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式分手后和冷面前男友重逢了》 第1章 重逢 九月末,残夏的知了无知无倦地叫着。 国际抵达通道吵得像口滚沸的锅。 许之槐带着黑色口罩,上身正肩短t,下身低腰牛仔裤,带着明奢logo的墨镜荡在她的领口,带出了清削地锁骨。 高挑的身材在臃肿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人浪一层叠一层,举高的手机屏亮晃晃扎着眼。 她皱眉,远离拥挤的人群,靠边站着等行李,手机消息铃声叮琅响不停。 “回来了?” 这条消息来自于两天前。 没得到回复,对方也没再问。截止到现在,也没第二条。 紧接着跳出来的是经纪人周安的消息,让她明后天去公司报个到。 许之槐回来的事是经纪公司安排的。在国外签了她,打算让她回国内发展。 本来她不情愿,可被老周好说歹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工作不容易,最后许之槐才决定先回国试一段时间再说。 剩下七零八碎的通讯,许之槐挑了几个,简略地回几字,就懒淡地斜靠在墙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刷微博。 人群越发躁动。 终于,随着爆发出的一声尖叫,她被猛地搡到角落,后背“哐”一声撞上冰凉的玻璃护栏。 她闷哼,手肘下意识护紧随身行李,鞋跟碾过不知谁掉落的应援手幅。 狼狈。 呼吸压得很薄,空气里混着香水汗水和滚轮箱碾过的尘埃味。 粉丝的尖叫浪潮一样扑过来,裹挟着一个名字:“许梓欣!看这里许梓欣!” 听到熟悉的名字,她垂眼,把帽檐又压下半寸。 人群又是一阵疯狂的推挤,她几乎被卷着走。 就在肩胛骨快要再次撞上护栏时,周遭压力倏然一轻。 一道身影隔开了汹涌的人潮。笔挺的机长制服,肩章冷硬,袖线利落。 他没看她,只抬起手臂,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穿透嘈杂:“各位保持秩序,后退。让出通道。” 好熟悉的声音。 许之槐心跳空了一拍,在人流里挣扎着想要抬头看。 他单手控场,地勤人员迅速跟上,在他划出的无形界限前拉起了隔离带。 “哇塞……这是机场员工还是明星?” “天啊,好带劲。” “看制服好像是机长?” “机长来维护秩序?” “请靠边,不要挡行人。” 男人声音简洁,疏离。 人潮被巧妙疏导,他无意间为她隔出了一小片喘息的孤岛。 人群的视线被他短暂地转移。 许之槐的呼吸滞在喉咙口。 心跳毫无预兆地撞得又重又急,像要砸穿肋骨。 是他。 陈述,是她已经认出。 到临头,她反而不敢抬头。 许之槐刻意不去看,反而盯着地面反光的大理石瓷砖,余光描摹出他侧脸的每一寸变化——下颌线比五年前更清晰,喉结线条利落,鼻梁高挺,眉眼间褪尽了年少时那点若有似无的散漫,沉淀下深潭似的冷峻。 他身着一身笔挺的深色机长制服,犹如量身剪裁,严丝合缝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线、劲瘦的腰身和修长挺拔的身姿。曾经少年单薄的轮廓已被时间锤炼得结实而利落。 他目光扫过来,在她脸上定住一秒。 空气仿佛被抽紧。 许之槐的头更深地埋下了几分,攥着行李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发白,沁出了几分冷汗。 那眼神极深,有什么极复杂的东西在里面骤然裂开一道缝,又瞬间被冰封,快得像是错觉。 他率先移开视线,面容恢复成一派滴水不漏的冷静,转身,精准地引着被助理和保镖簇拥的许梓欣团队快速通过。 粉丝的惊呼和羡慕浪潮般追着那道窈窕的身影而去。 喧嚣被带远。 角落只剩她一人。许之槐慢慢站直身体,指尖有点凉。 嘴里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五年来未有过的沉甸甸苦涩。 故人重逢后的余威原来是后知后觉的失落。 人潮主力随着明星团队远去,嗡鸣声稍减,但空气依旧稀薄燥热。 许之槐刚要松一口气,失力地从角落阴影里挪出步子,几个落在后面、神情亢奋的年轻女孩却猛地锁定了她。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身形高挑,独自立在略显僻静处,那份被拥挤催生出的细微狼狈,在狂热粉丝眼中竟被曲解成了明星刻意低调的伪装。 “是许梓欣!姐姐!看这里!”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率先冲过来,手机几乎要怼到许之槐脸上。 另外两三人也迅速围上,七嘴八舌地要求签名合影,眼睛亮得骇人。 毫无防备的许之槐一惊,下意识后退,脊背再次抵上冰冷的护栏。 栏杆的冰寒悄然而上。 “你们认错人了。”她声音压低,试图从缝隙中穿出去。 但解释被更兴奋的声浪淹没。一只涂着亮甲的手伸过来,不是要握手,而是直直抓向她脸上的口罩边缘,想将那碍事的遮挡扯下来瞧个分明! “给我签个名吧姐姐!”布料被拉扯,耳绳猛地勒过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眼神里闪过几分火热的癫狂。 许之槐心头一慌,猛地偏头躲闪,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小片惊惶的皮肤和骤然收缩的瞳孔。 她用手去格挡,包掉落在脚边,发出沉闷一声。 混乱又拥挤。 就在这狼狈不堪的瞬间,她仓皇抬起的视线,猛地撞上了十几步外,正回头望来的那道目光。 江祁还没走远。 