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喜,我假太监的身份藏不住了!》 第1章 开局被太后一脚踹下床 咕咚一声。 熟睡中的陈皮,感觉臀部一疼,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额头磕在地上,立刻起了一个大包,酒也醒了大半。 陈皮摸了摸头,又揉了揉眼,眼前一台六柱五檐的满金雕花大床。 床上一位妙龄女郎,白皙如玉,鹅黄色抹胸起伏不定,眼神却似要吃人一般。 “还看?!”女郎又羞又恼,慌忙将玉足往裙底下一缩,拉过身边的金丝彩凤丝绒被,盖住了微微颤抖的身姿,“好大的狗胆,昨夜哀家好心请你喝酒,你竟敢在哀家酒里下药!” 哀家?! 昨晚参加一个商务宴,确实喝得有点多了,迷迷糊糊,好像有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很主动,也很热情。 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角色扮演。 不过此刻陈皮看着房间古色古香的布置,确实有些恍惚,紧接着一股记忆泉涌一般冒了出来。 穿了?! 眼前的人,竟是大虞王朝的太后萧红鱼! 先帝驾崩之前,担心权相曹嵩篡位,紧急起用兰陵第一世家萧氏,先让他们找回遗落民间的太子,立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萧红鱼为后,太子当时年幼,所以又留下遗诏让她垂帘听政。 如今已过十载,萧红鱼权势滔天。 但,这并不代表萧红鱼没有对手,至少在后宫中,曹太妃就一直想将她拉下马。 “小皮子,你是曹太妃的人吧?” 萧红鱼目光灼灼地望向床边的陈皮。 发现陈皮只穿一条四方裤衩,露出了一身硬朗的肌肉线条,瞬间又红了双颊,像是有些心虚似的收回目光。 定了定神,她又继续说道:“曹太妃将你安排进了监栏院,而哀家当时宫里缺人,便让监栏院送了一批人过来。你跟哀家是同乡,为人又很伶俐,当时哀家一见就喜欢……”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毕竟现在知道陈皮不是真太监,她口中的喜欢也就变了味道。 “你留在了慈宁宫,是哀家将你提拔到了正六品的长随,让你贴身伺候,而这……正给了你可乘之机!” “曹璎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呀,你也不错,待在我身边半年,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只为了今日吧?” 陈皮暗暗心惊。 萧红鱼说的竟然……全中!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个女人既然能在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屹立不倒,又能掌握朝政大权,自是有过人的智商和手腕。 “小皮子,你想死还是想活?”这一次,萧红鱼的声音多了几分阴冷。 刚穿过来就要死了吗? 在古代的宫廷里,像他这样的小太监,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何况他还不是真太监! 求生的本能,让陈皮慌忙跪地:“只要太后开恩,以后小皮子就是您的人了,全心全意服侍太后。” 听到那句“小皮子就是您的人”,萧红鱼一湾心湖却莫名地荡了一下,显然,因为陈皮不是真太监,这句话也就多了一重深意。 “看来你是想活了?” “小的自然想活!” “如果哀家让你对付曹太妃呢?” “太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对付什么人,我就对付什么人!” 萧红鱼一双柳叶眉微蹙,太狗了吧?说背叛就背叛,曹璎养了个什么人啊? 她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陈皮,但如果能够策反陈皮,让他为己所用,确实是一把可以捅向曹璎,甚至整个曹家势力的一把刀。 毕竟他是曹家的人,比常人更容易获悉曹家的底细。 “昨夜之事,你若敢泄露半个字,你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原身本是曹家豢养的死士,之所以没有阉割就进宫,就是为了破坏萧红鱼的贞洁。 因为萧红鱼权势太大,寻常手段动不了她的根基,只能在她私德上下手,给她扣上一定秽乱宫闱的帽子。 即便贵为皇太后,她也不能为所欲为,因为国朝还有法度! 她的权力来自先帝,如果对不起先帝,她的权力就会被废! 只要陈皮得手,曹家就会有所行动。 萧红鱼入宫之时,先帝已然沉疴痼疾,连床都下不了,根本没有行房的能力,所以萧红鱼一直保持完璧之身。 到时只要请出太皇太后,下令给萧红鱼验身,萧红鱼必然躲不过去。 当然,陈皮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一名死士该有的归宿! 连太后都敢睡,也亏陈皮是个孤儿,否则九族都得团圆。 但现在这个陈皮他不想死啊,只能先把萧红鱼稳住,慈宁宫可是对方的地盘,掌握绝对的生杀大权。 耶稣来了都保不住他! “想活就把衣服穿上!”萧红鱼从床上拣了陈皮的制服,朝他扔了过去。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转过身去。” 陈皮接过衣服,站起来,背过身,窸窸窣窣地穿戴起来。 身后,萧红鱼也拣了自己的衣裳,躲进被窝,只觉浑身酸软,不经意间,瞥见床单上零落着点点的血迹,萧红鱼渐渐红温,想到昨夜那一场疏狂,他还胡言乱语,让她摆弄什么高难度的姿势,她听都没听过,不过当时药效发作,只能任由他折腾。 这个混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把哀家当什么了? 娼妓吗?! 而在此刻,寝宫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恭请太后圣安!” “进来!” 将将穿戴好的陈皮,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但见尚宫局的尚宫公孙婉儿,掀起珠帘,带着八名宫女进来。 宫女手中捧着洗漱梳妆的各类器具。 这些宫女真嫩呀,放到现代社会都是非法萝莉,陈皮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尤其目光还在公孙婉儿那一对大雷上停留了几秒。 然而这一切都被萧红鱼看在眼里,一张俏脸顿时如坠冰窖般的生寒,好你个小皮子,以前谨小慎微,哀家宫里这些宫女,从来不敢多看一眼,现在被哀家抖落了底细,连演都不演了是吧? “奴婢伺候太后洗漱梳妆。”公孙婉儿来到萧红鱼床前,躬身行礼。 “先不忙。” 萧红鱼淡淡开口:“昨夜小皮子冲撞了哀家,婉儿,按宫规,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第2章 西膳房报到 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的陈皮,顿时浑身紧绷起来:“太后,小的无意冲撞……” “闭嘴!” 萧红鱼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直接打断:“哀家可以饶你死罪,但活罪难逃!” 陈皮稍稍松了口气,好歹是不用死了! 公孙婉儿知道萧红鱼一直都很器重陈皮,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就发这么大的火,弱弱地看了陈皮一眼,又谨慎地问:“不知陈公公因何事冲撞了娘娘?” “他……昨夜哀家赏他酒喝,他胡言乱语!” “言语冲撞太后,也属大不敬,按宫规,若情节较轻,掌嘴二十到一百不等,若情节特别重,直接处死!”公孙婉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有毛病吧? 都说饶我死罪了,你还直接处死? 陈皮诧异地看向公孙婉儿,原身跟你好像也没仇啊! 萧红鱼眼梢淡淡一扫,看到陈皮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心头又难免小小得意,昨晚那么胆大妄为,倒也有你怕的时候。 不过瞧他那一张清朗俊逸的脸庞,萧红鱼似乎又有些不舍,打烂了太可惜,处死更不可能。 但又不能不罚他! 否则倒让他小瞧了,以为哀家被他迷住了,只会让他越来越放肆。 “即日起,免去小皮子现在的职务,在宫里给他再安排个差事,磨磨他的性子。” 慈宁宫的宫规是萧红鱼说了算的,公孙婉儿见她不按宫规处罚,又躬身建议道:“负责膳房茶饮局的明公公前几天病倒了,被抬到了安乐堂,现在庖长的位置空出来,就是……” “就是什么?” “奴婢担心小皮子不懂茶饮之道,烹制的茶饮不合娘娘胃口。” “茶饮能有多难?多学几天也就会了。”萧红鱼轻轻勾起一抹诱人的红唇。 不懂才好呢,这样哀家才能找到机会,继续处罚他! 大罚舍不得,小罚嘛,多多益善,好教他得知,哀家不是好欺负的! 顺便也观察观察,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弃暗投明,想替哀家做事! “小皮子,你去膳房报到吧!” 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陈皮心中轻笑,可你绝对想不到,老子上辈子是五星酒店的行政主厨。 茶艺而已,能有多难? “太后让我去膳房,小皮子就去膳房,让我学茶饮,小皮子就去学茶饮。”陈皮装出乖顺的样子。 这样的回答,萧红鱼很是满意,挥了挥玉手,让他先下去了。 陈皮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那道清俊的身影,萧红鱼略微有些失神,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婉儿,你说小皮子会对哀家忠心吗?” “啊?!” 公孙婉儿不知太后为何有此一问,感觉今天不论太后还是陈皮,都怪怪的,她不敢随意回答,躬身道:“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小皮子才到慈宁宫半年,太后不妨再观察他几年。” 萧红鱼微微颔首。 左右是在慈宁宫,陈皮若真有什么举动,也逃不出她的控制范围。 …… 慈宁宫的膳房,也叫西膳房,属于萧红鱼的私厨,分为荤局、素局、面点局等一十三局,而陈皮的茶饮局,顾名思义,就是给萧红鱼准备茶水、饮料的地方。 陈皮进入膳房的院子,得先去找膳房总领海德安报到。 海德安在膳房有个独立的直房,远离热火朝天的工作区域。 到了门口,正要敲门,就听里头传来一道惊慌的女声:“海公公,别,别这样!” “云萝,咱家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海德安尖锐的嗓音,显得有些阴森。 “海公公,您……您错爱了,云萝只是个小茶娘,配不上您的身份。” “从身份上,你自然配不上我,但咱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只要跟咱家结成菜户,你要多少黑茶,咱家都能给你弄来。” 陈皮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云萝有点印象,好像是茶饮局的茶婢。 怎么跑到海德安房里来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官宦阉割的只是生理,在心理上依旧渴望女人,甚至比正常男人更渴望,这种渴望却永远得不到满足,所以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的心灵都是畸形的。 尤其这个海德安,陈皮之前就听宫人私下悄悄议论过他,说这老家伙经常强迫西膳房的一些小宫女当他的菜户。 这些小宫女无依无靠,被他变态折磨,但又敢怒不敢言。 “不要,海公公……不要过来,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啊——” 房内又传来了海德安的痛叫,接着便是他暴怒的声音:“贱人,给你脸了,竟敢咬我!” 啪! 清脆的耳光之声响起。 云萝啼哭不止。 陈皮推门而入,但见海德安扯着云萝一头秀发,猛地就将人给甩了出去。 云萝直接摔了出去,撞翻了一只小茶几,一把精美的紫砂壶顿时破裂,茶水流了一地。 “这可是京城最好的紫砂壶大师陈曼笙,亲手给咱家制作的西施壶,你个小贱人,竟敢将它打破了!” 海德安兴头之上,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陈皮,整个人又扑向了云萝。 “住手!” 陈皮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海德安的后领,用力将他掀翻在地。 “谁呀?!” 海德安不由动怒,抬眼见是陈皮,慌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小的不知陈公公驾临,多有得罪。” 陈皮先去扶起云萝,又冷眼扫向地上跪着的海德安:“海公公,一大清早的,什么火气这么大呀?” “小宫女没轻没重,打破了小人的紫砂壶,小人训斥她几句,她还不服气!” 海德安避重就轻,实则心里慌的一批,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陈皮身上的袍衫,已然不是之前高贵的绯红色。 而是茶驼色。 没有品级的小宦官才穿这种服色。 “陈公公,您这服色……” “哦,茶饮局的明公公不是病了吗?太后让我过来代他的位置。” 海德安随即站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也就是说,以后你要在咱家手底下做事?” “可以这么说。” “一个小小的庖长,竟敢管到咱家头上来了,你是在太后身边待久了,监栏院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吧?” “你一大把年纪了,强迫一个宫女当你的菜户,你就懂规矩了?”陈皮冷眼一瞥,毫不客气地回怼,“再说了,你要那么多菜户做什么?你有那玩意儿吗?” “呵,说的你有那玩意儿似的。”海德安冷笑了一声,“你既然来了西膳房,那就不是六品长随了,在这儿我说了算!” 第3章 冠突散囊菌 陈皮知道海德安这是要给他立威了,像这种人手里有点小小的权力,他必然会发挥到极致,当即冷然道:“云萝不仅是西膳房的宫女,也是慈宁宫的宫女,海公公,太后立的规矩,想必你比我清楚。宫中对食,必须两厢情愿,你如此强迫云萝,你是把太后的话当耳旁风吗?!” 海德安听到陈皮把太后搬出来,倒也不能不谨慎对待,眼神阴森森地盯着云萝:“刚才咱家强迫你了吗?” “没,没有。”云萝慌里慌张地说。 海德安又轻蔑地看向陈皮:“你听见了?” 陈皮知道云萝忌惮海德安,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轻声说道:“走吧云萝。” “陈公公,茶饮局的黑茶……发霉了,今日初一正好有大朝会,太后必须要黑茶来提神……”云萝紧张兮兮地看着陈皮。 陈皮终于明白云萝为什么会来找海德安了,问道:“黑茶发霉了?你今天才发现吗?” “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今天也不知怎的,就都发霉了。”云萝垂泫欲泣,宫里的制度极其森严,稍有差池就会皮开肉绽,她心里怕得不行,娇小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陈皮不由将目光望向了海德安,必然是这老家伙搞的鬼了。 借此胁迫云萝做他的菜户! 海德安安之若素地坐在一张大圈椅上,淡漠地抬头看了陈皮一眼:“别愣着了,赶紧干活去吧,太后娘娘等着用早膳呢。” “黑茶发霉了,你赶紧去酒醋面局要点黑茶过来。” “你在教我做事?”海德安掀了掀眼皮,“现在卯时未到,酒醋面局还没开门呢。” “你是膳房总领,太后早膳要是出了问题,你是主责!” “我最多不过被训斥几句,但,”海德安稍稍顿了顿语气,似笑非笑地盯着云萝,“你们茶饮局可就不一样了,太后喝的可是百年老黑茶,一块茶砖,够换你一条命的!当然啦,你刚来,此事与你无关!” 云萝花容失色,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海公公,求求您了,您给我一点黑茶吧。” “你说什么胡话,我哪有什么黑茶?”海德安轻轻一瞥,佯装愤怒,“你自己保管不善,让黑茶发了霉,咱家现在不罚你,是因为太后等着用膳,但你到时要是拿不出黑茶汤,那就别怪咱家铁面无情了!” “不是我保管不善,明公公搬到安乐堂这些天,我都有注意防潮……昨天奴婢还检查过一遍呢,那时茶砖还没出现金色的小霉点……海公公,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奴婢啊!” “哦,你是说……膳房之中,有人跟你过不去?”海德安眸光如刃似的,冷冷地扎着云萝,“说,你怀疑谁?谁会拿太后的差事来陷害你?!” 云萝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陈皮则是轻轻蹙了蹙眉,问道:“云萝,你刚才说……黑茶长出的霉点是金色的?” “是,像一朵金色的小花。”云萝弱弱地道。 “走!” “啊?” 云萝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陈皮一把拽了起来。 海德安愣了愣神,就见云萝已经被陈皮带出门去,眼神又重新变得阴鸷了起来。 “陈公公,今日早膳没有黑茶,太后娘娘一定会怪罪的。”云萝泪水依旧在眼眶中打转。 陈皮则是催促着她:“先别急,到茶房让我先看看黑茶,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一会儿,到了茶房。 相较膳房其他的局,茶饮局的工作比较轻松,所以目前只有陈皮和云萝二人。 明公公不在的时候,这些天都是云萝独自准备萧红鱼的茶饮。 不想今日出了这样的差池,云萝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地从茶柜里,将一块牛皮纸包的黑茶茶砖拿了出来。 陈皮接过看了一眼,看到掰开的茬口,果然出现一些金黄的菌落,又放到鼻端闻了闻,还有明显的菌花香。 “呵呵,云萝,别怕,这次咱们撞大运了!” 云萝茫然地看着陈皮,太后的百年黑茶都发霉了,陈公公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是了,这事本就与他无关,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云萝忍不住泪如雨下。 “你哭啥呀?这些都是有益菌,学名冠突散囊菌,国家二级保护菌种……咳,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信我就是。把这些茶泡制了给太后送去。” “啊?让太后喝这些发霉的茶?”云萝本来一双啼眼,此刻都忘记哭了,怔怔地盯着陈皮,似乎要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陈公公,茶叶发霉,像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洗洗还能喝,怎么能给太后喝呢?实在不行,换别的茶吧?” 每逢初一十五,萧红鱼都喝黑茶,几乎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不过,就算坏了规矩,也比拿霉茶给太后喝要强啊,太后要是喝出什么问题,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皮则像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喝不死人,时候不早了,赶紧烧水吧!” 云萝提心吊胆,但陈皮是她上司,她也不好说什么,问道:“用什么水?” 置于阴凉位置的水柜,陈列着一些装水的器物,太后泡茶的水,自然也不能是普通的水,从器物上的贴条来看,有各类名山的泉水,还有不同年份的天水,以及各种花的露水,等等。 “就用雪山玉泉吧。” 云萝找到雪山玉泉的瓷罐,舀了一些装入一只小水壶里,又将小水壶放到一只红泥小火炉上,接着开始生火。 水烧开了之后,陈皮开始温杯醒茶。 又将茶砖拿到火上烤了烤,拿着茶刀撬了一小块下来,拿盖碗来冲泡,本来是洗茶的水,第一遍是不喝的,陈皮将它倒进了水盂里。 “这汤色……”作为明公公的副手,之前太后的茶饮大多都是云萝准备的,明公公只是负责把关,所以她对太后喜欢的黑茶很熟悉,“之前的黑茶汤色没这么亮。” “这就是那些菌落的影响了。”陈皮笑了笑说。 云萝犹豫了一下,端起水盂,轻轻吹了吹,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眼眸渐渐清亮了起来:“陈公公,这茶……好像连苦涩味都没有了。” 第4章 莫非你想谋害哀家? 门外,海德安带着一个叫小春子的太监,已经开始催膳了。 陈皮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需要正式给萧红鱼泡制黑茶了。 海德安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问:“茶好了吗?” “快好了。”陈皮将滚水注入了盖碗里,盖好了碗盖。 海德慢悠悠地扫视了一眼,看到桌上的黑茶茶砖,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本来以为他们会拿别的茶来代替黑茶,结果真把发了霉的黑茶拿出来泡了! “若是耽搁了太后饮茶,仔细你们的皮!” 海德安没有多言,随即招呼小春子,离开了茶饮局。 小春子低声道:“干爹,刚才他们泡的就是发霉的黑茶,何不拿了问罪?” “陈皮是刚到的,黑茶发霉与他无关,但倘若他们将发霉的黑茶送到太后面前,这事就与他脱不了干系了,谁叫他现在是茶饮局的庖长呢?”海德安阴阴地笑了起来。 “干爹英明。” “记住,黑茶有没有发霉,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小春子笑着点头。 在原先的计划里,本没有陈皮什么事,海德安派人调换了茶饮局的黑茶,为的就是让云萝对自己屈服。 现在陈皮扯进来了,那就一箭双雕! 一会儿,传膳宫女就过来了,海德安吩咐各局,将做好的早膳全部端了出来。 传膳宫女又将早膳,一道一道地传到萧红鱼面前。 公孙婉儿则是负责尝膳,说白了就是试毒。 一道一道尝了下来,直到揭开了盖碗茶,秀眉随即蹙了起来:“今日怎么不是黑茶?” 传膳的宫女不由慌了起来,每逢初一十五太后早膳都喝黑茶,十年未改的规矩,以前从未出过差错,她以为茶饮局必然清楚这一点,故此也没有检查。 萧红鱼也没有料到,陈皮第一天到茶饮局上岗,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红唇微微一勾:“把小皮子给哀家叫过来!” 本来就打算在陈皮未来的工作中鸡蛋里挑骨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撞到了自己手里。 已经把他打发到了茶饮局,这次要怎么安排他才好呢? 萧红鱼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 把茶送出去之后,云萝开始收拾茶房的台面,但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陈皮却一点都不担心,安之若素地躺在摇椅里,轻轻摇晃。 很快,一个宫女过来,传达了太后召见的口谕,陈皮就被带走了。 云萝不由惴惴不安起来。 膳堂。 萧红鱼板着一张俏脸,瞧不出悲喜。 陈皮躬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你在哀家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竟不知哀家的规矩吗?”萧红鱼语气稍稍严厉了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的朝会,哀家都要靠黑茶来提神,小皮子,这一点你莫非也不清楚?” 伺候了这么久,哀家的生活习性,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萧红鱼心中莫名幽怨了起来,可见小皮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 陈皮看向桌上揭开碗盖的大碗茶,好像没怎么喝过,拱手回话:“小的泡制的正是黑茶。” “混账!哀家喝了这么多年的黑茶,莫非连黑茶的汤色都分辨不了了吗?”要说之前只想吓唬吓唬陈皮,但现在见陈皮做错了事,死不认账,萧红鱼脾气就真的上来了,觉得对方跟自己发生了肌肤之亲,便想恃宠而骄了,随便拿个别的茶就想来糊弄自己。 “黑茶的汤色怎会如此明艳清亮?莫非你放的茶叶不足量吗?”萧红鱼看向大碗茶底部的茶叶,分量跟之前喝的黑茶差不了多少,这么多的茶叶汤色变淡了这么多,显然就不是黑茶! “娘娘容禀,这些确实是黑茶,只是做过一些特别的处理,但本质上还是黑茶,不信您尝尝。” 萧红鱼随即便给身边的公孙婉儿示意。 公孙婉儿端起盖碗,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在口齿间留存了一会儿,这才给萧红鱼禀报:“茶味确实像是黑茶,但……苦涩味好像消失了大半,还有淡淡的回甘,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很奇特的一种清香。” 萧红鱼将信将疑,接过公孙婉儿的茶碗,浅尝一口,在口腔中细细品鉴之后,一双凤眸掀了掀,看向陈皮:“你确定这是黑茶吗?” “千真万确!” “差人去茶饮局,把黑茶拿过来给哀家瞧瞧!”萧红鱼给公孙婉儿打了手势。 公孙婉儿立刻打发一名宫女,去了膳房的茶饮局,很快,就将黑茶的茶砖带了过来。 萧红鱼将茶砖拿了过来,揭开了外面一层包裹的牛皮纸,脸色骤然大变,重重地将茶砖扔在桌上。 “这茶不是发霉了吗?” 公孙婉儿拿起茶砖一看,也被吓得汗如浆出,无语地看了陈皮一眼,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万一太后喝了你的茶,出了什么问题,你就是有九颗头也不够砍的呀! 想到陈皮之前是曹璎的人,萧红鱼眼神变得深邃,而且冷冽起来:“小皮子,你用发霉的黑茶给哀家泡茶,莫非是想谋害哀家吗?” “小的不敢。”陈皮急忙跪地,解释道,“太后,这些金色的霉,它其实叫冠突散囊菌,是一种有益菌,它可以增加茶的风味,吃了对身体不但无害,而且还有诸多益处。” 冠突散囊菌可以抑制肠道菌群、抗氧化、调节血脂血糖……功效很多,但陈皮怕萧红鱼听不懂,换成古代能够听懂的词汇解释:“这种长了金色菌落的黑茶,叫做金花茯茶,长期饮用除了可以消解疲劳之外,还能滋阴养颜,美容美白,让肌肤水嫩光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女人,一旦听到可以美颜的东西,智商几乎为零,所以陈皮胡说八道,把茯茶说成了可以保养和美容的东西。 萧红鱼将信将疑:“你此话当真吗?” “太后明鉴,刚才这茶您也喝过了,凤体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萧红鱼确实没有感受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不过刚才她就尝了一口,就算茶中被做了手脚,剂量不够,也不一定能够迅速起功效,当即给公孙婉儿打了一个手势。 公孙婉儿会意,将茶碗端到了陈皮面前。 陈皮心里吐槽,疑心病可真大,不过他还是接过了茶碗,将碗中茶一口给干掉了。 第5章 云萝受刑 喝完茯茶之后,萧红鱼眸光紧紧盯着陈皮,见他并无什么问题,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但她仍旧不信,这些发霉的黑茶,就是刚才陈皮喝掉的茶。 很有可能,因为黑茶发霉了不敢给她泡制,改换了其他的茶叶。 “你说……刚才的茶,就是这些什么菌的茯茶泡制的?” “正是。” “好,拿水来!” 公孙婉儿立刻让人准备泡茶的水,还有一些必备的茶具。 陈皮只好现场重新泡制一碗。 拿起水壶,照例要先温杯,接着放入茶叶,干摇茶香。 接着注水,第一遍茶不要,倒出来,重新冲泡,碗盖沿着盖碗边沿轻盈环绕,进行刮沫,像是有心炫技似的,玩了一把盖碗悬停,转动碗盖,让它在盖碗边沿滴溜溜地旋转,转到中途,一顿,又回转了过来。 转动了好一会儿,碗盖这才停了下来。 萧红鱼之前用茶,都是准备好了才给她送过来,从未见过茶艺还能这么玩,一时眸间光彩焕发,又是惊奇又是兴奋。 其他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不由为陈皮捏一把汗,别说他们不会盖碗悬停的技巧,就算会,也不敢在太后面前炫技啊,太后使用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美绝伦的,万一失手打碎了茶具,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娘娘请看,汤色与刚才的茯茶一模一样,你再闻闻香气。”陈皮将泡好的茶端到了萧红鱼面前。 萧红鱼稍稍缓过神来,将茶碗端在手里,如玉琢似的琼鼻轻轻嗅了嗅,确实是刚才茯茶特有的清香,正待饮用,却似乎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将茶碗递到陈皮面前:“你先喝。” 陈皮无奈,只好接了过来,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喝了一口。 萧红鱼见他面色坦然,这才重新接过茶碗,慢慢地品尝起来。 