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秘诀竟然是装贝塔吗》 第1章 第1章 “你真……恶心。” 席萤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不顾章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控诉,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搭在他手上,沙发里两人坐得极近,那个Omega,刻意地散发着劣质果香,几乎快要贴身上来。 明明是Alpha,喘着粗气的章淳费了点力,才甩掉那只手,当下紊乱的信息素外泄,已经让他满额虚汗。 “你就不怕,不怕我告诉我父亲?”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是个一到易感期就连自己信息素都控制不了的废物?还是告诉他,你觊觎我,意图对我不轨?” 章淳嗤笑了一声,他闭上眼,积攒体力。 客厅里的佣人都已被差散,四下静谧无声,水晶吊灯明晃晃,眩目得教人睁不开眼。 终于,在那个Omega的头即将靠在他肩上之前,章淳攒足了力气,一把推开席萤,步伐颠三倒四,走向这栋豪宅的大门。 临出门前,用最后一点力气,回身,对面带得逞笑意的席萤道:“你犯不上跟我折腾,章家未来的继承人不会是你的孩子,也不会是我,我爸有明媒正娶进门的续弦,你还是趁早,多花点心思去和她斗,来得更实在。” 门锁起落,章淳几乎是把自己摔出的门。 将那股恶劣的果香隔绝在门内,这个原本身材高挑,可由于已经在虚脱晕厥边缘的Alpha,便小得格外可怜,没敢靠在门上休息太久,跌跌撞撞下了那几节台阶,游荡着出了半山腰的别墅园。 易感期乱泄的信息素,让本该处在最惊觉敏锐时期的章淳失去了对身边事物的觉察,一辆未开前灯的车,自他出了别墅园后不久,便只隔着一道弯的距离,在后面缓速随行。 章淳却毫无察觉地,兀自向着山顶挪动。 从他出门起,甚至更早,从他今晚从公司出来,便几乎一刻不离地注视着他动向的那双眼睛,是一双淡漠而凌厉的眸子。 黑暗中,上挑着的目光暴露了太多下眼白,显得尤为疏离。 就这样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跌跌撞撞,车里的凌安慢条斯理,甚至还听着电话,远在弗洛伦萨的下属在汇报近期公司的情况:“十三号法案的事,您不在,我很难说动——” “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凌安冷静思考片刻后,吩咐道:“他们利用垃圾转运钻空子逃税的证据,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不要急,慢慢去谈。” 到底是配合多年的主从,电话那边的人立即心领神会,转而开始汇报其它工作。依托凌安走前周全而极具远谋眼光的布局,他来B市三个月,家里的一切有条不紊地照预期运作,没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 摇摇晃晃在前面的章淳,倒是在夜色里和麻烦撞了个满怀—— 一群学生扮相的Omega正从山顶下来,步道靠着海的那一侧,本就狭窄拥挤,平日里上下山的行人错身而过勉勉强强,可此刻那一群明显刚刚从山上户外派对过的Omega丝毫没有让的意思,反而直接围了上去,就那么生生把章淳圈在了中间。 崖边的栏杆只有半人高,稍不小心,一个猛地向后靠过去,便有坠出悬崖、落入深海的风险,这个信息素正过量释放的Alpha实在累急了,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浸过几轮,此刻急于躲避那些Omega,眼看着,章淳就要被逼到边缘,却倏然停了下来。 一个Omega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热切殷勤,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三五个人都跟着一起哄闹,车里的凌安听不清他们在起什么哄,熄火停车,对电话那边道:“十三号法案的事你先去谈,他有个从法学院毕业想做议员的孙子,逃税是大丑闻。其余的之后再说。” 挂断电话,凌安没急着行动,而是继续坐在原位,从副驾驶座的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夹,静观片刻,直到那几人的确有要架着章淳下山的动作,他才迈步下车。 