他显然听到了这小小的骚动,脚步停驻,身形笔挺地站在流光溢彩的机场大厅中央,与这里的逼仄混乱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眉头锁着,看着被围堵、拉扯得略显踉跄的她,眼神深得像结冰的湖,下面的情绪汹涌难辨。 许之槐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攥住了,忘了跳。 时间仿佛被拉长。 她仿佛看到他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甚至觉得他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江祁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又停留了些许。 那眼神里没有关切,没有故人重逢的波澜,甚至没有常见的看热闹的兴味。只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审视,甚至带点冷眼旁观的疏离。 然后,他什么也没做。 一点一点,寒意攀上了她的心。 下一刻,两名闻声赶来的机场安保人员迅速插入了人群,隔开了那些过于热情的女孩,公式化地解释和疏导。 他极其自然地转回了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眼无关紧要的小骚乱是否得到处理,随即迈开长腿,毫不停留地汇入前方明亮的光线里,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安保人员还在安抚嘟囔着失望的粉丝。 许之槐僵硬地站在原地,口罩下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不知是被勒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慢慢弯腰,捡起掉落的包,指尖冰凉。 嘴里的苦涩蔓延开,沉甸甸地坠入胃底,在那之上,又清清楚楚地覆盖了一层新的、尖锐的难堪。 洗手间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嘈杂。 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灌入肺腑,许之槐靠在隔间门板上,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镜子里的人,墨镜推到发顶,口罩松垮地挂在一边耳廓。 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微微喘息。长发松散地垂落在颊边和颈侧,带着被拥挤人潮揉搓过的凌乱。 额角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冲淡了底妆的完美无瑕,透出一种潮湿的窘迫。 皮肤依旧白,仍是显棱显角的美艳。只是眼底藏不住被慌乱搅起的疲惫。 水流声哗哗作响。 她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白色陶瓷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冰凉触感暂时压下了脸颊的火辣和心口的滞涩。 指尖撑着台面,她抬头,直视镜中的自己。 水痕未干,像泪。 恍惚间,眼前不再是机场明亮却冰冷的灯光,而是五年前那个午后,穿透香樟树叶缝隙的、毛茸茸的金色阳光。 少女时的她,立在初夏黏稠的风里,笑得没心没肺。 一身剪裁精致的校服裙,衬得腰身纤细,裙摆却不安分地随着她踮起的脚尖,荡开一抹恣意的弧度。 她偏偏伸出手指,指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去勾对面少年江祁的下巴。 动作大胆,甚至称得上轻佻。 他皱着眉,下意识侧头躲闪,下颌线绷得紧,显露出几分不悦的僵硬。 可那点努力维持的冷硬,瞬间被彻底出卖——从耳根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开一片灼眼的红,迅速染透整个耳廓,甚至向着颈侧攀升,像洁白画布上骤然泼洒的滚烫颜料,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说呀,江祁,”她却不依不饶,逼近一步,吐字清晰,带着少女特有的、裹了蜜的残忍,“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阳光穿透层叠的香樟叶,在他微微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睫毛因她的话语难以察觉地颤抖着,像濒临惊飞的蝶翅。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咽下某种难以言说的哽噎。 沉默被拉扯得漫长,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和青草被晒暖的气息,以及她身上淡淡的、甜腻的果香。 最终,他极轻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嗯。” 声音低哑,沉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砸在地上,几乎听不见回响。 可她听见了。 得意瞬间盈满眼梢,她像只终于偷腥成功的猫,唇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浑身都在细微地发颤。 阳光在她扬起的脸上跳跃,明媚得刺眼。 