一边的公孙婉儿无声地张了张嘴,太后一向是有洁癖的,竟然喝小皮子喝剩下的茶水,而且用的是同一只茶碗。 喝到半途,萧红鱼这才发现用的是陈皮刚才喝过的茶碗,耳根莫名地烫了烫,但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将茶碗放下:“此茶甚佳,你是怎么做出这些金花茯茶的?” “这些金花是茶饮局的茶婢云萝偶然发现的。” “不是你发现的?” “小的不敢冒功。” 萧红鱼微微颔首:“很好,婉儿,好好赏赐这个叫云萝的茶婢。” 公孙婉儿欠身“是!” 接着萧红鱼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 陈皮收起剩下的茶砖,躬身退出了膳堂。 一路朝着膳房而去。 …… 刚到膳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云萝的惨叫。 陈皮没有犹豫,疾步冲了进去。 看到云萝被绑在一张春凳上,背部朝天,小春子正在挥动马鞭,用力地抽打在她柔弱的身躯上。 海德安坐在一张大圈椅上,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赏心悦目地看着受刑的云萝。 小春子看到干爹高兴,打得就更起劲了,整张脸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陈皮听人私底下说过,小春子是靠卖屁股拜了海德安为干爹,心理也跟海德安一样扭曲。 周边围观的人群,没一个敢出声的。 “草拟吗!” 陈皮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脚就往小春子臀部踹了过去。 当场,就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小皮子,你……”小春子回头,看到陈皮毫发无损地回来,心头无比诧异。 陈皮一脚往他脸上踹了下去:“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小皮子也是你叫的?” 海德安此刻也有些懵逼了,刚才他听小春子汇报,陈皮被太后的人带走了,而且太后又派人过来,从茶饮局把黑茶的茶砖拿走了。 显然是发现黑茶发霉了,亲自过问了这件事。 故此,海德安就先让人把云萝给绑起来,对她进行一番惩戒,接着再亲自到太后面前请罪,表示自己事先并不知道此事,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处理了云萝。 这样,最多也就落个疏忽不察之罪。 但现在陈皮安然无恙地回来,属实有些让他看不明白。 泡霉茶给太后喝,就算不死,也得被脱一层皮吧? 难道太后没有发现黑茶发霉了? 来拿霉茶的宫女,调换了茶叶,替陈皮遮掩过去了?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陈皮之前贴身伺候太后,太后身边的宫女,跟他都比较熟。 陈皮解开云萝绑在春凳凳腿的双手,看着云萝背部鞭痕累累,衣布沾满了血迹,将她扶了起来。 云萝奄奄一息,站都站不稳了,只往陈皮怀里靠来。 “云萝她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么对她?” “你还好意思问!”海德安霍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们将发霉的黑茶,泡制给太后喝,是想害死整个西膳房吗?” 陈皮冷笑道:“呵,你既知道黑茶发霉了,你不也没阻止吗?” “胡说!咱家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想要弥补,黑茶却已经送去给太后饮用了,这件事咱家待会儿自会向太后请罪!而你,身为茶饮局的庖长,明知黑茶有问题,依旧将其送给太后饮用,罪大恶极!” 海德安义正词严,指责了陈皮之后,接着将手一指:“来啊,将小皮子给我拿下,太后一定还不知道黑茶发霉的事,将他跟这个小贱人,一起押到太后面前圣断!” 小春子发起狠来,挥动着马鞭,暴躁地就往陈皮扑来。 陈皮扶着云萝,躲闪极其不便,又怕小春子伤到云萝,当即把身一转,将云萝搂在了怀里,背部挨了小春子一鞭。 小春子再要动手,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娇叱的女声:“住手!” 海德安回头,见是公孙婉儿带着两个宫女过来,迅速转换出了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上前:“尚宫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们做什么呢?”公孙婉儿看了一眼陈皮,严肃地质问海德安。 海德安一脸正义地指着陈皮和云萝,说道:“此二人大不敬,以发霉的黑茶为太后娘娘泡制,居心不良,小人正要将这两个奸贼押到太后娘娘面前,请她发落!尚宫大人,那茶……娘娘还没喝吧?” “喝了。” “啊,小人一时不察,酿成了大祸,小人有罪!”海德安跌足自责,接着又装模作样地跪了下去,“请求尚宫大人发落!” 第6章 活不了多久 公孙婉儿看着跪地的海德安,故作不解:“海公公这话倒是让人听不明白了,这次的黑茶泡制得极好,太后喝了连声夸赞,何来的大祸?” “太后……夸赞?”海德安直接懵逼了。 “是呀,这不太后还专程派我过来好好赏赐茶饮局的茶婢呢。”公孙婉儿招了招手,身后两个宫女立刻上前。 宫女手里都有一只红漆捧盘,盘内各自放着布帛和银锭。 小春子垂涎不已,同时心里也很纳闷,给太后泡了发霉的黑茶,竟然还有赏? 难道太后喜欢喝发霉的黑茶? “今日的黑茶是你泡制的?”公孙婉儿缓步走向云萝。 云萝低声道:“不敢,是陈公公泡制的,奴婢只是从旁协助。” “黑茶的金花是你发现的?” “是,也不知怎的,昨天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就发现黑茶发霉了……奴婢看管不力,请大人责罚。”云萝说着就要跪下。 公孙婉儿轻轻扶了一把,说道:“方才陈公公对太后说了,你那些发霉的黑茶叫金花茯茶,口感极其特别,太后也很喜欢,所以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这些都是太后赏你的。” “谢太后隆恩。” 云萝上前领赏,然而身上有伤,双手接过捧盘,像是有些拿不住似的。 陈皮急忙过去帮忙。 “哟,伤得挺重的。”公孙婉儿看了一眼云萝血痕遍布的背部,“刚才是谁打的你?太后对你如此赏识,有人却偏跟太后作对,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莫不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吗?” 小春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禁不住抖动起来。 海德安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刚才公孙婉儿明明看到,是谁对云萝动手,现在故意这么一问,分明就是在敲打他。 啪! 一巴掌直接就往小春子脸颊招呼了过去。 小春子都被海德安打傻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接着就听海德安怒斥:“小畜生,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让你动刑的?还不快跟云萝请罪?” 小春子慌忙跪着来到云萝面前:“对不起云萝姑娘,是我不对,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陈皮知道云萝不敢得罪海德安和小春子他们,小春子既这么说,她肯定得原谅他,所以没等云萝开口,陈皮就先开口:“你把人打成这样,凭什么你说一句对不起,别人就得原谅你?我要是把你打一顿,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海德安又对小春子呵斥:“该死的泼才,掌嘴!” 小春子立刻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自己脸上,很快,双颊就开始肿了起来。 云萝似乎有些心软,弱弱地开口:“行了,我原谅你就是,你别打自己了。” 小春子这才住手。 公孙婉儿看到云萝自己不愿追究,她带着两个宫女就走了。 毕竟太后只是让她过来赏赐,并没有说要处罚谁,太后吩咐的事,她必须尽全力去执行,太后没吩咐的事,她也不会自作主张。 海德安看到公孙婉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暗暗松了口气,招呼小春子过来,将自己先扶起来。 “你到底跟太后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明明是发霉的黑茶,怎么就变成了什么金花茯茶?”海德安难以理解地看着陈皮,“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糊弄得了太后吗?” “显然,太后就喜欢喝这种发霉的黑茶,否则她也不会给云萝这么多赏赐了。” 海德安冷哼了一声:“倘若太后喝了这种黑茶,凤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死期也不远了。” “你在诅咒太后的凤体会出问题?” “你在胡说什么?”海德安神色明显慌了一下,深宫之中,言语偶然有失,也会给自己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陈皮轻轻一笑,没有搭理海德安,扶着云萝:“先带你回下房,给你疗伤。” 海德安盯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不止,发霉的黑茶普通人喝了或许没事,但太后养尊处优,肠胃远比普通人娇贵,喝了这种茶必然会闹肚子。 虽然现在觉得发霉的黑茶,口感比较特别,那是因为霉茶尚未起作用,一旦发作起来,陈皮和云萝便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哪怕不是霉茶的问题,只要今日太后身体有任何的不适,都能归结到霉茶身上。 “干爹,陈皮太嚣张了,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小春子抚着浮肿的脸庞,愤愤地说。 海德安阴森森地笑了笑:“人狂自有天收,不着急,这小子活不了多久了。” …… 公孙婉儿回到膳堂,便跟萧红鱼汇报了刚才的事。 萧红鱼已经开始用膳了。 她端着一碗燕窝粥,优雅地拿调羹在碗里轻轻搅了搅,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个叫云萝的被打了?” “海德安发现了黑茶发霉的事,说是自己一时不察,但依奴婢看,他应该早就知情了,非但没有阻止,还让陈皮和云萝把黑茶泡制了给娘娘送来。” “如此说来,海德安自然也不知道,发霉的黑茶就是金花茯茶?” 公孙婉儿轻轻点头:“他确实不知道。”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唯一知道金花茯茶的,大概只有陈皮,云萝也是按照陈皮的吩咐,从旁协助泡制。” “想不到这小皮子懂得还真多呀!” 萧红鱼轻轻舀了一口燕窝粥,朱唇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么算起来泡制金花茯茶,应该是他的功劳,却怎么让给了云萝?” “这个奴婢倒不怎么清楚,据云萝说,昨天黑茶还好好的,今天她才发现发霉了,或许小皮子是觉得金花是云萝发现的,才将功劳让给了她。” “一天的时间就让黑茶发霉了?”萧红鱼眼中闪烁着一抹精明的光芒。 公孙婉儿察言观色,弱弱地问:“娘娘的意思是……黑茶其实是被人做了手脚,或者干脆被调换了,想以发霉的黑茶陷害云萝或者陈皮,结果弄巧成拙,那些发霉的黑茶竟是上等的金花茯茶?” “看来膳房并非表面看到的这么和谐呀!” 萧红鱼放下了调羹,这才抬头看了公孙婉儿一眼:“走吧,随哀家去看看云萝的伤势。” 第7章 哀家不是来看你搞暧昧的! 天色还有一些昏暗,云萝起居的下房,点了一盏油灯。 下房本是一个通铺,好几个宫女住在一起,但现在没有别人。 陈皮扶着云萝,让她先趴在床上,又跑去跟膳房的一个宦官借了一罐伤药。 西膳房在海德安的极端管理下,底下的宫女和宦官,时不时就会遭受惩处,所以好些人手里都自备了伤药。 陈皮搬了一张圆凳,坐在床边,看着云萝背部血红的鞭痕,心头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动,我给你上药。” “不劳陈公公,奴婢……自己来就行。”云萝微微泛红了脸,嗫嚅道。 陈皮好笑地道:“你伤在背上,怎么自己来?” 云萝想想也是,双眸弱弱地睇了陈皮一眼,低声道:“那……有劳陈公公了。” 陈皮似乎洞察云萝的心思似的,淡然一笑:“我是个阉人,你不必顾忌什么。” 云萝眼眸低垂,露出一抹娇羞的神色。 刚才陈皮扶她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陈皮身上的味道,没有宦官身上特有的尿骚味。 她在想,可能是陈公公比较爱干净吧。 因为他之前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像那种高级宦官,都要很注意卫生的,否则让太后闻到他们身上的尿骚味,自然是很不妥的,据说他们一天要洗三次澡,洗澡的时候还会放入一些香料。 但奇怪的是,陈公公身上也没有香料的味道。 只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陈皮让云萝先脱去了外衫,看到一层白色的中衣,已然血迹斑斑。 轻轻掀起了中衣的衣摆,看到她白皙如玉的美背,美背鞭痕赫然在目,还有一条红色的丝带缠过,那是她系肚兜的带子。 陈皮拿着木片,从药罐里蒯了一些白色的膏体,抹在她的伤口上。 但见云萝纤弱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起来,想是药膏有一些刺激性。 “这是从小林子那儿拿的生肌祛腐膏,会有点疼,你先忍一忍。” “嗯。” 云萝低低应声,双手枕着下巴,趴在床上,面容却越来越红。 红得像要滴血似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陈公公就是一个阉人,但她内心似乎……对他凭空升起了某种奇妙的情愫。 可能是在这深宫里,她也找不到一个对她这么关怀的人吧? 而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太监嗓音:“太后驾到!” 云萝慌忙要从床上起来,不过一动之下,背部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让她行动瞬间减缓。 公孙婉儿已经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萧红鱼一双明眸,敏锐地看到了云萝裸露在外的背部。 陈皮拿着云萝刚刚脱掉的外衫给她披上。 “你们在做什么?”萧红鱼跨步进入房内。 “启禀娘娘,云萝受了点伤,小的正在给她上药。”陈皮躬身回答。 好你个小皮子,上药这种事非得你亲自来吗? 而且还要脱了衣衫上药,你都不懂得避嫌吗? 哀家借故过来看你,不是来看你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的! 萧红鱼眼中掠过一抹幽怨,但见云萝挣扎着要起身给她行礼,她还是淡漠地抬了下手:“免了!哀家是来看一看你的伤势。” “奴婢何德何能,怎敢劳烦太后大驾?”云萝拢了一下外衫的衣襟,坚持从床上爬起来。 萧红鱼走上前去,吩咐公孙婉儿,将云萝的外衫揭开,看到触目惊心的鞭痕,立刻沉下脸来:“是海德安下令对你处刑的吗?” 云萝低头不敢言语。 公孙婉儿轻声道:“太后问你话,你尽管回答,若有什么委屈,太后自会为你做主。” 于是云萝轻轻点了下头:“是,是海公公吩咐对奴婢处刑的。” “把海德安给我叫来!” “是!” 公孙婉儿立刻吩咐一个宫女前去传人。 准备上朝的萧红鱼,现在身穿一袭大红金绣的朝服,头戴一顶金光闪闪的飞凤冠,巍峨地站在床前,对着云萝威严地道:“抬起头来。” 云萝缓缓抬头。 萧红鱼细细打量着她,一张不施粉黛的瓜子脸,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透着一种清纯和天真。 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想到这儿,她忽然又狠狠瞪了陈皮一眼。 陈皮莫名其妙,又哪儿得罪了她老人家了? 不过想到这娘们儿一向喜怒无常,而且掌握着他的生死,惹不起,也躲不了。 搬了刚才自己坐的圆凳过来,讨好地道:“太后请坐。” “哼!” 萧红鱼冷哼一声,敛了一下衣衽,坐了下去,一副端庄而正派的样子。 跟她在床上的表现判若两人。 让陈皮都有些恍惚了。 “小皮子,你可知罪吗?” “啊?!” 陈皮茫然,茶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茯茶,但在他前世可以算是名茶了,冠突散囊菌对人体也确实有益处。 况且那茶他和云萝都喝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小人不知何罪之有,请太后明示。” “哀家第一次听闻金花茯茶,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偶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陈皮随口胡编。 萧红鱼轻轻一笑:“你是从监栏院直接调过来的,又不曾进内书堂,你竟读过书吗?” 他是曹家的死士,进宫除了败坏萧红鱼的清誉之外,若有机会,他也是要窃取一些机密文件的。 所以,他绝不是文盲! “小的进宫之前,上过几年社学。” “古书既有记载金花茯茶,为何哀家从未听说?” 你没听说,那是你孤陋寡闻啊! 陈皮内心吐槽,但这话嘴上肯定不能说的,只好回答:“那书是孤本,想必没多少人看过, 所以娘娘没听过金花茯茶也很正常。而且据书中记载,金花茯茶的金花培育极其困难,即便有人看过那本书,也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尝试。这次茶饮局的黑茶长出金花,实乃太后仁德感动上天,故此天降祥瑞,报之于圣朝,让太后喝上了此等神茗。” “你倒是挺会拍马屁的。”萧红鱼淡然睃了他一眼,“不过你既然说是天降神茗,想必你从前自然是没喝过的了?” “此等神茗,小的哪有福气消受?” “既然你不曾喝过,怎敢贸然进献给哀家?”萧红鱼语气骤然严肃了起来,“你仅凭一本来历不明的古书,就断定金花茯茶对人体有益,万一古书记载有误,你就不担心哀家的身体吗?” 幺鸡你个八万啊!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合着就是想整我是吧? 太监真是没人权啊,陈皮欲哭无泪,只有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太后恕罪,小皮子当时确实欠考虑了,请太后责罚。” 云萝不由跟着慌了起来,忙在床上跪好。 第8章 拖到暴室,杖毙!! 萧红鱼看着跪在面前的陈皮,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在努力隐忍着不笑,小皮子对她还算乖顺。 顿时气也消了不少。 正要叫他起身,却见门外海德安已经慌慌忙忙赶来。 “老奴拜见太后娘娘。” “嗯。” 海德安躬身站到一旁,察觉太后神色有些难看。 再见跪在地上的陈皮,以及跪在床上的云萝,心里不由冷笑了起来,看来这小子和这小贱人死期到了! 果然如他所料,太后从未喝过发霉的黑茶,可能一时觉得口感奇特,但发霉毕竟是发霉,总会影响身体。 估计太后刚才身体已经感到不适,亲自过来问罪! “海德安,你可知罪?” 面对萧红鱼的威严,海德安身体不由一震,慌忙跪地:“老奴一时不察,致使陈皮和云萝将发霉的黑茶,进献给娘娘饮用,老奴罪该万死!” 萧红鱼冷冷地道:“你确实罪该万死!” “是,老奴有罪,但此事都是陈皮和云萝搞出来的,他们发现黑茶发霉,怕担责,不敢上报,擅自泡制了给太后喝,我看他们就是包藏祸心,存心想害太后!” “茶很好,没有问题,哀家很喜欢。” 海德安一时愣住了,茶没问题,为何陈皮和云萝都跪着? “他们知道茶是金花茯茶,而你只认为是发霉的黑茶,是也不是?”萧红鱼目光淡淡地落在海德安身上。 “是,那些黑茶都发霉了,喝了怕是会闹肚子,但……老奴事先并不知情……”海德安再次撇清关系。 “你不知情?也就是说,这失职之责你认下了?” 海德安继续磕头:“老奴有罪,稍一疏忽,就被陈皮和云萝钻了空子!” 即便认了失职之罪,海德安料想萧红鱼也不过罚他几月俸禄而已,毕竟他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 单是在慈宁宫,他就伺候了萧红鱼十年。 太后多少是要念点旧情的。 “云萝!” “奴婢在!” 海德安耳听萧红鱼语气有些严厉,心中不免暗自窃喜。 太后终于动怒了! 只听萧红鱼冷声问道:“黑茶发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奴婢今天拿出黑茶的时候才发现的,昨天奴婢检查过的……明明就好好的……”云萝委屈得几欲落泪,她也不知道太后明明赏赐过她,为何此时又要追究,不由惴惴不安。 “哀家命人拿了那块茶砖看过,撬开内部,已经结了很多金花,若是发霉的话,一天的时间只怕没法做到吧?你说对吧海公公?” 海德安急忙回答:“或许云萝昨日根本没有检查,她在欺骗娘娘,为自己的失责脱罪!” “之前负责茶饮局的明公公,三日之前才转到安乐堂,他走的时候,按规矩是要清点物品的,此事也得你负责吧海公公?” 此刻,海德安才依稀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低低应了一声:“是。” 陈皮心中已然明白萧红鱼的意思,真真是个聪慧的女人,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海老龟这次死球了! 又听萧红鱼清冷的语音响起:“那么当时你清点茶饮局物品的时候,可检查过黑茶?你可别告诉哀家,你又疏忽了!” 三番两次的疏忽,只会让太后觉得不称职,海德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那时……黑茶确实没有问题。” “京师的天气本就干燥,想让茶叶发霉,只怕不易。就算昨天云萝没有检查黑茶,但三天前你检查过了,三天前黑茶没问题,今天就出了问题?云萝,除了黑茶,别的茶叶发霉了吗?” 云萝慌忙摇头:“没有,别的茶叶都好好的。” “这可就怪了,你说是不是呀海公公?”萧红鱼目光灼灼地盯着海德安,“若是空气潮湿,要发霉那就所有的茶叶一起发霉,但偏偏只有黑茶发霉,你说怪不怪?” 海德安的身体趴得更低了,依旧谨慎地回答:“经过太后一通分析,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太后英明!”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黑茶是被人做了手脚的?” “老奴一定彻查!” 萧红鱼朱唇轻勾:“不必了,哀家已经让李公公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话音刚落,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莲花,已经带人过来。 小春子也被人带了过来。 海德安歪头看到小春子的时候,脸色又稍微变了变。 “李公公,查得如何?” 李莲花近前,躬身道:“回太后,已经查清楚了,从海德安直房里搜出了一包黑茶。”说罢,就将一包黑茶呈了上去。 海德安一把老骨头仿佛瞬间就软了。 萧红鱼装了黄金镂花护甲的手指,轻轻朝着公孙婉儿挑了挑。 公孙婉儿立刻拿了黑茶检查起来:“没错,确实是益阳九字符百年老黑茶,跟太后常喝的就是这一种黑茶。” “海德安,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娘娘,这是老奴……老奴私藏的一点黑茶……”海德安还想垂死挣扎似的解释,“虽然老黑茶价格昂贵,但老奴在宫里这么些年,也……也积攒了一些银钱……” “九字符的老黑茶,一向作为贡茶,你就算有钱,你又上哪儿买?” “黑……黑市……” 李莲花冷冷地笑了一声:“海德安,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你干儿子可把什么都招了!把小春子带进来!” 小春子随即就被两个小太监给押了进来,扑通跪在萧红鱼面前:“太后娘娘,这……这不关我的事,都是……都是海公公逼迫我做的,他为了要跟云萝结成菜户,让我将茶饮局的黑茶调换……本来想要逼迫云萝服软,但……没想到他们真的将发霉的黑茶进献给了太后……” “你!逆子!”海德安恨恨地瞪视小春子。 接着,就如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这时萧红鱼才缓缓地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海德安:“哀家处事一向公道,小皮子和云萝虽然将发霉的黑茶进献给哀家,那是因为他们一早知道所谓发霉的黑茶,其实乃是金花茯茶,对哀家身体非但无碍,反而有益,所以哀家赏了云萝!” “而你,海德安!为了与云萝结成菜户,暗中调换黑茶,刚才哀家也问过你,你并不知道金花茯茶,你为了报复云萝,坐视他们将发霉的黑茶进献给哀家饮用,可见你已有了不臣之心,真正包藏祸心的人是你!” “李莲花,将这老贼拖到暴室,杖毙!!” 第9章 大半夜的折腾,让不让人睡了? 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中,海德安被李莲花的手下拖走。 小春子依旧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这便是下场!” 萧红鱼冰冷的声音夹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同时眸光如雪,又轻轻地往陈皮这边一瞟。 草,你看我干嘛呀? 陈皮心中叫苦,谁叫前身是曹家的死士呢? 萧红鱼这话自然也是为了敲打他。 “你叫小春子?” 被萧红鱼点名,小春子双股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是,小的叫小春子。” “海德安既是你干爹,你又怎么忍心出卖他?” “回太后,小人当初也是被海德安逼迫的,他非逼我给他当儿子,每月让我拿钱孝敬他,小人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对太后包藏祸心,小人纵然是死,也要揭发他的恶行,只因在小人心中,任何人都不如太后重要,就连亲爹也不行!”小春子倒也机灵,紧张归紧张,但答话却是滴水不漏。 对于这种二五仔,萧红鱼眼中难以掩饰地露出一抹鄙夷,不过她又笑了笑:“很好,既然你对哀家这么忠心,你就暂代海德安的位置吧!若做得好,你就是正式的膳房总领!” 绝处逢生,非但不需要死,而且还被提拔了,小春子喜出望外,急忙叩头谢恩。 陈皮自然也能明白,这都是萧红鱼做给他看的,只要肯忠心,哪怕像小春子这样的人,升职加薪都不是梦! “婉儿。”萧红鱼看了公孙婉儿一眼。 作为萧红鱼身边最亲近的女官,公孙婉儿仅凭一个眼神,就能了解萧红鱼的意思。 赶忙叫来一个宫女,从她手中拿了一只白瓷药罐过来,走到云萝面前:“这是秘制的玉肌膏,每日两次,七日之后大概就能痊愈了,而且不会留疤。” “谢太后!”云萝又磕头。 萧红鱼轻轻抬了一下雪白的皓腕:“都起来吧!”随即踏步走出了云萝的下房,准备上朝。 李莲花、公孙婉儿等人,跟在身后,紧步相随。 陈皮暗暗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深宫之中,如履薄冰,尤其又要伺候像萧红鱼这种喜怒无常的主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 得想个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 夜已深了。 凤床之上的萧红鱼,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昨晚和陈皮颠龙倒凤的情景。 让她浑身莫名燥热起来。 仿佛身体被按了某一处开关,欲望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为什么老是想到这个混蛋?!” 萧红鱼坐了起来,神色颇为懊恼,哀家在这儿睡不着,他肯定睡得很香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似乎有点不平衡了,凭啥哀家在这儿想他,他就可以呼呼大睡? “小机子!” 陈皮不在,今天给她守夜的是焦机,李莲花其中一个义子。 太监由于无法繁衍子嗣,都喜欢在宫中认一些干儿子干女儿,等到老死那天,也有一个人送终。 焦机推开了门,步入内殿,手里的拂尘倒卧在另外一边的臂弯里,恭谨地行礼:“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萧红鱼似乎闻到焦机身上,淡淡的异味,以往可能不会觉得什么。 太监嘛,都是这个味道。 可自从陈皮来了之后,她就有些不习惯了,直到昨晚她才知道,为何陈皮身上的味道,与别的太监不同。 萧红鱼皱了皱眉:“你把婉儿叫来。” “是!” 焦机急忙去请公孙婉儿。 公孙婉儿就在萧红鱼寝宫的配房,很快就从屋内出来。 “没你的事了。今晚不必守夜,你也去休息吧。” 萧红鱼挥了挥手,先让焦机下去。 公孙婉儿才问:“娘娘,是睡不好吗?” “去,让茶饮局给我做些饮子,要哀家之前没喝过的。” 