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挂件觉醒后,全大陆都震惊了》 第1章 重生 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海的咸腥,穿过锈蚀的栏杆,灌进这座悬于崖壁的囚笼。冰凉的雾气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擦不掉的冷汗。 这里是塞拉帝国下属的西德蒙学院,院长老西德蒙半年前去世,他的侄子接手后,不但按武魂品质重新分班,还招进来不少纨绔子弟。像阿尔弥洛这样没有背景的普通学生,不仅被调出了精英班,降为最低等级的观察对象,还被新院长在全院大会上带头羞辱。 平民学生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联合起来举报院长,可惜行动还未开始就走漏了风声,贵族势力出动家族的私卫将他们逮捕起来,关进了学院的禁闭室。 经过白日的“训导”,隔壁的几个学生都不敢再反抗,嗫喏地勾着头睡着了。阿尔弥洛蜷在角落的阴影里,膝盖抵着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抠刮着石壁上凝结的盐霜。那层盐块硬得像骨头,刮下的粉末混着血的腥气,散发出微弱的金属味。 塞拉的饮食本就不和她胃口,被关进禁闭室后更是连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她靠魂力硬撑了一周,饿得头晕眼花,终于彻底昏死过去。再睁开眼时,占据这具身体的已是多年后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 远处灯火闪烁,王都的尖顶在海平面上若隐若现,像沉溺在海底的荧光水母,在永恒的黑暗里无声跳动。夜半时分,海上竟然升起一缕歌声,在水面轻轻颤动。声音如月光溶进潮水,清澈如银,缓缓谱写着一首献给众生的安眠曲。即便是最冷静的航者,也会有片刻的失神,忽而忘记了风的方向。 又来了。 阿尔弥洛胃里一阵翻搅,不是恐惧,而是厌恶。那频率低沉得像鲸鸣,却带着腐蚀性的温柔,仿佛在邀请她回归,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前世的记忆有些模糊,尤其是投靠德莫谛尔之后的时间像被人从卷轴上整段撕去,只留下残破的阴影。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只是确信,她是那场终局里无法逃避的一环,一个被赋予意义,又被意义吞噬的工具。 一切都顺理成章,却又无迹可寻,她不知道这次醒来,是赎罪的机会,还是恶业的惩罚。 潮汐之灵武魂在她体内微微震颤,与海域之外某个庞然存在的脉动产生共鸣。阿尔弥洛抬头望向那扇狭窄的通风口,外面是崖壁和海,风声掠过时,带着某种自由的幻觉,让她一阵恍惚。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味,天花板的管道常年渗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冷得像一记警告。 她必须离开,在被德莫谛尔找到之前。 可是她还能逃去哪里?回四时之境?她在脑海中搜寻着遥远的记忆。在那座四季分明的宫殿里,母亲的衣袖带着花的香气,每次转身都掠过她的额前,却从未真正抚摸过她。 她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当初她执意隐姓埋名,远赴陌生的塞拉帝国求学,绝不是为了现在这样狼狈地逃回家。 一阵海兽的低鸣从远处传来,帝国的魂师骑在海鳞兽背上彻夜巡视着,甲胄在夜空中折射出幽蓝的光。阿尔弥洛屏住呼吸,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塞拉帝国从不放走任何一个有价值的工具,尤其是德莫谛尔——一想到他阿尔弥洛便不自觉地手脚冰凉,胸口翻涌着莫名的冲动。 锋利的指甲狠狠划过手心,血珠汩汩冒出,滴落在发霉的干草床上,瞬间染红了月色。她盯着那抹血红,心中却渐渐平静。 这一世,她不会再乞求救赎。 天色渐渐发白,空气变得更冷,远处的歌声还在循循善诱。她的胸口发紧,血液像被拉扯成线。 时间不多了。 她摊开掌心,一丝略显陌生的魂力在指尖流动。她慢慢站起身,靠近那道为海魂师特制的门锁。一点微小的热量在她皮肤下闪烁着,她深吸一口气,集中魂力对准锁孔。一束火光闪过,锁芯在“咔”的一声轻响后被熔断。 额头的汗珠滚落到嘴角,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了熟悉的咸腥味。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使用体内隐藏的第二武魂。