初秋的B市天气躁动,暑气未散,显然这群学生也是才刚刚收假开学,玩心正重。 跨过步行道的栏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的凌安就那样矗立着,没一会儿,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学生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随着果香花香一同而来的,还有浓重的酒气。 这几人虽过了禁酒令限制的年纪,可看着一派不学好的习气。凌安冷眼扫过,锁定了里面带头的那个。 果不其然,那个看起来最花枝招展的Omega见他挡路,跨着两步走上前来,很不客气:“让开,什么人啊,一个粉毛,大晚上的在这儿当路障?” 凌安小停片刻,只道:“把他放开。” 说话时,他目光始终落在两脚离地,半悬空着被架了一路的章淳脸上,后者已经昏昏欲睡,对所发生的事仿佛一概不知。 “你什么态度啊,知不知道我哥是谁?” 这话一出,直接把凌安问笑了,早年间,他刚接手家族事务时,见过不少小混混这样狐假虎威,往往就算能报上个名字来,也实在是底层到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小角色。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句话,他微微躬身,保持和那Omega目光齐平的姿势,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凌安扮相也只是个普通Beta,西装领带的打工族,不像能释放压迫信息素的样子,却能带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几个Omega被他震得大气都不敢出,带头的Omega也明显怯了场,眼神闪躲着问:“你……你谁啊?” 说这话时面带趣味,凌安实在有一张出挑的面容,眉目清朗,粉润的薄唇,让人感到威严的原因,可能是他嘴角天生带着向下的一点弧度,眼尾微微上扬,格外清冷。漂亮的脸上笑容明明十分灿烂,可教人不寒而栗。 章淳突然被放在地上,左脚倒右脚,勉强站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明,只是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开口。凌安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还数了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压在那张印刷很是传统古板的名片下面,礼仪周到地,递给了带头的那个。 “我是ZR制造集团海外模块秘书处的凌安,这是我的名片。”语气温柔到极致,内容十分莫名其妙,在场却无一人敢作任何表示,就连章淳,也定在了原地,努力消化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凌安继续道:“你们是选择拿钱去找一个安全的、合法的地方,过一个开心的周末,还是我帮联系警察,请你们的家长来,一个个把你们领回去?” 选择不言而喻。 带头的那个接过名片领了钱,一伙人立即作鸟兽状散,只留下夜风里花香飘荡的章淳,清醒过来一点后,才问:“凌秘书……你怎么在这?” 直到乖乖跟着坐进车里后,章淳打量着车里的内饰,这是一辆车内空间不算开阔的小型轿跑车,凌安方才倾身为他系上安全带时,两人凑得极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凌安那莫名带着一股洁净和清凉的鼻息。 车辆发动,凌安也未解了他的疑惑,而是感叹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Alpha,被那么多Omega围住呢。” 随后他又说:“我要是不在这儿,今晚保不齐要弄出什么乱子来,那几个Omega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大学生吧。” 车里丝兰花香张牙舞爪,章淳简直把这辆小小的车变成了一间花枝盎然盛放的花房,从家里逃出来时太过匆忙,除了随身带的手机之外,章淳左右翻找,也没找到平时自己随身携带的抑制剂。 