育还算宽松,并无从商或从政的硬性要求。出国,旅行,逛街,追星……成长这么多年,只要她想做的,几乎都能做到。
司机将两人送到中环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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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商场里。
两人因为经常一起出门,基本已经形成默契。
先去一楼试一试sales推荐的新包,再去二楼试衣服。
孟汀的物欲并不高,衣柜里除了练功服就是演出服,日常的衣服没有几件,因此她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并不大,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谢书语。
两人最后落脚在一家奢牌店,M开头,创始于三百多年前的意大利,以定制高端西装起家,后来才衍生出时装。
谢书语看中一条月白色的粗呢连衣裙,正在试衣间试,孟汀坐在休息区,等待间隙,随手翻了翻手边的品牌杂志。
翻着翻着,倒是让她想起来,谢砚京有件外套就是来自他家。
他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只穿公务装,很少有休闲的衣服。望公馆整整一面衣柜,打开来看,几乎是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暗色西装。
细想来,这点倒是和她不谋而合。
孟汀慢吞吞地翻着杂志,谢书语试完衣服出来,正在大大方方地照镜子。
她个子高挑,皮肤也白,精致的小香风被她穿出几分俏皮,搭配颈间的那串小澳白,镜前的暖光打下来,即刻去走T台也不为过。
“怎么样嫂子?”
孟汀真诚地点了点头:“简洁大方,很适合你。”
只是刚刚还非常上心的谢书语,听到这句夸赞,却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反而定格在不远处柜台的位置。
下一秒,秀眉微蹙:“她怎么来了?”
孟汀也跟着看了过去。
明亮灯光下,那人穿一身浅蓝色的长裙,柔软的裙摆如水纹般轻轻荡开,怀里抱了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正微笑着同导购攀谈。
“女士,只有这一件男士的外套需要维护吗?”
“嗯。”
“好的,麻烦您在这里登记,请您耐心等待,等到维护结束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送到您家中。”
“谢谢,麻烦了。”
“客气了,咱们这边还有些上新的女士秋装,您需要看看吗?”
“刚送回来的吗?那我看看吧……”
说着,两人已经慢步走了过来。高跟鞋落在松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谢书语竟然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换好出来了。她抓住孟汀的手腕,匆忙道:“嫂子,我们走!”
谢书语动作太快,孟汀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股力量带着出发了。
伴随着匆忙脚步的,还有耳边的碎碎念:“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好烦。”
店内的货区弯弯绕绕,两人从另一个方向走,还真的没和对方碰面。
只是因为出门时,要下一小截台阶,她没注意,差点崴了脚。
谢书语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嫂子你没事吧?”
孟汀努力把身子站正,摇了摇头。
因为常年练舞的原因,被撞到或者崴到是常事,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再次迈开步子时,心中莫名涌上某种异样感受。
不是因为崴到脚,而是因为,她知道,俞静之怀中抱着的那件外套,曾经属于谢砚京。
8. 第 8 章
从商场出来后,两人找了家咖啡店。
谢书语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杯冰美式,用来忘记刚刚的不愉快。
她一直不喜欢俞静之,不仅是因为俞静之是长辈眼中大家闺秀的典范,总是要被耳提面命地要求同她学习,更因为俞静之和谢砚京之间那层一两句说不清的关系。
更何况,他们之间现在还隔着一个孟汀。
谢书语很快点完了单。
孟汀这边就有些纠结了。
她要控制体重,巡演前要做皮肤管理,所以乳制品能不碰就不碰。从前还能喝一喝冰美式,但去年体检查出了轻度贫血,连美式也被禁了。
她还记得拿体检报告的那天,谢砚京刚好在身旁,看到她的结果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回了金陵。
金秋十月,正是金陵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梧桐叶萧萧而下,在地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晚风低低吹来,空气中满是桂子的甜香,将时间酿成一杯醇厚老酒,处处都带着韵味。
医馆坐落在莫愁湖畔的一座小院中,历史已逾百年。给她诊脉的大夫是个须发全白的老爷爷,笑起来很和蔼,定医嘱时却很严厉。
大夫道她体质瘦弱偏寒,又有些肝气郁滞,气血不足,往后千万不能吃冰。咖啡,绿茶更是碰都不要碰。
开方子,煎药,她皱着小脸苦哈哈地喝了整整一碗,又带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跟着他回去。
自那之后,望公馆的咖啡豆一夜之间便不见了踪迹,茶罐里的茶,也全部换成了红茶。
就连经常往望公馆跑的谢书语,也被他严正警告,不能带她吃冰,不能喝咖啡,不能惹她生气……
谢书语看她纠结,直接翻到菜单最后一页,“他们家有个招牌的五黑养生米浆,你喝这个,我大哥总没意见吧?”
孟汀眉眼弯了下,笑着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很快上了餐,谢书语摇了摇杯中的冰块,平心静气地喝起咖啡来,闭口不提刚刚碰到的那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多是谢书语毕业后的规划。
孟汀的交际面比较窄,对就业的认识也仅限于自己本专业,指导一下贺佳沂还行,但对谢书语的帮助着实有限。
她听了一耳朵,下意识地询问:“这个事情,你有问过谢砚京吗?”
“你说我大哥?”一提他,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眉,“还不是那几句老话,考公考编,安安稳稳过好人生。”
她冷哼一声,“别人倒是安稳了,可他呢?满世界地跑,每天过得又新鲜又刺激。十六岁去联合国,十八岁去中东,现在不过二十七岁,地图上有标识的国家,应该都跑遍了。”
孟汀静静地听着。
她知道谢书语是发泄情绪,所以那句“新鲜刺激也意味着危险”,并没有说出口。
“他的人生那么精彩,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什么行不通?好像我总是闭着眼睛走路似的,走到哪里都会碰壁。”谢书语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她又义愤填膺地吐槽了好一会儿谢砚京,末了,忽然想到什么,抬眼喊了声:“嫂子?”
孟汀估算着饮料的热量,茫然地抬了下眼:“嗯?”
谢书语似在犹豫,但最终开口:“你和我大哥……没什么事吧?”
孟汀眼睫轻颤:“能有什么事?”
谢书语又盯着她看了看,才道:“没事就好,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回国的次数频繁了些,待的时间也久,还挺奇怪的。”
“不过这样也好,能陪着嫂子你的时间也多了。”
孟汀眉目微动了下,却没有回话。
两人在门口找了家轻食餐厅解决午饭,到了下午,谢书语叫了车回学校。
孟汀目送她离开。
中环大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孟汀握着手机犹豫了会,最终退出了原本打算拨给李叔的电话,在打车平台上输入学府苑。
上车之后,她戳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编辑消息:【我这周不过去了】
发出去之后,她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国内巡演开始了,要加练】
没一会,手机忽地一响。
她心中停顿一下,拿出来一看,发信人却是徐倩。
一个尖叫小猫的表情包,附赠一条视频。
点开一开,画面几乎是全损,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画面中的那位。
夜色清冷,男人穿一身暗色西装,阔步走出宴会厅。身高挺拔,轮廓精致,就算是画面上的死亡角度,也抵不住那一身卓然气质。
而据他不到半米的后方,跟着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裙的女人。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从某个角度看,两只手垂落的角度,像是刚刚牵过。
徐倩:【啊啊啊!!这人好像就是谢生的隐婚老婆!!】
孟汀垂了垂眼眸,打字:【怎么说?】
徐倩:【据圈内某位不知名字的大佬透露,今晚x国大使邀请了各国使馆负责人及夫人参加】
【大佬还透露,两人不仅是妻子,还是青梅竹马!】
孟汀又看了眼,这人的身形,和那日的俞静之有些像。
她想起她怀中抱着的谢砚京的西装外套,落在屏幕上的指尖略微停顿。
徐倩:【现在我们小圈几乎成两个极端了】
孟汀:【?】
徐倩:【一边是狠狠磕谢生和嫂子的,另一边则觉得天塌了】
孟汀不解:【为什么天塌了?】
徐倩:【从前谢生不把嫂子带出来,还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现在就完完全全是失恋的感觉】
孟汀:【……】
徐倩:【还有,据他这次参会好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孟汀:【什么?】
徐倩:【他们讨论的职场黑话我也记不住,大概意思类似于转岗前的社交吧,应该是从今往后基本不怎么出国,留任国内了】
孟汀默了一会,脑海里,是关于俞静之回国的那段话。
世上的巧合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白皙指尖在屏幕停顿半晌,孟汀回复:【这样也好】
*
下车后,她先去了家门口的超市采购。
她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加上最近要巡演,饮食要清淡,所以只买了一些番茄、土豆和青菜。
结完账,一路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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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回家,只是迈进家门那一刻,脚腕处忽然刺痛一下。
大概是因为在商场崴的那一下。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忽然起了反应。
放下东西后,她先去冰箱里取了个冰袋冷敷,想着接下来的巡演,又点了个外用的消炎药。
秋日的夕阳金灿灿的,照得她有些头脑发昏。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等了一会后,手机终于响了,孟汀正准备接通,却忽然被挂断。
不少外卖员为了节省电话费,通常都是这样提醒,她也没多想,趿着拖鞋就等在了门口。
门铃响了下,孟汀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外的人却没像往常那样将东西递进来。
她有些奇怪,又将门开得大了些。
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
谢砚京穿黑色风衣,同色系的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手上拎着的,是和那一身完全不搭的黄色纸袋。
孟汀:“……”
她怔了一瞬,心情复杂道:“你没看到消息?”
男人黑漆漆的眸光盯着她,顺手把门推得更大了些,侧身进来:“看到了。”
“你不过去,我难道不能过来?”
“……”
她无话辩驳,他则捏了捏手中的纸袋,盯着她,淡声道:“哪里不舒服?”
孟汀:“没有很严重,我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的脚踝处。
刚刚因为冰敷,她将裤腿往上挽了挽。
这点细节,自然躲不过他的眼睛。
只见他眸色一暗,出声道:“需不需要叫梁叙过来?”