她全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只顾着欣赏他通红的耳根和被迫就范的窘迫,完全忽略了他急速垂下的眼眸里,那一闪而过的、被戏弄后的浅浅失落。 更听不懂那一声沙哑的“嗯”背后,藏着的怎样一份小心翼翼捧出却又被轻慢对待的、沉甸甸的认真。 只觉得赢了。 阳光暖得发烫,风里带着倦意。 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转身时裙摆划出欢快的弧线,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开。 将那个沉默地立在原地、耳根依旧烧得厉害的少年,连同他那份刚刚被轻易戳破又随意丢弃的心事,一并留在了那片过分明亮的阳光里。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新人新文请宝宝们多多支持! 我会努力的![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重逢2 卫生间。 许之槐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了一跳,黑色的屏幕上是清晰的两个白字: ——许钊。 许之槐蔑了一眼,没理,将手机翻面,对着镜子里搭理被弄乱的头发。 铃声毫不喘气,一个接着一个。 饶是有再好的脾气也会被这死命催的电话惹恼。 许之槐拿起,接通,语气带着愠怒毫不客气道:“你发什么病打个没完?” “姐?……”许梓欣刚想要说话就被她的吼骂一堵,愣住了。 许之槐默了一瞬,缓声问:“什么事?” 见对方没说话,许之槐又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问了一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了!在出口那边”,许梓欣带着不谙世事的活力,“是不是差点被我的粉丝围住?哎呀,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许之槐又从包里拿出了新的口罩,带上,间隙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不过没关系啦,”许梓欣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里添了几分天真又得意的炫耀,“哦,对了对了,你看到江祁哥了吗?他刚才就在那儿!现在是这家航空公司的机长哦,超帅的!刚才就是他一路护送我出来的呢。” “江祁哥?”猝不及防地扎进许之槐的耳膜,许之槐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声。 “什么?” 许是声音太小,隔着手机的许梓欣没听清,停下了话,问了一遍:“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镜子里,许之槐的脸色似乎白了一分。按压着衣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下意识地又想起了刚才男人冷漠的眼神。 “哦……你也看到了吗,姐?他是不是比高中的时候更帅了——”许梓欣还在那头追问,声音甜得像裹了蜜糖。 “……嗯。”她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含糊的音节,声音沙哑得自己都陌生,“看到了。” “是啊。说起来,江祁哥确实很受欢迎呢。”许梓欣的语气里透出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憧憬,“之前我去找他就碰见了好几个追他的。有一个现在都还不死心呢。” “不过……姐姐,”语气一转,许梓欣多是嘲讽,少许试探,“你不会还喜欢他吧?当初可是你丢下他走的。” “什么意思。”许之槐眉头一跳,想要按捺住心中冒出那个念头。 “哦……没什么意思。”许梓欣声音淡了下来,带着几分漠然的空洞。 说完这话,两边都沉默了。 一个明了几分等着开口,一个却故意留白。 “姐姐还在取行李吧,恐怕现场有点乱,那我先挂了。”许梓欣的语气恢复了几分活力。 不等回应,她径直按断了电话。 嗡鸣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水龙头未关紧的水滴,一下下砸在池壁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 卑微软弱。 许之槐猛地掬起一捧冷水,再次扑在脸上。 又扯过几张纸巾擦干脸和手,将湿掉的纸巾揉成一团,狠狠扔进垃圾桶。然后抓起随身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间。 人去楼空。 随着粉丝离场,机场的长廊空旷而冷清,只剩她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地起伏。 行李转盘兀自空转,金属摩擦声在空旷大厅里刮擦着耳膜。人群散尽,只剩那个墨绿色的箱子,一遍遍循环经过。 许之槐刚伸手提起,就感觉重量差了好多。 女孩嘛,就算是几个月的短途出差,东西也是不见少的。更何况是许之槐,爱美得要命,不说常用的化妆品,就是她在国外收集的独特饰品,就有一壶。 哪怕是再简化缩减,重量也是不轻的。 几乎是下一秒,许之槐就意识到,这不是她的。 她的不见了。 反复描述,核对,地勤人员程式化的安抚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无效。 