这么晚了要喝饮子,而且要没喝过的,这就等于要陈皮创新了? 分明就是刁难人! 小皮子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后? 公孙婉儿想不通,但她也不敢问,躬身退下。 又从耳房叫了两个宫女,守在萧红鱼寝宫门口,以防萧红鱼还有别的什么吩咐。 自己则带一名宫女去找陈皮。 …… 陈皮现在没有品级,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有个独立的直房,现在他睡的是一个通铺。 除了他,还有小林子等其他三个小宦官。 这些底层的小宦官,身上都有一股怪味。 黑暗中,陈皮躺在大通铺上,兀自睁着一双眼睛。 夏天的夜晚,其实有些闷热,但陈皮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渐渐,他好像察觉到体内有一股神秘的气息,正在缓慢地流淌。 这一股气息让他觉得周身凉爽,舒畅,不燥不寒,恰到好处地控制着适合他的温度。 原身既是曹家的死士,自然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便于在宫中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应变。 可是好像没有学过内功。 那么这一股气息从何而来呢? 仔细想来,好像是跟萧红鱼有过肉体接触之后,这一股气息就出现了,只是当时并不明显,现在却渐渐强烈了起来。 而在此刻,却有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谁呀?” “是我。” 小林子他们在沉睡中,陈皮没将他们吵醒,听是公孙婉儿的声音,披了衣,穿了鞋。 打开了门,先对公孙婉儿行礼,问道:“尚宫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娘娘想喝饮子。” “不会让我现在给他做吧?”陈皮不由拔高了嗓音。 公孙婉儿立刻严肃地说:“你是茶饮局的庖长,娘娘想喝饮子,不论什么时候,你都得给她做!” 陈皮无奈地叹气:“行吧,她想喝什么?” “娘娘想喝不一样的,就是之前没有喝过的饮子。” “大半夜的想喝饮子,这不是存心想折腾人吗?”陈皮忍不住吐槽。 “慎言!”公孙婉儿盯了一眼,“今天你怎么回事?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以前也不这样啊!” 原身奉命潜伏在萧红鱼身边,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能够接近萧红鱼,自然需要谨言慎行,有意识地讨她欢心。 但陈皮刚刚穿越过来,尚未完全进入角色,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 好在公孙婉儿只是觉得他被贬到膳房,心情有些不快,发发牢骚,并没有怀疑别的什么。 第10章 完了,太后是不是准备搞我? 由于云萝还在养伤,陈皮就没叫醒她。 自己独自去了茶房。 点起了灯,看了一下局里的食材,牛奶还剩一些,陶罐密封,存放在凉水里。 角落还有几只进贡的椰子。 可以做一份西米露,但没有西米。 想了想,陈皮去了膳房的直房,把小春子给叫醒了。 “陈皮,有事?” 海德安刚刚被杖毙,小春子没了靠山,气焰也没有从前那么嚣张,不过他现在又是代理总领,姿态总不能太低。 所以恰到好处,表现得不卑不亢。 “太后要喝饮子,缺点材料,你将面点局的钥匙给我一下。” 各局的钥匙都由各局的庖长保管,但总领手里却有全部的钥匙,这也就是海德安为什么能够轻易调换茶饮局黑茶的原因。 小春子一听是太后吩咐的差事,也不敢怠慢,拿了面点局的钥匙给他。 陈皮想了想,说道:“把荤局的钥匙也给我。” “你做的是饮子,需要用到什么荤腥吗?”小春子不解地看向陈皮。 “我拿点硝石。” “什么饮子用的到硝石?” “说了你也不懂,把钥匙给我就是了。”陈皮懒得跟他解释,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太后交代的差事,要是耽搁了,你担待得起吗?” 把太后搬出来,小春子自然不敢说什么,将钥匙交过去,说道:“钥匙可以给你,但你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可别把我拉下水!” “只要你不憋着心思害人,就不会有什么差池。” 陈皮拿了钥匙就走。 小春子愤然不语,虽然是个代理总领,但好像陈皮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 不久,公孙婉儿带了一个宫女到了西膳房。 守在直房的小春子,急忙上前迎接。 “尚宫大人,刚才陈皮到荤局拿了硝石,小的心想,做饮子也用不到硝石,不知他拿硝石做了什么,还请大人留心一二。”小春子先给公孙婉儿做了汇报。 万一真出什么问题,问责也问不到他头上。 公孙婉儿像是看穿对方心思似的,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随即去了茶饮局。 小春子狗腿似的跟在身后。 陈皮手里端着一碗西米露,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 “你怎么吃上了?”公孙婉儿无语地盯着陈皮。 “这么晚起来做饮子,我都饿了。” 小春子忽然拿出了代理总领的架势:“陈皮,虽然你之前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但你也不能没规矩啊!” 陈皮起身冷眼一睇:“太后让你代理总领膳房,你真拿自己当一棵葱了?” “你!”小春子气得不行。 公孙婉儿看了陈皮一眼:“饮子做好了吗?” 陈皮指了指桌上,已经放了两只盖碗。 公孙婉儿揭开其中一只的碗盖一瞧,白花花的一片,一股奶香和椰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还有一粒一粒的小白珠。 跟陈皮碗里的一样。 “这是何物?” “西米露。” “怎么从未见过?”公孙婉儿轻蹙秀眉。 “你不是说要娘娘没喝过的吗?你当然没见过啦!” 陈皮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递到公孙婉儿嘴边:“要不你尝一口?” 公孙婉儿脸蛋瞬间热了起来,都吃过了还给她吃? 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但要送给太后吃的东西,她也必须要尝,如果连她都不满意,太后更不会满意,只能让他重做了。 “我自己来!” 公孙婉儿接过陈皮手里的勺子,把勺子里的西米露,一口含在嘴里,惊讶地看了陈皮一眼。 监栏院只教宫中的规矩和礼仪,没教怎么做饮子呀,他这些都是从哪儿学的? 本来以为让他创新,难度很大,不想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来了,而且口感这么特别,醇厚而香甜。 “一粒一粒的这些是什么做的?” “木薯粉搓成的小丸,这么晚了,也怕太后饿了,吃太多呢,怕积食,这些西米正好,不会太饱,却也有点饱腹的作用。” 公孙婉儿点了点头,把勺子还给他。 陈皮拿着勺子,继续舀着碗里的西米露在吃。 勺子二人都送进嘴里过,让公孙婉儿觉得有些暧昧,不过想到陈皮是个阉人,她倒也没想太多。 “我听小春子说,你刚才拿了硝石?” “现在这么晚了,没法到冰鉴署拿冰,我就从荤局拿了些硝石制冰。” 荤局会有一些硝石腌制火腿,或者对一些肉类进行保鲜防腐的处理,所以存放了一些硝石。 小春子不明所以:“硝石怎么制冰?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陈皮随即指了指灶台上的一只小铜盆。 公孙婉儿凑上去看了看,里面装的是水,不过表面一层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真的能够制冰?” “硝石可以吸热,把水中的热量都吸走了,水自然会结成冰。” 小春子暗暗伸出手指,触了触小铜盆里的冰层,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若非陈皮亲口说了是用硝石制冰,他几乎都要以为陈皮会妖术了! 公孙婉儿眼中露出几分诧异,又问:“你制冰做什么?” “我不知道太后今晚要吃温的,还是要吃冷的,所以我都做出来,有备无患,省得她让我重做一碗。”陈皮隐约觉得,萧红鱼这么晚让他做饮子,搞不好就是想挑他的刺,找机会整他,所以未雨绸缪。 公孙婉儿白了一眼:“一点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伺候太后嘛,不动点心思怎么行?” 现在曹家死士的身份被揭穿了,虽说萧红鱼饶他一命,但陈皮也能明显感觉出来,这娘们儿处处都在针对他。 不得不防,也不能给她借口。 大半夜的,他可不想再做一次西米露,别的还好,制作西米可得花费不少时间。 陈皮干完碗里的西米露,说道:“行了,快把西米露端去给太后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现在你只怕还不能睡。” “这都几点……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让我睡?”陈皮无语地看着公孙婉儿,“尚宫大人,明天我还得早起呢?” “谁不用早起?”公孙婉儿白了陈皮一眼,“娘娘叫你亲自把饮子送过去。” 丸辣! 让我亲自过去,肯定是要搞我了! 陈皮悲催地想。 不论海德安,还是公孙婉儿,陈皮倒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不能直接决定他的生死。 但萧红鱼不一样。 大虞王朝权势最大的女人! 伺候了半年,陈皮的原身又是个谨慎的人,善于观察,故此对萧红鱼多少有些了解,一抬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这娘们儿其实心眼很小的! 第11章 推恩令 端着两碗西米露来到萧红鱼的寝宫。 萧红鱼已从床上起来,穿了一袭胭脂水软花缎寝衣,虽然宽松,但却也没有完全掩盖她傲人丰腴的曲线。 她坐在一张凤头案前,借着纱罩灯的光亮,正在批阅白天留下的奏折。 “娘娘,饮子做好了。”公孙婉儿上前禀告。 萧红鱼将手里一份奏折放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陈皮端着西米露站在公孙婉儿身后。 她点了下头。 陈皮端了西米露上前,将两只盖碗放到案上。 公孙婉儿又将调羹拿了上来,打开其中一只盖碗,舀了舀,自己先尝一口。 哪怕之前在茶房喝过陈皮的西米露,但送到萧红鱼面前的西米露,她没碰过,所以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要先尝一尝。 没有尝出什么异样,又换了一只调羹,这才送到萧红鱼手里。 萧红鱼捏着调羹,轻轻翘起了纤细白皙的尾指,舀了一勺,送到嘴里,一双柳眉渐渐舒展开来。 陈皮见状,心下稍安。 看来西米露已经征服对方的味蕾了。 “这是什么饮子?” “回娘娘,这叫西米露。” “西米露?” 萧红鱼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又是金花茯茶,又是西米露,都是她之前从未听过见过的东西。 她也不想在陈皮面前显得自己太没见识,并不从西米露的名字下手。 而是将盖碗一放,柳眉瞬间倒竖:“天气这么闷,你送这么烫的饮子过来,你是嫌哀家不够热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碗西米露是热的,但绝对不烫,煮出来的时候,陈皮专门晾了一会儿。 但既然知道对方没事找事,陈皮也不反驳,而是打开另外一碗西米露:“小人专门准备了两碗,若太后觉得热,这儿还有一碗冰的。” “冰的?”萧红鱼始料未及。 她又冷哼了一声:“夜里吃冰的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 陈皮平静地笑了笑:“如果太后不喜欢吃冰的,也不喜欢吃热的,小的可以将两碗西米露调和调和,调到适合太后的温度。” 好你个小皮子,倒是想的周全! 萧红鱼感觉自己完全被预判了,悻悻地道:“好,你给哀家调和调和,你在哀家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应当知道什么温度适合哀家。” 陈皮心知温度不论怎么调,萧红鱼都不会承认适合她的。 硬着头皮,拿着调羹,从两只碗里舀来舀去,相互掺杂,调整西米露的温度。 一不小心,调羹的汤汁便滴在萧红鱼刚才看的那份奏折上,陈皮慌忙过去擦拭,而案头上此刻摞了高高一堆的奏折,被他手肘轻轻一碰,竟然全部倒了下来,散落在地。 这次死定了! 陈皮心中叫苦。 萧红鱼眼中不由掠过一抹得意的光芒,又立刻板起了一张俏脸,娇叱道:“监栏院是怎么教你的?毛手毛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娘娘恕罪!”陈皮只好蹲下去捡奏折。 公孙婉儿也过来帮忙整理。 一份奏折摔在地上就打开了,陈皮收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是有一名御史举报襄王在封地招兵买马,军队已经超过一个藩王的规格。 而萧红鱼的朱批,却说襄王招兵买马,只是为了防寇。 “这怎么能是防寇呢?襄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公孙婉儿不禁咳了一声,给了陈皮一个眼神:“朝廷大事,哪里轮得到你发言?” 陈皮只知失言,慌忙找补一句:“小的也只是想为太后娘娘分忧。” “哼,你连一份饮子都做不好,还敢妄言替哀家分忧?”萧红鱼冷哼了一声,眸光又轻轻在陈皮身上一扫,“你当哀家并不知道襄王的野心吗?可是如今藩王问题,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崔御史这一份奏折一上来,便紧随着一批大臣弹劾他,哀家这么批示,只是想先保住崔御史。” “太后何不削藩?” “你说的倒轻巧,一旦削藩,十二藩王必然拧成一股绳,届时天下非大乱不可!” 萧红鱼淡淡地瞟了陈皮一眼:“你一个小小宦官,又如何懂得其中的利害?景宗当年又不是没有推行过削藩,可结果呢?直接引发了八王之乱!” “太后何不试试推恩令?”陈皮将整理好的奏折重新搬上案头。 公孙婉儿也把奏折拿了上来,故意轻轻撞了一下陈皮的胳膊,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你咋回事呀,说了不能妄言朝廷大事,你怎么还来劲了?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吧? 不想萧红鱼似乎对陈皮的话很感兴趣,问道:“你方才说的推恩令是何意?” 这个时空的历史,跟陈皮前世有些出入,故此萧红鱼竟然从未听过推恩令,于是陈皮便简略地跟她讲述了一遍。 “景宗削藩,采用的是武力削藩,最终不得不以失败告终。武的不行,何不用文的?本朝爵位,素来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如果把游戏规则改一改呢?” “怎么改?” “改成所有儿子都能继承藩王的爵位。” 萧红鱼越听就越糊涂:“这些藩王子嗣都不少,雒王更是生了一百多个儿子,难道要哀家将他这些儿子都封为王吗?” 陈皮点头道:“正是如此!” “十二藩王就够头疼的了,现在将他们所有儿子都封成王,将近一千个王,你是嫌朝廷不够乱?”萧红鱼现在有些懊悔,明知对方不懂什么朝廷大事,却被他吊起了好奇心,非要多嘴一问。 感觉智商被陈皮按在地上摩擦! 公孙婉儿也无奈地看了陈皮一眼,还以为他有什么妙计呢,结果尽出馊主意! 陈皮淡淡一笑:“王越多才越好呢,不论雒王有多少儿子,但他的封地只有那么一块,既然爵位可以继承,土地和财富自然也要继承,雒阳再大,也经不起他一百多个儿子瓜分的,到头分下来,每个儿子就只剩里亭之地,朝廷便可安枕无忧了!” 虽然第一次听说推恩令,但萧红鱼到底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一点就透,一双凤眸闪烁着如星子般的光芒:“好你个小皮子,这简直是无解的阳谋啊!” 第12章 喝了太后的西米露 困扰了大虞王朝上百年的藩王问题,终于让萧红鱼看到了一条光明之路。 按照陈皮的设想,藩王被儿子瓜分,儿子被孙子瓜分,孙子被曾孙子瓜分……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子孙多的两三代人就能将藩王的权力稀释干净,子孙少的权力被稀释几次之后,也不足为惧了。 至于给他们子孙多封几个王,说白了,就是提升他们的地位和身份。 婚丧嫁娶,吃喝住行,都能采用王的规格,古人很在乎这些虚假的荣光,但朝廷却没有给他们多少实质性的权力。 “来,小皮子,坐。”萧红鱼眸光就像烛火一样,跳跃出了明艳的光彩。 陈皮微微躬身:“谢娘娘。”随即也毫不客气地坐到萧红鱼身边的绣凳。 他一落座,萧红鱼就闻到他身上独属于男人的气味,耳根不知为何默默烫了一烫。 果然,还是他身上的味道比较好闻。 “你这个推恩令确实很妙,但那些藩王都是人精,未必不能明白朝廷的用心。” 陈皮淡然一笑:“刚才娘娘也说了,这是无解的阳谋,阳谋之所以为阳谋,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知对方,但对方又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又忽然拿起案上的西米露,喝了一口,润了润口舌。 “你……”公孙婉儿满脸错愕,一张杏目都睁圆了。 萧红鱼轻轻挥了下手,打断公孙婉儿,对陈皮道:“你继续说。” “本来藩王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爵位,现在让他所有儿子都能继承,每个儿子都能封王,这是朝廷对他们的恩典,面子上是没问题的。他们总不能拒绝朝廷的恩典吧?就算藩王想要拒绝,他那些庶子呢,本来他们没有任何希望能够继承爵位和土地,但现在朝廷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一定会拥护的。” “不错。”萧红鱼缓缓点了下头,“若藩王不支持推恩令,家中这些庶子只怕会先闹起来。” “若是后院先起了火,藩王自顾不暇,也就无法威胁到朝廷。” “像雒王这种一百多个儿子的,家里要先闹起来,那一定会很精彩。”虽卸了妆容,但萧红鱼气血好像不错,温润而鲜艳的唇瓣轻轻地翘了起来。 心情忽然变得愉悦了起来,一时她倒忘记了刚才准备给陈皮吃点苦头的,伸出玉手,端起了面前的西米露。 学着陈皮的样子,不用调羹,就着碗沿,小小地抿了一口。 那是刚才陈皮喝过的那碗……公孙婉儿眼神流露出了深然的困惑,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萧红鱼轻轻放下了西米露,上唇沾了一些白色的液体,她又很自然的伸出丁香雀舌,舔了一下。 这让陈皮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昨晚的画面,被下了药的萧红鱼,好像做过同样的动作……太媚惑了,陈皮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 萧红鱼凤眸忽然一转,又显出了几分担忧:“北边的辽王和宁王,以及南边的靖南王,他们都在镇守要塞重镇,他们若乱起来,只怕会让外族乘虚而入。”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太后可以多加一条旨意,藩王的子孙若能建功立业,朝廷论功行赏,给他们增加食邑。藩王的土地稀释之后,这些子孙可能分不到多少,但只要他们立下战功,他们就有晋升的空间,届时封地都有可能超过父辈。当然,这块封地最好迁到内地,朝廷可以管控的地方。” 萧红鱼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嗯,此法甚妙。不把晋升通道给堵死,藩王才不会狗急跳墙,否则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权力被一代代稀释,只怕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又给国家带来一场灾难。” “景宗削藩虽然失败,但却也重创了各地藩王几代人积攒的实力,现在的藩王与当年的藩王没得比,太后无须忧虑。”陈皮知道推恩令的关键,不在于推恩令本身,而在于朝廷有绝对的把握拿捏藩王。 “可是他们若是拧成一股绳,实力也不容小觑。” “推恩令也有推恩令的好处,比如藩王犯了大罪,需要抄家罢爵,没收土地,但在推恩令之下,哪个子孙犯了错,也只处置他个人,不会牵涉其他子孙。权力虽然分散了,但风险同样也减小了,总比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好吧?太后只需找几个亲信,将这一套理论流传出去,说不定还有不少藩王会支持呢。” 听了陈皮的分析,萧红鱼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小皮子,哀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有如此大才呢?” “娘娘谬赞了。”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萧红鱼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如日光下的春湖,波光粼粼。 陈皮知道这娘们儿的疑心病又犯了,估计是觉得他一个小太监,不可能有这种见识。 怀疑是曹家教他的。 但如果是曹家,她又得想想,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没人教我。” 陈皮笑了笑,解释道:“小的从民间来,从民间分家得到了一点启示。” “哦,民间分家?怎么分的?” “有些人选择兄弟几个平分,有些人选择将家产全给嫡长子,也有些人是嫡长子多分,其他庶子少分,不同的分法,未来的发展也会各不相同。钱是可以生钱的,谁的本钱越多,就越有发展的优势,生的钱就越多。把所有资源押在一个人身上,虽然冒险,但回报率巨大,家族势力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那些平分家产的人呢?” “两个家族,同样都是十个兄弟,同样都是一百两的本钱,其中一家全部给了嫡长子,另外一家平分给了十兄弟,这两家的赛道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可以做一百两的买卖,一个只能做十两的买卖,一百两可以轻松拿捏十两,而十两却挤不进一百两的赛道,大鱼吃小鱼,他们只有被吃的份儿。” 萧红鱼虽然感觉陈皮的用词很怪,但好歹她能够听懂,眼中已掩饰不住对陈皮的赞赏:“能从民间分家,衍生出这等真知灼见,小皮子,哀家真是小瞧你了。” 从这娘们儿的语气中,陈皮不好判断,她是不是又要搞事情,慌忙起身,只好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小皮子只想替太后分忧,胡言乱语,有辱太后圣听,请太后恕罪。” 萧红鱼忍俊不禁,淡淡地道:“你何罪之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哀家准备送你去内书堂!” 第13章 海上生明月 内书堂说白了就是培养内官的机构,起初只培养宦官,萧红鱼掌权之后,也开始培养女官。 师傅都是从国子监和翰林院抽调过来的,可见朝廷对于内官的文化素养也很重视。 上了内书堂和没上内书堂,未来的境遇可能大不相同,晋升的速度不同,晋升的上限也不同。 萧红鱼将陈皮送去内书堂,就是给他镀金去了。 但并不是说,陈皮上了内书堂,就不用做事了,他依旧是西膳房茶饮局的庖长,只有下午空闲的时候,他才能到内书堂上课。 先去内书堂报到,领了书籍和文具,才到指定的书斋。 书斋也分等级的,即上斋、中斋、下斋,每一斋都要经过考核,才能晋升,读完三斋才算真正毕业。 陈皮刚刚入学,上的自然是下斋。 学的都是基础知识,认字写字,基本等于扫盲,所以内书堂的师傅并不重视,经常缺席,将授课的内容交给斋长小祝子。 “喂,那个新来的,你叫什么?” “小的陈皮,在慈宁宫伺候。” “慈宁宫?”小祝子稍微谨慎起来,问道,“可有品级吗?” “没有。” 一听没有品级,小祝子态度顿时变了:“没有品级,也来内书堂听讲?” 内书堂是内廷的干部培训机构,来的多半都有一些品级在身,像陈皮这种没有品级的并不多见。 书斋之内,不乏一些讥笑之声。 陈皮却是淡淡地回答:“太后让我来的内书堂,莫非祝公公是在质疑太后的决策吗?” 众人顿时也不敢说什么了。 小祝子也急得满脸通红,呵斥道:“休得胡说,我何曾质疑太后?” 他狠狠地瞪视陈皮一眼,继续道:“今日沈博士不在,这堂课咱们就做一个简单的考核,昨日我写了一首诗,正好拿来考校考校诸位。我念,你们写,不仅考你们识字的能力,也正好检验尔等这些天的书学水平。” 众人都已经将文房四宝拿了出来,陈皮拿着水盂在砚台加了点水,开始研墨。 只听小祝子站在讲案面前,缓缓地念道:“碧空如洗暮云闲。” 几人交头接耳,可能还有些字不会写。 这些字对陈皮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压力,就是他前世从未拿过毛笔,而前身的书法水平也很烂。 这几个字写得七扭八歪,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小祝子看到众人差不多都写完了,又念了一句:“一轮新月上东山。” 都说是新月了,竟然用一轮来形容。 陈皮轻笑着摇了摇头,估计下斋的学生文化水平有限,哪怕身为斋长的小祝子也是如此,但这人又偏偏喜欢附庸风雅。 就这水平还写诗呢,连平仄都不懂。 “你笑什么?”小祝子一直盯着陈皮,见他忽然发笑,顿时不满。 陈皮抬头看了一眼:“莫非不能笑吗?” “内书堂有内书堂的规矩,不论你是哪个宫过来的,都得遵守,书斋之内必须端正态度!”小祝子义正词严地说。 陈皮耸了耸眉,倒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写着。 过了一会儿,小祝子又将剩下的两句诗给念出来:“清辉未满情先寄,莫道梦里天涯远!” 写完之后,小祝子便从台上下来,开始将众人写的字给收上来,既是考核,自然需要评分。 收到陈皮面前的时候,小祝子不由冷笑一声:“这一手狗爬字,简直辱没了我的诗!” 说着,他还将陈皮的字,拿给旁边几个学生看,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陈皮神色依旧平静,淡淡开口:“这一手狗爬字,正好配你这一首狗爬诗,难道你还指望什么书法大家来写你这首破诗吗?” “你竟敢说我的诗是破诗?”小祝子顿时怒了。 小祝子身为斋长,自然有不少人为了讨好他,纷纷指责陈皮:“你读过几年书呀,就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从他的字就能看得出来,他没读过几年书!” “依我看,祝公公这首诗写得极好,某些人不过嫉妒罢了!” “呵呵。”看到众人拥护自己,小祝子不禁得意起来,“小皮子,你不是看不上我的诗?有能耐你写一首呀?切,写不出来了吧?写不出来,你哪有资格评价我?” “不就是一首诗吗?” 陈皮轻蔑地瞥了一眼:“谁说我写不出来了?” “哟呵,口气还挺大!” 几个太监宫女围在小祝子身边,都对陈皮发出了嘲笑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倒是写一首给大伙儿看看!” “今天你要写不出来,我让你留堂把我的诗抄二百遍!”小祝子蛮横地道。 而且,他确实有这样的权力。 内书堂毕竟是个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讲究的就是个尊师重道,教学师傅不在,小祝子代为教学,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斋内现在他说了算! 陈皮一听小祝子那首破诗,要他抄二百遍,比杀了他还难受,当即就说:“你那首诗以月为题,那我也以月为题做一首。” “好,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不必了,我已经有思路了。” 小祝子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有思路了?你莫不是在吹牛吧?”他那首诗可是琢磨了一宿,才写出来的。 众人也不相信一个字都写不明白的人,会有如此敏捷的才思,纷纷催促着他把诗念出来听听。 陈皮淡漠地扫视一群宦官,以及少数几个女官,起身,缓缓地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瞬间,全场就被震住了。 嘲笑声也戛然而止了,众人都怔怔地盯着陈皮。 尽管其中有些人并未完全吃透诗中含义,但陈皮能念出来,就已经强过不少人了。 小祝子神色也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不过他仍旧不服气:“哼,这两句算你写得不错,但也不过是两句,成不了一首诗。” “你别急呀,我下面还有。” 陈皮又不疾不徐地念道:“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小祝子呆若木鸡。 虽然他写的诗很烂,但对诗的鉴赏水平,毕竟要比其他人高出很多。 听了陈皮的诗,在他内心其实早已有了高下。 第14章 下面没有了? 斋堂之内,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虽说下斋的学员,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但总有几人是例外,他们在宫外就接受了一定的教育。 