孟汀忙道:“不用不用。”
她一点儿小伤,哪里用得上请他的私人医生。
谢砚京顿了一瞬,倒也没有勉强,将纸袋递给她,自顾自去脱外套。
孟汀则去房间内找棉球。
这种药味道有些大,她知道他对气味敏感,取了之后正准备带去阳台,没想到刚一走进客厅,却见他已将药品拆封。
不仅如此,白皙均匀的掌心顺时针转着,将药膏均匀地搓满掌心。
“过来坐下。”很平淡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孟汀浅浅呼出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他则半蹲下来,温热的掌心覆上略显纤细的踝骨,一下又一下,将药品全部揉进去。
“怎么伤着的?”他问。
孟汀抿了下唇,眼神躲闪:“是我自己不小心,下台阶时……”
谢砚京没等她说完就打断:“是和谢书语一起出的门?”
孟汀:“……”
她不知道这语气里是不是带着责备,也没敢多回话。
擦完了药,他抽了张纸巾,将掌心擦拭干净,抬眼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
孟汀也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我有买面条和青菜,要不我——”
结果就是她刚准备起身,肩膀就被冷淡地扣住。
深邃而冷沉的目光,睨她一眼,冷声道:“你这一身药味,去厨房合适?”
9. 第 9 章
孟汀目送着他去厨房。
她常年控油控盐,对饮食的口味其实没有太大的要求。
谢砚京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工作原因,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公务餐。
但是跟他的这几年,偶尔需要下厨,他都能将简单的食材做的很好。
这倒是让她有些诧异,明明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就算当年在国外读书,也有跟着过去的阿姨,但他在生活自理能力上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孟汀窝在沙发里歇了会,听到他从厨房出来,才慢慢走过去。
此时,脚踝处,已经明显好多了。
桌面上已经摆了两碗红澄澄的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炖的软烂,鸡蛋炒出焦花,上面撒一把青翠的小葱,色香味俱全,看上去颇具食欲。
孟汀在他对面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吃面。
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就连吃面条,也基本不发出声音。吃到一半时,她下意识地抬了下眸,却忽然瞥见他锁骨处的几道红痕。
白日里他穿规整的西装,自然看不出,而现在,衬衫最上方的几颗纽扣被随意扯开,松松垮垮间,便一览无余。
孟汀心不在焉地挑着面,那人也刚好有感般地抬眸,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下一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了下。
他将衣领往上扯了扯,却也不将纽扣系好,欲盖弥彰地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上她微怔的视线,笑的有些散漫:“下次轻点。”
孟汀:“……”
耳尖在一瞬间变得滚烫,没出息的心跳加快。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拿起勺子舀汤,等到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又全部散尽。
“今天逛了哪里?”谢砚京却再次开了口。
他很少和她一起吃饭,所以餐桌是她在宜家买的最小号,此刻坐在这儿,因为身量高,腿又长,紧实的肌肉包裹在西装裤中,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孟汀还在喝汤,垂着眸,淡声回道:“中环。”
谢砚京:“陪谢书语试衣服?”
孟汀:“嗯。”
谢砚京:“你呢?”
“你怎么不试?”
孟汀差点被这声反问呛住,好脾气地解释:“我平日里要穿练功服,演出要出演出服,没有必要买那么多衣服。”
谢砚京淡淡看她一眼,才道:“遇到喜欢的,想买就买。”
孟汀把最后一点汤喝尽。
其实这样的话,他说过不止一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个月都会往她账户里打上一笔钱,她从没仔细看过,还是有次接到了防诈骗电话,才登上银行账号看了眼。
那时候,余额显示就已经足足七位数。
可她要用钱的地方真的不多。
谢砚京有自己常用的高奢品牌,每一季都会定时送到望公馆,单单是那些,就足够让她应付生活中各种大一点的场合。
孟汀含糊地哼了声。
很简单的一餐,吃完后,天色已暗。
夜色将灯火揉碎,散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放下筷子,她才犹豫着开口:“那你今晚……”
“我今日只是路过。”
“哦。”
“谢砚京。”孟汀忽然喊他的名字。
听到名字的男人,轻轻抬了下眼,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直白和意沉,勾了下唇,轻声应了句:“嗯。”
孟汀抿了下唇:“如果你忙的话,不必花时间陪我……”
一时间的沉默。
静到孟汀以为对方都要生气的程度。
下一秒,男人却姿态随意地往后靠了下,漆黑地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缝,笑的有些凉薄:“孟汀,有些事情,你不必想太多。”
*
车子驶回望公馆时,已将近夜里十点。
秋风萧瑟,墙角桂花黄灿灿的,粒粒花蕊藏在绿油油的椭圆叶下,弥散着独属于这个季节的清冷幽甜。
他像往常一样,整理好手边的文件,准备进门。
刚刚在整理后备箱的助理忽然上前一步,手上多了个明黄色礼盒。
谢砚京疑惑地看他一眼。
助理解释:“这是一小时前俞小姐送来的,说是那天在酒宴上捡到了您的西装外套,她已经帮您送去专柜清洗过了。”
谢砚京轻皱下眉。
那日晚宴,他去凉亭上吹风,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椅背上,后来接到个紧接电话,同助理处理了几个问题,回来后衣服就不见了。
他以为是有人拿错,没想到却是她。
目光淡漠地盒子上一扫而过,他想到什么,忽然问:“哪里有这个品牌的专柜?”
“M牌在国内的专柜不多,”助理想了想,说,“市里一共两家,一家在中环,一家在郊区的万城。”
听到“中环”两个字,男人的眉头拧地更深了些。
“知道了。”
助理:“您看这件衣服是……”
男人高挺的眉骨里,骤然压了几分黯淡和冷戾,“不必拿回去了。”
“直接丢掉吧。”
“……好的。”
*
城市巡演的时间和地点很快排了出来。
三个多月的时间,从北到南,一共要跑六个城市,每个城市的演出强度还不低。
孟汀除了准备巡演,每天还多了个任务。
恰逢京市博物馆的百年院庆,和剧院做了个舞剧×文物的联名活动,想通过一系列文物实景的小短片,让观众能更加生动地领略文物的魅力。
孟汀作为首席,被选做了文物的推介官,协助博物馆完成拍摄任务。
今日拍的是一件出土于战国时期的青铜器。椭圆形的铜壶上面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兽面双耳,壶身上交错镶嵌着银丝和绿松石,大气、壮观又漂亮。
学者将其定性为某位王公贵女出嫁时的陪嫁礼器。
取景器中,孟汀一身大气明朗的战国袍,乌发雪肤,身姿窈窕,葱白如柔夷的指尖轻轻抬起,配合着铮然的古乐曲,演绎了这位女子的一生。
从年幼无知的总角之年,再到知情晓意的豆蔻年华,她时而在渭水边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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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在长街上漫步。出生,成长,出嫁,为人妇,为人母,她期待,盼望,珍惜,怀念,却也无可奈何的走向人生的终点,最终化成历史的一粒尘埃。
画面的最后,她在想象中化成一只飞鸟,于天空之上,肆意翱翔,最终立于铜炉之上,轻轻地闭上了眼。她和文物的虚影重合,也是穿越古今的某种会合,历史的浪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边的短片导演已经喊了cut,孟汀却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中没有走出来。
一旁的周严刚好抓住机会,又连着给她拍了一段。
他负责给剧院拍宣传素材,所以两人又成了临时的搭档,看到周严在拍,孟汀便没那么轻易就抽离情绪,直到他放下设备,才重回现实。
下场后,周严立刻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今天的镜头真的绝美,我晚上把素材发给你看看。”
一旁负责给周严打下手的实习生小付也道:“师姐你放心,包好看的,每一帧都是能发朋友圈的程度。”
孟汀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你们了。”
博物馆有职工食堂,这几天收工后,他们三个基本都是一起拼桌。
周严很细心,每次孟汀打完饭过来,他不仅把每个人的餐具配好,还给每人都打了汤。
小付比他两都小一岁,性格活跃,很喜欢开玩笑,从周严手上接过餐具,笑嘻嘻道:“还是周哥最得朕心。”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专业又相近,又都是剧团的同事,聊起天来没什么障碍。
可是孟汀只记得前一秒还在聊拍摄需要改进的一些细节,不知怎的,竟然落脚在了感情生活上。
小付上个月刚刚结束了一段关系,缓了好些天后,已经差不多走出来,此刻没什么顾忌地聊起自己那段经历。
其实也就是大学同学因为毕业分手的那点事。
他和女生都是第一次恋爱,所以彼此对待这段感情都非常上心,两人在一起走过三年时间,一起上课,一起学习,一起认真地规划未来。
可最终,抵不住现实的阻力。
一段恋爱刚开始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两人是独特的,但到了最后,往往都不能免俗。
他说完后,喝了口果汁,长叹一口气,“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初恋啊。”
说罢,又拍了拍周严的后背,感慨道:“师兄,师弟我的前车之鉴,你一定要注意啊,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周严其实对这事也没经验,顿了顿,回拍了下他的肩,“我尽量。”
而此时,正在默默吃虾的孟汀,冷不丁地被点名。
“师姐你呢?”