耐心被碾碎成粉末,混在机场干燥的空气里,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涩痛。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许小姐,请问你确定这不是你的行李箱吗?”两三个地勤人员神色不耐,眼神里带着责怪。 “不好意思,这真不是我的。”许之槐无奈地再解释了一遍。 “许小姐,你要不然再确认确认?”天气炎热,几个人因行李箱被困在了这里,心情也急躁了起来,“我们这边也正在派人给你找了。” “——江机长!” 突然的呼唤像是落入油锅的冷水。 许之槐背脊的线条瞬间绷紧,成一道抗拒的弓。 脚步声靠近,沉稳,精确,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也像踩在她骤然缩紧的心跳上。 地勤的声音变得急切,像找到了主心骨,絮叨着情况。 站在一旁的地勤人员走了一个上去,动作熟稔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江哥,这女孩说她行李丢了,我们大家都在为她到处找呢。”女地勤的声音温柔,语言陈述,却暗藏几分不满。 因人家是为了帮自己,许之槐也没反驳,只是扭过身去朝向另一边,解释她的行李箱的特点。 江祁的声音自她侧后方响起,没有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效率:“系统查同一批次行李信息,核对异常编码,反向追踪。” 指令清晰,冰冷,切割开周遭的粘滞。 许之槐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掠过她的后颈。 她不敢回头,目光死死锁着转盘,喉间发紧。 键盘敲击声,低语声。 没多久,地勤将平板递向他:“江机长,查到了,这个异常行李托运存根有个旧编码和几个莫名的字母……” 他接过平板,屏幕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是的,这是我的。”许之槐急急打断了地勤的话,几乎是为了掩盖什么。 地勤用身子挡了许之槐的视线,防备地询问,“你怎么确定这个是你的?把那几个英文字母拼一下,我们好确认。” 许之槐心中羞恼,目光扫过了在一旁的江祁一眼。 看者有心,旁观者更有心。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借机与江机长搭讪。”地勤像是了然于心。 站在江祁身旁的女人正准备开口,沉默的男人声音似冷雨凌冽,“是她的。” 时间沉重悬停。 几秒静默,像凌迟。 “致许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最精密的仪器,没有一丝颤音,却带着千斤重压,砸在她耳膜上。 ——To Wendy Xu. 这是他为她取的英文名。 那个名字,像一枚早已埋入血肉、生了锈的针,被他用最公事公办的口吻,毫无预兆地重新楔入最深的地方。带着陈年的铁腥味和被她自己刻意遗忘的、轻飘飘的过去。 他像是故意般,只念出了最开头的地方。接着,他顺手把平板递给了身边人。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短得像错觉:“通知行李处,按异常流程处理,追踪LX708可能错运的行李,优先调取监控核对转盘区域。” “是,江机长!” 江祁看着眼前故意躲避他视线的女人,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微微颔首,他转身离开。 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几个地勤人员神色古怪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他还记得。 这个认知比丢了行李更让她惊慌,慌到底了却反而生出了几分喜。 血液仿佛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扑通扑通。 她猛地抬头,却与他交相错过。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那名地勤女生也跟着他离开。 “诺,给你。”刚还质疑的地勤小哥现在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把行李箱给许之槐递了过去,“不好意思啊。” “理解理解。”许之槐堪堪接过,目光仍落在了男人的背影上,思考片刻,随意问道:“他们是一对吗?” “谁?”小哥愣了一秒。 “当然啊。”刚才跟那离开女生的一起来的另一个女生自然接过了话头,“我们都知道,他们可恩爱了。” “是吗?”许之槐挑了挑眉,没顺着话深入问。 出了机场,黄昏时刻。 一阵秋风吹过,脖颈间的冰凉瞬间蔓延至全身。 罪孽深重。 这个词毫无预兆地砸进脑海。 她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用力蜷缩起来,背影在昏色中更显窈窕纤细。 “你到家了没?”老周的声音被风吹散了几分。 许之槐坐在车后排。 出租车司机为了节省油费不愿意开空调,反倒把面四周窗户开得大。 许之槐沉默地看着窗外渐渐灰暗的夜色,任黑发在耳畔飘摇。 没得到回应的老周也不恼,知道她在听着,就说了下去,“明天上午来公司一趟,给你签了个综艺。先在大众面前刷一下面孔。” “哥,我刚从时差有8个小时的地方回来。”许之槐疲惫地揉太阳穴,试图解释,“我现在需要睡觉。” “哦,”老周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那你就明天中午来,下午我有事,管不了你。” “中午有人上班吗?”