明明是Beta,凌安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体贴地,为他呈上了一盒舌下含片。 “谢谢……”就算知道凌安闻不到那放肆的花香,章淳接下他的全部善意时,也还是怀着歉意。 凌安明知故问:“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 借着吃药,章淳回上一阵沉默。 他没法回家,今天是易感期的最后一天,前几日晚上在外流浪,白天还要上班,今天实在筋疲力尽,才冒险回去,不料正撞上了在续弦正宫那受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撒的席萤。 那是章淳的母亲病危住院时,凭着自己育有一子,被迎进家门的章父情人。 后来章母去世,席萤不光没如自己所愿得到名分,反而还要忍受比他更晚出现的另一个Omega和章父缔结姻亲。 现在那么一大家子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强行住在一起。 这事不光凌安知道,整个ZR制造里,稍有些资历的员工,都一清二楚。 章父作为ZR的第二代掌门,人前对此毫不避讳。使得章淳不论在家还是公司,处境都分外尴尬。 识趣□□的凌秘书自然不会在此时多嘴,使老板难堪,于是他转而为老板提供了另外的选项: “山下有几家酒店,或者如果您比较注重品质,”章淳在住宿方面的挑剔程度,秘书处人尽皆知,“我也可以送您去江北的双子星,车程要一个小时,您如果还有力气坚持的话。” 副驾驶上歪歪斜斜,努力维持自己上司威严却一塌糊涂的章淳,显然没了那个力气。 酒店。 柔软的床,洁净舒适的环境,双子星的套房里还会有宽敞的按摩浴缸…… 次日一早,还能有送上房间的早餐。 可章淳不能去。 凌安对原因同样心知肚明。 章淳垂眸稍作思考,再次抬眼时,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即便他故作镇定,可凌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被压制着却一直在跃动的慌张,章淳问:“凌秘书,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晚吗?” 凌安没急着答话,同样用一阵静默来拉长了夜色在车内的伸展。 今秋雨水丰沛,入夜前的暑热被一阵阴云压过,眼看着车窗外的天阴了下来,凌安默不作声的思考让人格外焦躁。 这对于章淳来说格外煎熬的间歇,凌安面色凝重,回对上章淳那带着一点水汽的视线,他想的却是: 流浪猫的眼神,是怎样的呢? 第2章 第2章 总是这样的光彩,水光充盈,带着一点祈求式的期待。 没人能拒绝。 浴室里流水淙淙,公寓里的花香暂时被抑制。 凌安向玻璃门投去的打量不无担忧。 很快,水声停止,里面的人影晃动,随后是细细碎碎的响动,章淳仔细清理过水渍,才开门。 沙发上的凌安赶忙收回视线,盯着怀里膝上的电脑装忙,随后重新抬起头来,望向刚出浴,吹过的头发柔顺地落在两耳上方的章淳。 后者假装没看到他合上笔记本前,阳台落地窗门上映出一片漆黑的屏幕。这间坐落在江心洲富人区的单室套公寓紧凑简洁,房间里除了必须品外,多余的一概没有添置。 即便是在满是Beta的秘书处里,凌安也绝对是最体贴温柔,甚至说得上让人感到一阵温馨的那个,可这房间装潢却冷淡得很出乎人意料。 玄关的衣架上挂着两身简单打理过的西装,一件笔挺修身,只看版型便可遐想一二其主人的身材。此前被汗洗过一遍,此刻连带着被熨烫过的衬衣一起,平整地悬挂起来通风。 另一件是休闲款,宽松散漫,平日里,凌安就靠着这完全遮掩过体型上一切亮点的黄棕色外套,在秘书处里和其他Beta看起来别无二致。 唯一和房间主人起居无关的,大约就只有茶几上那两盒还没开封的舒缓剂和抑制贴。 倘若是其他Beta在如此深夜,如此早有预谋似地,凭空掏出这么两样只有Alpha才用得上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惹人多思。 毕竟,怎么就这么巧,按凌安自己所说的,他刚好今晚和朋友在那里跑山路过,两人只是偶遇,他还出面解围?怎么又这么巧,他对自己上司易感期信息素控制障碍也早有准备? 可这一切的发生与凌安有关,便使得章淳不由自主地,心情放松下来。 房间里一派明媚的春意,即便章淳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此刻温热流淌着的,也不再是锐利的压迫性信息素。 “今晚我睡沙发就好。”章淳很客气:“给你添麻烦了,凌秘书。” 眉眼间含着柔和的抚慰,凌安道:“床品都已经给您备好了,您早些休息,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 “是还在做欧洲运营中心的工作吗?” “嗯,我想再完善一下周一晨会内部讨论时的资料。” 眼下已经是章淳上任第三个年头,作为分管海外模块的集团副总裁,在将北美、西亚市场扭亏为盈后,他终于能够腾出精力来,将工作重心放在自己真正的目标上来。 欧洲运营中心,便是第一步。 “欧洲市场此前受限于运输和海关限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搁浅状态。”章淳洗过澡,此刻人也清醒了不少,靠身在沙发边,与凌安分享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简单来说,构想是实现当地产-销一体化,把原本的运输成本转投在生产和销售上,也能一并带动非洲、东欧市场的发展。” 闻言,凌安一本正经地稍加思索,缓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三年之前的项目可行性分析、预期ROI对这一规划能够提供积极支持。” 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疑问和不解之处:“但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既然当时这个项目在战略预测上得到的都是正反馈,为什么三年前没能推行下去?当时遇到了什么阻力?” 来B市之前,凌安对整个集团都做了最详实的调查,可此事涉及企业内部经营,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事无巨细地完全掌握,这是便是盲点之一。 提及三年前的战略推进失败,章淳乱了几秒的呼吸节奏,那混沌的压迫信息素又重新喷涌而出。 还好作为Beta的凌秘书应该感受不到这放肆的冒犯。 凌安在停顿中,感知到章淳的有口难言,他依旧那么善于察言观色,又不愿教人为难:“我只是想提前做好预案,如果涉及到比较复杂的——” “因为章清。” 章清便是席萤的第一个孩子,他出生后,章淳的父亲便再没去医院探望过卧床病重的正妻。 两人的矛盾,也不仅在欧洲运营中心这一件事上。 “海外模块每年的预算都会一砍再砍,基本都拿去填了其它业务线的窟窿。” 而这一切不合理操作的主要推手,除了他那个在集团财务部兴风作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能是谁? 比起客观条件的限制,章清带动集团内利益相关部门联合投反对票,抑或是在预算分配上做文章,才是最难突围的困境。 周一晨会讨论结束,紧接着周三便是又一轮的集团内选址会,果不其然,代表集团财务参会的正是章清。 这不是凌安第一次见到这个圆滑世故的高阶Alpha,不光性格上全然没有章淳的内敛稳重,一进会议室,便热络地和其它与会成员攀谈起来,连面相,都没几分和章淳相似。 会上,章清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的问题却巧妙地避重就轻,极具进攻性:“投产比的事先搁置不谈,运营中心选址提案的一号选择是米兰……凌秘书,你们有在跟进意大利十三号外商引进法修订案的消息吗?” 就算是做足万全准备立在会议室视点中心的凌安,面上原本一派从容的神色也不得不为之一顿。 他望向章淳,后者此刻凝重垂目,灰暗的会议室里,只有投影仪的光亮落在他睫毛上,照出沉重的阴影。 此事尤为棘手。 直到当晚下班前,凌安带着会议总结走进章淳的办公室,被埋在文件堆里的后者,脸上依旧挂着一层阴霾。 头都没抬一下,连进来的是谁都不知,章淳一句话要轻叹三口气:“放在这儿吧,辛苦。” 自动门从身后缓缓合上,凌安把文件规整地落在章淳手指向的那一摞最上方,还伸手把一整列的都边缘都对齐,随后,就定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准备下班吧。”章淳依旧伏案苦读着,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手头的文件夹里,见那人还是没有挪步的动作,边说边抬头:“去请凌秘——哦,是你来了。” 