孟汀怔了下,缓缓抬头。
小付目光真诚:“您这么优秀,肯定被人追求过吧?能不能给我点建议啊。”
猛然被这么一问,她心中莫名有些打鼓,而且她能从余光中感受到,周严似乎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座位旁断断续续走过不少用晚餐的工作人员,略显嘈杂的环境中,孟汀缓慢地放下筷子,面不改色道:“抱歉啊,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对象,所以提不了什么意见。”
10. 第 10 章
小付没想到孟汀会这样回。
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他身边的漂亮女生,很少有单着的,就算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架不住男生主动,有的脸皮厚一些,还会死缠烂打,一来二去,不谈都不行了。
小付显得有些尴尬,但是看孟汀神情,好像没有恼怒。
完完全全是平静的叙述。
他多少有些如释重负:“这样啊……”
“是我冒犯了,我还以为您是有的,果然是我眼睛有问题。”
说完,又做了个虚假的挖眼睛动作。
孟汀笑了笑,并无责备意味地道:“没事的。”
听到这,小付又没心没肺地来了句:“那我也就不着急了,恋爱只会阻挡我拔刀的速度,先把自己的事业搞好再说。”
孟汀点点头表示赞同,周严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听着,此刻也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孟汀的手机却不适时地响了。
只见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原本放松的神色添了一分刚刚没有的紧张,站起来朝两人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小付热情地挥挥手:“去接吧,餐盘我们帮你收。”
她很快拿着包走远了。
剩下的两人也起身,开始收拾餐具,只是往回收处走的时候,周严下意识地往孟汀出去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道,“你说……她真的没有对象吗?”
“我也纳闷,”小付挠了挠头,“不过既然学姐那样说了,可能真的没有吧。”
*
孟汀没想到,电话的那边,会是梁叙。
他说谢砚京在酒会上喝多了,症状比平日里严重些,询问她家中有哪些解酒的药材。
“药材吗?”孟汀听得有些茫然,“我不太清楚,我这几天没在望公馆,所以……”
那边先是顿了顿,接着道:“抱歉,我以为您在的。”
孟汀想了下。
她知道梁叙性格向来沉稳,不会问这样没把握的话,于是问:“他让你打的吗?”
梁叙默了下,只是回:“他确实喝多了。”
孟汀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然后道:“我知道了。”
“我现在过去。”
到望公馆的时候,谢砚京还没回来,云姨这个点已经下班,她便去厨房,将自己在路上买好的解酒汤给煮开。
煮到一半时,门打开了。
她以为梁叙将他送来,所以跑过去接应,没想到进门的只有谢砚京一人。
正如梁叙所说,他喝很多。只是他这个人酒品好,所以就算是醉的深,也不吵不闹,就连步伐,都要比普通人还要沉稳。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区别,一如既往的淡漠和疏离。
但看不出来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孟汀返回厨房端醒酒汤,刚关了火,腰上忽然被一个力量环住。
孟汀心里一紧,很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奋力转身,先把煮好的醒酒汤端到他面前,“先把这个喝了。”
他倒是真的接了。
只是一口也未尝,就随手放在身旁的橱案上,“先去洗澡。”
孟汀:“喝完再洗,醉酒洗澡,很危险。”
对方却油盐不进:“一起洗,有什么危险?”
孟汀:“……”
平时在争论这个事情时,她就不是他的对手,喝完酒之后,她就更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咔”的一声,落了锁。
水流兜头而下,热气瞬间蒸腾起来,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将两个身影笼罩在一起。
缭绕间,对上男人那双漆黑的眼。
他赤.裸着上半身,隔着水雾,都能看到清晰的线条,肩膀宽阔,腰细精细,流畅而有型,水珠顺着那层薄薄的腹肌往下滑落,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感。
明明醉酒的是他,可现在享受服务的,却像是孟汀。
她几乎是毫无反抗地就被抱进了浴缸当中,他则半跪在浴缸外,缓缓往她身上掬水。
她坐的有些不稳,怕自己滑落,白皙小臂像是柔软的菟丝花,一下子勾缠在他的脖颈之间。
下一秒,仿佛是应和她,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勾着脖颈的力量因为这个吻下意识地收紧,差点勒出一道红印,可那人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吻的更深更沉了些。
柔软的力度又勾又舔,是完全是不同于那双沉敛双眸的下流。
孟汀被这股力道吻的头脑发空,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感受着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多,再缓慢的溢出。
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慌乱之中,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被这雾气浸染,明明是深沉,却透着几分狎昵,“需要什么醒酒汤。”
言外之意无非是,她就是他的醒酒汤。
……
浴缸里的水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等待她从里面起身时,漫出去的水几乎排的差不多了。
谢砚京给自己换了身睡衣,却只给她裹了条浴巾。
她哒哒哒地跑出去,想找件衣服,却发现衣柜竟然和上次一样,还是只挂着他的衣服。
这人是不是有病?!
孟汀简直要气死,早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回过头,却见他此刻就站在门口。
他闲闲地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狼狈,昏暗灯火落在他冷白的面容上,深眸的眼眸像是一汪深潭,对视之间,完全是对她上次拒绝穿他衣服的某种惩戒。
最后的结局就是,那一百句骂人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口,距离睡觉还有些时间,她不能一直裹着浴巾行动,只好随便从里面扯了件他的T恤,套在了身上。
对于她这样气冲冲的模样,谢砚京却笑的轻佻,“宝宝,你忘了,一开始,是你主动穿我衣服的啊。”
“……”
*
昨晚闹到那么晚,他第二天依然没有睡懒觉。
身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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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已经没了温度,想必他又按照往日的作息,五点起床运动或工作。
孟汀是在第二天出门时碰到的梁叙。
她睁眼时已经六点半,因为要赶着去剧院上班,甚至没有吃云姨准备的早餐,只拿了两片面包就应付了事。
直到看到迎面而来的梁叙,才停住了脚步,喊人:“梁大夫。”
两人因着谢砚京有些交集,所以算的上熟悉。
见到孟汀,梁叙又为昨天的事情道了个歉:“昨天麻烦您赶过来了。”
孟汀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更何况,那会我也已经下班,过来照顾他,责无旁贷。”
梁叙弯了下唇,但孟汀知道,这笑中包含着太多意味。
梁叙又道:“他平日里也不喝这么多,只不过,昨日有老师过来,他们师生多年不见,所以酒喝多了点。”
梁叙不仅是谢家的私人医生,也是他的同学,那位老师孟汀也有所耳闻过,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王姓教授,他为人正直,不图回报,谢砚京初入外事部时,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昨日谢砚京怕也是真的高兴。
孟汀淡淡嗯了声,“梁医生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现在并不在望公馆,要是找他的话,估计还要联系——”
“没什么大事,”梁叙立刻道,“昨天阿砚把手表落在了我车上,我顺路给送过来。”
说着,将手上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孟汀。
孟汀接过来一看,确实是他经常戴的那一块。
“麻烦梁医生了,我会交给他。”孟汀颔首道谢,再无话了。
梁叙也准备转身离开。
可是就是那一瞬,他感受到了孟汀目光中的延迟。
他稍作停顿,回头间,只见孟汀磨磨蹭蹭站在原地,似在犹豫。
他问:“太太还有别的话吗?”
原本还在愣神的孟汀,看到转身过来的梁叙,眸光微动了下,终是忍不住道:“穆教授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尽管早已料到她会提及此事,梁叙心中仍不禁一动,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孟汀的目光很明显的黯淡了下。
但幸好情绪没有太大波动,梁叙见状,又开口道:“这种事情不能着急,现在临床手术第三期已经在进行了,只要立法通过,就快了。”
孟汀点了下头。
梁叙又问:“小云那孩子,最近……还好吧?”
孟汀:“挺好的,我上个月才去看过,状态还算好。”
拜托梁叙一直关注着这个事情,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上一次问他也不过三个月前,再耽误对方时间,反而不妥,孟汀不敢多留,同他道别后匆匆离开了。
秋日寂寥,望着逐渐走远的那个单薄身影,梁叙心中突然有几分萧索。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谢砚京还好说,但着实让孟汀吃了不少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苦。
11. 第 11 章
学正楼,三楼。
隔着小小的一方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被秋日上了色的金黄一片。
秋风一吹,落叶簌簌而下,颇有一种寂寥的美感。
九月底十月初,大四的同学彻底忙碌起来,考研的,出国的,找工作的,个个分身乏术。为了缓解大家的焦虑,舞院邀请了不少刚毕业的师兄师姐回来分享经验。
孟汀便是其中一员。
邱老师给孟汀递了杯水。
两人刚刚已经就讲座的事情谈了快一个小时,均是口干舌燥。一年前摔伤膝盖后不能跳舞,她便从教学岗转到了行政岗,负责学生工作。
端起手中的保温杯抿了口后,她感慨道:“现在的孩子压力大,不必我们从前,刚一出校门就有那么多机会等着,无论是继续深造,还是进剧团,进电视台,到哪里尚且有口饭吃,现在找不到工作就是找不到,没有任何办法。”
孟汀点了下头,“这两年的情况确实艰难一些,我也怕我分享的那些经验,大家会觉得假大空。”
邱桐看着小姑娘紧绷的神情,忍不住笑:“你还紧张上了?就算是今年这样的环境,也不会少了你的offer。”
“这不是怕没有代表性吗?”
来之前孟汀就有些惶恐,当年她找工作还算顺利,一个月的时间,拿了将近十个offer。她总觉得将这些经历放在台面上来讲,有些炫耀的意思。
邱桐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宽慰道:“越长大,其实越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往往是不可复制的,所以你的压力不用太大,就当做学长学姐嘱托学弟学妹就可以。”
孟汀默默点头。
这话她总觉得耳熟。
知道走出办公室往礼堂走时,才依稀想起第一次听到这话时的场景。
那是高三的一个午后。
当时她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舞院的校考,文化课成绩只要达本科线,就能顺利拿到通知书。高三的几场模拟考试,她不仅能达线,有时还能超出个三五十分,考上附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
可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因为那百分之一的不可能而紧张起来。
她向来不是个过分表露情绪的人,有什么事情都会自我消化,因此那一段时间,她用了很大一部分时间沉浸在那些成功实例上,好像这样,自己也能轻易就度过这场难关似的。
最终将她从这份虚假的快乐中拉出来的,还是谢砚京。
四月份,杨絮穿梭在阳光间隙,恣意飞舞,孟汀又因为焦虑虚度了一个午后。
恍然抬头间,却见谢砚京倚在门框上,环胸抱臂,语气凉凉道:“还在浪费时间看那些东西?”