许之槐语气无奈,话还没落,就听见老周语气谄媚地喊起了,“梓欣、梓欣……” 电话挂了。 “呵……”许之槐嘲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泄气地陷在沙发里。 最后她也没回家,回去免不了的是鸡飞蛋打,去的是出国前搬出来住的公寓。 一辆黑色的轿车隐匿在她公寓楼下的阴影之中。 第3章 重逢3 机场廊桥内,光线被规整地切割,投下旅客们匆匆而略显疲态的影。空气是循环过的,带着挥之不去的、属于庞大机械内部的冷冽气味,与人潮裹挟的陌生气息混合,形成一种既公共又疏离的场。 脚步声、拉杆轮毂的滚动声、远处模糊的登机提示音,层层叠叠,构成一片无形的背景音墙。 冷清的办公室内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是两位航班空乘。 “注意到没?”一个声音说,带着探寻的意味,“江机长今天好像格外沉默,从刚才下航到现在,话都没超过三句。” 边说边小心打量着在办公位上沉默收拾装备的男人。 江祁一一将装备归位,没有理会身边人的八卦。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深有同感的附和:“何止是沉默!航前准备会的时候,整个房间气压都低得吓人,我核对单据时大气都不敢喘。” 她顿了顿,声音里转而带上纯粹的职业钦佩,“不过,刚才降落时遇到那阵侧风,吓我一大跳。幸好是江机长,要是别人,说不定又要耽误些时间。” “说什么呢!”一个看上去年长几分的执勤负责人员把碎嘴的几人赶跑,道,“刚才多谢你帮忙了,还得是江机长才能压得住场子,不然这群小妮子非得堵个半天。” “不然又要加班咯。”老汪端起茶壶,接了话,“不过这趟飞了就可以休息几天了。”边说,边锤了锤腰,“这飞机坐久了也是真要命。” 注意到江祁的低气压和异常的快速,老汪朝负责人员挤眉,揶揄地靠近男人,“怎么回事?刚刚就看你不对劲了,怎么看一眼平板,就确定是人家小姑娘的?” 江祁解开腰带,正要脱下机长服,看了老汪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有故事?不是我说,你不是有个心心念念的妹子吗?”老汪煞有其事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故意挑事,“小江,人周婷大美女又来找你咯。” 江祁没回答,把快速把东西装好,从抽屉里拿出了车钥匙,大步匆匆地侧身避开了迎面走来的女人。 “她?”老汪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之前偷看到的,藏在江祁机长服里的女孩照片。 江祁看着老汪的眼睛,缓缓颔首。 “嘶……”老汪这下明了了。 以为朝她走来,刚准备挽上他手臂的周婷,被落在了原地,尴尬地收了手,皱眉疑惑看着老汪。 “江祁!”老汪抱歉地示意了周婷一眼,却又担心江祁,临走时多问了一句,“要是人家现在有男朋友怎么办?” 江祁仍没回答,敷衍点了个头表示了解,等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她要是现在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江祁握紧了方向盘,脑海里浮现出黄昏下女人的背影,咬牙,朝向原定的方向出发。 一坐就到深夜,江祁灭掉手里的烟,却仍不愿离开。 正值烈日灼心的正午。 许之槐没睡醒,散着头发,简单穿着,下楼打车。 “你好,我在北门的。你在哪里?”许之槐用手指挽起了头发,漏出纤细的脖颈。 “我不拼车。”电话那头临时变卦,许之槐刚挂断这个,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许之槐你现在在哪里?”老周着急问道,“人家公司的还有半个小时到。” “打车。”许之槐意简言赅。 “我的天,祖宗!昨天不就让你中午来吗?”老周着急上火了,“许之槐,这个项目很多人盯着,我是看你需要这个,才一直压着的。就在刚才,老板告诉我你没到点到,这合同归许梓欣手下了。” “谁?”许之槐没反应过来。 “许梓欣!”老周恨铁不成钢,“人家大早上地就坐在我办公室里,想让我把这个机会给她!瞧瞧人家的态度多好!三十分钟!你没到,这次就此作罢!” 自听到了那三个字,许之槐就没注意到后面的内容了。 回想起昨天她在电话里若有所示的话,许之槐恍过神来。 她是认真的。 可惜此时恰逢饭点,马路上的出租车少得可怜。又因为公司距离太远,网约车司机又不接单。 许之槐站在屋檐下,望着马路出神。 烈日照得她眼睛疼。想起昨天江祁疏离的态度,许之槐无措了几分。 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变了。 以前不管是吃饭还是出行,江祁都为她安排得妥当。连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温柔包容。现在明明想要靠近,可是又不敢。许之槐气恼自己的懦弱,可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当时和家里闹翻出国在外,语言不通,种族歧视严重。以往作天作地小公主的派头也被磋磨了许多。 最开始银行卡里还有固定的生活费,后来因为和父亲拗着气,生活费骤减,甚至沦落到去找了份兼职。比起之前理所当然的自信,现在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一辆黑色的奥迪突兀地停在了她的眼前。之槐看也没看,沉默,绕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上车。” 