上一世,就连德莫谛尔都没有探知到这个秘密。 她的武魂觉醒比其他魂师都要晚,好不容易等到七岁那年测出了自己的变异兽武魂,居然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纯精神力辅助——潮汐之灵,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直到她孤身一人闯荡塞拉,遇见了西德蒙院长,能力才得到了一点重视。后来被德莫谛尔纳入“零界计划”,她便一心提升潮汐之灵的辅助技能,把这突然觉醒的第二武魂抛在了脑后。 她翻开掌心,一道寒气封住了伤口,这种可以随意改变温度的能力有些诡异,不知属于兽武魂还是器武魂,但用起来还算顺手。 她推开门,走入那条通向崖边的狭长走廊。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日光,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像要被海风卷入深渊。风将她的长发掀起,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瞬,那光芒比月亮更深邃,比太阳更炽烈。 时间尚早,学院里的人还没起身,正是警戒最松懈的时刻。阿尔弥洛像一尾灵巧的海鱼,紧贴着潮湿的岩壁移动。脚步轻盈得如同水面漂浮的碎影,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四周的监控警报。 沿着学院后山那条隐秘的水道,她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滑行,不多时便溜到了海岸边。岸上的巡逻队正在值最后一班夜岗,沉重的铁靴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清晰。 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低沉的轰鸣,她俯身趴在石缝间,观察着巡逻队的移动路线。一共七个人,三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走在最前,四名持戟的卫兵紧随其后,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但队伍首尾之间存在着微妙的间隙——只要再过三分钟,这支队伍就会按例退到北门换哨。 她屏住呼吸,将身体完全融入海潮投下的深色阴影中,连呼气的动静都刻意压到最轻。潮湿的岩石紧贴着她的前胸,带着清晨的凉意,她却能感受到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细汗。 凌晨时分,塞拉的第二大港——长岛港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泊船。其中有几艘气派的商船,船舷架高,甲板上的红木在月光下闪出暗沉的光泽。主桅上悬挂着一张鲜红的巨帆,旗面上,一只烫金的凤凰展翅欲飞,周身环绕着烈焰纹章——正是九炎皇朝的标志。 船上偶尔传来低声吆喝,夹杂着不明显的异国口音。巡逻队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转身走远了。阿尔弥洛化作潮汐之灵的流体形态,沿着礁石悄悄滑下海边,吸附在船底,呼吸频率与海浪起伏完全同步,身形也完美地隐匿于水流。 她选择的这艘船是来塞拉进货水产的,虽然有特殊的水舱来保持食物新鲜,但船长也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仔细地核对完货物后就回到了船舱指挥返航。 在一阵喧闹声中,缆绳被斩断,船身破开微澜,船体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银白痕迹,朝着未知的东北方向驶去。 风被船头撞得发出低沉的嘶鸣,木板发出细碎的嘎吱声,带着被阳光灼烫的味道。航船的速度快得让她有些眩晕,仿佛要挣脱身后那片深蓝的梦魇,又仿佛要一头扎进前方那片燃烧的现实里。 在塞拉,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连海浪的起伏都带着某种刻板的韵律。而这艘船,这群人,还有这片天空,都带着一种近乎鲁莽的、向前冲撞的劲头。 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刚从阴冷海底捞起的遗物,被粗暴地扔进了这全速前进的熔炉里,每一寸肌肤、每一缕魂力,都在被迫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蛮横的生机。 烈阳反射着刺目的白芒,阿尔弥洛始终紧紧抓住船舷的棱角,顺着洋流滑行。