到内书堂的目的也跟陈皮一样,只是为了镀一层金。 有文化和有学历那是两码事,必须经过内书堂的考核,才堪大用。 “陈公公的诗句相较祝公公,可就精炼得多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开头二句隐含距离与精神的对照,虽隔万里,但心意相通,妙哉!” “难得他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作出来,才思之敏捷,令人叹服!” 其他水平较低的学员,本来很难分辨诗句的好坏,但经过他们一通分析,也都渐渐倾向于陈皮。 小祝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司药司的掌药紫苏,也在夸赞陈皮,这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只因,紫苏是他一直在讨好的对象,想跟她结为菜户。 但现在紫苏一双眼眸,却充满崇拜地看着陈皮,嫉妒之火瞬间就在小祝子内心燃烧了起来。 “哼,你们这些人一点鉴赏能力都没有,他写的也叫诗吗?” 紫苏立刻反驳:“这怎么不叫诗?仅是开头二句,就已经算是佳句了。” “赏析诗作,是很主观的事,你觉得是佳句,别人未必认同。”小祝子冷冷地说,“你问问众人,他们是觉得我的诗好,还是觉得他的诗好?” 瞬间,就有一小半的人沉默了。 还有不少人则是趁机拍小祝子的马屁,支持陈皮的人,显得寥寥无几。 小祝子得意一笑:“你看,大伙儿的眼睛是雪亮的,陈皮能够写出这首诗,算他有点能耐,但与我的诗相比,终究还是略胜一筹。” 陈皮耸了耸肩,倒也没去争执。 紫苏冷漠不语,却越发鄙夷起小祝子。 他是斋长,又是昭阳公主身边的亲信,这些人忌惮昭阳公主,哪怕明知他的诗,写得不如陈皮,众人也不敢说实话。 而小祝子正是狐假虎威,利用了这一点,竟然还在沾沾自喜。 简直恶心! 这时却见门帘忽然掀开,一个中年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众人慌忙行礼,喊他周学士。 “刚才听说你们在谈论什么诗?你们下斋该不会有人会作诗了吧?”周学士轻笑了一声。 小祝子谄媚地笑了笑:“在周学士面前,谁敢谈诗,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话不能这么说,刚才祝公公不是作一首诗吗?”陈皮像是调侃似的说道,“那首诗堪称古今少有,正好周学士来了,不如让他品鉴品鉴。” 小祝子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不由狠狠地瞪视陈皮一眼。 陈皮只当没看见。 但周学士却好奇了起来:“哟,祝公公这么有雅兴,竟然也写起了诗?” “不敢,不敢。” “既然写了,那就念念吧。”周学士便在案前的位置大大方方地坐下。 小祝子只好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诗念了一遍。 周学士放声而笑:“阉竖就是阉竖,不学无术,这也叫诗?呵呵,真真笑死个人!” 小祝子涨得满面通红,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通过原身的记忆,陈皮知道如今文官集团的势力很大,而文官集团又以曹嵩为代表。 为了打击文官集团,萧红鱼单单倚靠娘家兰陵萧氏的势力,远远不够,于是便着力培养宦官集团,也就是文官口中的阉党,用于跟文官集团抗衡。 所以这些文官恨透了宦官,同时又看不起宦官。 这时紫苏却弱弱地说:“周学士在上斋任教,奴婢有认识的姐妹在上斋,私下给奴婢看过周学士的诗。” “哦,你拜读过本学士的诗?”周学士轻掀眼皮,将目光投向紫苏,“那你说说,本学士的诗如何?” “周学士的诗自然是好的,但……”紫苏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但奴婢觉得,比起陈公公刚才的那首诗,只怕有些不如。” “陈公公?”周学士又把目光投向了陈皮,“你刚才也写诗了?” 陈皮无奈地看了紫苏一眼,这不是给他拉仇恨吗? 叹了口气,对着周学士拱手:“是,刚才祝公公要跟我比试,我就随便写了一首,不过经过刚才众人的评判,我那首诗显然不如祝公公。” “不如他?那么烂的诗,竟然还有不如的吗?这倒引起本学士的好奇了,你且念来听听。” “不必了吧?” 周学士不悦地说:“刚才这位宫女还说,我的诗不如你呢,你非得念不可!” 紫苏当即就替陈皮念了起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周学士一怔,指着陈皮问紫苏:“这是他写的?” “是。”紫苏点头。 周学士抚了拊掌,似乎有些意外:“再念!”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嗯,不错,怪不得你说本学士的诗不如他呢,确实有点水平!”周学士轻轻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比刚才那什么莫道梦里天涯远,可不知强了多少倍!” 小祝子掠过一抹尴尬的神色。 周学士可不管他是不是斋长,何况这些文官本来就看不上宦官,说话根本就不需要留情。 刚才奉承小祝子的几人,也都低头不敢言语。 紫苏欠了欠身,说道:“奴婢不懂诗,让周学士见笑了。” “就这四句吗?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 “下面没有了?”周学士一愣,继而又是一笑,“阉竖嘛,下面自然是没有了!” 陈皮不由皱了皱眉。 这位周学士虽然赞扬他的诗,但依旧瞧不起他宦官的身份。 而且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笑。 得亏他不是真的太监,否则这话就如同在伤口上撒盐。 “回学士,下面还有几句。” “哦?”周学士意外地看着陈皮。 紫苏也很惊喜:“陈公公,这首诗还没写完吗?那你刚才为何不念完?” “刚才念那四句就够了。” 紫苏点了点头,明白陈皮的意思。 刚才四句,就已经足以打败小祝子了,只是小祝子不服气,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若不愿意承认,陈皮写多少句都无济于事。 第15章 请太妃到床上去 小祝子自然也听出陈皮的言外之意,心中暗愤,但周学士在场,他也没有开口,免得又被取笑一番。 “你下面怎么写的?”周学士问话。 陈皮缓缓念道:“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嗯,这两句除了对仗,其余倒也平常,尾联又是怎么收的?”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周学士捏须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还寝梦佳期,嗯,跟竟夕起相思相互对应了,这个设定极妙啊!嗯,你很不错呀,可惜是个阉人,唉!” “阉人又怎么了?” 陈皮忍不住反驳道:“太宗时期的三宝太监马公公七下西洋,扬我国威,引得四方宾服,成宗御驾亲征,御马监掌印高公公,可以披甲上阵,你能吗?你除了会做几篇酸腐文章,还会什么?” “你!”周学士被噎了一句,顿时说不出话。 在场宦官,看到陈皮竟敢硬刚周学士,都被他给吓到了,同时内心也暗暗佩服。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哼!” 周学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时,众人都不由聚集到了陈皮身边,仿佛将他当成了什么英雄人物一般。 小祝子则被冷落了,神色讪讪,心里五味杂陈。 …… 不久,下学。 陈皮收拾一下书籍和文具,便往慈宁宫赶去。 还得给萧红鱼的晚膳准备茶饮。 现在云萝卧病在床,茶饮局就他一个人了。 走出没有多远,却见一条僻静的巷道,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宫女。 “小皮子!” 陈皮看到左右没人,快速上前:“罗姑姑,您怎么来了?” “太妃想见你。” 罗姑姑正是曹璎身边的人,陈皮心头不由打鼓。 硬着头皮,跟在罗姑姑身后。 康乐宫。 进了内殿,陈皮拜见曹璎。 曹璎挥了挥手,让罗姑姑以及身边伺候的宫女,全部退了下去。 “小皮子,还没得手吗?” 陈皮躬身回答:“太后饮食极其谨慎,身边都有尝膳的宫女,没法给她下药。” “本宫也知道此事不易。” 曹璎幽幽吐了口气,又道:“听说太后将你发配到了膳房?” “是。” “却是为何?” 陈皮不仅经过监栏院的培训,早在入宫之前,就经过了曹家的秘密培训,一向谨小慎微,不出差池,所以才能顺利接近萧红鱼。 所以这次被萧红鱼打发去了膳房,曹璎觉得其中必有缘由。 “具体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怕只怕她已然对我起疑。” “对你起疑了?”曹璎吃了一惊,扭头看向陈皮。 可能扭头扭得太猛了,脖子好像被扭到了,她便伸手揉了揉:“昨夜落了枕,这脖子总觉得酸痛。” “小人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可帮太妃缓解一下脖子的酸痛。” “哦?”曹璎一双妙目盈盈有光,便把自己的手从脖子上放了下来。 陈皮随即近前,一双手放到了曹璎脖子上,轻轻按了起来。 虽然号称太妃,但曹璎的年纪一点不大,跟萧红鱼差不了多少,那脖子白皙而光滑,手感着实不错。 “你从前不敢碰我,今日胆子倒是不小。”曹璎忽然打趣似的开口,声音竟有几分娇媚。 原身之所以对曹璎忠心,敢豁出命去替她做事,不仅因为他是曹家豢养的死士,同时他还是曹璎的舔狗。 是那种默默的舔狗,从来不敢表露心声。 在他心里,曹璎就是圣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陈皮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又拘谨了起来,至少不能让她起疑,当即躬身道:“小人唐突了,请太妃恕罪。” “别停,继续。” “是。” 陈皮只好继续按着她的脖子。 又听曹璎幽幽地问:“你平常是不是也给萧红鱼这么按?” “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只会找公孙尚宫。” “本宫的腰也有点酸。” “啊?”陈皮微微愣神,这娘们儿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曹璎流波婉转地看向陈皮:“怎么?按了脖子,不敢按本宫的腰?” “咳,既要按腰,请太妃到床上去。” 陈皮搀着曹璎,把她先扶到床上去。 让她趴着。 大红襦裙掩盖的娇臀,高高地翘起,宛若一座小丘。 陈皮将手轻轻按在她的后腰。 “嘤咛~~” “……” 什么奇怪的声音? 陈皮稍微一愣,很快就发现曹璎的腰其实很敏感,如水蛇般,柔柔的,软软的。 随着轻轻按揉,她气息越来越重,双颊渐渐泛起了红晕。 先帝驾崩之后,深宫十年,她可从未碰过男人,对于一个青春正盛的女子而言,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而她,知道陈皮是个真正的男人。 …… 回到慈宁宫,已经错过了晚膳的准备。 陈皮立刻就被一名宫女,带去见了萧红鱼。 膳堂之内。 萧红鱼刚刚用完晚膳,她挥了挥手让人全都退了下去。 烛火映照之下,陈皮看出萧红鱼脸色好像并不好看,心头便不由打鼓起来。 “下学之后,你去哪儿了?” 陈皮知道瞒不过萧红鱼,而且她对自己始终保持戒备,只有实话实话,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当即很坦荡地回答:“回太后,我被曹太妃的人叫走了。” “哦,她叫你过去,又说什么没有?” “无非就是问小的,有没有给您下药。” 萧红鱼俏脸微微一热,瞪视一眼:“你又怎么回答的?” “小的回答没有机会下手。” “还问你什么没有?” “没了。” 萧红鱼稍微缓了口气,看了陈皮一眼:“她留你吃晚膳了吗?” “没有。” “这些赏你吃了。” 晚膳尚未撤下去,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的美味佳肴,萧红鱼吃得很少,这些菜基本等于没碰过。 陈皮道了声谢,便拿了碗筷过来,先给自己蒯了几勺的炒饭。 “别站着吃了,坐吧。” “谢太后。” 萧红鱼浅笑盈盈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陈皮,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话:“小皮子,之前你说你要效忠于我,为我做事,此话算数吗?” “自然算数。” 萧红鱼点了点头,继续道:“曹璎想要借你坏我名节,倘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让你去破坏曹璎的名节,你肯吗?” 第16章 我真的服了! 啥?让他去破坏曹璎的名节?!! 陈皮差点喷饭。 后宫之中,不论他破坏谁的名节,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小的愿为太后肝脑涂地,但……” 萧红鱼俏脸微微一冷:“但什么?” “但曹太妃知道小的是男儿身,怕是……有所戒备,无法得手。” “你不能给她下药吗?” “小的上次的合欢散,是曹太妃给的,她必有解药。” 显然,这个回答未能让萧红鱼满意。 本来她还以为陈皮会回答,因为跟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会从一而终,所以才选择不去破坏曹璎的名节。 结果仅仅只是因为曹璎有解药,有戒备……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今天去内书堂,都学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认字写字呗。” “就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陈皮顿了顿,看了萧红鱼一眼,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什么都要过问。 不过猜想,内书堂一定有萧红鱼的眼线,在内书堂发生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萧红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话,实则是对他的再一次考验,试探他是不是会对她说真话。 “有个斋长叫小祝子的,不知为何,好像对我有些敌意,先是嘲笑我字写的不好看,又要跟我比诗。” “你作诗了?”萧红鱼饶有兴致地翘起唇角,“作的什么诗?” 于是陈皮便将那首“海上生明月”念了一遍。 萧红鱼一双凤眸盈盈注视着眼前的少年,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满满的欣赏。 “你竟有如此诗才,看来曹家培养你,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这可不是曹家培养的。 曹家也只是教他认几个字。 不过这些陈皮也没有开口辩解,否则便无法解释他的诗才从何而来。 …… 夜里睡觉的时候,陈皮平静下来,又察觉体内那股神秘气息的存在。 心中越想越奇,却始终想不出什么由头。 莫非是穿越后遗症吗? 想来想去,到了后半夜才囫囵睡了一会儿,天没亮,就被小林子给叫起来了。 在膳房伺候,就要起得比鸡早,这样萧红鱼起床之后,才能吃到热腾腾的早膳。 到了膳房的时候,云萝早已在茶房门口等候。 “云萝,你伤未痊愈,快回去躺着吧。” “昨日休息一天,已经好多了。”云萝低低地道,“何况,奴婢也不能让陈公公一个人忙活。” 陈皮笑了笑:“给太后做个早茶而已,没多少事。” 但云萝既然来了,却也不走了。 陈皮无奈,说道:“也罢,等做完了早茶,你再回去趴着。” 说着,拿出钥匙,打开茶房。 正要着手准备,又见小春子过来:“陈皮,刚才太后派了宫女过来,说今天还是要喝西米露,要喝冰的。” 陈皮点了点头,让云萝拿了些硝石和木薯粉过来。 顺便教了云萝怎么做西米露。 …… 午膳过后,陈皮去了内书堂。 国子监教授书学的沈博士过来授课,从永字八法开始练起。 陈皮的字确实不堪入目,心里也想好好练字,所以这节课上得倒是异常认真。 一节课也就一个时辰。 下学之后,陈皮收拾书籍和文具,装在了书囊里,准备离开。 这时却见小祝子走了过来,稍稍拦了一下他的去处:“小皮子,先不急着走。” “有事?” “公主想见你。” 陈皮皱了皱眉:“昭阳公主?” 小祝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你昨儿作的那首诗,我念给公主听了,公主想要跟你讨教一下诗词。” 陈皮不疑有他,跟着小祝子就走了。 一会儿,来到了粹玉轩。 小祝子将陈皮带到了一个房间,一张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女,姿态慵懒而率性。 “公主娘娘,人带到了。” 昭阳公主朱玲珑侧目看了一眼:“你就是小皮子?” 陈皮躬身行礼:“是。” “很好!” 朱玲珑对小祝子挥了挥手:“你在外面看着,没我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 小祝子退了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陈皮觉得有些不对劲,小祝子出去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 再看房间的陈设,像是个练功房,左右都有一个兵器架,有长兵器也有短兵器,墙上挂着几张图谱。 图上画着人形,人形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旁边还有文字注释。 “嘶—” 陈皮不由想起,宫内关于昭阳公主的各种传说。 这位公主的生母朱邪兰真,来自沙陀部落,因此身上带了很重的胡风,喜欢骑射,宫里没有什么场地给她骑射,她便经常找人过来摔跤,陪练。 出手极其狠辣! 在她身边的小太监,没少遭受折磨。 “就是你,说本公主的武艺稀松平常?” 朱玲珑从贵妃榻上下来,她身上穿着练功的劲装,身体的曲线都紧绷绷地被勾勒了出来。 陈皮摆手道:“小的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同时,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话一定是小祝子跟朱玲珑说的。 这小子昨天被抢了风头,怀恨在心,想借昭阳公主的手,好好地整一整他! “哼,本公主现在当面问你,你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啦!” “公主,小的真的没说过啊!”陈皮心头叫苦。 朱玲珑冷哼道:“你没说过,为何又敢来赴约?” “小祝子说……你要跟我讨教诗词。” “胡说!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诗词,怎会跟你讨教诗词?小祝子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那就是小的搞错了,公主,告辞!”此地不宜久留,陈皮拱了下手,转身就要开门。 而在这时,一只嫩手从身后抓住了他肩头。 接着下盘又被扫了一脚。 陈皮双脚离地,不由自主地被摔了出去。 “哼,连我一招都扛不住,还敢说我武艺稀松平常?” 朱玲珑双手叉着小蛮腰,气鼓鼓地说:“我问你,你现在服不服?” “服了!” 就您这智商,不服不行啊! 陈皮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问道:“公主,现在小的可以走了吗?” “不行。” “我都服了,你还不让我走?” “哼,本公主见你满脸不屑,分明就是口服心不服!”朱玲珑冷眼看着陈皮,“刚才是本公主偷袭你的,你心里不服,也不奇怪!这样,咱们再行比过。” “不是,公主,我真的服了!” “看招!” 第17章 还说你不会武功? “看招!” 朱玲珑娇喝一声,一记直拳,就往陈皮当胸打来。 陈皮既是曹家的死士,受过一些基础武学的训练,反应也算灵敏,旋身躲了过去。 “呵,还说你不会武功?” 朱玲珑冷笑道:“你不会武功,如何躲得过我这一拳?” 陈皮无奈地说:“你这一拳稀松平常,躲得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你还敢说我稀松平常?” 朱玲珑大怒:“再看招!” 当即凌空鸳鸯腿朝着陈皮踢到。 这一招确实有点猛,陈皮抬手挡了几下,却也连连后退了几步。 “怎么样?服了吗?”朱玲珑扬起头看向了陈皮,眼神颇有几分得意。 “我早就服了呀!”陈皮苦笑道,“公主,你放我走吧,我得回慈宁宫做事了。” “不行!” 朱玲珑蛮横地道:“那些侍卫、缇衣卫,没一个打得过本公主,但你竟然能够挡住本公主的鸳鸯腿,可见你的修为不弱,正合适当本公主的对手!” 陈皮虽然自己身手不咋地,但也看得出朱玲珑的水平也没比他高多少。 那些侍卫、缇衣卫打不过她,无非就是因为对方是公主,哪敢跟她较真? “你想走?打赢本公主再说啦!” 说着,朱玲珑又一拳朝着陈皮面门打到。 陈皮只好躲闪。 一连躲了几拳,朱玲珑都没打着,不由心浮气躁起来:“你怎么一味躲闪,还手啊!” “您是公主,小的不敢还手。” “本公主命令你还手,不还手,我就拿刀砍你!”说着,朱玲珑转身就从刀架抓起了一柄苗刀。 这娘们儿可真虎啊! 陈皮知道那刀是真有可能砍过来的。 毕竟人是公主,无法无天,砍伤一个太监,也不会受到重罚。 陈皮能够躲开对方拳脚,未必能够躲开对方的刀,刀可比拳脚的杀伤力大多了,一时也不敢大意。 现在不想还手,也得还手了! “公主,小心了!” 陈皮叫了一声,同时双手探出:“推波助澜!” 朱玲珑转过身来,苗刀刚刚拔出一半,陈皮一招“推波助澜”已经推到波前。 刚才陈皮一直躲闪,朱玲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竟然忘了防备,被陈皮一招抓了个正着。 陈皮也懵了,沃草,这手感……看着年纪不大,但毕竟是有胡人血统的,发育就是好。 “啊!!!” 朱玲珑把刀全部抽了出来,兜头就朝陈皮砍去。 “淫贼,本公主将你剁成肉酱!” 陈皮急忙撤招,转身就跑。 守在门外的小祝子,听到公主的叫声,急忙推门进来:“公主,你……” 看到公主没有受伤,而是追着陈皮乱砍,小祝子稍微放下心来,看着陈皮狼狈的模样,暗暗冷笑了一声,又把门给关起来了。 这次无论如何,陈皮都逃不了了,他要么被动挨打,被公主暴揍,要么还手抵抗,但要伤了公主,还是死路一条。 陈皮看到朱玲珑像是疯了似的,挥刀乱砍,把他也搞紧张了起来,慌忙朝着门外跑去。 朱玲珑苗刀一封,又将他迫了回来。 嗖嗖嗖! 一连砍了三刀,陈皮只能后退,退到一个兵器架旁边。 他也是被逼急了,没有办法,随即抽了一根齐眉棍出来,横起一挡。 苗刀正好砍在棍上,刀刃卡在里面,一时没拔出来。 陈皮趁机一绞,将她苗刀绞了下来,把齐眉棍扔到了一旁,拱手道:“公主,到此为止吧!”说完,又往门口跑去。 朱玲珑却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从后双手箍在了他腰间,猛地一个发力,陈皮直接脚下一轻,人就已经离地而起了。 这是沙陀的摔跤功夫,朱玲珑估计练过很久了,才会显得如此得心应手。 陈皮整个人就被朱玲珑甩到了身后。 有点像德式后抛摔。 朱玲珑不等他站起来,忽的扑到陈皮背上,又将他重新摔到地上,膝盖抵住他后腰的椎骨,左手扣住他一只手,右手勒住了他咽喉。 这下,陈皮就动弹不得了。 “本公主问你,服不服?” 陈皮被勒住了咽喉,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玲珑见他不言语,丝毫没想起,自己正拿胳膊将他喉咙锁住,反而越发恼火:“你这人倒是挺硬气的,到如今都不服吗?很好,本公主让你心服口服!” 服了服了,早踏马服了! 陈皮心中悲苦地叫着,苦于嘴里发不出声。 一张本来白皙的脸庞,由于憋气,也渐渐涨红了,两只眼珠更是布满了血丝。 而在此刻,他又察觉体内那股神秘的气息正在涌动。 正当快要窒息之际,体内像是爆炸似的,一股真气迸发出来。 砰的一声。 朱玲珑竟被震飞了出去。 撞翻了墙下一排兵器架,她身子也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四肢百骸像要散架似的,说不出的苦楚。 陈皮缓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吸入空气。 回头看了朱玲珑一眼。 “你……”朱玲珑惊恐错愕之态,写在那张娇俏的脸上,“你修炼的是什么武学?” 陈皮茫然。 刚才那股真气,想要再发出来,却已然不能了。 难道属于被动技能? 不过这一点当然不能让朱玲珑知道,否则不能震慑这疯丫头,当即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地道:“这叫霸道真气,一旦使出,必会伤人,只因你是公主,刚才我才处处忍让,若你不识好歹,我取你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朱玲珑果然被他唬得不敢说话。 而在这时,小祝子听到练功房内的动静,推门而入。 看到朱玲珑跌坐在地,慌忙过去搀扶,心头疑惑不已,他将陈皮诓了过来,原意是想借朱玲珑的手,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但没料到他竟然能把公主给打倒了。 朱邪太妃乃是沙陀部落的女将,公主从小受其传授武艺,自己也肯用功,对付几个普通人根本不在话下。 莫非陈皮不是普通人? 他也练过武艺?!! “陈皮!” 小祝子扶起公主之后,立刻就对陈皮问罪:“好大的狗胆,你竟敢打伤了公主!来啊,把陈皮给我拿下!” 随着一声喝喊,很快,外面便有一群宦官冲了进来。 七八个人,瞬间就将陈皮给围住了。 第18章 接近昭阳公主 那股真气陈皮已经使不出来。 虽有一些拳脚功夫,但要打倒七八个宦官,倒也并不容易。 何况,眼下的情况,他要敢动手,罪名估计就更重了。 小祝子冲着陈皮阴阴一笑,把手一挥:“把他给我拿下!” “闭嘴!” 朱玲珑忽然娇喝一声,瞪了小祝子一眼:“小皮子现在是我师父,谁敢对他动手?” “师,师父?”小祝子懵了。 陈皮也懵了,什么时候拜的师? 他这个当师父的竟然不知道。 “虽然你是本公主的师父,但本公主毕竟是公主,不能拜你。” 朱玲珑施施然地说:“但我若不拜你,又显得我不够尊师重道,这样吧,小祝子,还有你们几个,替本公主给师父磕几个头。” 还能这么操作? 陈皮瞠目结舌。 “公主,您让我给他磕头?”小祝子满脸不服,指着陈皮,“他就是个无品宦官。” 朱玲珑不以为然地说:“他五品,你六品,他比你高,你给他磕头怎么了?” “不是,他是无……没有品级的。” “没有品级也是本公主的师父,你敢对本公主的师父不敬吗?” 小祝子听到朱玲珑语气严厉起来,只能讪讪地说:“小的不敢。” “那就跪下磕头!” 其他几个宦官,已经跪下给陈皮磕头了。 小祝子只好也跪下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皮子,今天就放你回去吧。” 朱玲珑挥了挥手,又补充道,“明天你过来,把你那个霸道真气好好给本公主讲讲。” 都是你师父了,你就这态度? 陈皮腹诽了一句,但现在可以脱身,他也毫不犹豫,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小祝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气得半死,本来想算计他的,现在却白白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 天已经擦抹黑了,萧红鱼早就用了晚膳,却没让人撤下去。 听到宫女回报,陈皮已经回来,就迅速将他召了过来。 萧红鱼挥了挥手,让人先退下去,只留陈皮一人,一张俏脸瞬间板了起来:“下学这么久了,你又野到哪儿去了?哀家送你去内书堂,并不代表你在膳房的事务就可以不做了。” 这次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陈皮心里疑惑,是不是被萧红鱼派人盯着,又或者萧红鱼依旧是在试探,他会不会说真话。 “娘娘恕罪,下学之后,我就被粹玉轩的小祝子带走了,昭阳公主又非拉着要跟我比武,故此误了时间。” “比武?”萧红鱼一听,便有些紧张了起来,她自然也没少听说朱玲珑的事迹,“她伤着你没有?” “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这个疯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也把她给打伤了。” 萧红鱼愣了一下:“你把她打伤了?她可是公主!” “她是公主不假,但她打我,我总不能被她白打吧?” 这话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不过萧红鱼听了倒并不怎么生气,轻轻一笑,叫他坐下吃饭,又道:“饭菜都凉了,要不要叫人热一下?” “不必了,对付一口就行。” 萧红鱼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好大的口气,哀家的御膳,你竟然说对付一口? 要不是哀家,你只怕八辈子都吃不着。 陈皮做了下来,先给自己打了一碗八宝饭,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哀家听说昭阳这丫头的武艺不错,你能打得过她?” “她跟别人比武,别人不敢对她动真格的,所以她才觉得自己武艺不错。” 