阳光薄脆透明,镌刻地他的五官,更加硬朗。
她抿了抿唇,一时语塞。
他又道:“这个世界上,如果成功可以复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失意落魄之人?”
孟汀怔然,一瞬间,耳热心跳。心事猝然被道破,难免尴尬,她躲避着他的视线,小声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
“别人给不了你安慰。”
孟汀顿了顿。
“只有你自己能给自己。”
孟汀抬头看他。
那双意沉而深邃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沉稳道:“你现在能做的,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明明是从小听到大的鸡汤,但是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沉着的力量。
后来她想,打动她的,或许不是因为这句空洞的话,而是因为他一直践行着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道理。
……
晚上六点钟,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阶梯教室。孟汀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手心捏了浅浅一把汗。
身旁的两位学长,一位是几年前考上传媒学院研究生并顺利留校的江铭,另一个则是在影视圈内发展的非常好的导演沈潭山。
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三人坐在前排,聊起自己工作的领域。
江铭因为带学生,和沈潭山聊了不少实习的事情,话题落在未来发展方向,免不了也谈了谈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江铭的经历还好说,高校岗位一路走的很顺,沈潭山就不一样了,孟汀本以为他也是一路开挂走向成功,没想到背后也有不少心酸往事。
最后话题落在孟汀这里。
沈潭山虽然已小有成就,但是为人谦虚,没有一点架子,端起桌子前的水壶,先给孟汀倒了杯,忍不住问:“小孟你呢?照我看,你自身条件非常好,有没有考虑过尝试一些新赛道?”
去年就有舞蹈演员被知名编剧看上,进入娱乐圈并一路走上顶流的实例。孟汀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只要碰上一个适合的剧本,前途不可限量。
孟汀捏了捏手中的纸杯,轻声道:“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
其实她还在读大学时就有圈内很火的传媒公司给她抛过橄榄枝,但无一例外,都被她拒绝了。
沈潭山目光一顿,又道:“这样的事情确实要深思熟虑,虽然同是一个专业领域,但是不同的圈子,工作氛围很不同。”
孟汀点了点头。
沈潭山似乎还有话要说,这时,旁边来了位工作人员,通知大家轮流去上面试麦,话题也只得中止。
分享会很快开始。
孟汀被排在了第一位。
开始前她也紧张,但是多年的舞台经验让她足够将节奏把握在合适的范围内。
随着分享的进行,紧张缓解,逐渐进入佳境,一场分享下来,反响竟然还不错。
下一个登场的是江铭,孟汀下台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从后门去场外透了会儿气。
校园的夜晚,安静,朗清。夜风拂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那株年逾百岁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月色温柔的像是能将整个校园包裹。
不远处传来短暂的喧闹声,孟汀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群身着正装的公务人员,正从行政大楼门前匆匆走过。
虽然都是清一色的西装,但是被围着正中间的那位,格外吸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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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挺括,姿态清落,清隽又矜贵。
孟汀眸光微动,身旁两个背着书包的同学闲聊。
“大晚上的,领导们还不下班吗?”
“应该是为了下周的中俄文艺周吧,听说有不少外事处的工作人员过来指导工作。”
“我靠,难怪那些人气质都这么好,我们小破舞也是好起来了!”
凉风习习,吹得孟汀的脖颈有些发凉,她下意识地收拢了下衣服,目光已然追随着那群人到了大门口。
两辆商务车从不远处驶来。
首先上车的,便是方才走在正中间的那位。
接着,一个同样穿着正装的女生紧随其后,外形有些眼熟,也跟着上了同一辆车。
孟汀想起谢书语说过,俞静之在国外学的便是俄语。
她收了收目光,再次回到阶梯教室。
江铭的分享已经过了,现在站在台上的是沈潭山。
他比孟汀大四岁,站在讲台上,却足够成熟,再加上性格风趣,金句频出,甚至毫无包袱地将自己拍摄的,堪称黑历史的第一部片子给拷了下来,逐帧分析。
观众席下很快笑作一片,孟汀也忍俊不禁。
很少有人能这样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他不成功谁成功。
讲座在一片热烈的氛围中圆满拉下帷幕。
因为时间太晚,邱老师也只能取消聚会,大家合影留念之后,便各自离开了。
孟汀因为给几个同样想进剧团的学妹答疑解惑,所以耽误了些时间,整理好手袋出门时,发现沈潭山竟然也还没离开。
他正对着车上的仪表盘,显得有些发愁。
旁边没什么别的人,孟汀上前一步,询问道:“沈学长,需要帮助吗?”
沈潭山看着车表仪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辆车送去4s店保养了,今天开的我老婆车过来,来时还好好的,自己现在变成看不懂的样子了呢?”
常年开油车的人对电车生疏也正常,她去年拿了驾照,今年刚好也有买车的打算,恰好了解了不少电车的型号。
“学长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您看一下?”
沈潭山:“当然可以。”
孟汀自顾自地上了副驾,埋头研究了起来,再借助手机上的蔬菜软件查了查,很快便找了原因。
研究下来,发现是因为沈潭山的误触将智驾模式改成勿扰模式,导致整个界面都和从前不同。
孟汀根据网上的指示将一切恢复了原样,沈潭山谢了又谢。
她随即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下去了,沈潭山忽然道:“还没问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一程?”
孟汀顿了下,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学长,也就十分钟路程。”
“啊?”沈潭山道,“十分钟也得走上一会啊,况且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安全。”
他又劝了几句。
孟汀不知为何想起那辆商务黑车。
垂下的目光扬了扬,然后道:“好吧,那麻烦您了。”
12. 第 12 章
车窗外,灯火绵延,整个城市宛若一片流动的光海。
车子启动的瞬间,车载音响同时启动。
孟汀抱着听音乐的心态,准备放松一下。
结果,一道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耳蜗。
“这一次的战略合作为未来的发展开辟了新通道,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单一的,片面的,而是为了多边发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赢……”
沈潭山看她神色微怔,便道:“你应该不常听这个吧?”
说着一边将空调打开:“我老婆买股票,所以经常听一些经济资讯,最近迷上了经贸会的负责人的发言,不知道你熟悉不熟悉,叫谢砚京,听说之前一直在外事部工作,还当了几年发言人,很有实力。”
“……”
她诚实道:“不熟悉。”
沈潭山打着方向盘:“不熟悉还好,用我老婆的话来说,就是入他的坑易,退坑难。一个已婚男人还有这么大杀伤力……”
这次孟汀回应的倒很干脆:“一个已婚男人这样,确实招摇。”
沈潭山大概觉得她是在说笑,配合着笑了两声。
又听她开口:“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背地里如何,就不好说了。”
沈潭山没想到她会突然感慨,但也表示赞同:“说的也对。”
*
她最终没能回到公寓。
半道上团长忽然打电话说,上面通知要进行项目审查,需要他们提交近三年的一些报告。
这部分报告有些由孟汀负责,文档备份也在她手里。
大概是上面催的紧,团长也着急,让她尽量今天晚上便整理好发来。
孟汀在手机备份里查了下,这才想起来,那份文件的u盘,在望公馆。
迟疑半分后,她不愿再麻烦沈潭山,便重新打了辆车,没想到手机不知道触碰到哪儿,竟然传出很大一声司机已为您的行程接单的提示声。
车内空间小,声音便久久回荡。
孟汀:“……”
沈潭山:“……”
这样的场合,很难不尴尬。
孟汀眼皮跳了跳,看着沈潭山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我难道看上去很像图谋不轨的表情,给他讲清了实情。
沈潭山听完孟汀的解释,翻了下手机导航:“翠西路吗?刚好和我上高速一个方向,还可以送你一程。”
孟汀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点了点头,“那真的麻烦了。”
两人在翠西路口分别。
回到望公馆后,谢砚京并未归来。她想起刚刚在学校看到那群人的架势,不像是能立刻散场的,怕是又要回去加班继续商讨文化周事宜。
孟汀在房间找到u盘,直接用望公馆的电脑开始修改文档。
团长那边已经发过来不少修改意见,她只要照着一条条落实就可以,这项工作说难不难,但有些琐碎,她又是极认真的性格,每一处细节都要自己确定无误之后才会发出。
修改到第三版时,已经快两点的光景。
零点时的兴奋已然过去,困意逐渐来袭,为了让自己清醒点,下楼去接了杯水,冰箱里有柠檬,她又给自己切了两片,放在水里提神。
客厅的门就是那时被打开的。
暗蓝色夜幕中,男人缓步进来,白衬衫,西服裤,脱掉的衣服搭在臂弯处,暖黄色落地灯在身上落下一片淡淡的光,温沉如玉。
孟汀也不知心头为何会慌乱一跳,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沉沉目光打在她眼底,清晰吐字:“我不该回来?”
孟汀只觉得脑子有些乱。
她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这是他在京市的家。
果然熬夜会使脑子变坏。
一丝不苟的温莎结被扯开,外套搭在玄关处,灯光半明半暗,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冷峻。
“谁送你过来的?”整理完衣服,他便径直走过来,语气中明明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有种意味深长。
她从来不会主动打车过来,今日李叔又全程陪着他,此刻见到确实不同寻常。
孟汀垂下眸子,轻声道:“今天跟我一起回校做讲座的师兄。”
“师兄?”
这句话反问的太明显,孟汀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立刻解释:“我本来是想回公寓的,但是u盘落在了这边,团长那边催的紧,刚好又和他顺路,他便捎了我一程。”
“他让你坐车你就坐?”