潮汐之灵武魂接触到强光就会萎缩,所幸她全身泡在海里,水元素充盈,令那种隐隐的灼痛减弱了几分。 甲板上船员们的谈笑声明显渐渐大了起来,古铜色的皮肤在狂奔的日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有人甚至攀上桅杆,对着辽阔的海面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纯粹宣泄的长啸,声音里饱含着未被规训的野性。 航程已过三日,九炎皇朝的天幕似乎就在不远处,海面上偶尔传来波涛与远航船只的回声,混合着风的低吟,平静得近乎不祥。 阿尔弥洛闭上眼,尝试用精神力探知外围的情况,但这几日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只能勉强支撑着跟上船队的步伐,这会儿已经分不出多少精力来感知危险了。 船身似乎不自然的晃了一下,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像某种庞然的存在在水下掠过。随后,一阵凌厉的魂力波动从后方传来,一艘黑色巡逻船迅速逼近,船首的海兽雕像狰狞张口,船体上幽蓝的魂导纹络流转不息,像深海的眼睛。 “停船,接受检查!”扩音魂导器放大了船头魂师的声音,阿尔弥洛的心瞬间收紧,居然是她前世的队友,魔鬼鳐维兹。 第2章 海螺 商船缓缓停在辽阔的海面上,护航的船员解开固定在船舷两侧的小型快艇,分成几队在海面上列阵,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庞大的商船护在中心。艇上的魂师们魂力隐而不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海域,尤其是船行的正前方。 商队的老船长皱着眉走到船舷边,语气有些焦躁,“我们是雷霆商会登记在册的商船,持有两国文书,不知阁下何故拦截?” 一万年前,这片大陆曾经历过天晷之劫,那是一场无法用寻常天灾来形容的浩劫。一夕之间昼夜逆转,天地失序,极寒与酷暑交替肆虐,大陆的生灵在秩序的崩塌中摇曳欲熄。最终在众神倾力庇护下,这场劫难才被勉强遏制。 此后,力量耗尽的神明们纷纷陷入沉睡,幸存的化形魂兽和人类相互交融,界限逐渐模糊。经过数千年的优胜劣汰,适应能力更强的混血后裔成为了大陆新的主宰。 大陆势力在破碎的版图上重新划分,逐渐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塞拉帝国占据了潮湿阴冷的海洋地带;九炎皇朝盘踞在终年温热的陆地区域;而最特殊的四时之境,凭借着境主一脉传承的独特器武魂——衡温之仪,维系着四季轮转,是如今大陆唯一的生命绿洲。 九炎和塞拉最重要的商品是熔火之核以及海源之滴,一个由岩浆淬炼,一个自深海萃取,是驱动高端魂导器,乃至维持某些特定区域环境稳定的能量之源。物产丰饶的四时之境则是主要粮食的进口来源。三国之间由商会领头互通贸易,相互依存,维持着相对的稳定与平衡。 “接到举报,你们涉嫌走私海魂兽。”维兹厉声道,“根据帝国律法,所有未经批准的海洋生物,一律不得交易。” 纯种魂兽对自然环境更为挑剔,在天晷之劫后慢慢走向灭绝,虽然有一些高智魂兽的后代依旧存活,但等级最大的也不过千年,掀不起什么风浪,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只是近百年来塞拉似乎有意培育原海的生态环境,不仅成立了专门的研究院保护纯种魂兽,还禁止所有人捕猎海洋中的高等生物,生怕有幼年魂兽被误杀。 “走私魂兽?船上运的可是你们克来蒙公爵领海的海产鱼虾。”几个船员不由嗤笑,打开一个箱子抓起几只巴掌大的小东西,“莫非你们觉得,这些小章鱼也是百年魂兽不成?” “一边去!”眼看维兹脸色越发阴沉,老船长挥挥手,朝身后的副手递了个微妙的眼色。那名副手会意,退到船舱里,悄悄向商会总部发送了求援讯号。 “这是我们的通关文牒,您请过目。” 船员们被呵斥之后规矩了许多,乖乖地亮出通关文牒传给维兹。商队显然是想拖延时间,但巡逻队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跳过执法程序,只好接过迅速比对了一番。 “文件没有问题,但是按照规定,我必须要彻查两天前离港的所有船只。” 维兹的话毫不客气,船下偷听的阿尔弥洛吃了一惊,维兹出身于宫廷卫队,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德莫谛尔身边,是不可能亲自来验船的。除非……是听命于他。 他为什么突然对离港的商船发难?即使知道不可能是为了找她,阿尔弥洛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那道镌刻在灵魂深处的频率依旧存在,提醒她还未真正逃出他精心设计的笼。 “既然没问题,我们也得继续赶路了,这批货虽然没什么稀奇,但耽误了交货时间我们都担待不起啊。”