萧红鱼点了点头:“想必是如此了,哀家听说她经常要找一些侍卫切磋的,那些侍卫因她是公主之尊,肯定是要处处相让,有时还得故意挨她几下打,哄她开心。” “她让我明天继续找她,要跟我讨教武学。” “哦?” 萧红鱼凤眸微微转动了一下,问道:“你懂武学吗?” “曹家训练我的时候,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但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 “你且跟她接触接触,等到时机成熟,哀家有事要你去办。” 陈皮停了一下筷子,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何事?” 萧红鱼静静地注视着陈皮,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问一句:“小皮子,你当真肯忠心替哀家做事吗?” “小皮子深知是个有前科的人,短时间内无法取信娘娘,但请娘娘相信,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会明白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可怜,但也真诚,萧红鱼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明说:“昭阳公主的生母是朱邪兰真,这你是知道的。” “嗯。” “你不知道的是,先帝临终之前,曾经给她留了一份遗诏。” “遗诏?” 萧红鱼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起来:“哀家怀疑这一份遗诏,将会对我不利,你如今接近了昭阳公主,想办法再接近朱邪太妃,有机会就将遗诏给哀家偷出来,若没这种机会,打探到遗诏的具体位置也行。” 深宫之中的形势,远比陈皮想象的复杂。 他原以为只有萧红鱼和曹璎在争斗,现在又扯进了另外一位太妃。 看来老婆多也并非是件好事。 “此事既已告知你了,你便非做不可了。”萧红鱼回头,一双眼眸紧紧盯着陈皮。 陈皮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找机会就是。” 萧红鱼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重新做了下来,亲自给他舀了一碗鸡汤,端到他面前。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贤惠的小媳妇,做好了饭在家等着丈夫回来,又亲自伺候着丈夫吃饭。 “此事你若办好了,我便提拔你当膳房的总领,正好补上海德安的位置。” 陈皮心下不以为然,膳房总领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得给你做饭? 品级还没有之前的长随高呢。 “你能够想出推恩令,哀家便知你非池中物,只要你能为我所用,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假以时日,做个掌印太监,也不是没有可能。”萧红鱼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陈皮笑了笑,问道:“不知朝中对推恩令什么看法?” “朝中本有些人支持削藩,都认为推恩令是最温和也最稳妥的方式,不过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反对,反对最强烈的自然就是几个藩王放到朝中的势力了。” 想必这些藩王,也不全是蠢人,推恩令一出,他们自然明白朝廷的意图,不过反对也没有,因为阳谋无解。 陈皮端起面前的鸡汤,喝了一口:“嗯,这鸡汤好鲜!” “那你多喝点。”萧红鱼盈盈一笑,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对方吃饭。 第19章 乞巧 次日从内书堂下学,陈皮又被朱玲珑叫去。 朱玲珑便要他传授霸道真气。 陈皮却又故作深奥起来:“公主,霸道真气是一种很高深的内功心法,你的根基现在太差,盲目修炼,只会走火入魔。” 练功走火入魔之事,朱玲珑也是有所耳闻,忙问:“那该从何处入手修炼?” “马步。” “马步不是基本功吗?我从小就会了。” “你的马步跟我的马步不一定一样。”陈皮煞有其事地说,“想要修炼霸道真气,就要有一整套的体系,你若想学,就必须按我说的来练。” 朱玲珑点头:“行,我听你的,你说要怎么练?” 随即陈皮便按成龙电影之中,让人拿了一只香炉过来,香炉上面插了一支线香,让朱玲珑在上面蹲马步。 如果屁股往下沉了一点,香头便会烫到。 为了增加难度,陈皮拿了几只碗过来,倒满了水,放到她的头顶以及双肩。 “保持身体平衡,别让水洒出来,否则前功尽弃。” “要站多久?” “一天站两个时辰,站够七七四十九天,就算入门了。” 朱玲珑吃了一惊:“要站这么久?” “这是训练你的耐力,你没有耐力又怎么能修炼高深的法门呢?” 陈皮睃了朱玲珑一眼,见她神色颇有不服,又讥诮道:“当然,你要坚持不下去,现在就可以放弃,你是公主,有那么多人保护你,本来修炼武道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哼,谁说我坚持不了?”朱玲珑扎稳了马步,双臂全身,一动不动。 陈皮心里觉得好笑,抬手对着朱玲珑微微一拱:“公主,那您慢慢练着,小的先告辞了。” “你要走了?” “太后娘娘等着吃晚膳呢,小的需要回去准备准备,不然太后娘娘动怒,受罚的还是小的。” 说罢,陈皮完美开溜。 …… 接下来几天,朱玲珑光扎马步,陈皮也乐得轻松。 能糊弄就先糊弄。 实在糊弄不过去,再想别的招也来得及。 很快,就到七夕。 这一日萧红鱼下令,让茶饮局提前做一些西米露,完了又把陈皮给叫过去了,陪同她去一趟万寿宫。 每年七夕,太皇太后都会带领嫔妃、公主以及宫女,在万寿宫举行乞巧活动。 在古代,乞巧本身就是一个独属于女性的节日,而主持这个节日的人,自然就是宫中辈分最高的人。 本来陈皮只是西膳房茶饮局的一个庖长,没资格跟萧红鱼参加这种场合,但萧红鱼竟然叫他去了,无疑也是给出一种信号,萧红鱼很看重他。 一同前往的还有司礼监秉笔李莲花和尚宫局的尚宫公孙婉儿,另外各有几名宫女和太监。 万寿宫的庭院里,张灯结彩,摆上了宴席。 席上已经坐满了嫔妃和公主,此刻纷纷起身,对着萧红鱼行礼。 萧红鱼轻轻抬了下手:“都起来吧。” 陈皮眸光淡淡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曹璎,这也太托大了吧? 太后都来了,他一个太妃却还没到。 “小皮子。” 站在人群之后,给萧红鱼行礼的朱玲珑,俏皮地对他挥了挥手。 陈皮微微躬身,算是给她行礼。 站在朱玲珑身前的朱邪兰真,不由回头看了朱玲珑一眼。 朱玲珑立刻闭嘴,装作在看别的地方。 “都坐吧!” 萧红鱼挥了挥袖,坐到主台旁边的位置。 因为主台正座是要让给太皇太后的,但太皇太后辈分最高,自然需要最后一个出场。 李莲花和公孙婉儿站在萧红鱼身侧伺候,陈皮现在只是一个没品级的小宦官,站得就比较远。 一会儿,才见曹璎带着罗姑姑等几个宫女太监,姗姗而来。 “臣妾来迟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嘴里说着恕罪,但曹璎却满脸都是挑衅的意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萧红鱼眼中掠过一道寒芒,但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淡淡一笑:“你寝宫距离万寿宫远,来迟了也不见怪,落座吧。” 高手过招,招招都不见血。 虽然太皇太后近来并不怎么打理宫中事务,皇帝尚未立后,宫中事务全在萧红鱼手里,但太皇太后的辈分摆在那儿,按照规矩,谁的地位越高,跟太皇太后越亲近,她的寝宫就离万寿宫越近。 萧红鱼的话,无疑是在宣示主权,说曹璎的寝宫距离万寿宫远,就是说她的位份不够,跟太皇太后不亲。 曹璎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悻悻地回到台下前首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正淳这才搀着太皇太后出来。 萧红鱼带着众人,又是一波行礼。 太皇太后看到这么多人,笑呵呵的,招呼曹正淳:“小曹子,开始拜织女吧。” “是!” 曹正淳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太监。 很快,一尊织女神像便被抬了上来,太皇太后领着众人祭拜。 接着又开启了一轮穿针乞巧的活动,一些嫔妃和宫女,拿着五彩丝线,对着星月穿入针眼之中,穿得越快越准获胜,是为乞巧。 萧红鱼身为太后,必须稳重,所以并未参加,而是陪着太皇太后,坐在台上安静地看着台下热闹的景象。 “我穿过去了,我穿过去了!” 人群之中,朱玲珑的声音传来,她高高举起穿过彩线的绣花针:“皇祖母,太后娘娘,你们看,我穿过去了,我第一个穿过去的。” “还是四丫头眼神好。”太皇太后和蔼地笑了笑,又把手招了招,“小曹子,把哀家那支镶珠点翠簪拿过来,赏给四丫头!” 曹正淳捧着一只玉盘,亲自将那支点翠簪送到朱玲珑面前。 那枚簪子上面,还镶嵌了一枚夜明珠,在黑夜里依旧熠熠发光。 陈皮当然知道夜明珠就是萤石,但在这个时代是很稀缺的物件,所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钦羡。 “母妃,好看吗?”朱玲珑迫不及待地就将簪子插上,天真烂漫地望着朱邪兰真。 朱邪兰真宠溺地点了点头。 却听一道女声冷冷地传来:“平日里不读书,穿针你倒穿得挺快的。” 陈皮抬眼看去,说话的人是长平公主朱琳琅。 跟朱玲珑异父异母。 大虞王朝前面两个皇帝,其实是兄弟俩,哥哥朱镇,弟弟朱钰,哥哥御驾亲征,被草原十八部给扣留了,至今没放回来。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朱镇又没有儿子,群臣只能立了朱钰为帝,也就是先帝代宗。 朱玲珑是代宗的公主,而朱琳琅则是那位草原留学生的公主,算是堂姐妹。 第20章 现场比诗 朱玲珑乞巧成功,又刚刚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赐,对朱琳琅的讽刺,倒也没放在心上,扮了一个鬼脸回应。 这更把朱琳琅给气着了。 仿佛朱玲珑是在挑衅! “皇奶奶,今日恰逢七夕佳节,岂能没有诗文?”朱琳琅忽然上前,对着太皇太后以及萧红鱼行礼,“我出嫁已多年,难得跟这么多姐妹齐聚一堂,也不知道她们的功课怎么样了,何不趁此佳节,大家做一两首诗文出来助兴?” “呵,哀家倒是忘了,这长平丫头当年可有女翰林之称呀!”太皇太后笑着看向一旁的萧红鱼,问道,“红鱼,你说呢?” 萧红鱼笑道:“既然母后有此雅兴,那就依长平之言,众人应景做几篇诗文出来,今日得魁者,哀家有赏。” 朱琳琅得意地冲着朱玲珑一笑。 朱玲珑幽怨地瞪视一眼:“你自己想作诗便作诗,为何将旁人拉下水?好好一个七夕佳节,就不能让人好好开心开心吗?” “不过是作诗而已,对你来说很难吗?”朱琳琅轻蔑一笑,“你身边那么多宫傅教你,难道这么些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朱玲珑被她一激,当即就不服气起来:“不就是作诗吗?有什么难的?” “好,咱们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好诗词好文章出来。”朱琳琅傲然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朱玲珑则是一脸惆怅地看着朱邪兰真。 朱邪兰真出身沙陀部落,也不像朱玲珑一样,从小接受汉学教育,她的文化水平比朱玲珑更差。 自然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她知这是朱琳琅有意想要出风头,而且想看朱玲珑出丑,所以才提议让众公主一起写。 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行啦,你已经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赐,太后的赏赐就让给别人吧。” 朱玲珑努了努鲜红的小嘴唇,也悻悻地回到座位。 每人一个座位,面前都是一只案几,很快,便有宫女将文房四宝呈上。 朱玲珑咬着一杆毛笔,搔头抓耳,苦思冥想。 陈皮看了暗暗觉得好笑。 而在这时,公孙婉儿来到陈皮身边,低语道:“太后让你过去。” 陈皮随即来到萧红鱼身边,微微躬身:“娘娘有何吩咐?” “上次你那首‘海上生明月’写得极好,今日良辰美景,可有诗吗?”萧红鱼轻轻侧首,一双美眸盈盈如水。 从这双眼睛里,陈皮隐约看出,萧红鱼也有一些考校的意思。 大概是对他的诗才有些存疑,趁此机会还想再试一试。 毕竟之前陈皮跟她说过,只是读过几年社学,完成一些基础教育而已,能写出那样的诗,确实让人怀疑。 “刚才酝酿了一下,小的已填出了一首词。” “哦?”萧红鱼满眼惊讶。 一旁的公孙婉儿不由看向陈皮,一脸错愕的表情,之前陈皮在萧红鱼身边长随,公孙婉儿跟他接触频繁,却从不知道他有什么诗才。 该不会是吹牛的吧? “婉儿,给他拿纸笔来。” “是。” 很快,公孙婉儿拿了纸笔过来,对陈皮道:“你到后面去,可别胡乱写,惹得娘娘生气。” “安吧,一首词而已,对我没难度。” “你就吹吧。”公孙婉儿看了陈皮一眼,又回到萧红鱼身边。 陈皮躲在其他宫女和太监身后,拿着毛笔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 很快,就把词给写好了。 又默默地来到萧红鱼身边,低声道:“娘娘,写好了。” 公孙婉儿先接过来,看着那些像是蚯蚓似的字体,差点没有晕倒。 又把那首词递到了萧红鱼面前。 “这字……”萧红鱼微微蹙了眉头。 陈皮挠了挠头,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萧红鱼忍俊不禁,不过低头一读那词,又是满脸震惊:“这是你刚才写的?” “是。”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开头便见文采扑面而来。”萧红鱼嫣红的唇角微微一勾,“好你个小皮子,仅仅读过几年社学,就有如此底蕴吗?” 公孙婉儿凑近了些,看着纸上的词,再看陈皮的眼神,也就发生了变化,小皮子当真是深藏不露吗? 萧红鱼随即招了招手,让陈皮附耳过来。 陈皮躬身,凑近了些。 萧红鱼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陈皮温热的鼻息,就在她的耳畔,这不由让她心跳渐渐加速了起来。 稍微定了定神,她才说道:“昭阳公主素来好武不好文,今晚这一关她是过不了了,你找个机会过去,将你这首词塞给她。” 陈皮明白,这是萧红鱼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这次帮了朱玲珑,必然就会引起朱邪兰真的注意,这么一来,就有机会接近朱邪兰真。 萧红鱼将那首词折了折,又重新塞到陈皮手里。 “对了婉儿,把准备好的西米露拿出来吧,也让太皇太后尝一尝。” “是。” 公孙婉儿随即吩咐宫女,端了西米露上来。 萧红鱼亲手端给了太皇太后:“母后,这是我宫里的膳房最近研制出来的饮品,您先尝尝,看看是否合胃口,若是喜欢,以后儿臣派人给您送来。” “这叫来着?”太皇太后拿着调羹,轻轻搅着碗里一小粒一小粒的西米。 “这是茶饮局弄出来的,取了个名叫西米露,小皮子,你过来,跟太皇太后说说,这西米露是怎么做的。” 陈皮随即上前禀告:“启禀太皇太后,这些西米都是木薯粉做的,等它定型之后,再混合椰汁和鲜奶煮开。” 太皇太后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笑着点头:“口感绵柔,甜而不腻,嗯,好喝!” “多谢娘娘夸奖。” 这时萧红鱼又开口:“小皮子,让其他嫔妃和公主也尝尝你的手艺吧。” “是!” 陈皮捧着玉盘,将西米露一碗一碗地分给底下的嫔妃和公主。 这么一来,他便有机会接近到朱玲珑。 “昭阳公主,这次小的亲手做的西米露,您尝尝。”陈皮将一碗西米露放到了朱玲珑案上,瞟了一眼她面前的白棉纸。 纸上涂涂抹抹,不知修改了多少次,也就只剩一句诗:银汉迢迢青夜长。 那书法的水平,跟陈皮竟然差不了多少。 第21章 胜却人间无数 朱玲珑听到陈皮的声音,惊喜地回头:“小皮子!” “公主,尝尝。”陈皮一边说着,一边将写好的词塞进她手里。 朱玲珑低头看了一眼,惊喜地道:“小皮子,你终于肯把霸道真气的内功心法给我了吗?” “不是你……”陈皮都有些无奈了,真是个武痴啊你,都啥时候了你想的竟然是内功心法? 忙低声道:“给你的词。” “啊?”朱玲珑反应过来,默默地将折纸捏在掌心。 随即,陈皮又给其他嫔妃和公主送去西米露。 送完依旧回到萧红鱼身后。 “时间也差不多了。” 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喝了一整碗的西米露,说道:“你们几个丫头,诗文都有了吗?” “回祖奶奶,我已写好了。”朱琳琅起身说道。 “其他几个呢,都好了吗?” “好了祖奶奶。” 于是太皇太后便让几个公主依次上前,前面几个做的都是诗词。 水平倒也不能算差,不过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或者祝福太皇太后身体康健,讨老太太开心的话。 “嗯,倒还不错,长平,你呢?” 朱琳琅手里拿着几张满是墨迹的白棉纸上前,说道:“祖奶奶,孙女写的是一篇赋文。” “哦,你倒是大手笔。速速念来!” 朱琳琅傲然走上前来,施施然念道:“……若夫金商应律,素商司辰,月弦半偃,云缕初匀……东隅启明,耀牵牛之孤影;西颢流素,映织女之华巾……” 洋洋洒洒的一篇千字赋文,朱琳琅贝齿轻启,每一字都珠玉一般从她口中吐露出来。 席上不少人都为止喝彩起来。 “祖奶奶,我念完了。” 太皇太后笑容满面,看向一旁的萧红鱼:“红鱼,你觉得如何?” 萧红鱼端起面前的西米露,润了润喉舌,微笑道:“臣妾素来知道长平的文采,这一篇乞巧赋,倒是可比翰林院那一帮老学究了。”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朱琳琅微微欠身。 “虽则你这一篇赋文在哀家心中,已能拔得头筹,但为了公平起见……”萧红鱼忽然又把目光投向了朱玲珑,“昭阳的诗文是不是还没拿出来?” 朱琳琅轻轻一笑:“只怕还没写出来呢吧?” 其他几个公主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朱玲珑悻悻地道:“少瞧不起人,我已经写好了!” “行啦,你认输便罢了,难道还真准备给你长平姐姐争个高低吗?”朱邪兰真轻轻斥责道。 朱琳琅笑道:“她若不知丑,且叫她的诗文拿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写出什么东西。” 朱玲珑像是不服气似的,快步走到宴席中央,先对太皇太后和萧红鱼行礼,说道:“我这一首词可是很了不起的。” “哦,写词了?你快念来,好让众人品鉴品鉴。”朱琳琅神色充满了揶揄,也做好了要看朱玲珑出丑的准备。 朱玲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音:“你可听好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只开头这三句,就让朱琳琅脸色一变。 曹璎不禁一笑:“这几句倒是有模有样,却不知底下如何?” 朱琳琅轻笑道:“这么久估计也就憋出了这几句,她一向不读诗文,能写出什么好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念完,朱玲珑顾盼生辉,虽则不喜读书,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她也知道这几句词写得极好。 果然,就连朱琳琅此刻也哑火了。 朱邪兰真则是意外地看着自家的女儿,一时也猜不透她如何能够写出这等好词。 她由于是太妃,位置坐在前头,跟朱玲珑有些距离,故此刚才也没看到陈皮给朱玲珑塞纸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曹璎默默咂摸了一会儿,抬头笑了笑,“这两句很妙,相比眼下那些戚戚怨怨的怨词,格调却被打开了。” 萧红鱼却不由回头,轻轻扫了陈皮一眼,小皮子如何能写出这样的词,莫非是有感而发吗? 他在宫外有个相好的? 自从他进宫了之后,隔了一堵厚厚的宫墙,相见不易,所以每次见面,就像金风玉露一相逢,对他而言,片刻的厮守,也胜却人间无数了! 只在刹那之间,她便脑补了很多情景。 却听朱玲珑继续念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缠绵悱恻之情,就像一道月光,在水面铺开,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好句!”曹璎忍不住击掌。 朱琳琅脸色也越来越沉,心乱如麻,她自从出嫁了之后,就很难再回宫里,莫非……这两年朱玲珑学习变认真了? 进步竟然如此迅速。 即便这首词最终不如自己那篇赋文,但也足以让朱玲珑大出风头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便越来越不舒服。 “四丫头,下面还有吗?”太皇太后满脸慈爱地看向朱玲珑。 “下面……”朱玲珑一时愣住,她临时抱佛脚,把陈皮给的词硬生生地背了下来。 虽然没几个字,但对于她这样的学渣来说,背得也极其艰难。 刚才得意忘形,生生忘了最后两句。 而且是整首词的词眼,没有这两句,整首词的格调便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琳琅不由讥笑道:“怎么?这首词你没写完?”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即便没写完,就刚才这几句,也是极好的了。” 朱玲珑也有一些心慌,四处张望,却见陈皮暗暗给他比了一个二的手势,她像福至心田似的,豁然开朗,傲娇地瞪了朱琳琅一眼:“谁说我没有写完?” “好呀,你倒念来,下面写了什么?”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朱玲珑扬头念出,一脸神气活现。 萧红鱼轻轻拍手:“好好好,想不到四丫头这么长进,一贯听你不肯读书,却想不到也能填出如此绝妙好词。” 朱玲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承认这词是陈皮帮忙的,但如果承认,必然又会被朱琳琅嘲笑,念头一转,她又选择闭嘴了。 萧红鱼看向太皇太后:“母后,您觉得昭阳这词,相比刚才长平的赋文如何?” 第22章 这娘们儿心眼真多! 萧红鱼一问太皇太后,朱玲珑的词和朱琳琅的赋,孰优孰劣,朱琳琅心头就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刚才嘲笑朱玲珑的其他公主,也就不做声了,萧红鱼单拿朱琳琅和朱玲珑两个比较,说明没她们什么事了。 朱邪兰真慢悠悠地喝着西米露,嘴角淡淡挂了一抹笑意,即便朱玲珑最终输给朱琳琅,这一场她都已经算赢了。 太皇太后化身端水大师,笑容满面地说:“大丫头的赋极好,四丫头的词也极好,呵呵,都很好呀,你们看呢?” 朱琳琅心头咯噔一声,这是要以平局收场吗? 原本她是想让朱玲珑出丑的,而且刚才那么肆无忌惮地嘲笑朱玲珑,如果只是平局,那她的脸可就挂不住了。 却听曹璎的声音缓缓传来:“依臣妾看,这一场该算昭阳公主获胜!长平为七夕而作的赋,好则好已,但辞藻堆砌过多,反而失了真味。不如四丫头的词,情感真挚,感人肺腑。” 萧红鱼轻轻挑了一下眉眼,一时也猜不透曹璎为什么支持昭阳公主,莫非是想卖朱邪兰真一个人情吗? 朱琳琅一颗心却已沉入了谷底。 朱玲珑则是欢快地手舞足蹈:“耶,我赢了耶!” “哼,太后娘娘还没说话呢,你怎知你赢定了?”朱琳琅不服气地说。 萧红鱼淡淡一笑:“两篇佳作,确实不分上下,但依哀家的主观来看,个人更喜欢昭阳这首词。” 朱琳琅脸色瞬间煞白。 她本以为萧红鱼和曹璎不对付,必然会跟曹璎持相反的意见。 却想不到今日二人却出奇的一致。 “玲珑这词,未必是自己写的,她估计连词牌是什么都不清楚!”说着,朱琳琅忽然一双厉眼逼视着朱玲珑。 朱玲珑肉眼可见慌了一下,刚才陈皮给她的词,并未写上词牌名。 她平常能够背下的词,本就不多,更别提什么词牌名了。 看到朱玲珑慌乱,朱琳琅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冷冷地道:“昭阳,这词是你提前叫宫傅写的吧?每年七夕,皇祖奶都会将我们召到万寿宫乞巧,你自然早就料到了?你诗词文章,样样不会,所以才要笨鸟先飞,做好准备。” “如果没有这场比试也就罢了,既有这场比试,你就将宫傅给你准备的词拿出来,对吗?” 眼见对方咄咄逼人,朱玲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仍梗起脖子嚷道:“才不是宫傅写的呢,她才写不出这样的词!” “既不是别人写的,那你倒是说说,这首词的词牌叫什么呀?” 朱玲珑嗫嗫嚅嚅,这时站在萧红鱼身后的陈皮,却忍不住开口道:“这首词的词牌不就是鹊桥仙吗?连小的都知道,昭阳公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对,就是鹊桥仙!”朱玲珑立刻接住了陈皮的话。 朱邪兰真不由朝着陈皮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红鱼默默点头,小皮子倒是孺子可教,这么一来,他便引起了朱邪兰真的注意,为以后接近她铺垫。 “你谁呀?”朱琳琅不由冲着陈皮娇喝,“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小皮子!”萧红鱼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没规矩的东西,监栏院是怎么教你的?贵人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陈皮忙道:“娘娘恕罪,小皮子知错了。” “既错了,那便该罚,即日起,夺去你茶饮局庖长之位,罚你去净厕!” 陈皮都无语了,都把他贬到茶饮局了,竟然还有贬的空间。 严重怀疑这娘们儿就是故意整他! 却见朱玲珑忽然上前,对着萧红鱼行了一礼:“太后娘娘,小皮子只是无心说错了话,您就不要罚他了吧?大不了这次我夺魁,赏赐不要了,只求您对他网开一面!” 这丫头倒是有点良心。 陈皮心里想着,却很快就明白了萧红鱼的用心,她是故意罚他。 给朱邪兰真和朱玲珑母女造成一种错觉,陈皮是因为帮了朱玲珑才受罚的,陈皮受的罚越重,她们欠的人情就越大。 不得不说,萧红鱼这娘们儿身上的心眼可真多啊! “一码事归一码事。”萧红鱼温和地对着朱玲珑笑了笑,“你做出这等好词,是该赏,但小皮子没规矩,也该罚!” 说着,她便将腕上一只羊脂玉活环手镯褪了下来,交给公孙婉儿,对朱玲珑道:“仓促而来,没带什么东西,这是当年先帝赐的玉镯,今日便转赐给你吧。” 公孙婉儿随即拿着玉镯,来到朱玲珑面前。 朱琳琅冷眼看去,心头羡慕得不行,这只玉镯的材质是羊脂玉做的,对她倒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工艺。 一整块的羊脂玉,雕成苗条粗细的三根玉绳,三根玉绳拧成麻花状,相依相连,又各自独立,轻轻一动,三根玉绳相撞,便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母后,臣妾有些乏了,暂请告退。”萧红鱼忽然起身,对着太皇太后一礼。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说道:“朝廷之事皆系于你身上,日理万机,你也要注意休息。” “多谢母后关怀。” “去吧!” 萧红鱼欠了欠身,带着随行的太监宫女离去。 其余众人都要起身行礼相送。 出了万寿宫,萧红鱼又朝身后的陈皮招了招手。 陈皮迅速上前。 萧红鱼又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后几步。 几个太监和宫女,本来看到陈皮受罚,都以为陈皮失宠了,但现在一看,又好像不是这样,完全搞不懂了。 “小皮子,你可知哀家为何要罚你吗?” “小的不知。”陈皮愁眉苦脸。 萧红鱼悠然瞥了一眼:“哀家不信你看不透哀家的用心。” “小的实在不知。” “朱邪兰真出身沙陀部落,她心底比较质朴,没有咱们汉人这么多心眼,现在知道你为了帮昭阳而被哀家责罚,心里必然会过不去,这么一来,她便会觉得亏欠了你,以后你接近她就方便多了。” 陈皮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道:“太后,咱就说,非得罚我去净厕吗?换个罚法不行吗?” “既是演戏,那自然是越逼真越好。” “草!”陈皮小声骂了一句。 萧红鱼凤眸一瞥:“你刚才说什么?” “哦,小的是说,太后要小心脚下的草,草里有些虫子。”陈皮指了指脚下的草坪。 萧红鱼疑惑地看他一眼,虽然没听清他刚才说什么,但确实能够看出他似乎有些怨气,心头又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先让他受点苦吧,等拿到先帝遗诏之后,再慢慢补偿他不迟。 第23章 皮皮哥,你有对食吗? 本来陈皮以为萧红鱼让他净厕,只要负责慈宁宫那一块地盘就行了,慈宁宫厕所所长。 结果萧红鱼直接将他打发去了直殿监,让他去找掌管净厕的太监旺财报到。 “哟,慈宁宫过来的?”直房之内,旺财阴阳怪气,“叫什么?” “回公公,叫小皮子。” “犯了什么事呀?” 陈皮苦笑:“贵人们说话,乱插嘴,没了规矩。” “乱插嘴这个习惯可不好,到了咱家这儿,这些个臭毛病都得改一改。” “是。” “行了,小强子,带他下去熟悉熟悉吧。” 