“这没什么需要避嫌吧?他是已婚身份,和妻子感情很好,连孩子都有了。”孟汀反驳。
谢砚京盯着她,沉默半晌后,薄唇微启:“你也是已婚。”
言外之意,是她自己该主动避嫌才对。
孟汀唇角动了动,但没出声,她要忙着改项目,没空和他争辩那么多,而且在这种事情上,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切好的柠檬片还没有被完全浸润,孟汀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转身就要上楼。
偏这时,肩膀被一个力量揽住。
再然后,整个人都被翻转过来。
其实孟汀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就在不远处。
那时会议刚刚结束,俞静之本以为他会亲自送她回家,没想到车子方向一转,反而又回到了舞院的方向。
路灯昏黄,男人姿态清落地立于斑驳树影下,俞静之跟在身后,不明所以道:“砚京哥,你在等人?”
视线中,女生正在指导主驾上的人操控系统,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距离,看不出半分逾矩,后来,像是专门为了避嫌似的,她又从副驾下来,慢慢移到了后座的位置。
“没什么。”谢砚京收回视线,看向她时,眸色染了几分冷意,“你不是说车子停在附近?刚好自己开回去吧,我还有事。”
俞静之:“……”
她尴尬极了,攥着掌心立在原地,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车。
单薄温润的唇瓣,毫无征兆地覆了下来,他的速度太快,手肘像是无处安放般地撞在他紧实绷直的腰腹处,下一秒,则被他的掌心握住,慢慢环绕在他身后。
孟汀脑袋发蒙,接吻的间隙,才有几乎开口:“别这样……”
“我那项目是真的着急……”
“接个吻要多久?”
“……”
久不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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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数。
气息一缓一落间,低沉的声线像是被夜色浸染,混沌而浓稠,“下次乖一点。”
……
孟汀终于能上楼,只不过刚在电脑前坐了几分钟,便口干舌燥。
她又哒哒哒跑下楼。
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浴室的灯开始,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影闪烁。
厨房里,她做的那杯放凉了的柠檬水早已被倒掉,手边的养生壶里却煮着新的。
像是早就知道她来要,所以等在那儿。
孟汀给自己倒了一杯,慢吞吞喝下去。
温度适宜,口感也没有刚才那样酸涩,原本的疲惫被扫清了不少。
这一个晚上过得兵荒马乱,总算在天亮之前,将东西发出去了。
团长也坚守了半宿,接受完孟汀的文件,提交给了剧院再次审核,大大方方给孟汀放了一早上假,让她补觉。
难得能心安理得睡一次懒觉,睁眼时,已是上午十一点。昨晚他似乎也睡得很晚,但今早依然早早离开。
她先去浴室洗了个澡,下楼准备吃午饭,刚准备落座,云姨忽然走过来:“太太,门外有人想见您一面。”
孟汀握住餐椅的扶手,好奇:“见我?”
她从未向外人透露过望公馆的地址,会有谁过来?
至于谢砚京那边,谢书语进门从不打招呼,梁叙几乎不进门,其他还能有什么人?
孟汀将耳边碎发往后揽了揽,开口:“我去客厅见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走进来的人是俞静之。
她一身浅色系的小香风长裙,踩了双尖头的小羊皮鞋,落在地砖上,慢慢踱步而来,明明是拜访别人,却没有任何拘谨,举手投足间都是属于她那个阶层大小姐的优越感。
看到孟汀后,她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才笑着开口:“我没想到会是你。”
孟汀感受着她的打量,面容淡淡地回视着她。
俞静之倒是因为孟汀这样的态度而有些吃惊。
她一直知道谢砚京领了证,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孟汀。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她,很多年前的一次宴会上,谢砚京便带着她出席过,那是俞静之远远地看过一眼。
女孩扎着丸子头,打扮的很素净,怯生生跟在谢砚京身后,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都还算出众,但若看气质,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她也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
没想到再次见到,曾经的稚气和怯懦早已经褪去,本就明艳的五官,因为那份骨子里的骄傲,显得更加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眸,乌黑澄亮,婉约却带了股常人没有的锐气。
谢砚京是孤傲锋利,她则是温婉大方。从某个方面来说,非常互补。
那一瞬间,俞静之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嫉妒。
但她到底是自小见识过各种社交场合的大小姐,自然不会将场面弄得如此难堪。
孟汀不回话,她便按照常例自我介绍:“我是俞静之,孟小姐应该知道我吧,是阿砚自小的玩伴。”
她弯了下眉,笑的坦荡,“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青梅竹马。”
13. 第 13 章
孟汀盯着她看了会,然后道:“俞小姐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俞静之笑吟吟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阿砚身边跟了个人,所以想来见见。”
孟汀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俞静之:“你跟他也好几年了吧?想过以后怎么样吗?要一直这样下去?”
“他以前那个位置不好坐,你应该也知道,让你跟着身边,不过是当年的缓兵之策。”
“现在好了,他的业务基本都在国内,境况和从前完全不同,一切也该回归正轨才对。”
她的语气明明是温和的,礼貌的,可那双眼睛里的审视和轻蔑,却无礼到了极致。
她说完这话,两人之间沉寂了一会。
久到俞静之以为孟汀无言以对,已经试图在她脸上寻找窘迫和难堪时,孟汀却忽然抬了下眼,直白地看着她:“所以俞小姐今日过来,是想为我人生规划?”
很温和的一句回答,但是里面的顶撞和嘲弄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再看那眼神。
完全没有被人戳破境遇的尴尬,反而是种高高在上的睨视。
俞静之不满她这样的态度,简直被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吗?你不会觉得,你这样的人,真的配留在他身边吧?”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俞静之的语气明显变得激动,孟汀的语气却依旧平淡:“留不留在他身边,俞小姐不应该去问谢砚京吗?”
“还是说,这样的话,你不敢去找他对质?”
俞静之脸色僵了下,刚准备反驳,孟汀则不冷不淡地睨着她,耐心像是被耗尽了似的,敷衍地来了句:“毕竟,是他要和我领的证。”
……
俞静之走的远不如来时那样由气势,她走后,孟汀情绪也没有多大的波澜,完全是一副懒得搭理的状态,让云姨将午饭回了下锅,打包进便当盒。
到了剧院,她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处理团长布置下来的新任务。剧院里演员没有固定工位,她先是在大厅里的咖啡馆找了个位置,但没多久,电脑的电量便告急了。
毕业后,需要用到电脑的地方有限,她手上的那款也就一直没有更新换代,性能都还好,就是电池老旧,耗电很快。
没办法,孟汀只能抱着电脑,四处寻找空闲的插座时。
这时,周严和小付刚好走了过来,得知孟汀的困境,小付立马热心道:“要不去我们办公室坐一下?我旁边那哥们刚好出差了,空出来个位置。”
孟汀:“方便吗?”
周严也点了下头:“当然。”
她着急做任务,也就没想那么多,跟着两人上了楼。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哥们不过出差一个月,桌子上就已经堆了不少别人的东西。
有些是周严的,有些是小付的。
孟汀接触的男生少,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也是可以有这么多东西的。
两人匆匆忙忙把位置给她收拾出来,又给她重新拉了个插排出来。
全部捯饬完后,帮她调整位置时,周严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电脑型号。
毕竟做的是技术工作,他对这些电子产品的了解也比较多,他知道孟汀手上的这款电脑虽然是几年前发售的老款式,但是配置很高,还是海外直发,当时的价格被炒的很高。
孟汀看周严看的入神,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周严又看了眼,斟酌着语句:“按理来说,这款电脑的电池耗电不会那么快。”
“是吗?”孟汀不太懂这些,谢砚京买回来后她就直接用了,因为一开始用的很顺手,这么多年来,也没花心思多了解过。
“方便让我看一下吗?”周严问。
孟汀点头:“当然。”
她电脑里除了从前大学时的作业和一些作品,没有别的东西,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示人。
周严坐下来操作了一会,很快就明白原因所在了。
她电脑的初始设置只有一个盘,她没有分盘,导致所有文件都存在了一起,因为没有及时清理过,常年累月积攒了不少垃圾文件和大内存软件,导致开机后,CPU过载,背板发热严重,耗电量比正常情况下大了不少。
得到孟汀允许后,周严着手开始帮她清理。
将近10GB的垃圾文档,还有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还留存着的软件和重复无用文件被一一删除。直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压缩文件被拎了出来,刚刚操作都还很顺利的周严突然卡了下,皱着眉研究了好半天。
孟汀察觉到了异常,开口道:“怎么了?”
周严盯着屏幕沉思了许久,又拿出手机查了查,这才恍然大悟:“抱歉啊,我刚刚没看出来,差点把你这个加密的文档当成垃圾处理了。”
孟汀疑惑:“加密文档?”
周严指了指电脑上的一个小标志。
这是个从外界导入的文档,隐藏在孟汀那一堆没有分类的文件当中,图标和普通文档无异,但是打开之后,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界面。
还是借助手机搜索,才知道这是个高级别的加密文档。
孟汀的表情却更茫然了。
印象中,她没有给任何文档设置过加密程序。
于是她也指了指那个小标志:“能帮我打开看看吗?万一是什么病毒软件就不好了。”
周严却摇了下头,“这个文档的加密级别很高,除了本人的密钥,一般破解不了。”
他扭头看向孟汀,眸色不解:“你没印象了吗?”
孟汀摇了摇头。
周严:“病毒软件和这程序兼容不了,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安全的,可能是你的家人或朋友导入的?”