凌安看他那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是有趣,忍俊不禁:“那我先出去,把自己重新请进来?” 章淳笑带苦味,但总归不那么颓废无力,合上手边的工作,靠身在扶手椅上,他道:“今天你也见识过了。” 说的是章清。 这倒不是凌安第一次和章清交手。 之前和集团财务部门的往来,凌安就已领略过这位年轻部长笑里藏刀的手段。 而外商引进法修订,是章清绝对有力的底牌。 “这是当地小党派和工会拉锯的惯用手段,为的是推小党派中意的候选人上任工会委员。”凌安斟字酌句地措辞着:“今年是大选年,到明年开春一切尘埃落定,这些小党联盟不会真的推动法案修订,这是他们手里最有力的筹码。”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轻易把底牌交出来。 可项目不能再拖,倘若维持眼下的情况继续下去,要么就是章淳妥协,接受总部给出的另一版方案,运营中心落地在德、法两国之一;要么就是彻底搁置,何时能再重提,只怕也是未知数。 “为什么一定是意大利?”凌安心里带着答案问。 从预期表现、政策环境等角度来看,德法两国并不输意大利,可章淳就是坚持这个选项,三年前如是,今天依旧。 …… 章淳总是沉默,他不会编造说谎,也不擅长转移话题。所以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他就只能用无言以对。 须臾,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叹了口气。 凌安换了心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叮叮当当的钥匙。 其实只有一把钥匙,孤零零的,而那清脆的响声,是一串花型金属钥匙扣,如剑的绿叶中窜出一枝笔挺的茎,灵动地,一朵朵花苞顺藤向上,繁盛而富裕。 是丝兰。 银色光泽低调朴实,却丝毫不妨碍其细致的雕刻工艺所呈现出的品质非凡。 为章淳倦怠的目光添上了几分生机,他问:“这是……?” “我家的钥匙。”凌安嗓音一贯温润:“刚好我有一把备用,就留在你这里吧。” 那间小小的公寓,在江心洲,到了夜晚,冷冷清清。 那张床,虽谈不上多么柔软,也没有宽敞到可以随性地在上面滚来滚去。 房间的布置也没什么别致的地方,和温馨两字丝毫挂不上边。 但那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草木焚烧后的气味,不甚浓郁,却是疏解心头焦躁的良药。章淳不曾见到过这样的香水或信息素气味,极为特别。 让人安然入眠的,还有,凌安。 那晚在他家,章淳倒的确难得睡了个好觉。 可是,就这么突然地,把家门钥匙交给上司…… 不等犹豫纠结的章淳作出反应,那钥匙原本的主人又道:“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用到。” “但如果有需要的话,江心洲离公司也不算远。” 章淳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把钥匙。推进抽屉里时,响声悦耳动人。 即便眼前堆积如山的工作依旧只能他一个人面对,章淳也还是有心里稍多了些底。不光是为这钥匙,也为今天会上章清对预算问题回避意图十分明显。毕竟现下的方案是由海外其它区域营收作为主要资金,集团只肖承担不足一半。 距离下次和总部的项目讨论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只要能在这之前解决十三号修订案的事,章清也再无其它理由再加干预。 以及,凌安说“我会努力推进,按原计划落地在意大利”。 章淳不知道他的底气从何而来,也不清楚他这么极力支持自己的原因。 秘书处里名义上是有十来位负责不同业务的职员,有从其它部门调任来的,也有章淳从前的旧部,但貌合心离,这也是长久以来,章淳力不从心的原因之一。 而凌安,也只有凌安,是他拼尽全力,亲自保进来的人。 第3章 第3章 周六,一早,在弗洛伦萨接机的车队几乎包圆了小半个停车场,秋季此地晨风厉色料峭,每辆车前都立着三四个肃穆以待的高壮Alpha。一水黑漆轿车中,最醒目的是一辆水蓝色老爷车,尾翼上喷涂着“F.C.”。 卡莫拉家族曾是托斯卡纳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社会组织,事业逐步合法化转型后,现下业已在欧陆运输公司位列前茅。 