之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愣了一秒,没成想他已开了副驾驶车门,眼神死死盯着她。 许之槐错愕,看见了他满布红血丝的双眼,坐在车上,心中有一丝酸楚。 “地点。”他声音冷淡,带着通宵后的沙哑。 “正阳街五号。”许之槐没敢看他,只用余光偷偷扫过后扭头,借着后视镜,打量自己。 自从出发后,两人都没开口。 江祁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回来多久了。”他十分随意的开口,打破了在两人之间蔓延的尴尬。 许之槐没多想,玩着头发,“昨天。” “嗯。” 尴尬。 许之槐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就不应该上他的车。 良久之后。 “许之槐。”男人突然开口。 “嗯?”正眯着眼补觉地许之槐下意识黏糊地回了一声,旋即又觉得不妥,睁开了眼,正声,“什么事?” 正襟危坐。 男人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早餐在车门上挂着的。” “?”许之槐还没回过神来,还按着胀痛的太阳穴,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嗤了一声,再说了一遍。 “好的……谢谢。”许之槐用起了礼貌的语气,伸手拿过了在自己身旁的白色袋子,里面打开,是自己最爱吃的小笼包。 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下面有个鸡蛋。”江祁语气冷淡。 “哦。”嘴上应承,许之槐把水煮蛋挑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余光看见之槐一如往常的小动作,江祁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国外生活够自由吗?”江祁开了半截车窗,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靠在车窗上,一敲,一下…… “还行吧。”许之槐答得模棱两可。 江祁听了这话,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看见她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样子,磨了磨后槽牙,又问:“还行是怎样?灯红酒绿?还是夜夜笙歌?” 此话一出。 因他带的早餐而缓和的气氛再度因他的话而僵持。之槐放下了手里的小笼包,正了脸色,却没说话。 她在忍。 许之槐不想把两人重逢后的第一次接触弄僵,尽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吃饱了。” “是吗?还吃的惯吗?”见许之槐神色如常,江祁继续,嘴角还勾着一抹恶劣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还以为你吃不惯中餐了。” “啪——”许之槐装作不小心把水煮蛋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没去捡,而是扭头直视男人,怒火冲顶。 在她怒气爆发的边缘,男人却没再继续。 一顿早餐,各怀心事,食之无味。 车一停,许之槐利落地下车,顺带把早餐垃圾也带走了,留下“谢谢两字”,快速的上楼。 等远离的江祁,许之槐悬着的心也终于回落了几分,没等她细想,电梯门开了。 “哎哟喂,我的祖宗,你终于到了。”老周早就堵在了门口,一见许之槐就拉着她的手腕,大步进去签合同。 三步作两步。 推开玻璃门,里面的交谈声顿了一瞬。 “夏总,之槐来了。”老周点头哈腰,带着谄媚的微笑,朝着上位者微微一弯腰。 许之槐却没看夏总,目光被他旁边坐着的女人所吸引, ——许梓欣。 笑语晏晏,错着头,刻意避开了许之槐的视线。 “夏总好。”许之槐勾起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不过于讨好,却不失尊敬。 “嗯。”坐在高位的夏总这才看了过来,把合同递了过去。见许之槐不弯腰,老周急急接过,深怕慢了半分,转身递给了她,“签吧。” 夏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最后一页的这句是什么意思?”许之槐看着条约,犹豫着点明。 “哎哟,祖宗,别管那么多,签吧你。”老周看着她慢悠悠的样子,心中焦急,深怕夏总下一秒就改了心意,一面说一面对夏总赔笑。 高位上的人不说话,维持着微笑。 “真不坑你!”老周怂恿。 许之槐犹豫,到底抵不住老周恳求的眼神,签了上去。 “那之槐,你收拾收拾,明天起飞。”老周拍了拍她的肩膀,松了口气。 之槐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电梯墙上,垂着头。 “行了行了,电梯到了。我有事,就送你到这里了。”之槐看着刚才还满面愁容的老周此刻哼着歌开心地离开,叹了口气。 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阵又一阵的困意袭来,加上刚才江祁一闹,只觉得头更痛,遂放弃思考。 下了楼,男人的车早已开走。 第4章 休息室 航空公司贵宾休息室里人声嘈杂,几乎到了鼎沸的程度。 飞机临时延误了。抱怨声音此起彼伏。 许之槐拖着不小的登机箱,目光扫过满当当的休息室。因为之槐在国内没名气,加上公司有更红的艺人为了节省成本,自然也没给她配助理。