旺财挥了挥手,就让身边的小强子,带他下去,给他安排工作。 净厕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扫厕所。 小强子给他拿了工具,又提点他道:“小皮子,你给旺财公公带了孝敬没有?” 陈皮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苦笑道:“强哥,我来的匆忙,一时忘了。” “这种事还是不要忘的为好,对你不好。” “是,多谢强哥指教。” 小强子随即便给陈皮划分了一块地盘,这一块地盘的厕所都由陈皮负责,小强子每天都会过来检查。 陈皮无奈,只好带着扫帚,水桶等物,前去清扫厕所。 撕了两块破布,塞着鼻孔。 净厕的人手比较少,每个人负责的地盘都比较多,工作比较辛苦,陈皮也没办法去内书堂。 累了一天,依旧回到慈宁宫。 虽然被萧红鱼打发去了直殿监,但萧红鱼依旧让他在慈宁宫下房,陈皮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次萧红鱼没有给他留饭。 陈皮只好去了膳房,结果除了茶饮局,其他局的人都下班了。 “陈公公!” 云萝还在茶饮局,朝他招了招手。 陈皮走了进去,问道:“天都黑了,太后的晚膳也应该用完了,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等你呀。” “……” 云萝双眸盈盈,看了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收回来,转身去了橱柜,端了一碟糕点出来。 “你还没吃吧陈公公?” “没呢。” “这些都是我从面点局拿的,你先对付一口。” “谢谢你呀云萝。”陈皮拿起桃酥咬了一口。 忽然他又把桃酥放了下来,嗅了嗅自己的手:“怎么感觉这么味儿呢?洗过手了呀!” 陈皮感觉今天快被厕所给熏入味了。 云萝又给他拿了筷子过来:“陈公公,你用筷子吧。” 陈皮只好拿筷子夹桃酥,一边吃着一边对云萝道:“我现在都去净厕了,以后别叫我陈公公了,你要愿意就叫我一声哥吧。” 云萝歪着头,看着陈皮,腼腆地笑了笑:“那我叫你皮皮哥?” “行呀!” “皮皮哥。”云萝露出甜甜的微笑。 陈皮笑了笑,说道:“行了,很晚了,咱们走吧!” 随即锁好了茶饮局的门。 陈皮端着一碟的糕点,和云萝一起离开了膳房。 星光洒落,云萝侧眸偷偷看了一眼陈皮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低低地问了一句:“皮皮哥,你……你有对食吗?” “啊?!” 陈皮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他又不是真太监,要啥对食? 云萝嘴角抿着一抹笑意,又走了几步,她才鼓起勇气,弱弱地说:“皮皮哥,要不……咱们做对食吧?” “啊?!” 陈皮又是一愣。 云萝低着头,纤白的手指,轻轻搅动着衣摆,柔声道:“之前你是庖长,我怕高攀,故此……我不敢跟你说,但现在……” “不是,云萝,我是阉人,你跟我做对食,图啥呀?”陈皮有些不解地问,“你们宫女,到了年纪,就有机会出宫,我们宦官即便出宫,那也是废人一个。” “皮皮哥,要不是你,我早就被海德安给整死了,所以……” “所以你想报答我?”陈皮好笑地道,“你也不必拿自己来报答。” “不是不是!”云萝慌忙摆手,一双明眸又很认真地看着陈皮,她似乎已经鼓起了勇气,“不仅仅是报答,我是……我是真的喜欢皮皮哥,你跟宫里其他的公公不一样,你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你好,我想为你做一点事。” “我没什么事要你做的呀。” “总之……”云萝嗫嚅道,“总之你考虑一下,我是很认真的。” 说完,她像是害羞似的,轻轻扭动着腰身,就跑开了。 目送着她纤柔的背影,在星光下远去,陈皮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该死的魅力啊! …… 次日,陈皮一早起来,又去旺财直房报到。 站在旺财身边的小强子,不由对着陈皮使了一个眼色。 陈皮这才想起,忘记给旺财带孝敬了。 旺财故意留了陈皮说话,说了半天,陈皮还是没有表示,旺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小皮子,净厕的事务,昨儿你也熟悉了,想必都会了吧?” “是,都会了,多亏了强哥指点。” “哼,既然都会了,小强子,今儿给他多划一块地方。” 陈皮心中叫苦不迭,但旺财是管事太监,不论他怎么安排工作,陈皮也只得接受。 何况,萧红鱼交给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卖惨,引起朱邪兰真和朱玲珑的注意。 所以倒也没有拒绝。 小强子给他划的地盘,比起昨天又多了一倍。 昨天只有西七所,现在连东七所的茅房也归了他,这俩地方杂居的人非常之多,自然屎尿也多。 贵人由于怕在茅房遭遇危险,都在宫殿的净房解决,接着再由宫女和太监,拿着恭桶前往茅房去倒。 所以昨天陈皮刚刚清理干净的西七所茅房,现在四处又溅落了屎尿。 陈皮先拿布条塞住鼻孔,先往茅房的地板洒了草木灰,再用扫帚扫进畚斗,接着又得打水,把地板给刷干净。 西七所的茅房刚刚处理干净,却见旺财又带了几个宦官过来。 “小皮子,都洗干净了?” “请公公检查。” 旺财打开一个茅房,看到地板已经被擦得锃光瓦亮,水渍当然也被擦干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你倒是干这个的料!” 你踏马才是干这个的料,全家都干这个,一辈子都干这个! 陈皮腹诽不已。 却见旺财挥了挥手,招呼身后的宦官:“茅坑是该清一清了,装车送到宫外。” 第24章 旺财被昭阳公主练废了 几个小宦官推着双轮车过来,又从车上搬下两只巨大的粪桶。 接着便开始掏粪。 掏来的粪一瓢一瓢地舀进粪桶。 陈皮刚刚清洗过的几个茅房,瞬间又被屎尿溅得四处都是。 “不是,旺财公公,我刚洗的茅房,你们怎么又把它给弄脏了?” 旺财淡淡看了陈皮一眼:“弄脏了再洗一遍不就成了?” “你故意的吧你?早不来掏粪,晚不来掏粪,偏偏等我洗干净了你们过来掏粪?” “咱家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着?”旺财肆无忌惮地看着陈皮。 虽然陈皮是从慈宁宫出来的,但他是被慈宁宫贬到净厕房的,想必也是得罪了太后娘娘。 所以旺财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行吧,你们先掏,我去歇一会儿。” “你还有时间歇一会儿吗?东七所的茅房你还没清洗呢。” 陈皮冷笑地看着旺财:“我清洗完东七所,你们是不是又要到东七所掏粪?” “咱家不管你什么时候清洗,总之今天东西十四所的茅房,你每天都得清洗一遍,你要没清洗完,今儿晚上也就别睡了!”旺财阴阴地盯了陈皮一眼。 陈皮没搭理他。 转身从茅房的区域离开,朝着西七所走去。 所谓西七所指的是皇宫西边的七个庭院,粹玉轩就是其中之一。 守门的宦官认得陈皮,之前陈皮来过几次,很受昭阳公主的待见,故此他对陈皮的态度也很客气。 “公主在吗?” “陈公公稍等,小的前去通报一声。” 一会儿,就见朱玲珑雀跃地迎了出来,身边跟着依旧是小祝子。 “好你个小皮子,怎么这么多日不来找我?”朱玲珑见到陈皮,满心欢喜,但嘴上又不免抱怨起来。 陈皮苦恼地说:“公主,不是小的不来找你,实在是脱不开身呀!” “太后不让你来找我吗?” “太后不是把我罚去净厕了吗?我现在天天清洗茅厕呢。” 朱玲珑抽了抽玉琢似的鼻头,嫌弃地看了陈皮一眼:“咦,什么味儿呀你?” “自然是茅厕的味儿了。” 小祝子拧着鼻翼,手里挥动拂尘:“你敢把茅厕的味儿带到粹玉宫,还不走远一点?熏到公主可怎么好?” “你闭嘴!”朱玲珑立刻就对小祝子训斥,“小皮子是为了本公主,才被罚去净厕的。去,给小皮子准备洗澡水,好好洗个澡,再换一套新的衣裳!” 小祝子悻悻地看了陈皮一眼,但他也没法违抗朱玲珑,只好又朝底下传达了朱玲珑的指令。 朱玲珑亲密地拉起陈皮的手:“小皮子,走!” 随即,来到了练功房。 朱玲珑依旧让小祝子在门外守着,练功房内只有她和陈皮二人。 “小皮子,咱们好几天没交手了,不如今天切磋切磋吧?” “不是让你扎七七四十九天的马步吗?你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马步我会继续扎的,一天两个时辰是不是,我一天都没忘,不过光扎马步也很无聊,正好你今日来了,你陪我练练嘛。”朱玲珑抓着陈皮的手臂,轻轻摇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好不好嘛小皮子?” 陈皮轻轻摇头,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我不行了,洗茅厕都把我洗脱力,现在哪有心情跟你陪练?公主,你可不知道,净厕房的旺财公公,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他故意刁难我,把东西十四所的茅房全部交给我一个人,每天都要清洗一遍。” “他敢欺负你?”朱玲珑撸起袖管,露出一双皓腕,“本公主这就找他算账!” 陈皮急忙拦住:“不行呀公主,你去找他算账,他回去之后,还不是要把气撒在我身上?” “那你说怎么办?” “公主不是想找人陪练吗?我瞧旺财公公,长得挺健硕的,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朱玲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立刻就把小祝子叫了进来,让他去请旺财。 小祝子点头去了西七所的茅房。 茅房一带,竹影掩映,旺财坐在一张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小茶。 “旺财公公好清闲呀!” “哟,祝公公。”旺财即刻起身,对着小祝子拱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公主有请。” 旺财心头有些奇怪:“不知公主召唤老奴,所为何事?” “你到了就知道了。”小祝子轻轻挥了一下拂尘,并未解释太多。 旺财只好随他而去。 进了粹玉轩,正好两个宫女,带着陈皮要去洗澡。 “好你个小皮子,你怎么跑到公主居所来了?”旺财厉声呵斥,“你一身臭气熏天的,粹玉轩也是你能来的?” 朱玲珑正从练功房出来,说道:“是本公主让他来的,你有意见?” 旺财暂时并不清楚陈皮和朱玲珑的关系,但见朱玲珑出来为陈皮说话,立刻乖顺地弯腰:“公主说笑了,老奴哪敢有什么意见呀?只是这厮他是净厕房的,做的都是腌臜差事,不过是怕他冲撞了公主罢了。” “行了,你跟我进来。” “是!” 旺财进了练功房,本来觉得是有什么好事,结果一见房内的摆设,心头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昭阳公主恶名昭著,他也不是没有听说。 “你叫旺财?” “是。” “听说你是一个武林高手?” 旺财忙道:“不是,老奴不会武艺!” “本公主见你人高马大的,怎么可能不会武艺?”朱玲珑打量了旺财一眼,旺财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外形确实比一般的宦官高大,“你莫不是跟本公主谦虚吧?” “公主明鉴,老奴确实不曾练武。” “有没有练武,本公主一试便知。”说着,朱玲珑一拳就往旺财脸上砸去。 旺财吓了一跳,本能想要躲闪,但相比朱玲珑出拳的速度,他终究是慢了一拍。 一股鼻血,就从旺财的鼻孔蹿了出来。 接着朱玲珑腾地一声起来,半空之中施展了她的鸳鸯腿。 一连踢出三脚。 旺财直接倒飞了出去。 “怎的这么不中用?” 朱玲珑秀眉微蹙,盯着旺财:“一招都挡不住吗?” 旺财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但依旧慌忙起身,跪在地上:“公主饶命,饶命啊公主!” 第25章 不能使这一招 两名小宫女,将陈皮带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倒进了一只硕大的浴桶中,又掺入了冷水。 “陈公公,你看水温可以吗?” 陈皮伸手摸了摸浴桶的水,点头道:“嗯,可以。” “奴婢伺候陈公公沐浴。”一个宫女说着,就要上前帮陈皮脱衣衫。 “不敢劳烦。” 虽然两名小宫女都挺水嫩的,但陈皮不敢让她们伺候。 整个皇宫除了他和皇帝,其他都是无鸡物,如果被人发现他是有鸡物,那可就完犊子了。 另外一名宫女,将准备好的干净袍衫,整齐叠放在一边的方凳上。 “陈公公既然不要我们伺候,我们就告退了。” 陈皮点了点头。 等到二人离去,他才上前关上了门。 脱了袍衫,跳进浴桶之中。 舒舒服服,先泡个澡。 一会儿,就听外面响起朱玲珑的声音:“小皮子,你洗好了吗?” “没,没呢。” 朱玲珑已经开始拍门,叫道:“你开门呀!” “我洗澡呢。” “你洗你的,给我开门。” “公主,我洗澡你进来不合适吧?” “你是阉人,阉人就跟我们姑娘家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不合适的?” 谁踏马跟你是姐妹? 陈皮都无力吐槽了,慌忙从浴桶爬出来。 湿漉漉的,随手拿着桶边挂的布巾,擦了擦,拿起旁边的袍衫要穿。 就见朱玲珑已经一脚踹开了门。 “沃草!” 陈皮手忙脚乱,躲在浴桶后边,哆哆嗦嗦,先把裤衩穿了起来。 朱玲珑一点也不知羞,大大咧咧,朝他走了过来。 “不是公主,我还没穿衣裳呢。” “你穿呀,本公主又没不让你穿?”朱玲珑一屁股地坐在一张交椅上,“小皮子,你见过荔枝吗?” “什么荔枝?”陈皮紧张地捂了一下裆部。 朱玲珑从旁边茶几的果盘里,拿出一颗荔枝出来:“就是这个呀,岭南进贡来的,你想是没吃过吧?我给你剥!” 陈皮松了口气,继续穿着衣裳。 穿好之后,朱玲珑将剥好的一枚荔枝,递给了他。 “旺财呢?你们练完了?” “切!”朱玲珑满脸透着不屑,“看着挺高挺壮的,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现在已经送下去就医了。” 不愧是后宫女魔头呀! 陈皮暗暗吐槽一句,接过朱玲珑递来的荔枝,送进嘴里。 “放心吧!我跟旺财说了,要你每天过来跟我陪练,不然我就让他过来陪练!我想他该不会为难你了!” “那他岂不是知道,是我让你找他陪练的?” “怕什么?”朱玲珑不以为然地说,“让他知道你是本公主的人,他必不敢为难你。” 陈皮心里有些矛盾,按照萧红鱼交代的任务,自然旺财越为难他越好,这样才能让朱邪兰真觉得欠了他一个人情。 但太为难他也不行,别的工种还行,他可以使劲地卖惨,至于净厕嘛! 天天闻着屎尿味,他简直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走吧小皮子,你陪我练练!” “啊,你还练?” “嗯呐!你介绍的那个旺财,就是个蜡头银枪,本公主打得不够尽兴!”朱玲珑不由分说,拉着陈皮就走。 一会儿,又转到了练功房。 依旧让小祝子在门外守着。 朱玲珑回想上次被陈皮的霸道真气给震飞了,心头也有一些忌惮,便对陈皮说:“咱们先说好了,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只论拳脚,不能使用霸道真气!” 正中陈皮心头,反正他也不知该怎么将体内的真气施展出来,于是点头答应。 说罢,朱玲珑依旧一拳轰了过来。 陈皮躲闪。 她又施展鸳鸯脚,依旧被陈皮避开。 陈皮只守不攻,朱玲珑一时也拿不下他,想到上次好像是凭借沙陀摔跤的技巧拿下他的,随即便施展出了摔跤法。 沙陀摔跤法,掺杂了很多擒拿的手法,是近身搏斗的大杀招,一旦被锁住了,就很难挣脱出来。 很快,陈皮就被抱摔在地。 跟朱玲珑在地上扭在了一起,滚来滚去,滚得陈皮浑身发热。 这丫头年纪虽小,但身为公主,从小肯定不缺营养,体态发育得已经初具规模,跟他又抱又滚,对陈皮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滚了两圈,谁也奈何不了谁,朱玲珑忽的狡黠一笑:“猴子偷桃!” 陈皮吓了一跳,慌忙叫道:“公主且慢!不能使这一招……啊!!!” 话没说完,这一招已经使出来了,陈皮痛不欲生,表情都抽搐了。 而朱玲珑整个人都愣住了。 守在门外的小祝子,则是暗暗得意,虽然陈皮这人有点讨厌,但好歹帮他分担了火力。 有陈皮在,他便不用给公主陪练了。 这叫声也太惨了吧? 比刚才旺财叫得还惨! “你……”朱玲珑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陈皮。 陈皮悲催地说:“说了不能使这一招的嘛。” “刚才那个……”本来把陈皮当成姐妹的朱玲珑,双颊一时粉扑扑的,像是樱花烂漫,落了她满脸。 “咳,那个……刚才你抓到我大腿了。” 朱玲珑狐疑不定:“是大腿吗?不是,绝对不是大腿!大腿我又不是没抓过!不行,你让我再抓一下!” 草,这玩意儿能再抓一下吗? 再抓一下他不得断子绝孙? 陈皮慌忙挣开了她,向后爬开,朱玲珑又迅速凑了过来,抓着陈皮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哎呀,小皮子,你好小气,你肯定藏了什么好东西,你就让我抓一下嘛!” “不是呀公主,抓一下老疼了!” “那本公主不抓你就是了,你就让我看一下,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嘛。” “公主,不是小的小气,是真的不能看。”陈皮心里叫苦不已。 越是这样,朱玲珑就越好奇。 从小就在深宫长大,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她总觉得陈皮与别的太监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但在刚才,她心头好像起了一种莫名的悸动,那双清澈似乎又充满智慧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陈皮:“小皮子,你是不是畸形儿?” “哈?” “小祝子他们我都看过,你肯定比他们多了一点东西,你下面是畸形的对不对?” 陈皮目瞪口呆。 这脑回路真的是……让他措手不及啊! 为了不让她继续好奇下去,他只好承认自己是鸡形! 第26章 赏了金瓜子 “小皮子,你别怕,虽然你下面是畸形的,但本公主不会歧视你的。”朱玲珑无比真诚地说。 陈皮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谢谢你呀公主。” 朱玲珑拍着陈皮的肩膀,很仗义地说:“不谢,咱们是好姐妹嘛!” “……” “不过……”朱玲珑点漆似的眸子又促狭地转了转,“你还是让我看一下吧?” 草,好奇心还没下去吗? 陈皮慌忙站了起来,干笑道:“公主,算了吧,小的跟别人不一样,已经很自卑了,您就别取笑我了。” “哎呀,看一下嘛,我保证,我不会取笑你的。” “那也不许看,凭啥看我的呀,你怎么不让我看你的?” 朱玲珑双颊泛起一抹红晕:“你个臭流氓,你还想看我的?” “不是你说的好姐妹吗?” “虽然是好姐妹,但你……你毕竟不是真的姑娘,你怎么能看我的?” “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姑娘,你还看我的?你要不要脸?” “我不管,本公主就是要看!”朱玲珑张牙舞爪似的,朝着陈皮扑来。 陈皮见她的目标是他的裤子,下意识地便抓住了裤沿,快速地躲闪。 二人便在练功房里追逐。 忽听门外传来小祝子的声音:“拜见太妃!” 他有意将声音拔高,为的就是提醒房内的朱玲珑。 朱玲珑吃了一惊,不由停了下来,对陈皮低声说了一句:“母妃来了!” 接着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朱邪兰真带着一名高大的太监走了进来。 “给母妃请安!” “拜见太妃娘娘!” 朱邪兰真走到一边的贵妃榻坐下,淡淡地扫视朱玲珑和陈皮一眼:“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陈皮生怕朱玲珑将他鸡形的事说出来,忙道:“小的陪公主练功。” “听说你被罚去了净厕,怎么还有工夫在这儿陪昭阳公主胡闹?”朱邪兰真轻轻抬了一下眼皮。 朱玲珑似乎担心陈皮会被责怪似的,忙道:“母妃,是孩儿把小皮子叫过来陪练的,不关他的事。” 朱邪兰真轻轻点头,问道:“你是太后身边的人?” “是。” “进宫几年了?” “也就半年。” “我看你文采不错呀,那首《鹊桥仙》连素有女翰林之称的长平公主都给比下去了。” 陈皮不禁看了朱玲珑一眼,低声道:“太妃怕是搞错了,那首《鹊桥仙》是昭阳公主所作,跟小的无关。” “呵呵,本宫生的女儿,她喝了多少墨水,本宫又岂能不知?”朱邪兰真揶揄地笑了笑。 朱玲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红了红脸,轻轻扯了陈皮一下,说道:“我已经告诉母妃了,七夕夜宴是你帮的忙。” 这下陈皮也就不否认了。 本来他就是要以此接近朱邪兰真。 “既有如此文采,为何不去考科举,反而要入宫伺候人?” 陈皮能够感觉出来,朱邪兰真似乎对他有些起疑,不得不说,宫里这些贵人的疑心病可真重呀! “小的只会写些吟风弄月的诗词,但科举不仅仅考这些,还需要考策论,提出一些为国为民有利的见解,这些……就并非小的所擅长了。” 理由倒也说得通,朱邪兰真没有再问,而是对着身边的太监打了个手势:“大力,赏!” 随即高大力便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朝着陈皮走来:“这是太妃赏给你的。” 陈皮双手接过,沉甸甸的。 朱邪兰真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吧。” 陈皮躬身退了出去,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光芒差点闪瞎他的狗眼。 都是金瓜子。 一颗金瓜子相当于一两,差不多有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一千两白银就是一百万文铜钱。 这次发达了! 陈皮赶紧将金瓜子塞进袖中暗袋,多弄点钱,以后溜出宫去,也算是有本钱了,置几亩地,做点小生意,再娶几房如花似玉的妻妾。 开枝散叶,生他一个足球队! 美滋滋! 也好过在这深宫里提心吊胆的好! “嘶—” 沃草,好疼! 出了粹玉轩,陈皮感觉裆部隐隐传来一些痛楚。 朱玲珑那丫头出手也太重了,差点鸡飞蛋打。 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陈皮蹒跚地回到了净厕房,净厕房虽然不是茅厕,但放了很多清理茅厕的工具,味道还是有点重,陈皮便在院子通风的地方,找了一张摇椅坐下。 一会儿,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陈皮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小强子带了两个小宦官过来。 哐的一声,一脚踹在陈皮的摇椅上。 “好你个陈皮,刚才我去检查,你负责的西七所茅房屎尿飞溅,你不去清理,竟然跑到这儿躺尸来了!” “西七所那几间茅房我都清理完了,是刚才有人去掏粪,又把它给弄脏了!” “那你也得再去洗过!”小强子颐指气使地道。 “今儿我身体不舒服,你找人替我一下。” 小强子笑了:“找人替你?你疯了呀?” 身后两个小宦官也都跟着冷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旺财公公针对他。 还想找人替他。 谁敢替他? “竟敢懈怠旺财公公交给你的差事,陈皮,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小强子把手一招:“把他给我吊起来,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两个小宦官随即就动手了。 “草拟吗!” 陈皮心火也有些压不住了。 在萧红鱼面前,没办法要低头,但这些小阉狗也敢跟他呲牙?! 两个小阉狗扑了上来,陈皮随即就从摇椅翻了出去,同时抓起摇椅,抡了过去。 一个宦官被砸了一个正着。 “直娘贼,你敢还手?!”小强子暴怒。 陈皮冷笑道:“不还手,等着你们把我吊起来?” “你敢不服从我命令?” “令什么令呀?你踏马几品呀?你就敢令我?”陈皮不屑地道。 小强子也是没有品级的,只不过按照宫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拜了管事太监为师,成为旺财身边的人。 所以他在净厕房也算一人之下,除了旺财,他就是最大的那个。 素来狐假虎威。 现在陈皮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着实有些挂不住脸,不由怒斥:“旺财公公让我好好管教尔等,既然你不服管教,那就别怪我上手段了!” 第27章 你代替小皮子的工作 小强子发起狠来,直接就朝陈皮冲来。 飞起一脚,就往陈皮身上踹到。 但陈皮到底还是练过一些花拳绣腿的,当即低头侧身,一脚往他下盘扫去。 小强子一脚已经抬起,单脚在地,被他一扫,整个人就扑在了地上,啃了满嘴的泥。 “弄死他!给我弄死他!”小强子气急败坏地叫着。 两个小的再次扑来。 陈皮抡起摇椅,疯狂地砸了过去。 “干什么呢?” 这时,旺财被一个小宦官搀了进来,不由高喝一声。 小强子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陈皮恶狠狠地道:“行,我没品级治不了你,现在旺财公公来了,我看你怎么死!” 说着,屁颠屁颠地跑向旺财,看到旺财嘴角好像有些红肿,忙问:“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旺财在粹玉轩的练功房,被朱玲珑折腾没了半条命,虽然被及时送去就医,但现在浑身依旧疼得骨头都要碎裂似的,脾气自然也不怎么好,怒道:“你们干什么呢?没事做了吗?” “公公,陈皮这小子不服管教,西七所现在脏兮兮的,他不去清理,却反而在这儿躺尸,我说他两句,他就跟我们动手,您可得好好管教他,否则他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旺财冷眼盯着陈皮。 莫名其妙被朱玲珑揍了一顿,想必就是这小子搞的鬼!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看出了朱玲珑是他的靠山,就算一肚子的窝囊气,这一刻也得先忍下去! “陈皮!” 小强子看到旺财来了,顿时又支棱了起来,颐指气使地对陈皮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旺财公公跪下!好好认罪,否则……哼,就不是让你清理东西十四所的茅房那么简单了!” 啪! 旺财忽然抬手,一巴掌就往小强子脸上招呼了过去。 小强子懵了一下。 却见旺财已经赔着笑脸,走向了陈皮:“小皮子,刚才他们没伤到你吧?” “师傅,他……”小强子不明就里,捂着面颊上前,“他打的我们,我们没伤到他,您得好好为徒儿出气……” “闭嘴!” 旺财冲着小强子一喝,怒道:“还不给小皮子看座?” “啊?!” 不仅小强子,所有人都懵了。 陈皮已经放下了摇椅,翘着脚坐下去。 这些贱骨头,打一顿就服帖了,要说还得朱玲珑,如果陈皮动手打了旺财,以下犯上,少不得会被司礼监治罪。 但公主打了旺财,谁敢说话?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皇宫更势利的地方了! 小强子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旺财对陈皮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依旧凑上前提醒道:“师傅,他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呢,东西十四所的茅房现在还脏兮兮的呢。” “以后小皮子的工作,你替他做了吧。” “啊?我?” 旺财冷声道:“你不愿意?” “可是……东西十四所那么多茅房,我怕……怕干不完啊!” 陈皮淡淡地道:“工作是你给我安排的,你既然觉得我干得完,为什么你就干不完?你不会故意刁难我吧?” 小强子不由看向旺财,这一切都是按旺财的意思办的。 但旺财却没有给他好脸色,冷冷地道:“怎么着?要让咱家陪你一起干?” “小强子不敢。” “那你还不快去?再等一会儿,天儿可就黑了!” “是!” 小强子悲催不已,挫败地走出院子。 旺财却满脸赔笑地走了过来,让身边的小太监,快给陈皮泡上一壶好茶。 …… 今天总算能够早点回慈宁宫了。 陈皮带着沉甸甸的一百两金瓜子,一路哼着小曲,心情颇为愉悦。 一到慈宁宫,就被宫女传话,萧红鱼召见。 陈皮只好去了慈宁宫的偏殿。 萧红鱼正在喝着云萝给她准备的西米露,虽然陈皮把西米露的制作方法交给了云萝,但她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她将身边伺候的人屏退之后,问道:“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的工作被旺财身边的小强子替了,旺财让我早点下值。” “旺财为人素来刻薄,怎么会这么好心?” 连净厕房一个小小的管事,什么性情品格,萧红鱼都摸得清清楚楚,这让陈皮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即也不敢隐瞒,说道:“今天小的去找昭阳公主了,昭阳公主得知了我的处境,就把旺财揍了一顿,想必旺财以为昭阳公主是小的的靠山,故此对我好了一些。” “今日朱邪太妃去了粹玉轩,你可见到她吗?” “见了,她感念小的上次七夕夜宴,帮了昭阳公主,赏了小的一袋金瓜子。”说着,陈皮将装着金瓜子的荷包拿了出来。 萧红鱼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莞尔道:“她出手倒是挺阔绰的。你运气不错,发了一笔横财。” “这些金瓜子小的不敢要,愿献给太后。” “哀家缺你这点钱吗?”