将平时分外乖顺的粉色中长发拢在脑后挽成一个小结,露出光洁的额头后,在机场换上那身通体黑色的意大利北部传统修身剪裁西服的凌安,本身的锐利之色完全显露出来,上车后,他直奔主题:“伯德艾丁怎么说?” “白袍子向来不愿意和我们交往,今天他倒是来个大早。”脸侧眼下有两块颇有隐喻色彩纹身的弗朗西斯科名义上也算是凌安的堂兄,是个张扬跋扈的S级Alpha,性格乖戾,是远近闻名的街区头目。就那么毫无顾忌地随时随地散发着焦油味的安抚信息素,语气满是不屑:“眼见我们出面调和,他又出尔反尔,修订案他承诺会带头提撤销,但非要我们承诺给他孙子安排个出路才行。” 当日午餐前,一夜未合眼的凌安,强忍着此刻侵袭而来的疲倦感,因为,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为章淳和他制造了长久麻烦的主谋。 伯德艾丁。 花白的胡子和头发连成一片,带着及脚面的白袍子融成一体,凌安眯了眯眼,不苟言笑地的礼貌问过好,带着身后几名手下,坐定在会客书房的主座上,才眼神示意人为其看座。 在这争取已久的机会面前,凌安没表露出丝毫急切。 伯德艾丁联合北部几个小党,向国会提起外商引进法修订,意在向工会释压,让他们接受自己的人选,为其法学院毕业的孙子次年在大区内竞选上争取资本。 此前几次派出下属商议失败,凌安本已不对从他这里解决问题抱什么希望。 可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伯德艾丁自己造下口业,偏偏得罪的是当地另一大势力,除了卡莫拉家族外,再无人能有出面调和的分量。 凌安得知有此机会,周五下班后,一秒都未拖沓,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踏上了返程的航行。 事情解决的还算顺利,从养父手中继承来的人脉,凌安一直妥善维护着,今天无非是自他腰包贴上些人情债,可总归修订案的风波提前告一段落。 阳光透过沉重古老带着年代气息的落地窗门落在书桌上,窗的上方是碎玻璃马赛克花窗,调解谈判的午餐顺利进行后,正是最明媚耀眼的时候,上面旺盛开放的,是丝兰。 “卡罗尔做得很好,你也辛苦了。”对自己两位副手这阵子的辛劳,凌安给予了克制的肯定。 不同于姿态随意散漫地半靠半躺在沙发上吸烟的弗朗西斯科,一看便是律师装扮的卡罗尔坐姿严正地在书桌另一端,积极回应了老板的称赞:“是老板早有准备,我们才能这么及时地抓住机会。” “粉色头发,很个性嘛。”弗朗西斯科对正事毫不在乎,关注点都在邪门歪道上:“见到那个Alpha了?也是终于搭上话了,怎么样?” 花窗上摇曳的花苞对抗着秋色,午后和煦的暖阳带来一阵轻松,风声柔软,缕缕白云点缀在蓝天。 他答:“都好,比我想得还要好。” “不久之后,我就会带他回来。” 从伯德艾丁动身开始游说,到风波彻底平息,再到消息传到ZR制造的战略部,再等到文件递到章淳桌前,距离再一次的选址会,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凌安还是照旧上班,不管是私下还是在公司,见到章淳照旧笑盈盈地打招呼,与同事之间亲善友好,对谁都体贴善意。 易感期的前一天,章淳在办公室桌前,握着那把钥匙,出神地坐了很久。 凌安进来时刚巧撞见这么一幕,他轻咳一声,见受惊的人赶忙把钥匙丢进抽屉,凌安手动拉上了隔断的门,说及正题:“结合战略部和业务部的材料,我做了新一版的汇报方案,下周选址会上用的,呈您过目。” 随手指了个桌上的空地给凌安,示意他放在那后,章淳客气地道了声谢:“谢谢。” 不知道这谢为何,但凌安还是眉眼弯弯地答了“不客气。” “您也辛苦了,有什么需要的话,您随时叫我。” 章淳沉默着点点头。 却不料,凌安走出去半步,又转回身来,眼神流转,稍加思索后,道:“我朋友说,易感期喝一些甜食,也会不那么难受。” 办公室的窗开着,入了秋,B市的温度跳了水,这几日凉意钻心,吹进来的风也让人心里发颤。 停了很久,章淳小声说:“又不是高中生,谁还会信这些……” 好心被驳的凌安也不恼,唇角依旧勾着发自肺腑的弧度:“不知道,我是Beta,没机会验证是真是假。” 他是真心觉得眼前这个Alpha低着头讲这话时的模样很是可爱,像上学时被批评后偷偷碎碎念的邻桌,只敢用平整寸发头顶上小小的旋对着人,下课后还会和同学一起结伴去小食店喝热可可。 这样想着,凌安便问:“刚好明天周末,今晚下班之后,如果没有其它安排的话,我请你,去江心洲新开的咖啡店点杯可可试试?” 