家人或朋友……
这倒给孟汀了点提示。这台电脑有段时间一直存在在望公馆,或许是他保存过文件。
既然可能是工作文档,孟汀也就没多想,让周严直接跳过。
整理完之后,整个界面都清爽了不少。
他们三个手里各自都有活,接下来的时间,办公室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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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声。
临近下班时间,孟汀终于忙完了手上的活,抬头间,刚好看到小付抱着电脑从外面走进来。
“博物馆把上次拍的宣介demo发来了,你们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孟汀本来以为他只是叫周严,但是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们”里,好像除了她,不能再有别人了。
孟汀也凑到前面看了看。
整体和她想象中差别还蛮大的,她本来以为古典成分多一些,但是制作下来,好像科技的成分更多一些。
时代发展到现在,似乎所有媒介都喜欢在作品上面加点料,否则就不好意思拿出手一样。
很少看到像以前那样纯粹,简单的作品了。
不过她不是专业的,也不好评价,周严和小付倒是发表了几个意见,大概是说哪里有些粗糙,放出去的会显得不专业。
*
博物馆官博正式发布视频时,孟汀正跟着剧团在京郊巡演。
京市官博本身就有不少粉丝,再加上《归去来兮》的宣发,一时间,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近几年文博项目算是大IP,不少粉丝本来是冲着文物过来,没想到宣介官竟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在自媒体平台上一推广,立刻被不少人注意到。
【这个妹妹简直太好看了吧,气质突出,完完全全就是我想象中贵女的模样】
【官博啊官博,你也是出息了,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宝宝当宣介官】
【这个小姐姐我之前好像看过,是京市剧院的首席吧?真是又年轻又有实力】
【离了官博谁好把我当人,小姐姐这个颜值简直秒杀正在热播的所有古偶剧女主好吧】
【一人一票支持小姐姐出道!!!】
孟汀一直忙着巡演的事情,没太关注网络上的评论,徐倩常年走在吃瓜第一线,有什么消息都要给孟汀分享。
“发布不到24小时,转发已经过万了,汀汀你成为顶流指日可待啊!”
孟汀把用来防滑的松香塞到徐倩手上,催促道:“顶流不顶流不知道,你要是在舞台上摔了,说不准真的能成为顶流。”
徐倩朝她吐了吐舌,麻溜地将松香放在脚下踩了踩,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抓紧一切时间刷社交软件。
“不过说真的,汀汀你真的太低调了,要是早两年起个自媒体账号,现在怎么说也算个小网红了吧。”
他们这个圈子有不少靠着自媒体火起来的,学生时期就已经能带货了,运气好点的,还因此实现了财富自由。
徐倩是懒得拍,孟汀倒是能抽出时间弄这个,但是要想火起来,就要将日常的生活公开在镜头前。
她自己倒无所谓,若是牵扯到那位,就不是火不火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徐倩的惊诧声:“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孟汀抬头看她。
只听徐倩激动道:“谢砚京竟然给咱们官博的推送点赞了!就是转发你的小短片那一条!啊啊啊啊!!!”
“……”
14. 第 14 章
孟汀神色讪讪地拿出手机看了眼。
她没有关注他的账号,点进首页,才看到了他点赞的消息。
这个号名义上是他的工作号,但其实和僵尸号没什么两样,平日里只会转发一些新闻,连点赞都很少。
徐倩情绪激动道:“一定是你美到他了!!!啊啊啊汀汀我真的为你骄傲。”
“……”
孟汀咽了下干涩的嗓子,刚准备开口,又听她道:“啊啊啊!他突然关注我们剧团的官博了!!!”
接着,徐倩头上像是定了个加载圈,反应了半晌,突然看向孟汀,目光带着很明显的探寻,“会不会是因为……”
孟汀立刻道:“可能因为最近的中俄文化周?”
他们剧团也派了人去演出。
“两边有合作,他关注我们官博也正常。”孟汀笃定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徐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被孟汀这么一打断,想说的话反而忘了。
剧团到目的地的当天就来了场彩排,这里的舞台不比京市大剧院,设施老旧,灯光调度也有问题,一向严谨的孟汀,因为现场的问题,出了两次差错。
普通演员还好些,但是孟汀作为领舞,出现失误,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毕竟是适应场地,有失误是人之常情,团长并没有苛责,只让她注意安全。
但有的人,就没有那样宽容了。
结伴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几道刺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其实今天这个场子算不错了,我们之前去山区文艺汇演时,条件比这个还差,领舞的师姐都没有出任何问题。”
“团长也真是好脾气,这都能忍。”
洛薇从解散时就阴阳怪气个不停,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孟汀,更是变本加厉。
“也是,咱们这些人比不上人家忙碌,又是这个拍摄,那个拍摄的,可是再忙碌,本职工作也要做好吧?”
孟汀火的突然,像徐倩那样真心为她高兴的是少数,嫉妒的才是大多数。
徐倩有被这声音无语到,正要切换成战斗模式,转眸间,却发现孟汀正慢腾腾地落在队伍最后。
精致小巧的面容被屏幕的光映得有些苍白,看上去很为什么事情发愁。
徐倩停下脚步,正准备问她怎么了,却见她垂下眸子,神情有几分委顿:“倩倩,我不太饿,想先回房间休息。”
徐倩张了张唇,本来还想劝几句,但想到一会又要和洛薇拼桌,只好道:“行,你要有想吃的,过会我给你带回去。”
孟汀“嗯”了声,很快转身。
只是没走两步,紧握的手机震了震。
孟汀加快了步伐,原本想挂断,没想到手一滑,竟然按到了接听键。
一道清冽直白的声音响起:“往哪儿走?”
孟汀:“……”
她动了下唇,正准备辩驳,就听那人道:“现在,过来。”
电话很快挂断。
沉默片刻后,她调转了方向,站在原地看了会,确定同事们早已走远之后,才收回视线,迈开了步伐。
剧场后方的梧桐树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车。
流畅的线型隐在蓝色调的暮色中,倒也不显得那么扎眼了。
孟汀本想开后座车门,拉了下却毫无反应,没办法,只能慢慢往前挪。
副驾的车门,开的倒是很顺利。几乎是落座的一瞬间,只听“嗒”的一声,车内便落了锁。
孟汀眼皮一跳,很明显的感觉自己被关了起来。
一道略显锋利的眼风从主驾的位置上落过来,抬眸间,是男人冷硬的眉骨,薄唇微微抿着,完全看不出情绪,目光直落落地打在她眼底后,才开口道:“躲我?”
车内开着暖风,孟汀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暖意。
她没有回望公馆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联系,偶尔闲下来,孟汀会猜测,是不是俞静之将那日发生的事告到了他耳边。
没想到今日排演结束,竟然再次收到了他的消息。
问她在哪儿。
她本想找个理由随便糊弄过去,没想到刚一走出剧场的门,就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车牌。
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我没有……”孟汀躲闪着他的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孟汀等着他兴师问罪。
没想到,下一秒。
“谢书语,”男人倦怠地掀了下眼皮,将一个小东西扔在她手边,淡声道,“再找不到你,她怕是要报警。”
孟汀低头一看,正是上次那个丑萌丑萌的小挂件。
她眸光顿了顿。
谢砚京又道:“她说上次是黄牛给她的赝品,又拿了个新的过来给你。”
孟汀拎起来一看,疑惑道:“可是为什么有两个?”
“因为她买的第二个还是假的,我就买了个真的,让你好好看看区别。”
“……”
区别还真是挺大的,比如同样是眯着眼睛,正品的是可爱,赝品的就是猥琐。
孟汀捏着娃娃的小脸,没想到就是如此猝不及防的间隙,唇瓣忽然被一个俯身而过的力度衔住。
秋风乍起,满树的梧桐枯叶,像是一场晚来疾雨,簌簌落了满地。一个力量裹着温度,缓慢却又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接着,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里。
潮湿,绵密,毫无顾忌。
很短暂的瞬间,她的脸上就泛起一阵潮红,想要拼命喘息。
她就知道,他来的目的根本没有那么单纯。
这样级别的轿车,私密性非常好。
没有路灯,没有往来的车辆,虽然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在车里吻过,可那时他们在避世的森林,根本不是这样的闹市区。孟汀不自在极了,被勾缠着半天之后,终于在换气的间隙找了个机会,撑着他的胸腔,将他推开。
但推开的代价是,脖子后面忽然一痛。
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极小声地“嘶”了下。
谢砚京倒是没再纠缠,垂眸看她,语气不知道是不是责备,“那里又痛?”
孟汀摸了摸后颈。
她有次练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颈椎有些受损,今天天气预报要降温,外面起了风,大概是着了凉,才会有反应。
她缓慢地按揉着,忽然间,一条毛茸茸的围巾搭在了她的肩上,接着,两只莹白的手绕在她身前,整理着围巾,将她脖子完全裹紧。
孟汀不满,挣扎着就要解下来:“这是你的!”
“你自己不戴,”他冷嗤一声,“想明天在台上出问题?”
孟汀败下阵来。
沉默的间隙,谢砚京又道:“准备去哪里吃晚饭?”
孟汀摇头:“不吃了。”
“哦。”很低沉的一声回应,孟汀等着下车,他却忽然往后靠了靠,系上安全带。
接着车子发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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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轰鸣声,朝着大路上驶去。
孟汀几乎喊出来:“谢砚京你……”
*
回酒店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
徐倩正趴在床上看剧,听到刷卡进门的声音,连忙按了暂停:“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回消息?”
孟汀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赶紧挂在门口的衣挂上,饶是动作这么快,那股惯有的冷香,依然萦绕在身侧,久久不散。
孟汀含糊了一句:“屋里有些闷,出去转了转。”
徐倩:“这么冷的去走路?”
孟汀点点头,看到徐倩落在围巾的上的好奇目光,立刻道:“所以买了条围巾。”
徐倩点点头,盯着围巾看了会道,“这条围巾真好看。”
孟汀神情一顿:“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徐倩若有所思,“但怎么说呢,有点不太像你平日里会买的风格。”
孟汀紧张地挠了下掌心:“这是什么风格?”
徐倩:“高级,但是透着点冷淡,我也不太说出来。最近有个奢牌强推一系列霸总性冷淡风,有一款围巾的设计就和这个很像。”
孟汀:“……”
她生怕继续聊下去会牵扯点别的出来,连忙转换了下话题:“你们晚上吃的什么?那家馆子可还合口味?”