萧红鱼拿起金瓜子,又给陈皮抛了过去,“既然是朱邪太后赏你的,你收着便是。” 陈皮自然知道萧红鱼不会没收这些金瓜子,否则就太跌份儿,当即把金瓜子又收进了袖袋。 只听萧红鱼的声音又清冷地响起:“只是,她既给了你这么多金瓜子,上次你帮昭阳的人情,也算是还清了。” “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小的可以通过昭阳公主,找机会再接近朱邪太妃。” “朱邪太妃一向深居简出,跟宫里的其他嫔妃也不怎么来往,今日她来还你人情,也不曾把你叫到她的昭和宫,而是亲自到粹玉轩给你赏赐,说明她还是比较谨慎的,闲杂人等很难进入昭和宫。哀家若是直接将你安排到昭和宫,只怕又会引起她的戒备。”萧红鱼禾眉轻轻蹙了蹙,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陈皮知道朱邪兰真手里握着先帝遗诏,必然就会小心谨慎,而且遗诏关乎萧红鱼。 萧红鱼虽然掌管后宫,可以随意安排人事,比如给昭和宫送几个太监和宫女,但这些都会让朱邪兰真起疑。 “罢了,你也饿了吧?” 萧红鱼看了陈皮一眼,随即喊了一声:“来啊,传膳!” 第28章 廊下家 跟萧红鱼一起吃了晚膳,天色渐黑,陈皮转回下房。 看到门口,云萝正在守着衣服。 陈皮走近一看,却见收的是自己的衣服。 “这些衣服……”陈皮记得这是自己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 云萝回眸一笑:“我看你堆了好多衣服没洗,就自作主张帮你洗了,你不会介意吧皮皮哥?” “这怎么会介意呢?”陈皮笑着挠了挠头,“云萝,真是谢谢你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云萝眼中尽是柔情,抱着他的衣服进屋。 又坐在床边,仔细地将洗好晒干的衣服叠了起来。 这时,小林子他们也从膳房回来,看到云萝在帮陈皮叠着衣服,不禁打趣了起来。 云萝一脸娇羞,低低说了一句:“皮皮哥,我先回去了。” 陈皮点了点头。 小林子立刻凑了上来:“小皮子,你行呀,是不是跟云萝结成菜户了?” 另外两个太监小邓子和小卓子都来道贺。 陈皮无奈地说:“没有的事,你们不要瞎传,对人家不好。” 小邓子:“有啥不好的?宫里结成对食、菜户,不都是很常见的事吗?” 小林子:“你俩要是没啥关系,人家会一大早地过来给你洗衣服?” 小卓子:“就是就是,咱们虽是阉人,但小皮子,你也没必要自卑,咱们跟正常的男人相比,也就少了那二两肉而已。” 陈皮都无语了,最关键的就是那二两肉好吗? 没那二两肉,你连撒尿都不能站着。 “总算是件好事,小皮子,你这不得请客?”小林子拍着陈皮的肩膀打趣。 陈皮笑道:“请客可以,但你们别瞎说就行。” 小邓子和小卓子听说陈皮准备请客,也都凑了过来,保证不瞎说。 等天色稍晚些,四人就悄悄地摸出了慈宁宫。 前往廊下家。 …… 并不是所有太监,都能随身伺候一个贵人,住在贵人宫殿的配房或者下房。 一些品级比较低的太监,则是住在皇宫北城或者西城的城墙底下。 城墙底下建了一排一排低矮的房屋,就是他们的家,称之为廊下家。 为了贴补生活,廊下家的太监还会酿酒,趁着出宫办差的时候,拿到宫外去卖,又从宫外带了一些食材回来,几家人合伙开小灶,做起了酒肆的生意。 当然,这背后肯定有利益关系的,有人撑腰,他们这些酒肆才能开得起来。 在小林子的带领下,几人进了一家酒肆,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宫女迎了出来。 “小林子,你来了!这几位是?” “碧姐,跟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慈宁宫膳房的朋友。”小林子介绍了陈皮几个。 “快坐,快坐。” 碧姐急忙招呼他们坐下。 又问他们吃点什么。 小林子拿出一枚金瓜子,放到桌上,让碧姐有什么就准备点什么。 碧姐欢天喜地地收了金瓜子,朝着里屋喊了一声:“当家的!” 接着就从里屋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太监。 陈皮定睛一看,竟是白天掏粪之中的一个。 “哟,陈公公,您怎么来了?”对方屈膝过来行礼。 陈皮拱了拱手:“不知怎么称呼?” “小的阳壮,你叫我小阳子就行。” 你丫一太监,你叫这名合适吗? 而且年纪这么大了,陈皮也不好叫他小阳子,叫了一声阳大哥。 阳壮谦虚地道:“陈公公折煞我了。” “你就别客气了阳大哥。”小林子估计之前常来,所以跟阳壮和碧姐都很熟悉,“先给我们上酒吧。” 阳壮随即抱了一坛枣子酒上来,说道:“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 白天掏粪,晚上给人炒菜。 不怕串味吗? 陈皮头皮有些发麻,不过底层太监素来也不怎么讲究的。 碧姐跟着阳壮进了里屋,低声道:“那位陈公公你认识?” “我们净厕房的。” “净厕房的管事不是旺财公公吗?他是旺财的徒弟?” “不是,刚来的,听说是被太后娘娘发配过来的。”阳壮低声道。 “我见他出手挺阔绰的。”碧姐拿出刚才陈皮给的金瓜子,“你看,当场就给了一枚金瓜子。” 阳壮低声道:“这位陈公公只怕不简单呀,旺财公公身边的小强子,刁难他,给他多划分了一倍的工作范围,你猜怎么着?现在小强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陈公公划分的地盘,得自己干了。来时我经过东七所,小强子还没下值呢,正在吭哧吭哧清洗茅房呢。” “小强子不是旺财公公身边的红人吗?” “但陈公公是昭阳公主面前的红人,我听说今儿旺财公公都被昭阳公主打了,被打得老惨了。” “他不是慈宁宫发配到你们那儿的吗?怎么又成了昭阳公主的红人?” 阳壮摆了摆手:“谁知道呢,贵人的事咱们少掺和。” 碧姐点了点头,一时也不言语了。 蹲在灶台生火。 阳壮拿了一些食材出来,开始给他们做下酒菜。 外屋,小林子抱起酒坛,给陈皮几个都给满上,一边跟他们介绍阳壮和碧姐,他俩也是对食。 都是底层的宫女和太监,跟小林子却是同乡。 几人聊天。 一会儿,碧姐端了一盘黄瓜炒蛋出来,赔笑地说:“我们这儿不比你们西膳房,就这伙食,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小林子笑道:“谗的是你们这儿的酒,若想吃好菜,就不来你们这儿了。” “酒管够!”碧姐笑呵呵地说。 “咱们出宫不易,你们以后想要什么宫外的小玩意儿,可以让阳大哥帮你们带,他经常都要送夜香出宫的。”小林子举起酒碗,跟陈皮几人碰了碰。 碧姐忙不迭地接过话:“对对对,几位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来。” 陈皮听了不免动起了心思。 西膳房的太监专门伺候萧红鱼饮食,除了偶尔需要采买宫里没有的食材,确实很难出宫。 但送夜香出宫就方便多了,宫里这么多人,吃完了拉,拉完了吃,阳壮掏完这个茅坑,去掏那个茅坑,每天几乎都要出宫一趟。 若是陈皮能够混入送夜香的队伍……岂不是可以趁机溜走了吗? 第29章 你竟然没阉干净! 菜上完了之后,又叫了阳壮和碧姐一起坐下。 小邓子不胜酒力,喝了几碗枣子酒之后,便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过去。 众人笑了一回。 小林子无奈,说道:“小邓子喝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没得明天起不来,耽误了太后娘娘的早膳。” 陈皮让他们先回去,留下来要跟阳壮再喝几杯。 小林子和小卓子扶着小邓子离去,阳壮则是有些忐忑地看着陈皮。 “陈公公,白天的事,都是旺财公公交代我们做的,我们……” 陈皮抬手打断他的话,笑道:“我不是来问罪的。” 阳壮松了口气,端起一碗酒:“我敬陈公公。” 陈皮跟他碰了碰杯,便旁敲侧击地跟他了解了一下,平常都是怎么将夜香送出宫的,出了宫门之后,都会经过哪些地方,有没有流程啥的。 不知不觉,却也喝了不少。 看到门外,明月高升,陈皮这才起身告辞。 阳壮和碧姐送了一程,陈皮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回去,独自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夜里的凉风一吹,竟让他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走了不远,看到一棵参天大树。 皇宫很少有这么大的树,怕有刺客藏身,但这一棵树好像是什么树神,能够保佑皇家子嗣昌盛,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来烧香。 陈皮左右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没人,他便来到一棵树下,掀开袍衫的衣摆,掏出水龙头放水。 忽的,树上一道黑影落了下来。 吓得陈皮一个激灵,裤子都湿了一大片。 接着就见一柄匕首横在脖子。 “你这阉狗竟然没阉干净!” 什么没阉干净,根本没阉好吗? 听的竟是一个女声,陈皮缓缓转过头去,月光之下,看到一名妙龄女子,身穿黑色的夜行衣,脸上也蒙着一条黑色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眸。 “女英雄,你想刺杀谁,我……我给你带路。” 陈皮料想,这人本来躲在树上躲得好好的,不惜暴露挟持他,估计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想都没想,秒变带路党。 被人拿匕首抵着喉咙,节操什么的都是浮云。 “带我出宫。” “不是,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就行了,何必我来带路呢?” 女刺客眼中掠过一抹窘迫:“皇宫太大……我迷路了!” 而在此刻,却见不远处一群人冲了过来,有人高呼:“有刺客!” 陈皮知道这是缇衣卫的人。 大内侍卫没有特别吩咐,不得进入后宫,他们主要是在皇城拱卫,而后宫的主要护卫就是缇衣卫,是从太监群体之中挑选身强体壮之辈,经过内武阁的特殊训练,负责后宫的安危。 缇衣卫一共两个首领,一个是萧红鱼身边的李莲花,一个是皇帝身边的魏太贤。 两人都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缇衣卫按照十二生肖分成十二档,每档一个档头。 前面来的是蛇档缇衣卫,这从他们袍衫上的蛇形纹样就能看得出来。 女刺客急忙抓了陈皮,躲到了大树的后面,将他按了下去,匕首依旧抵着他的喉咙,低声道:“别做声,否则你顷刻便死!” 小命被人拿捏,陈皮只能配合。 一会儿,便见蛇卫从大树的另外一边跑过去,女刺客稍稍松了口气,忽的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陈皮诧异地看了一眼:“你受伤了?” “那个朱邪兰真……好生厉害……” “你去刺杀朱邪太妃?”陈皮心中起疑,问道,“你跟朱邪太妃有仇?” 女刺客没有回答陈皮,而是将陈皮提了起来,喝道:“少废话,把我带出宫去!” 陈皮暗暗无语,他要是能出去,自己早就出去了。 当下心头一动,说道:“我带你去可以,但……你出宫了之后,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 “你也想出宫?”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被阉。” 女刺客皱了皱眉:“莫非你不是太监?” “当然不是,如你所见,我就是个假太监,进宫也有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这你就别管了,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总之出宫之后,各走各路。” “好!” 一番忽悠之后,女刺客对陈皮的戒备心渐渐减弱。 宫规森严,陈皮竟然不是太监,那必然另有身份,而一旦他假太监的身份被发现,必然难逃一死。 所以女刺客便不担心他耍什么花样了。 “行了,你先把刀放下。” 女刺客犹豫了一下,把匕首从他脖子拿开,不过匕首依旧被她拿在手里。 陈皮前面带路,她便跟在身后。 死脑,快想! 心中暗暗着急,以女刺客刚才能从参天大树跳下的情况来看,修为只怕不低。 现在就跟在陈皮的身后,陈皮想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座假山。 陈皮急忙走了过去。 女刺客疾步跟上,又把匕首抵在他的后腰:“我让你带我出宫,你带我来假山做什么?” “你进宫行刺,此刻已然惊动了宫内外,你难道还想从城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吗?”陈皮冷冷地瞥了一眼,“这假山有一个洞是通向宫外的,你跟我来就是。” 女刺客将信将疑,借着朦胧的月色,跟着陈皮来到假山。 那是一座庞大的假山群,都是太湖石叠成了,里面无数的洞道,九曲十八弯。 陈皮的原身之前都是在这儿跟曹璎身边的罗姑姑接头的,只是穿越过来之后,他便没来过假山这儿,所以上次罗姑姑才到内书堂堵他。 到了一个洞口,为免女刺客起疑,陈皮回身说道:“我先进去,你跟在我身后。” 女刺客警惕地盯着陈皮,点了点头,随他进入了山洞。 洞里越来越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几处的地方,星光从洞顶的缺口洒落下来,女刺客几次担心陈皮会趁机将她甩在洞里,但几次看去,陈皮都在前面走着,而且也能听到他轻微的脚步声,故此心防渐渐松懈下来。 “喂,还得走多久?” “你急什么呀?那么容易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能随意出入宫禁?” 第30章 经不起这么踹 洞道越走越窄,陈皮忽然就被堵住,装作很是艰难地样子,往里挤了挤,却被卡住了。 女刺客面露疑惑,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你先拉我一把。”陈皮把手伸向了女刺客。 女刺客只好伸手拉住,用力将他一拽,就将他给拽了回来。 陈皮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吐了口气:“想是今晚喝多了,肚子都涨了,这条洞道挤不进去了。” “从这条洞道就能走出去吗?” “这条洞道可以到达宫外,但仍旧属于皇城的范围,可以先在皇城躲过一个晚上,等到明日皇城城门打开,百官上朝,咱们再混出去。”陈皮故意说的详细一点,以便取信女刺客。 毕竟皇城很大,若说出了洞道,就能走出皇城,对方未必能信。 女刺客见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问道:“现在你出不去怎么办?” “只好先等一个晚上,等我肚子消下去,明天再想办法。” 而在此刻,假山外面又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整个皇宫都已经闹起来了,四处都在捉拿刺客,脚步声渐渐远去,想必没有发现他们藏身于假山之内。 “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女刺客紧锁眉头,看向陈皮,“这条洞道你从前走过吗?” “走过,没走过我又怎么知道?” “洞道过去都这么窄吗?” “这一段是最窄的,以往我肚子缩一缩,也能挤过去,但今晚跟几个朋友喝酒,确实喝多了点,便不好挤过去了,不过……” 陈皮忽然打量起了女刺客:“姑娘身材这么苗条,或许能够挤过去也说不定。不过你挤过去了,别先急着走,等我肚子消下来一点,跟你一起走,不然你不认识路,很难走出皇城的。” 女刺客淡淡扫了陈皮一眼,她跟陈皮不过萍水相逢,现在既然知道了出宫的密道,何必要带一个累赘在身边? 当即冷哼一声,便往前面的洞道走去,陈皮刚才卡住的地方,她挤了挤,却也能挤进去。 不过再往前走一米左右,她也被卡住了,问道:“你不是说窄的只有这一段吗?” “你往下呀,这一段上窄下宽。” 女刺客用力退了出来,气息越来越重,想必牵动了她的内伤,但她此刻顾不得这些,伸手摸了摸洞壁,确实上窄下宽。 于是她便蹲了下去,猫着腰往下面的洞道爬去,爬到半截,又被堵住。 “怎么又被堵住了?你不会蒙我吧?” “你用点力挤过去就是了,挤出这一段,前面的洞道就越来越宽了。” “你帮帮我,推我几把,把我推过去!” 推你几把? 吹啥牛呢? 你有那玩意儿吗? 陈皮心里冷笑一声,于是蹲在她身后,双手用力一推。 “呀!” 女刺客惊呼一声叫了起来:“你,你……你推我哪里?混蛋,信不信本姑娘杀了你?” “你这人讲不讲理?你撅了个腚钻洞道,就一个腚露在外面,我不推这里我推哪里?你若不要我推,那你就自己爬过去吧!” 黑暗中,女刺客双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事急从权,她咬了咬贝齿,说道:“行,你推吧,我不怪你就是。” 随即,陈皮双手猛然探了过去。 女刺客却嘤咛地发出了娇声,陈皮心都酥了半边,我嘞个骚刚,叫得这么专业吗? “你,用力!”女刺客声音羞涩。 陈皮用力推去:“怎么样?到了没有?” 女刺客挤进了几公分,看到前面的洞道,有星光从顶上太湖石的缺口洒落,确实很宽,她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快到了,继续,不要停!” “我手上力气不够大,我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啊,你……” 话没说完,陈皮已经站了起来,退了两步,猛地向前一冲。 一脚踹在上面。 女刺客身子又往前卡进去了几分。 腾腾腾腾! 陈皮连踹了好几脚,女刺客感觉自己都被踹肿了。 接着,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她本有内伤在身,尽管臀部脂肪堆积,但也经不起这么踹啊! “行了,你别踹了!” “不踹你爬得过去吗?” 女刺客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向前扒了几下,身子却纹丝不动。 想要后退,现在也退不出来了。 起身更不可能,这一段洞道上面更窄,她现在就想被压在五指山下似的,动弹不得。 “我现在被卡住了!”女刺客焦急地叫了起来。 陈皮得意一笑:“你被卡住了呀,呵呵,也就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听到陈皮淫邪的笑声,女刺客顿时花容失色,自己现在被卡在洞道之中,跪在地上,只有臀部留在外面。 这家伙不是真的太监,要真为所欲为……她不敢想下去,紧张地叫道:“你……你要敢乱来,我……我杀了你!” “你现在还有能力杀得了我吗?” “卑鄙!” 陈皮轻轻一笑,伸手却往她纤细柔软的腰上摸过去。 女刺客吓得浑身颤抖:“淫贼,你……你住手,你……你别脱我裤子,求你了,我还没嫁人呢,呜呜呜!” 啪! 陈皮一巴掌摔了过去:“想什么呢?美的你!” 女刺客微微一颤,面纱之下的俏脸已经红如血,啜泣道:“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但她忽然反应过来,陈皮并不是想非礼她。 而是将她绑在腰上的物件给解下来了。 “你把东西还我!” “你夜闯昭和宫,并不是去刺杀朱邪太妃,是为了先帝遗诏,对吧?” 女刺客吃惊不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不你先说,你是什么人?” “哼,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陈皮淡淡一笑:“倒是挺有骨气,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曹家的人。” “曹,对,我是曹家的人,你现在知道怕了吧?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曹丞相灭你满门!” 刚才陈皮不过诈她一下。 但见她回答的这么爽快,想来也不是曹家的人。 当即也没有多问,先把遗诏给萧红鱼拿回去再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又从假山来时的洞道走了出去,走了一段,忽然他又停住了脚步。 既然遗诏都已到手了,看一眼总没问题吧? 这么想着,便将从女刺客身上解下来的物件拿到顶上有星光照耀到的地方,放在地上,揭开外面一层黑布,发现里面竟是一只锦盒。 锦盒成扁状的长方体,打开,里面一道明黄绣着五爪龙纹的圣旨卷了起来。 陈皮慌忙取了出来,借着洞顶洒下的星光看了起来。 第31章 你说太后的旨意是放屁?! 遗诏的内容,只有两条。 第一条,若萧红鱼做出危害大虞江山之事,废之,灭萧家满门! 第二条,若朱辞镜——也就是如今大虞的皇帝,成年之后,萧红鱼仍不肯放权给他,废之,灭萧家满门! 沃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当初代宗皇帝弥留之际,命萧家从民间把太子寻回,立为新帝,借助萧家的实力辅佐,更许以萧红鱼垂帘听政的权力,以曹家集团对抗。 如今十年过去,当年的幼帝朱辞镜早已成年,可萧红鱼却仍旧没有放权给他。 毫无疑问,这份遗诏若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萧红鱼乃至整个萧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陈皮赶紧将锦盒朝着旁边一个洞道扔了进去,只将遗诏卷了起来,塞进袖中。 又拐了几个弯,这才走出假山群。 月色惨淡淡的,陈皮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途中,便见朱邪兰真带着贴身太监高大力出现,朱邪兰真神色显出几分慌乱,她确实该慌乱的,先帝让她保管的遗诏,如今丢失了,她能不慌乱吗? 这是如今唯一可以限制萧红鱼权力的东西! “小皮子,你怎会在此?”朱邪兰真喝问。 陈皮故意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对着朱邪兰真拱手行礼:“见过太妃娘娘,小的……去廊下家喝了点酒……呕!”话没说完,他就先吐了起来。 高大力皱起眉头,骂道:“你个没规矩的小崽子,敢在太妃面前如此失礼?!” “太妃恕罪,小的……实在是喝多了,才……才……” “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人?”朱邪兰真问道。 “黑衣人?”陈皮茫然摇头,“没有,宫女也没有穿黑衣的呀!” 而在这时,又一队缇衣卫赶了过来,陈皮看到他们胸口的纹样,绣的是一只狗头。 缇衣卫中搜捕能力最强的狗卫! “参见太妃娘娘!” “刺客可拿住了吗?” 狗卫的档头躬身回话:“缇衣卫已经全体出动,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刺客行踪。” 朱邪兰真对外只说遭受行刺,没说遗诏被盗的事,而遗诏之事,知道的人并不会多。 所以缇衣卫只按捉拿刺客行动。 “她被本宫给打伤了,应该逃不出去。”朱邪兰真眉头微锁,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守住各个宫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是!” 狗卫离去。 朱邪兰真看了陈皮一眼,一时倒没有怀疑上他,带着高大力也去搜查刺客。 陈皮暗暗松了口气,赶忙回到慈宁宫。 刺客之事,已经惊动了慈宁宫,慈宁宫现在戒备森严,李莲花亲自带领缇衣卫中排名第一的鼠卫,以及宫内各处的太监,坚守在慈宁宫各个出入口。 兜兜转转,陈皮赶到了南门。 南门火把通明,竟是代领西膳房的小春子带人把守。 “拦住他!” 看到陈皮准备进来,小春子厉声一喝。 身后几个太监,手里拿着木棍上前,就把陈皮拦住。 “瞎了呀,是我,陈皮!” 陈皮不忿地对着几个太监骂道:“眼睛不用,捐给有需要的人好吗?” 小春子施施然走过来:“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了?” “我上廊下家喝酒,这也要跟你报备吗?” “你好大胆!”小春子厉声呵斥,“三更半夜跑去饮酒,你把太后定的宫规当成儿戏了吗?” 这小子现在也学聪明了,知道问罪之前,把太后先搬出来。 陈皮冷笑道:“我是奉太后的旨意,跑去廊下家喝酒的。” 小春子自然不会相信这等鬼话,喝道:“放屁!” “你敢说太后的旨意是放屁?!” “你……”小春子吓了一跳,“你别胡说八道,谁说……我没有!” “诸位,刚才可都听到了,他明明说的放屁!”陈皮看向拦他的几个太监,“你们跟他是一伙儿,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其他太监慌忙摆手。 小春子脸色煞白,怒道:“陈皮,你别颠倒黑白,我说你放屁,可没说太后……你少往我头上扣帽子!” “太后让我去喝酒,你说我放屁,就等同于说太后放屁,你还敢狡辩?!” 小春子知道陈皮牙尖嘴利,说肯定说不过他,亲手拿了一根木棍在手,说道:“如今宫里闹了刺客,你三更半夜才回来,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刺客勾结,给刺客带路,引入慈宁宫,为了慎重起见,今晚你不能进宫!” “我有要事向太后禀告。” “你蒙谁呢?”小春子冷笑了一声,“你都被太后打发去净厕了,你还想见太后,做梦吧你!” “小春子,你要耽误了太后的大事,后果自负!” “呵,你少吓唬人!”都被贬去清洗茅厕了,小春子自然没把陈皮放在眼里,“即便太后想要找人办事,又岂会找你?你是不是对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就是,你还以为你现在是太后身边的长随呢?” “呵呵,真是笑死人了,被太后一贬再贬,你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小春子手下几个太监,也都跟着耻笑陈皮。 这些小太监都是西膳房的人,现在膳房被小春子代理掌权,他们自然是要巴结小春子的。 事关重大,陈皮不能再等了,只能硬闯。 小春子尖声叫了起来:“陈皮,你敢闯宫吗?我现在怀疑你想刺杀太后,来啊,把他给我按下!” 几个太监抡着木棍就过去了。 陈皮躲开一根木棍,欺身扑向一名太监,一个提膝就将人给撞飞,同时身形一闪,夺下了左侧一个小太监手里的木棍。 小春子吓得半死,他没有料到陈皮竟然身手这么好,忙不迭地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陈皮要杀人啦!” 很快,鼠卫的一个校尉带人赶了过来,小春子慌忙指着陈皮:“田校尉,此人准备闯宫,我怀疑他包藏祸心,快将他给抓起来。” 田校尉把手一招,身边的鼠卫拔出了腰刀,瞬间就将陈皮围住。 陈皮看着手里的木棍,怕是挡不住这么多人,只好将木棍一扔,束手就擒。 小春子看了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32章 又拜干爹了? “你是何人?”田校尉厉声问话。 陈皮尚未开口,小春子就指着陈皮道:“田校尉,此人叫陈皮,如今是净厕房的小杂役。” 田校尉盯着陈皮:“既是净厕房的,这么晚了到慈宁宫做什么?” “我有要事跟太后禀告。”陈皮道。 田校尉问:“有何要事?” “这就跟你说不着了。” “大胆!”小春子狐假虎威地呵斥,“陈皮,这可是缇衣卫的六品校尉,你竟敢跟他这么说话,活腻歪了吗?” 陈皮冷冷睃了小春子一眼:“活腻歪的人是你,要是耽误了太后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田校尉,他就一个扫洒茅房的小杂役,能有什么要事禀告太后,说不好是想接近太后,图谋不轨!” “把他给我带走!” 田校尉一声令下,便有几个鼠卫横刀,架在陈皮的脖子。 陈皮无奈地吐了口气。 而在此刻,公孙婉儿带着两名宫女过来,喝问:“什么事吵吵嚷嚷?” 田校尉上前抱拳:“公孙大人,这人说有要事跟太后禀告,但卑职见他行事鬼祟,故此将他先拿住了!” “小皮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因为宫里闹了刺客,萧红鱼担心陈皮的安危,之前让公孙婉儿找过陈皮。 但陈皮不在。 这时小春子却趁机告状:“他去喝酒了,大半夜的跑去廊下家喝酒,公孙大人,你闻,他身上还有酒气呢。” 公孙婉儿上前,轻轻在陈皮身上闻了闻,皱起眉头:“看来你喝了不少酒?” “赶紧带我去见太后。”陈皮道。 小春子道:“陈皮,你真当你是大头蒜?你就个净厕的小杂役,有什么资格去见太后?这么晚了,你还去打扰太后休息,你有没有一点规矩?” “草拟吗!” 跟个苍蝇似的,叫个不停,陈皮都有些烦躁了,尽管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还是一巴掌打在了小春子脸上:“你踏马有没有规矩,我跟公孙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早就看这孙子不顺眼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公孙大人,你得给小的做主啊,我是膳房的代理总领,他一个小杂役都敢对我动手,他简直反了天了!” 小春子捂着脸庞,不由叫了起来:“我现在认了焦公公为干爹,焦公公是李莲花李公公的干儿子,我就是李公公的干孙子,他打我,就是没把焦公公和李公公放在眼里。” “我说你小子越来越嚣张了呢,原来又拜干爹了哈!”陈皮意外地看了小春子一眼。 小春子又趁机对公孙婉儿进言:“公孙大人,你看这小子这么张狂,不仅夜不归宿,而且现在又要面见太后,小的实在担心他对太后有什么歹意,依小的看,还是先将他押下去审问审问,以防万一!”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公孙婉儿冷声道。 