章淳瞪圆了眼睛,盯着那张诚心邀约的脸许久。 哪有下属会这么直接约上司? 哪有秘书会这么直接约老板? 在公司,章淳总是很注重和下属之间的边界,他本不是一个善于冷脸厉色发号施令的人,可群狼环伺的环境,叫他不得不收起自己全部的柔软。 他该冷淡拒绝的,这种跨越上下属关系边界的行为,之前那一次借宿已经足够逾越,之后又收了钥匙…… 就算凌安是他挑选进来的人,这也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可那坦然诚恳的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纷杂的情愫。 …… 下班后确无其它安排的他,又不是一个擅长编造谎言拒绝的人。 热可可端到面前时,章淳还陷在那个疑问里:该怎么在下班时间、非公务场合,面对自己的秘书。 凌安看他半天不动,就那么盯着杯子顶的热气发呆,委实招人喜欢。 “这家店是全球连锁的,我之前在意大利工作时,下班后也经常和同事去喝。没想到我才回来上班,江心洲就也有了。”凌安主动递了话茬:“B市发展真快。” 章淳缓缓颔首,在接着聊“意大利的工作”,还是聊“B市发展”之间,选择了更严肃些的前者,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总归没有冷场。 “希望对你易感期有帮助。”临别前,凌安说得诚心诚意。 “谢谢。” 就算凌安没看出来,章淳自己也知道,他那热可可喝成冷可可,一个空杯子还要端起来抿两口,拖拖拉拉地,就是不想回家。 上个月是章父带着续弦陈佳去外地过生日,这次易感期,家里的人,他最不想见的,个个都在。 直到章淳被送着坐上的士,两人就这样分别在咖啡店门口昏黄的路灯下,谁都没提钥匙的事。 是夜,凌安独自在家,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一早,在家处理意大利运输公司工作的凌安,一早上也没看进去几行字。熟悉单词拆成字母在眼前乱窜,他心不在焉,那些字母便更是胡乱地飞来飞去。 这几个月来,他已摸清了章淳的路线,往往是从半山的宅子里出来,上山登顶,在一条生锈的绿色长椅上过夜,次日天亮前下山。凌安开着车在附近盯梢,稍有风吹草动,凌安便会像上次一样,为他驱赶那些杂乱的干扰。 可上次在半山坡,他现在这台车子已被章淳见过,前阵子忙忘了,置办新车的事一直搁置着。 不等他为今晚如何步行上山过夜发愁,门铃响了。 “叮——”绵长的一声。 透过闭路电视,凌安看到的,是那个憔悴疲倦到了极点,和昨晚分别时判若两人的章淳。 昨夜回家后,章淳在自己那狭窄无窗的卧室里感受着身体的一点点变化,彻夜无眠。 他身下是一张实在小得可怜的床,完全没有随着房间的主人一起长大,夜晚入睡时,要把手搭在书桌边的转椅上,才能侧卧时伸直手臂。还好他在中学五年级时,身高就停止在了一米八二,没再多长一点,床头又延出一小块,刚好够他一整条平躺下来。 几乎就那样睁着眼,章淳熬过了一整个晚上,凭借门缝里溜进来的光亮,以及外面开始有了佣人辛劳的一点响动,他知道,早上来了。 热可可起了一点作用,或许是,总之,他起床吃过舒缓剂,平静地和那一大家人一起用过早餐,面对席萤夹枪带棍的讽刺,他也忍住了冲动,虽然还是偶尔有点点花香泄出,好在没人能限制他提前用完餐离席。 躺回不分昼夜的卧室,还不等他庆幸那杯慢条斯理品尝的可可之作用,门外便响起席萤的叫闹:“什么东西,一个Alpha,竟然还是花香的,把家里搞得像窑子一样……” 血液流动都要比平时更快,章淳努力装作没听到,可随后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章淳体内的火,席萤说:“和他妈一样,天生的下作货色。” 几秒之间。 “砰——” 章淳冲出门,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跟在席萤身后的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席萤就已经被钳着脖子,被死死扣在了墙上。 即便章淳只是低阶Alpha,此刻也无人敢上前阻挠这个眼中布满血丝的野兽。 这不是他第一次反击席萤,准确来说,章淳不止一次在梦里,以及在激素控制下,任由大脑生产一些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反抗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