徐倩一提到这个就来了精神:“你别说,还真不错。”
“就是很倒霉地和洛薇拼了桌。”徐倩撇了下嘴,忍不住叹气,“整整半个小时,都被听她炫耀自己那个大佬男友,真是无语。”
“我本来还打算给你打包点那个蟹粉肉包呢,被她这么一精神污染,都搞忘记了。”
孟汀放松地笑出来。
徐倩又问:“你呢?有没有买点什么来吃?”
孟汀:“随便吃了点。”
这话她其实说得心虚。
实际上,今晚这一顿,是她这几天吃过最好的一顿。她体质不好,肠胃也有些脆弱,巡演时匆忙,大家基本都在外面的小馆子解决,她的肠胃适应功能不好,为了不影响演出,她基本都吃自己带的速食。
今天原本准备啃个面包就了事,没想到谢砚京竟然直接带着她去了家私厨馆。
是家环境很清幽的小院,无论是食材还是调味料都足够干净,口味是极地道的京州菜,她因此破天荒地吃了整整一小碗米饭。
……
不知道是不是这点碳水带来的满足感,下午排练失误的糟糕情绪缓解不少,当晚,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正式演出,孟汀一扫彩排时的阴霾,完美发挥。
观众的反响很热烈。
倒是前一日洋洋自得的洛薇,犯了几个低级错误,也幸亏队友们救场及时,没有造成重大失误。
徐倩心情好极了,准备摆出一副队友的架子,把昨天洛薇嘲讽孟汀的话原样还回去,再看着她落荒而逃。
没想到,远处的洛薇竟然兴冲冲地不请自来。
“原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啊。”
“孟汀啊孟汀,原来你也没有自己一直标榜的那么干净。”
毫无根据的脏水泼过来,徐倩和孟汀同时露出疑惑情绪。
洛薇则好心地指了指手机,笑吟吟道:“里面有你们想看的内容。”
徐倩和孟汀下意识地低头,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群里那个醒目的标题:
【有人想听那位最近火出圈的首席瓜吗?】
15. 第 15 章
也就一场剧目的时间,就盖了足足一百多层。
L1:“首先声明,楼主并非圈内人士,和那位首席并无任何竞争关系,认识她也只是因为那一则文物短视频,也单纯就这则视频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第一,女主抢戏太严重。好几个画面,本来叙述完背景,该给到文物细节了,为什么突然将镜头给了女主?第二,科技感太重。为了凸显女主肤色,加的滤镜太重,简直就是喧宾夺主,要知道文物是c位,不是给女主的陪衬。第三,剧本很奇怪。很像是临时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楼主本以为是团队的问题,但是最近了解的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嗯……或许问题出在人身上。听说这位妹妹大学开始就经常夜不归宿,经常出入一些高消费场所,就连现在,上下班还有豪车接送。看资料,她并不是京市人,但从上学开始就过这样的生活,很难不让人ennnnn……”
下面还搭配了一张,不知道哪一次,李叔开车送她来剧团的照片。
下面的评论直接炸了。
L2:还分析什么,这不妥妥背后有金主吗?
L3:这样被bao的小艺人,可不就是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吗,心疼楼主分析这么多。
L4:不会吧?好歹也是首席,谈个光明正大的恋爱不好吗?就这样被包了?
L5:我就说她为什么一路都走的那么顺,我认识个同样面试过京市剧院的研究生学姐,无论是履历还是实习,都比她丰富,却被刷了,现在懂了。
L6:我去,真是离大谱,被包就好好被包,安安心心在家享受生活不好吗?非要和打工人抢饭吃?
……
徐倩一脸震惊地看了会。
孟汀倒是早已面不改色的抬起了头,她当时看demo时就觉得不太对,但没想到还有后续。
孟汀淡定,徐倩却气的有些发抖:“这些人也太没有下限了吧!单凭一张嘴,便生出这么多子虚乌有的事。”
她记得孟汀说过,自己在京市有家人,所以时不时会出去住,至于豪车,京市这个地方,一板砖拍下去不知道能砸到多少,不少司机私下里会接私活,偶尔打到这样的车也没什么奇怪的。
徐倩:“我现在就联系管理员,让他删帖!”
孟汀抬了下眼,没什么情绪:“有用吗?”
徐倩语气弱弱道:“……不知道。”
贴主身份成谜,她们两个又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对方搭理不搭理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还很容易暴露身份,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自己锤自己。
徐倩懊恼道:“那怎么办……”
然后又不死心地问:“汀汀,你认不认识能帮上忙的人啊?”
孟汀默了下。
她不知道这个帖子是谁发出来的,她在大学时选修过传媒专业的课程,对摄影技术有些了解,那张po出来的照片,看似是偶遇时的随手之作,但是看角度和构图,都有专业的影子。
看样子,这人只是冲她而来,对她“背后”的那位,其实没有多大敌意。
既然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也不好麻烦他。
孟汀垂了下眼眸,没什么情绪道:“看情况吧,清者自清,有的时候,着急自证反而会落人陷阱。”
*
巡演完,孟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根据团长的吩咐去舞院取了趟东西。
事情办的还算顺利,直到出门时,听到一声:“孟小姐。”
她转过头去,撞上俞静之那道打量的视线。
“我刚好来这边办事,没想到刚好听到了一些事情。”她笑吟吟地看着孟汀,“这几天你过得应该不太愉快吧?”
孟汀顿住脚步,抬眸看她。
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也挡不住眸光深处的恶意,“我注意到,这个帖子直到现在还没有删除。”
“这次的帽子扣的不轻,我还以为你会承受不了呢。”
“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是对有些人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她轻飘飘的说着,“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
这话还没说完,方才一直沉默着孟汀,忽然迈步到她身前。
几乎没等她反应,原本握着手机的左手忽然被一个力道紧紧捏住,扬在了半空中。
“俞小姐的这个手机型号,好像很眼熟。”孟汀不紧不慢地对上她怔然的目光,平稳道,“好像和楼里面第50-60层发言人的型号一模一样。”
俞静之的目光中骤然闪过一丝慌张。
原本孟汀也只是试探,看到她这样,才完全确定猜想。
俞静之想要造谣她,随随便便花钱找个“知情人”即可,可人就是这样,永远按耐不住自己想要踩一脚的恶意,还以为伪装成国外的ip就真的能隐身。
没想到,被戳穿的俞静之连演都懒得演,不怒反笑:“怎么?你不会还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吧,我们不如打个赌,看看阿砚会不会插手这件事?”
“插不插手我不知道,”孟汀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只是,作为外事部的实习生,挂梯子在网上冲浪,会不会明目张胆了些?”
俞静之面色一僵,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你怎么敢……”
孟汀:“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你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无事规章,谢砚京他一直守护的安全,在你眼里,就那么微不足道?”
说着,她终于放下俞静之的手腕,往前一步,翻看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你干什么?”俞静之一边怒道,一边往后退。
孟汀:“当然是记下你的工号,方便举报。”
……
两人之间,再次以俞静之狼狈逃跑收场。
作为实习生,她的工牌上根本没有外事部的工号,说是工作牌,实际上就是个饭卡而已,至于工作内容,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就算孟汀真的举报,也无人在意。
只是无人在意这一点,就足够让她颜面扫尽了。
孟汀没空和她继续纠缠,更没有反败为胜的洋洋得意,只是一瞬间,觉得有些疲惫。
*
中央商场一楼。
孟汀在精品店里逛了会儿,转身去了隔壁的烘焙店。
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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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很疲惫,今天晨起时竟然还有些反胃,甚至还冲去卫生间干呕了好一会。
她身体时不时会出现小毛病,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很快,店员将一个丝带扎好的精致礼盒递给她。
回程的计程车上,孟汀将东西放在身边,腾出一只手给徐倩回消息。
徐倩:【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其实从舞院回来的当晚,徐倩就发消息告诉她,造谣她傍大款的帖子被删除了。按理来说,删帖也是一大热门话题,有的时候不仅不能平息消息,反而会适得其反,造成新一轮的热度。
徐倩因此化身小保安,每天兢兢业业地在论坛巡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事情竟然完全没了后续。
这倒让孟汀挺意外的,舆论易散不易收,她以为以俞静之的能力,多少会留点尾巴,没想到她会处理的这么干净。
也或许,她是真的很在乎外事部的这份工作吧。
……
两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栋上了年纪的小院前停下。
孟汀拿出手机,给司机师傅扫了笔巨款。
师傅感谢完走了,孟汀则拎着手上的礼盒,按了下的门铃。
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的冷,也就十月下旬的功夫,气温就已经低至个位数,日光隐匿在云层后,只露出薄薄的一层。
枯败的树叶在枝头摇曳,终于抵不住这寒风,扑簌簌的落下来。
院子里空荡荡的,平日里需要争着抢着的滑滑梯,跷跷板,还有蹦床,备受冷落。
就连负责大门的魏叔,出来的速度也比平日慢了些。
看到孟汀后,大叔立刻热情道:“是汀汀啊,快进来。”
看到她手上拎着的蛋糕,又笑呵呵道:“来给小云过生日?今早我们还在商量着买蛋糕的事情呢,结果小云说不用,原来是早就知道你要来。”
孟汀:“昨天我给她发了消息。”
大叔接过她手上沉甸甸的东西,“今天大家计划吃烧烤,现在孩子们都在厨房里面帮忙串肉串,看到你过去,一定很开心。”
其实孟汀也是在孟云溪进来之后才对现在的福利院有了改观。
孩子们有自己的房间,有干净明亮的食堂,有可以用来自习的图书馆,院里的阿姨和叔叔,还会定期给大家改善伙食或去游学,早已不是人们心中刻板形象一样的苦难存在。
属于是父母给不了的爱,国家都给足了。
果然,她到的时候,厨房里很热闹。
大家分工很明确,有洗菜的,择菜的,切菜的,还有穿肉串和摆放桌椅板凳和碗筷的。
门口的小姑娘看到拎着不少东西的孟汀和魏叔,立刻熟练的当起了耳报神:“孟云溪——孟云溪——”
“你姐姐来了!”