小春子赔笑道:“公孙大人,小的也是为了太后的安危着想,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是有要事禀告,刚才田校尉问他,他又不肯说,非得面见太后,呵,他就是净厕杂役,也配见太后,我看他是想屁吃!” “太后有旨,召见陈皮觐见!” “啊?!” 小春子愣了一下:“他……他不是被太后发配到净厕房了吗?怎么……不会搞错了吧?” 公孙婉儿冷冷地注视小春子:“你是说本官搞错了,还是太后搞错了?” 小春子慌的一批:“小的不敢。” 公孙婉儿冷哼一声。 田校尉不敢怠慢,挥了下手,挟持陈皮的人,也迅速把刀收了起来。 接着,陈皮就跟着公孙婉儿离开了。 “你不是说……他就是个净厕杂役吗?”田校尉看了小春子一眼。 “是……是净厕杂役呀。” 田校尉皱了皱眉:“这么晚了,太后为何召见一个净厕杂役?” 小春子赔笑道:“田校尉,您刚刚被调到鼠卫,想必对慈宁宫的情况不了解。这小子之前是太后身边的长随,先是被贬到膳房当了茶饮局的庖长,现在又被贬到净厕房当个小杂役,您说,太后对他能有什么好印象吗?这么晚被太后召见,我看未必是什么好事,您就等着瞧吧!搞不好,他还得被贬一次!” 田校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公孙婉儿带着陈皮,朝着萧红鱼的寝宫走去,路上对陈皮还有些责备道:“这么晚了,你上廊下家喝什么酒?你看你这一身酒气,臭死了!” “是呀,哪能跟你公孙大人相比,每天都香喷喷的。”陈皮苦笑了一声,顺便打趣了公孙婉儿一句。 公孙婉儿双颊微微飘红,给了一记白眼:“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正经了,以后你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什么样?” “以前的你谨小慎微,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现在呢,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慈宁宫有夜禁吗?你还跑出去喝酒,真是胆大包天!” 说了陈皮几句,一会儿,也就到了萧红鱼的寝宫。 萧红鱼连寝衣都没换上,坐在一张雕龙画凤的榻上,似乎有些枕戈待旦的意思,宫里闹了刺客,她肯定睡不着。 “你去哪儿了?”萧红鱼见到陈皮,开口第一句就问。 陈皮拱手:“小的喝酒去了。” “呵,最近你很狂嘛,夜禁之后你跑去喝酒?” “小的喝酒,也是为了替太后娘娘分忧。” 公孙婉儿站在陈皮身边,轻轻扯了一下陈皮的衣袖,给了一记严厉的眼神警告。 看来这家伙真是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 喝酒竟然成了替太后分忧,没见太后都动怒了吗? 你也真敢开牙! 但萧红鱼似乎明白陈皮的意思,挥了下手:“婉儿,你先退下吧。” 公孙婉儿诧异地看了陈皮一眼,怎么感觉最近只要陈皮在场,太后就让她退下呢? 就连吃饭也是。 但不该问的事,她也不敢问,微微欠了欠身,退了几步,才转身开门走出去。 接着又把门给关上了。 萧红鱼缓了口气,问道:“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先帝遗诏我已经拿到了。” 萧红鱼霍然站了起来:“你说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份遗诏,她暗查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办法,都没拿到。 现在陈皮短短几日,就把遗诏拿到手了! 第33章 小皮子,哀家饿了! 看完遗诏之后,萧红鱼颓然坐倒在凤榻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沉默了良久,她才凄凉地笑了笑:“哀家原来只是一件工具,利用完了就该扔掉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陈皮轻轻叹了口气,他似乎很能理解萧红鱼此刻的心境,说道:“现在总算遗诏拿到手了,也没人能废掉你了。” “就算没有遗诏,这朝中也有不少人想着废掉哀家,别人不说,就拿曹嵩来说,他无一日不想废掉哀家!” 萧红鱼凤眸折射出了冷光,她不会让悲伤的情绪停留太久,抬眼看了看陈皮:“今晚有刺客闯入昭和宫,想必正是为了这一份遗诏而来!” “娘娘英明!” “遗诏没有落入刺客手中,怎的落入你的手中?” 陈皮本想说出将女刺客困在假山洞里的事,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因为一旦说出女刺客的下落,她便必死无疑。 而陈皮似乎并不想让她死。 那个女刺客虽然蠢了一点,但好像也并不怎么坏,关键的是……陈皮觉得她身材不错。 连太监都懂得怜香惜玉,何况陈皮是个正常的男人,对美女总归是有一点点怜惜的。 “娘娘,说来您可能不信,当时小的从廊下家往咱们宫里赶,那刺客正好就被小的给撞见了,小的当即就跟她斗在了一起,要说那刺客也是厉害,歘歘歘,对着小的一套丝滑小连招,但小的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施展了少林挤奶……不是,少林擒拿手,左一拿,右一抓……” 陈皮一边说着,一边在萧红鱼面前比划了起来:“就这样,你来,我往,大战了足足三百回合!” “哦,三百回合?” 萧红鱼端起右手边的莲子羹,静静地看着陈皮表演:“三百回合……都没有一个援兵赶来吗?” “咳,赶来了,正是因为缇衣卫赶来,那刺客见状,这才逃之夭夭。但小的眼疾手快,看到她腰间好像挂了什么东西,当即施展出了蛇形刁手,把她腰间的物件叼了过来。那刺客本来是想把东西夺回去的,小的当时就使出了超级无敌吊炸天的佛山无影脚,把她给踢飞了十丈之远!” “哦,十丈之远?” 萧红鱼朱唇微微一勾,凤眸盈盈注视:“想不到你的修为竟然这么高深,看来哀家倒是低估你了。” 陈皮一本正经地拱手:“娘娘过奖了。” “说真话!”萧红鱼忽然俏脸一板。 “咳咳!” 陈皮尴尬地咳了咳,说道:“真话就是……那刺客被缇衣卫和朱邪太妃双重追杀,怕自己被抓到,遗诏也会被搜走,逃跑的过程之中,将遗诏抛到了树上,小的正好经过……就捡了个漏。” 相比前面那个夸张的版本,显然这个版本更接地气,也更容易让萧红鱼相信。 但她不知道的是,两个版本都是假的! 前面那个版本只是为了衬托后面那个版本的真实性。 “你可知……今晚来了几个刺客?” “不是一个吗?”陈皮愣住。 “昭和宫那边就死了六个。” 陈皮倒吸一口凉气:“那小的运气还真好,偏巧带遗诏的那个被我撞见了!” “你运气确实不错,哀家的运气也不错,这份遗诏没有落到别人手中。” 萧红鱼又将遗诏打开,里面的字都是以朱砂笔写下的,每个字都那么的鲜红,那么的刺眼。 “我为了他们老朱家的江山,牺牲了这么多,到最后……他竟然要废了我,而且要灭我萧家满门!” 笑声如秋夜般萧索而苍凉,又带着几分自嘲,萧红鱼无力地靠着凤榻:“这宫墙之下困住的不仅仅是你们,还有哀家,我十四岁进宫,十四岁当了寡妇,那时皇帝还小,我带着他,不仅要面对朝堂的争斗,还要面对后宫的尔虞我诈,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却早早留下遗诏,要置我于死地,要将我萧家斩草除根!” “也就是曹家现在尚未被我扳倒,否则朱邪兰真早该拿出这一份遗诏了!”萧红鱼冷笑了一声,眸间却像是下起了一场雾,她又将遗诏递给了陈皮,“烧了吧!” 陈皮接过遗诏,走到旁边的纱罩灯 揭开青碧色的灯罩,将遗诏放在火上,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又将燃烧的遗诏,放入一只铜盆里。 “小皮子,你说今晚的刺客,是不是曹家派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萧红鱼幽幽扫视了他一眼:“曹璎没对你泄露什么消息吗?” “七夕夜宴结束之后,小的就没见过她了。” “遗诏被盗,想来朱邪兰真也不敢声张,只能对外宣称那些人是来刺杀她的,这件事到此就可以结束了!” 陈皮拱手:“恭喜太后!” “小皮子,哀家饿了。” 陈皮没料到萧红鱼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问道:“不会让我这么晚给你做饭吧?” “你除了会做茶饮,会做别的吗?” 前世就是干厨师的,会做的当然很多,但这么晚了,他可不想伺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的只会茶饮,别的嘛……马马虎虎,最多给你下面。” “好,那就给哀家下碗面。” 陈皮看到萧红鱼的样子,好像很累,心下暗暗一叹,躬身道:“小的这就去给您下面。” 退出了寝宫。 公孙婉儿正在门口守着,看到陈皮出来,等他关上了门,低声问:“娘娘没责罚你吧?” “这倒没有,就是说饿了,让我给她下碗面吃。” “你?”公孙婉儿疑惑地盯着陈皮,“下面你会吗?” “会不会不得试试吗?反正被点名了,总不能推脱吧?” 下面倒也不难,但伺候的对象是太后,所以公孙婉儿才会担心。 以为太后又是想找法子刁难陈皮。 毕竟之前陈皮也是这么被刁难的,从长随被贬到了庖长,又被贬为了杂役。 而且是净厕杂役,似乎没有再贬的空间了。 陈皮对着公孙婉儿拱了拱手,转身去了膳房,发现膳房的门被锁着,他只好去了南门,找小春子拿钥匙。 第34章 关禁闭 大半夜的,陈皮还要加班,心情多少有些不太美丽。 神色自然也就显得有些颓废。 小春子看在眼里,料想刚才太后召见,他估计没少挨骂吧? “陈皮,这么晚了,你要膳房的钥匙做什么?” “太后饿了,让我给她下碗面吃。” 小春子笑了:“你蒙谁呢?你一个净厕的,太后要你下面?你怎么不上天呢?” “你不信?” “呵,你半夜出去喝酒,说是太后吩咐的,现在太后又找你下面,你猜我信不信?” 陈皮懒得跟他解释,说道:“少废话,把钥匙给我!” “怎么着?你还想抢我钥匙?” 小春子退后一步,身边几个小太监又围了上来,小春子冷冷地盯着陈皮:“你想拿我钥匙进膳房,是自己饿了想要找吃的吧?呵呵,陈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着太后的幌子,到膳房偷东西吃!” “你踏马在胡说什么?我刚在廊下家吃完回来,我得多饿啊,半夜要跑去膳房偷东西吃?” “今晚宫里闹了刺客,而你又鬼鬼祟祟的,呵,一会儿说是听从太后的吩咐,跑到外面喝酒,一会儿又说太后让你给他下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小子有问题。” 小春子阴阴地盯着陈皮,又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把田校尉叫过来。” 很快,田校尉又带了一群鼠卫过来。 小春子又添油加醋地跟他说:“田校尉,我看这小子很有问题啊,你最好带下去好好审一审,今晚的刺客还没抓到呢,真要出了什么事,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你有病吧小春子?”陈皮简直无语了都,“我就是给太后下碗面,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你一个净厕的杂役,你给太后下什么面?膳房没有面点局吗?即便下面,太后也会找面点局的庖长,又怎么会找你?” 田校尉心头一动,这确实是老大一个疑点,当即命人又把陈皮拿住:“你老实跟我交代,你进膳房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太后让我给她下面,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不肯说实话是吧?”田校尉冷笑了一声,“把他先带下去,关进幽室。” 陈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反抗。 任由鼠卫把他带走。 田校尉走向小春子,问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小春子嗤笑了一声,“他就是个洒扫茅房的,太后想吃宵夜,不吩咐我们膳房,反而吩咐他?何况,他会做面食吗?” 田校尉点了点头,陈皮确实有些可疑。 今晚是个多事之秋,身为缇衣卫,被调过来保卫慈宁宫,他也不能不谨慎一些。 …… 寝宫的铜壶滴漏,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萧红鱼不由皱起眉头,让陈皮做一碗面竟然做了这么久。 当即便吩咐公孙婉儿过去看一眼。 公孙婉儿领命而去。 来到膳房门口,发现大门竟然锁着,公孙婉儿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这时在慈宁宫巡逻的田校尉正好经过,拱手行礼:“尚宫大人来膳房做什么?” “太后娘娘吩咐小皮子给她做一碗面,等了半天不见人影,故此本官亲自过来看看,结果发现连膳房的门都没开,却不知怎么回事。” “啊?!!”田校尉脸色顿时一变。 公孙婉儿见他神色有异,问道:“田校尉,怎么回事?” “小人该死!” 田校尉慌忙就给公孙婉儿跪下:“适才……适才膳房代理总领春公公说,说陈公公有问题,小人就把他……他给关进幽室了!” “什么?!” 公孙婉儿黛眉一锁,娇声喝道:“带我去找小春子!” “是!” 田校尉赶忙前面带路。 一会儿,又来到了南门,小春子和几个太监,依旧看着南门。 “哟,田校尉,出了什么事吗?”小春子看到田校尉带着公孙婉儿过来,以为有什么要事吩咐,笑着迎了上去。 啪! 田校尉气急败坏,一耳光就招呼在小春子脸上。 小春子身子一旋,却摔倒在地上。 “小的不知何处得罪了田校尉,为何对我动手?” “混账东西,若不是因为你胡言乱语,我又怎么会将陈公公给关起来?”田校尉厉声呵斥。 小春子这才知道因为陈皮的事,忙爬起来说:“刺客尚未抓到,陈皮言行鬼祟,小的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提议让您好好审问审问他。” “哦,陈皮哪里言行鬼祟了?”公孙婉儿冷冷地问。 小春子跪地回话:“启禀尚宫大人,陈皮他……他说要给太后下面,跟小的拿钥匙,一看就有问题,太后即便想吃东西,又怎么会找他呢?我才是膳房的代理总领,要找也应该找我呀!” “太后确实饿了,让小皮子去给她下一碗面。” “啊?!!” 小春子慌忙起身:“小的这就吩咐面点局,给太后准备面条。” “太后点名要让吃小皮子做的面。” “陈皮他……虽说之前泡制了金花茯茶和西米露,但面食……他未必会做,依小的看,还是请面点局的庖长亲自来做为妥。” 公孙婉儿娇斥道:“太后亲自吩咐要小皮子做,你敢抗旨吗?” “小人不敢!”小春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转身又对田校尉拱手:“还请田校尉把陈公公先放出来。” 随即,又一起来到了幽室。 田校尉吩咐把手门口的人,把门打开,公孙婉儿走了进去,却见陈皮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四仰八叉,竟然已经睡着了。 公孙婉儿一整个都无语了,这家伙什么体质呀,被人关了紧闭,竟然能睡得这么安稳? “小皮子!” 小春子不禁喝了一声:“你还不起来?” “是你呀?”陈皮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瞄了小春子一眼,“有屁快放,别打扰我睡觉。” “你你你……”小春子急得语无伦次,“太后要吃你的面,你竟然睡得着?” 陈皮冷笑道:“我本来是想去做面的,也不知道哪个煞笔,把老子给关进来了,现在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刚才……谁叫你不跟我说清楚,你说清楚了,我不就把钥匙给你了吗?” “刚才是我没说清楚吗?” 陈皮走下床来,冷冷地盯着小春子:“刚才跟没跟你说过,我是奉太后命令给她下面?有没有跟你拿过钥匙?我跟你解释了半天,你一句话就让人把我抓起来了,现在怪我没跟你说清楚?” 第35章 哀家有点冷,抱抱我! 小春子被陈皮盯得有些发虚,退了半步,说道:“这事算我误会你了,你赶紧的吧,太后等着吃面呢。” “若不是你们把我关进来,这会儿太后已经吃上面了。” 田校尉拱手道:“陈公公,这事怨我,今晚出了刺客,我这神经有些紧绷,没查清楚就把你抓进来了,希望你原谅则个。” 陈皮知道田校尉职责所在,而且认错态度不错,所以没有怪罪他。 故意打了一声哈欠,又往床上躺了下去。 “嘿,你怎么又躺下了?”小春子着急不已,“太后让你下面,你想抗旨吗?” 陈皮淡然道:“那你就去告诉太后,让她给我治罪!” 小春子脸色惨白。 他没料到陈皮竟敢抗旨,到时太后问起,那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他的罪责比陈皮可大多了! “小皮子,你……”小春子只好软了下来,伸手去拉陈皮,“你起来,我给你认错,刚才确实是我不对。” “呵,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有点晚?” 小春子扑通一声,就给陈皮跪下,接着左右开弓,就往自己两边脸颊掴去。 “都是我的错,小皮子,你别生气,咱们一点误会事小,但太后她还饿着肚子呢,耽误了她吃面可是大事!” 啪啪啪! 啪啪啪! 小春子越打越狠,把自己双颊都给打肿了。 陈皮瞠目结舌,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看来这小子是个狠角色! 当初海德安陷害云萝之事,这小子说背刺就背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现在为了给陈皮认错,他竟然能跪在地上,连扇自己十几个耳光,一点也不把自己当人。 把自己都不当人的人,能把别人当人吗? 这样的人,着实有点可怕! “行了,先去给娘娘下面吧。”公孙婉儿看到小春子都道歉了,才跟陈皮开口。 陈皮这才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 小春子松了口气,狗腿似的走在前面引路,来到膳房,把门打开。 又叫了面点局的庖长过来帮忙。 …… 很快,陈皮亲自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送到了萧红鱼面前。 除了面,还有八个小菜。 萧红鱼让人烫了壶酒进来,挥了挥手,又让包括公孙婉儿在内的其余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只留陈皮一人。 一碗面,吃了几口,萧红鱼就饱了。 “小皮子,剩下的你吃吧?” “呃……” 萧红鱼柳眉一竖,语气略带不快:“怎么?你嫌弃哀家?” “不是,我不饿,我刚从廊下家吃完回来。” “那你陪哀家喝两杯。” 陈皮看了萧红鱼一眼,见她神色郁郁,眼神蕴藏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料想先帝留下的遗诏,对她伤害很大。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没有拒绝。 拿起酒壶,倒上了两杯桃花酿。 萧红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示意陈皮给她继续倒酒。 “这酒后劲不小,您悠着点吧。” “遗诏除了你,还有谁看过吗?” 陈皮听到萧红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心头不由一紧,这娘们儿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我当时捡了遗诏就跑了。遗诏都烧毁了,即便朱邪太妃之前看过遗诏,现在她也没办法通过遗诏拿住你了。何况,她遗失了遗诏,本是死罪,想必她也不敢声张出来。” 萧红鱼端着酒杯,在白皙似的玉指间转动:“今晚的刺客不知来了多少,昭和宫那边死了六个,你遇到了一个……而这个刺客却尚未被找到……这些人能够闯入禁宫,想来实力都不会弱,而且背后必然有人支持。如果不是曹家,你说还会有谁?” “小人不知。” 陈皮这般回应,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得罪了这么多人,谁知道呢? 不仅曹家,现在就连小皇帝朱辞镜,似乎都跟萧红鱼不和。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萧红鱼现在不肯放权,而朱辞镜却一心想要亲政,为此朝中现在又演化出了两股势力。 “满朝文武,狼子野心,他们都想让哀家放权,但哀家又岂能放权?” 萧红鱼轻轻一叹:“一旦放权,我萧氏满门怕是保不住了!” 当初为了巩固势力,萧红鱼及其背后的兰陵萧氏,也小规模地清洗了一遍朝堂。 接着萧红鱼又扶植了阉党,残害了不少大臣。 仇家不可谓不多。 一旦手中没了权柄,那么这些势力就会疯狂反扑,到时整个萧家都会尸骨无存! “哀家掌权十年,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寥寥无几。” 饮下一杯酒,萧红鱼眼神迷离地看着对面的陈皮:“小皮子,哀家能相信你吗?” 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陈皮心中苦笑,信不信由你吧!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娘娘,如果我对你有二心,这一份遗诏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萧红鱼轻轻点了下头:“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为娘娘做事,只会觉得荣幸,不会委屈。” “果真吗?”萧红鱼忽的又轻轻勾起了红唇,双手撑着食案起身,俯身轻轻凑近陈皮,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光,紧紧地盯着陈皮双目。 似乎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出来。 陈皮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可他此刻不能躲闪,不然却显得他心虚似的。 四目相对。 犹如天雷勾地火似的。 萧红鱼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陈皮顿时就麻了。 这一吻来得很意外,陈皮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毕竟对方是太后。 按理来说,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多少都要回应一下,但如果回应了,她翻脸不认人,最终苦得还是陈皮自己。 一时,他便僵在了那里。 却听萧红鱼妩媚的声调柔波似的传来:“哀家有点冷,你抱抱我。” 陈皮站了起来,庄重地拱手:“遵旨!” 把它当成旨意执行,这娘们儿事后也不好翻脸了,陈皮随即走到萧红鱼身边,又拱手:“敢问娘娘,抱哪里?” “这种事,你……”萧红鱼都快气疯了,幽怨地瞪他一眼,“每个步骤你都要跟哀家请示一遍吗?” “小的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万一你……你事后不认账……” “哀家是这种人吗?” 陈皮很诚实地点了下头:“娘娘,您的人品,小的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你个混蛋!” 萧红鱼气得狠狠踩住了他的脚。 陈皮疼得忍不住龇牙。 第36章 混出宫 萧红鱼踩了陈皮一脚,眼神似乎带着温度似的,灼热地注视着陈皮。 陈皮立刻恢复了一副乖顺的模样。 萧红鱼看了心中又急又恼,这种时候你装什么乖顺? 莫非要让哀家亲口求你吗? 她当然不能先开口,女子本就矜持,何况她还是太后,幽怨地看了一眼,挥了挥手:“滚吧!” 陈皮不由松了口气。 “……” 萧红鱼看在眼里,这家伙松气是几个意思? 怕哀家吃了他吗? “小的告退!”陈皮拱了拱手,躬身退出寝宫。 萧红鱼望着他的背影,越发生着闷气,难道哀家年纪大了,对他没有吸引力了? 又不由走向了梳妆台,拿起一面菱花镜,借着烛火,细细地端详着镜中的容颜。 …… 闹了一夜,刺客没有抓到。 陈皮去了一趟净厕房,原先划分给他清洗的茅房,现在都被小强子承包了。 旺财没有给他分配别的工作,只是留他在直房里喝茶。 一会儿,就见阳壮过来,先来点卯,接着又交上了一些银钱,是昨天卖粪的钱。 农耕文明,粪便作为肥料,也是能够卖出钱的,尤其是皇宫的粪便,由于宫里的人普遍吃得比较好,所以粪便更肥,卖出的价钱更高。 甚至有人专门去买皇子皇孙、皇后嫔妃的粪便,据说可以入药,那价钱就更高了。 “西六宫的茅房,是不是也该掏一掏了?” 阳壮拱手:“上个月掏的,现在天气闷热,按时间也该掏一掏,否则臭味太重,怕会冲撞了贵人。” “嗯,你去吧。”旺财轻轻挥了下手。 陈皮却忽然起身:“公公,让我跟阳大哥一起去吧。” “哎哟,小陈,掏粪的活儿怎么能让你干呢?”旺财顿时紧张起来,“这要让昭阳公主知道,咱家怕又得去一趟粹玉轩陪练。” “旺财公公,太后把我打发过来,我总得干点什么吧?” “别人都躲清闲,你怎么还想着干活呢?”旺财有些不解地看着陈皮,“掏粪这活儿可不轻松。” 陈皮摆了摆手:“没事,我这人闲不住。” 旺财看了陈皮一眼,心想,不会是他觉得掏粪这活儿有油水,想要分一杯羹吧? 当即嘿嘿一笑,拉着陈皮的手,说道:“小陈,都是自己人,有好处,又怎么会少得了你?你放心,只要你肯在昭阳公主或者朱邪太妃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咱家忘不了你。” 你个死太监,你还忘不了我? 陈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将手抽回来,对着旺财笑了笑:“谢谢公公的美意,不过公公也该知道,我是被太后罚到这儿了,太后肯定不能让我这么轻松,若是有人到太后面前告我一状,说我成日在躲清闲,你猜太后会怎么想?旺财公公,你也知道太后可是个小心眼的。” 旺财吓了一跳,忙道:“我不知道!”这小子是疯了吧?什么话都能说吗? “我也是为公公着想,偶尔也要给我找点事做,否则太后派人问起,我怕会迁怒到公公。” 旺财想想也是,陈皮本来就是被太后贬到净厕房受罚的。 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头。 若什么苦头都没有,那受罚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要传到太后耳朵里,认为他在给陈皮搞特殊,搞不好连他一起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咱家也不好说什么。” 旺财随即吩咐阳壮:“小阳子,今天就让陈公公跟你一起,好好伺候。” “是!” 阳壮当然清楚,谁是大王,谁是小王。 陈皮不是跟他一起干活的。 …… 西六宫一共六个茅房,每天也都有人来清洗。 但由于天气闷热,茅房的臭味依旧上头。 阳壮没让陈皮靠近,带着两个小的宦官,将里面的粪便,一瓢一瓢地舀进粪桶。 陈皮发现,那些粪便都已经长出蛆了,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不久,茅坑被掏空了,装了两只粪桶,抬到一辆车上,先从后宫出去,守卫虽然认识阳壮,还是看了一眼他的腰牌。 从内城到外城,推着粪车从安定门走,依旧需要检查腰牌。 阳壮让小宦官推车,一路都陪着陈皮身边。 “阳大哥,这粪是要送到哪儿?”陈皮问道。 “送到固定的买家那儿,西六宫住的都是嫔妃,吃得好,这粪也肥,有不少人争着要呢。” 陈皮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们先去送粪,我就不跟着过去了,否则旺财公公该误会我,想要捞这一趟油水了。” “哎哟,陈公公真是高风亮节。”阳壮奉承了一句,说道,“那咱们午时约在安定门会头?” 还会头呢,会你个大头鬼! 陈皮准备溜之大吉了! 萧红鱼交给他的任务,现在都已经完成了,他不可能继续留在宫里。 留在宫里的风险太大了,假太监的身份如果被发现,死路一条,就算没被发现,他也待不住呀,一只鸟被关在笼子里,迟早会被憋死。 带着朱邪兰真上次的金瓜子,足以做他成家立业的本钱了,凭借前世的现代知识,做个富家翁不成问题。 等到阳壮等人离去,陈皮便在外城找了一个身形差不多的男人,拉到一条僻静的胡同,又拿出一枚金瓜子,跟他换了外面的衣裳。 现在他身上的袍衫,带有宦官的纹样,容易暴露。 换完之后,陈皮大摇大摆地出来,走出一程,便渐渐察觉身后有人跟着。 跟着他逛了两条街,陈皮假装在地摊上买东西,拿起一面铜镜,照向身后,果然看到两道身影。 虽然是小厮的打扮,但身体的曲线已经出卖了她们的性别。 “这不是公孙婉儿身边的梅兰和菊竹吗?” 靠,出宫就被盯上了吗? 陈皮放下铜镜,拔足就往一条小巷跑去,看到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想都没想,钻入车底。 一会儿,就听二人的脚步声传过来。 “明明看到他跑进来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会真的跑了吧?” 菊竹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娘娘一定会生气的。” “这小皮子胆子可真大呀!”梅兰暗暗跺足。 而在这时,马车旁边的院子,走出了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出头的样子,稍显贵气,女的则有三十来岁,仍旧风韵犹存。 梅兰和菊竹连忙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