老船长刻意忽略维兹后半句话,试图蒙混过去。 “搜查结束后自有论断,请立即停船接受调查!” 对方见他们不予配合,也不再废话,为首的几名魂师几乎同时释放武魂,单调的海面上瞬间升起了层层叠叠的黄色和紫色魂环,仔细分辨下来,居然都是魂尊级别的。 老船长见此情形暗道不妙。商船的船员都只是普通魂师,自己混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个低级魂宗,还没胆子在他们的地盘上硬抗。船上绝对是没有违禁品的,不如就让他们来搜搜看,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届时上报给商会,说不定还能套取一些补偿。 “既然如此,那……” 阿尔弥洛的心也凉了半截,以维兹的敏锐很有可能会看穿她的隐匿,如果真让他上船来搜查,肯定一抓一个准,弄不好还会被扭送到德莫谛尔面前。届时再想逃脱,可就难如登天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哟,这么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一艘通体流线型的紫色舰船,正优雅地驶近。它的体型远比一般商船庞大,帆面上绣着一道闪电徽记,在阳光下流动着华贵的紫晕。 船头站着一位少年,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略带慵懒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紫发微乱,被海风拨起,额带中央镶嵌着一枚圆润的蓝宝石,和他的眼眸一样深邃。 “珀老爷!”老船长像是看到了救星,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诉苦,“您来的正好,给我们主持主持公道。” 来人居然是雷霆商会那位年少有为的会长珀霆。他精通三个地区的语言,持有两个国家的身份,专为各地商户调解纠纷,协商贸易条款。今年年初刚刚被推举为商会名誉会长,年纪应当才十五六岁,只是因为沾了塞拉血统的缘故,看着也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 “我再说一遍,巡逻队奉命搜查过往船只,请配合。”维兹可不管来的是谁,他只知道必须完成王子交代的任务。 护航的船员让出一条通道,珀霆利落的踏着船舷跃过,几个呼吸间就穿过人群,轻盈落在商船甲板上。 “诸位都是海魂师,这种小事还需要亲自上船查验吗?”他环顾一圈,微微挑眉,“所有人撤去魂力,请巡逻队远程探查。” 船长忙不迭点头应下,吩咐船员们照做。维兹一行无人怠慢,施展魂力将船上每个角落都扫描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至于水下的阿尔弥洛,哪怕是比她高两个境界的魂师,在百米之外也很难发现她的踪迹。 “如何?可有找到什么?”珀霆笑眯眯地说,“如果想上船搜查也绝对欢迎,商会很乐意配合。只是敢问阁下,这次行动是否有正式的调令,以及拿得出手的证据呢?” 感受到对面一众期待的目光,维兹狠狠瞪了一眼珀霆,调查魂兽本就是临时编造的借口,哪儿有时间准备证据。如果只是一支商队,或许还可以用王权强压下去,但珀霆身后代表的雷霆商会可不能妄动,就连王子殿下也得给他们三分薄面。 “看来是误会一场了,”珀霆像是没察觉到他阴狠的眼神,啪地一声收回折扇,露出一张完美无缺的笑脸,“我们还赶着回九炎交差,改日再到王宫觐见。” 维兹不死心地又探查了一遍船身,仍然一无所获,只好就此罢休。后面还有不少塞拉货船等着通关,也需要他亲自监察,没时间和这只狐狸兜圈子。 “撤!”维兹一声令下,巡逻船绕过商会的护航队伍,朝后面几艘被拦停的货船驶去。 阿尔弥洛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风声和潮水可以掩护她片刻,但这片海不会永远宁静。 “塞拉这帮人真是日益嚣张了,居然敢无证搜查,也不怕寒了商户们的心。”船长摇头叹息道。 珀霆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那又如何?除非全九炎的人都不吃海鲜,否则您不还得每周准时来进货?” 船长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是这个理。今天真是多亏你们及时感到,省了不少麻烦。珀老爷是专门来救我的?” 珀霆谦虚地摇了摇头,“虽然很想卖您这个人情,但可惜,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众人闻言倒也没有怀疑,上一任会长退位后,海源之滴和熔火之核的交易便由珀霆全权负责,每次都是他带队亲自护送。珀霆不便同行,两人客气了一番便相互道别了。 