听到这一声,不远处正在收拾碗筷的小姑娘抬了下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旁一群小孩簇拥着过来。
她比孟汀矮了多半头,白白瘦瘦的,脸型很精致,看到孟汀后,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然后打手语,唤她:“姐姐。”
16. 第 16 章
听到孟云溪这样叫,其他小孩也叽叽喳喳地叫起了姐姐。大家都很喜欢孟汀过来,一则她温柔,漂亮,但是和她说话就如沐春风,二则她会带很多漂亮的文具和书籍过来,她来一次,大家都会收获满满。
今天也一样。
孟汀知道孩子们想法迫切,所以立刻和魏叔将手上的东西分了,场面一时更加热闹了,笑闹声让阿姨也开心,但也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都给我慢点,不远处翠山的猴子都比你们有纪律!”
孟云溪当然不属于类比猴子的范畴,她和孟汀性格很像,都是不争不抢型的,尽管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没有显出任何急迫。孟汀就是知道她这样,所以赶忙招呼她:“小云,过来看看你的礼物。”
她送给孟云溪的是一套很有冬日氛围的拼图。
20×20的大小,画面被很自然地分成了好几块,有坠着星星灯的圣诞树,盖着雪花的双层巴士,还有挂着花环的明亮橱窗,三三两两结伴的小人,非常漂亮。
“等你拼完了,用这个相框框起来,上面在加一个小灯,挂在房间里。”孟汀说着,给她展示卖家发给她的效果图。
暗色背景下,一盏小橘灯落下来,温暖又明亮。
孟云溪看的眼睛发光,喜欢的不行。她因为一场意外声带受损,虽然住在热闹的福利院,但那是因为大部分孩子不会手语,无法沟通。
玩拼图的话,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和朋友,都可以安安静静的进行。
验收完所有人的工作之后,阿姨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准备切蛋糕。
孟云溪在盒子里拿出数字为“1”和“6”的蜡烛插上,点燃后,闭着眼睛许了好一会的愿。
这是她来京市的第三年,也是在福利院的第三年。
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她便被孟汀接了过来,虽然是亲姐妹,但彼时孟汀还是个大学生,没有抚养能力,多方考虑之下,便将她送进了京郊的福利院。
唱完了生日歌,大家就开始分蛋糕,各个小桌上的烤盘也冒出了滋啦滋啦的香味,孟汀这种平日里不碰烧烤的人,今天也难得吃了两串。
吃完后,她又和大家分工做起了卫生,收拾完,回到孟云溪的房间,已经将近傍晚。
孟汀像往常一样检查她的生活状况,她看到她书桌上摊开的那本手语书,眉心有几分触动。
这本新教材不过是她三个月前买回来的,现在已经被翻的边角翘起,她白天还要去普通高中学习文化知识,可见全都是夜里下功夫。
看到孟汀愣神,孟云溪赶紧过来,拽了拽她的衣袖。
孟汀转身,只见她比划着:“姐姐,你累了吗?”
因为孟云溪,孟汀也学了些手语,能看懂简单的日常用语。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书角抚平,笑道:“没有,你好好学习,我上次问过大夫了,手术的事情有进展了,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孟云溪的表情却没有更轻松。
她隐约知道,孟汀一直很有压力。她的情况特殊,不是永久的创伤性失声,可以通过手术治愈,只是国内暂时没有这个技术,国外的尚且在临床试验阶段,因为某些原因,立法没有通过。
等待通过需要时间,排队更需要时间,而且根据国外的情况,她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很难得到这样的资源。
她知道姐姐为此付出了多少,哪怕那些事情,她根本不情愿做。
“姐姐,手术做不做的都不重要。”她对上孟汀的眼睛,认真地比划,“我不说话也可以活的很好。”
“但是姐姐你,不要这么辛苦。”
“我希望姐姐开心。”
孟汀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垂下眸子,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等到时机成熟了,咱们抓住机会就可以了,日子就是要越过越好呀。”
孟云溪的表情依然没有松动,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
她虽然没说话,但孟汀却懂了。
三年内,谢砚京陪着她来过一次,也是那时,孟汀告诉了她两人已婚的消息。
小孩子有自己认识的世界,她对那个传说中的“姐夫”印象并不好。很少露面,也没有和姐姐同过框,更没有她想象中和姐姐在一起的温情模样。
和她认知中的幸福婚姻完全不同。
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更像是某种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
她们缺什么,她则一清二楚。
孟云溪像是憋了好半天,才忧心忡忡道:“姐姐,他没有强迫你吧?”
她显得情绪有些激动。
举起手又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力道轻轻按了下,“别多想。”
小女孩的心思,若是不解释些什么,往往天马行空没个度。
可真要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孟汀只好笑了笑:“我们两个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和他领证,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想法,没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
孟云溪皱着眉看她,很明显还想说什么。
孟汀却止住了她的话头:“你放心,这个事情我有分寸的,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手术完了再说。”
这不是普通手术,要满足的指征很多。孟云溪为此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医院,做了多少次检查,别人开开心心的和朋友逛街时,她只能坐在冰冷的等候室里,等待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审判和裁决。
“好啦,今天是你的生日,咱们高高兴兴的,别想那么多,让我给看看这个画框你好不好搭……”
两人在那儿研究了好半天拼图,等到天快黑了,孟汀才从福利院出来。
为了更好的陪孟云溪,这段时间她手机一直静音。
打车时,才发现竟然已经有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她先打开消息最多的工作群。
原来是团里组织大家这周末去体检,需要填写在线表格,大家依次在下面回复“收到”。
大概是徐倩看到她没回复,所以又小窗提醒了她一下。
她赶紧按照要求填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体检”这两个字刺激到,她的胃忽然又有些不舒服。
而她最后打开的,则是最上面那一条。
显示谢砚京的未接来电。
孟汀皱着眉看了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最终没有回拨过去。
夜里风更大了,打车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
她从药箱里找了些胃药,吃了两粒就上床。
明明是没什么催眠效果的药,她整个人却有些晕晕的,将整个头完全埋进枕头里,也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整个身子又开始发冷,但是她又没力气起来加一床被子,所以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一角,像只小猫。
她就那样神志不清地睡了会,一会梦到自己在冰川上行走,一会梦到自己在大雨中不知所措,一会又梦到自己又站在了巡演舞台上。明明已经瑟瑟发抖了,但她还是完全处于紧绷的状态,努力做好每一个动作,不敢有稍许的偏差。好不容易到了下场的时间,没有等来掌声,却是嘘声一片。
俞静之站在最前面,对着她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常年需要抛头露面的戏子而已,也配在阿砚身边吗?早点认清现实吧?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将他也拉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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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则站在那儿,茫然无措的打量着。
她想要逃走。
可是逃去哪里?她不知道。这么大的天地之间,好像没有能容下她的地方。
她没有家。
她觉得好冷,好冷。
每呼吸一次都会痛。
就在她觉得快要痛到骨髓,深入肺腑时,周遭却突然开始回暖。
冷冰冰的雨水如温泉般萦绕在身侧,原本虚浮的脚步终于落地,像是有人点了堆柴火,在她身边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但是热气足了也不是个好事,一瞬间的口干舌燥,让她原本混沌的意识有了几分清醒。
睁眼时,她感受到身边的异常。
光裸的小腿宛若菟丝花,缠绕在紧实的大腿上,前半身则贴在那人滚烫的胸膛上,双手绕过腰线搂住,距离不能再紧密。
孟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夜色中,那个清绝的面容清晰起来,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昏暗光线中,立挺的眉骨有种白日里没有的冷硬,漆黑的碎发垂在眼睫上了,投下一片淡淡阴影,分明的五官像是刀刻似的,干净利落。
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的声音,他缓缓睁开了眼。
孟汀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竟然有些哑了。
很快,嘴里被喂了几口热水。
嗓子一瞬间润了不少,但是发声依然费劲:“你怎么会过来……”
他赤.裸着上身,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似乎是将什么冲剂倒进了杯子里。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怎么,发烧39°,想一个人牺牲在这里?”谢砚京冷声道。
哦……原来是发烧。
难怪刚刚会那么冷。
正思索间,鼻尖被一个力量捏了捏,接着,白瓷碗被强硬地送到唇边,几乎不等她反应就被灌了下去。
她吃药一直不是个容易的事,平时状态好时就磨磨蹭蹭要好久,他这么一灌倒是省事。
这还没完,等到她全部咽下去后,唇角又被一个冰凉的触感贴了下。
这次没有难闻的气味,嗅着像是解苦的甜茶,她便乖乖喝了下去。
舔了舔唇后,她稍稍坐起来一点,哑着声开口:“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
“你是几点过来的?”
这次那声音却没有立刻回。
倒是有个力量扯过杯子,将她完整地包裹住,直接拉到下巴的位置。
“查户口呢?问那么细。”冷硬的声音略显不耐。
她其实想知道他抱着她睡了多久。
其实刚刚那么一觉过后,浑身发冷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应该是从高烧转成了低烧,她是没想到用这种方式也能降温,还能这么快地降温。
但是低烧的危害其实也大。
比如说,她趁着那人再次躺回来时,意识模糊地道了句:“要是手术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这一声倒是有回应。
“快了就怎样?”
“快了,应该就自由了……”很轻的一声,要是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清。
说完这句,孟汀就晕晕乎乎地有气无力地躺下去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原本准备捏住她脸颊的手忽然顿住。方才还好整以暇微微牵起的唇角,霎时冷了下去,连带着眼眸也变得暗沉。
黑暗中静默半分后,他捞起孟汀放在身侧的手机。
然后解开密码锁,登入她的邮箱,打开两个小时前她收到的那封来自穆教授的邮件。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点了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