谁知珀霆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船长说道,“对了,我出门的时候凌少特意嘱咐我带点新鲜玩意儿回去,我看您船底下聚集了不少小海螺,能否分我一些?” 水里的阿尔弥洛两眼一黑,小海螺?这人是专门来找茬的吧? 船长愣了愣,商船航行时,确实会吸引一些趋光或趋声的海洋生物跟随,但大都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珀霆口中的凌少应当是朔北王府的少君,他怎么会看上这种小东西? “既然是凌少君要,我让人从我们自家带的活水舱里捞些上好的金鳞鱼或者碧玉虾便是,保证个个鲜活,品质上乘。” 珀霆摆摆手,“不用了,凌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大概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您要是没意见,我就叫人随便捞点带走,图个原汁原味。” “没有没有,您请便。”船长哪儿有什么意见,一头雾水的注视着珀霆指挥船员拿着兜网下海。 这网不是寻常渔网,居然还是一种特殊的魂导器,入水瞬间迅速张开,形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结界,将范围内所有吸附在船底的活物,连同无辜的阿尔弥洛,围了个密不透风。 随后网口收拢,光芒敛去,被网住的小海鲜们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一股脑儿提了上来,装了足有大半箱,里面各种鱼虾蟹贝混杂在一起,兀自活蹦乱跳。 珀霆掂了掂兜网,满意地点点头朝船长抱拳,“多谢,回头商会里请您喝酒!” 话音未落,他步伐轻快地踏过甲板,身影消失在那高大华贵的紫色船舱入口。一声悠长的汽笛划破海空,闪耀着雷霆徽记的巨舰灵巧地调转方向,破开海面朝着九炎皇朝的方向加速驶去,不多时便跨过了两国边境。 第3章 烧烤 直到确认周围海域再无任何可疑的魂力波动,珀霆才走回船舱,几名心腹格外谨慎地将木箱内的生物转移到了特制的水舱,送入舰船上层的御海阁。 外界那近乎灼人的烈阳与海风全被隔绝在外,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凉意,应当是使用了以海源之滴为原料制成的珍贵晶石。 阿尔弥洛躲在一只白白胖胖的螺壳里,想偷偷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先前因高速航行而产生的眩晕感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体内弥漫的沉沉困意。 四周的声音都被稀释成遥远的低鸣,她仿佛又回到了梦中那片银光铺陈的海域,在凉月下孤独的安眠。 恍惚间,有几道冰凉而柔软的触感缠绕上了她的身体,似乎是海蛇一类的东西,闻起来带着肉香。她张了张嘴,猛地一口衔住了面前的蛇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吮吸。 头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惊呼声,那海蛇异常机敏,在她露牙的瞬间迅速抽离,让她咬了个空。 “这小海螺真是什么都敢吃啊!” 阿尔弥洛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塞了一团被海水浸透的棉絮。她自顾自地想,这算什么,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道理,该不会以为她是兽武魂就不吃肉了吧。 在饥饿的驱使下,她不甘心地再次向前扑咬,一口吞下了一条柔软而略带弹性的物体。久违的充实感如同涟漪般缓缓扩散开来,她索性又吸了好几口,胡乱塞进嘴里一起咀嚼。 这下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几条熟制的海参,原始的腥气被一种咸香浓郁的酱汁风味巧妙盖过,激发起一种诱人的食欲。 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迷迷糊糊地安慰自己,不是她放松了警惕乱吃东西,而是在被毒死和饿死之间,她宁愿选择撑死。不知过了多久,胃里被温暖的食物填满,心慌的感觉渐渐淡去。 阿尔弥洛进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胸口轻微起伏,仿佛一切的危险和罪孽,都搁浅在了梦之外。 海雾初散,窗门被一阵微光照亮,阿尔弥洛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桌对面的人影。珀霆懒懒地半倚在木桌前,尾巴绕到身前轻轻晃动,尾尖带出一缕细微的电弧,在空气里发出低低的噼啪声,似乎已经瞄准了她。 “醒了?”他歪着头,语气里像是随意,带着点狐族特有的漫不经心。 阿尔弥洛吓得往后一缩,对上珀霆看戏一般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以武魂形态被关在水舱里,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叔……叔叔,”阿尔弥洛小心翼翼地措辞,“您尾巴对着我做什么?” “做什么?”那双蓝眸微微眯着,笑意更深,“当然是防你啊。” 防她干嘛?阿尔弥洛有些无语,正要辩解两句,又听见珀霆说道,“还有,谁让你叫我叔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靠近了些,电光似乎就要穿过玻璃刺进她身体里。阿尔弥洛急忙改口,“老爷老爷,我只是西德蒙学院的一个普通学生,您可以派人去调查,学籍档案都是登记在册的。我之前被关了好几天禁闭,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根本没有力气干坏事了。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您就把我放出来吧。” “没力气?”珀霆忽然大笑出声,“热加海域出产的极品深海玄参,一共只有五条,都你吃完了,又美美的睡了两天,现在魂力应该充盈得很吧?” 阿尔弥洛一怔,暗骂自己贪嘴,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可怜,“老爷,我哪敢……” “你不敢?”珀霆尾巴一甩,紫光在空气中画出半弧,“小海螺,我看你牙口好得不得了。真怕你一出来,连我也给吃了。” 阿尔弥洛心里暗道,老狐狸,饿死也不会吃你。但表面上她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很多天没吃饭,确实是太饿了。这深海玄参多少钱,等我攒够了一定赔给您!” “赔?”珀霆哼笑一声,“那可是朔北王府的东西,想赔就跟凌少说去吧。” 凌曜?阿尔弥洛忽然想起珀霆之前就和船长提过这个称呼,只是当时她刚从维兹的搜寻中侥幸逃脱,根本无暇细想。那个人,十年后不过二十五岁,却已是让三国忌惮的战神。 可惜前世她的行动大多被限制在王宫内,连魂师大赛都不被允许参加,对塞拉以外的人物知之甚少,消息都是从旁人口里听来的。只是她记得,德莫谛尔每每提起这个人,神情都难掩戒备。 珀霆见她神色恍惚,轻轻一笑,“害怕了?放心,他最近胃口不好——大概不会吃你。” 什么叫“大概”不吃?阿尔弥洛不自觉地抖了抖,脑子里浮现出自己被一条霜龙张开血盆大口,吃干抹净的画面。 珀霆眼见吓唬够了,满意地点点头收起魂印,尾巴的光芒一点点散去,懒洋洋地收回了体内。 “让子尘进来。” 窗外晨雾正淡,九炎皇城的海岸线清晰可见。一个船员推门而入,提起了桌上装着阿尔弥洛的水舱。 “你多带几个人送她去朔北王府,我得把货带去韶华宫。” 子尘低头称是,正要把水舱放进魂导器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叫声,“等一下等一下!” “干什么干什么?”珀霆无奈地挥挥手让岚舟把水舱放下,学着她的语气问道。 “我……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皇宫?” 这重来的一次要怎么活,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对德莫谛尔,或者说对塞拉阴谋的恐惧已经刻在了她的灵魂里,让她终日惶惶不安。吃下深海玄参后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在昨天半夜就已经醒来。 她想过逃,但是她还能逃去哪儿?即便找到某个角落苟且偷生,十年之后,她又真的能逃出“零界”的统治吗?被命运拨弄的棋子,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珀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少见地收起了笑容,“有坏心思的小海螺可是会被烧烤成灰,拖出去作肥料的。” 阿尔弥洛忙不迭地应下,“知道知道,我就是想瞻仰一下九炎皇族的威仪,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么即便重生百次,也只会在恐惧的循环里沉沦。她必须介入这场纷争,哪怕是蚍蜉撼树,也要赌上全部一搏。而她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在九炎扎根,寻求当地势力的庇护。其中实力最强劲的,当属九炎皇族。 这不能怪她胆子太大,只是她认识的九炎人本来就不多,挑来挑去,公主炎韶反而是最好接近的。特别是跟凌曜比起来。 “还挺会拍马屁,有前途。”珀霆赞许地点点头,谅她也不敢在皇宫里生事,便转头对子尘吩咐道,“跟凌少说把人借我们玩玩,等过两天他从军营回了再看看怎么安排。” 子尘背后一凉,支支吾吾地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去说?老爷,能不能换子拂去,他跟凌少君比较熟。” 两天前就因为他们的动作慢了一点点,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阿尔弥洛,凌少君不仅把负责传讯的子拂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丢下手中的任务亲自赶了过来。到了之后发现她差点落到维兹的手里,又把他们都训了一通。 当然以上说法是有点夸张的成分在的,凌少君虽然气势凛然,令人不敢近前,但却是极有修养的。他都不用动嘴,单单一个眼神就能把子尘子拂之辈吓个半死了。 珀霆毫不客气地用折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少废话,爷跟凌少君更熟,要不要爷去帮你跑一趟啊?” 子尘闻言不敢再反驳,只好无声地哀嚎着退下了,背影看上去十分凄凉。阿尔弥洛见状不由感叹,她的选择可谓明智,和凌曜比起来,炎韶都能用如沐春风来形容了。她上一世远远见过炎韶几回,第一眼就被她肆意飞扬的神采吸引住了。 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点英气,笑容里自有一股不容遮掩的光,像烈火一样炽亮。那是阿尔弥洛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皇族也可以活得那样坦然。 商船靠岸后货物都换到了马车上,珀霆带着一众亲卫,以及阿尔弥洛,轻车熟路的进了宫门。走在宫道上,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可以让人看清眼前的风景。 赤金宫阙上浮雕着九天霓凰,翎羽错落,似风中烈焰。再往前走,便是覆着白玉瓦的长廊,檐下悬着万缕鎏金风铃,风一过,便响起清脆而悠长的叮当声,像流火在空气中轻轻跃动。走廊两侧的水渠由温泉引流,水色浅金,宛如星河,沿着石阶缓缓蜿蜒。 最中央的主道笔直通向皇宫深处,远远望去,殿阁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最北端的一座焰纹圣塔直插天穹,顶端悬着一颗近乎透明的巨型灵石——天衡心,金色的水纹在其间流转不息,如同一条倒悬的灵脉。 天衡心并非装饰,而是整个皇朝的气象之源。九炎干旱少雨,亟需无外力调衡,皇室特设天衡殿供养灵石,殿内百名司仪以海源之滴为引,将深海的灵潮蒸炼为纯粹的魂力,再由百名炎系魂师昼夜护法,以阵式牵引,令灵力流入天衡心中,化为贯通天地的光脉,调和气温与湿度。 马车行至天衡殿外停下,珀霆掀帘下车,熟稔地吩咐随行的船员与殿前司仪对接,语气中多了一份严肃。 火纹铸的水箱在魂力催动下逐渐还原成原本的大小,竟然足有五米长,仅凭肉眼很难描绘出中央海源之滴的轮廓,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到其中蕴藏的庞大能量。即便是普通的魂师,靠近时也能感到空气的震颤,仿佛有无形的海潮在箱底暗涌。 一切安顿妥当,已近傍晚时分。石道两侧的宫灯次第亮起,金红色的火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朱瓦金檐都染上一层温润的辉光。檐铃声清远悠长,既庄严,又鲜活。 珀霆没有再坐马车,对随从吩咐了几句后把水舱拎了出来,狐尾在半空一扫,整个人凌空而起,身形快如闪电,几个起落间已踏过数重宫檐,眨眼间就到了韶华宫侧墙外。 韶华宫位于东侧,沿途花树正盛,火槿绽若云霞,赤藤蜿蜒攀附,似一道道流火缠绕玉栏。宫门高耸,门上琉璃雕琢的凤纹在初升的月色中泛起莹莹流光,在羽翎间缓缓游移,恍若真有凤凰灵火栖息其中,随呼吸明灭。 越过宫墙的瞬间,阿尔弥洛只觉一股灼热气流迎面扑来——空气仿佛被烈焰撕裂,带着火焰燃烧特有的嗡鸣与震动。她下意识蜷身闪避,几乎同时,珀霆的狐尾猛地一甩,魂力凝聚成一道旋转的刃环横扫而出。 “第二魂技——【旋尾】!” 珀霆在空中旋身,尾影再次掠出,化作半圆形的电弧壁垒;每一次旋转都带着强劲的推力,他借势腾空翻跃,动作流畅如舞。电流噼啪炸开,火光被刃环切碎,散作漫天细小的光粒,如同燃烧的流星纷扬落下。 阿尔弥洛只觉得眼前景物天旋地转,琉璃瓦檐、碧纹石路、朱色宫柱,这几样东西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终于在她头顶停了下来。 居……居然直接翻墙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