她倒也无所谓,毕竟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独立生活能力还是有的。 去了休息室,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没什么空位。 嘈杂的人声吵得她头疼,后续起飞的时间不确定,之槐寻找着空位。视线却定在不远处靠墙的一个角落——那里并排有两个空位,而其中一个空位的旁边,坐着江祁。 他穿着便服,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侧脸线条冷硬。之槐的脚步迟疑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就在这时,一位后来的旅客快步从她身边越过,抢先占据了其中一个空位。 最后的选择消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向那仅剩的空位。 轮子滚动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之槐装作毫不在意地落座,却刻意地偏向另一侧,与他之间隔开一道无形的界限。 一股极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萦绕过来。 她烦躁地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充电宝也因为昨天倒头就睡没充电亮红灯。 再抬眼寻找租借充电宝也全空了,最后只好寻找充电桩——唯一的空位,恰好在他座椅旁的地面插口上,几乎就在他脚边。 靠。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抿了抿唇,内心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不得不侧过身,声音低而短促,不情不愿,梗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充个电。” 江祁似乎这才注意到身边是她,目光从手机屏幕抬起,扫过她手里的充电线,下颌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身体朝另一侧稍稍让开些许空间,让出了不碰到旁人的空间,却也足够她操作。 “谢谢。”她飞快地说了一句,插上充电器,便立刻缩回手,正襟危坐。 气氛尴尬。 没了手机,之槐便把目光放在了前方播放航班信息的屏幕,又用余光偷瞄身旁的男人却发现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旋即又骂自己傻,最后还是决定眯眼假寐。 偶有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人员路过,目光触碰到他,意外地打趣:“江机长,怎么放假了都还不停飞。” 江祁每次都是略一颔首,有时极简地扯一扯嘴角露个微笑就表示回应了,没有多余情绪。 他人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也没放在心上,笑过就离开了。 之槐闭着眼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听不清个所以然,转念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心底藏着微弱的希望,他好像还和过去一样没变。 没出息。 一次这样的汇报间隙,广播再次响起延长等待的通知。 许之槐看着屏幕上自己航班后面那一长串红色的“延误”字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环境音里。 旁边的人动了一下。 她立刻屏住呼吸。 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 之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没有转头,只是微微偏过一点脸颊,像是较劲一般,目光仍盯着前方不看他:“哦,好的。” 她故意冷淡。 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江祁反倒是看了她一眼,见她的刻意不理睬,倒也不急,又看回了手机。 自刚才,许之槐就再也睡不着了,可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在意,只好僵硬地维持着姿势。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清晰无比地感知到身旁那人存在的每一丝气息,每一次细微的动静,都像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隐秘而无法言说的涟漪。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过度使用的香氛气味,试图掩盖人群滞留带来的焦躁。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这排座位前。 “江机长?真巧,你也延误在这里了?” 一道明丽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熟稔。 许之槐眼睫微抬,视线里映入一双做工精良的高跟鞋,往上是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她认出了是昨天的空姐。 周婷今天精心打扮了,看起来相当漂亮,妆容精致,目光直接而热烈地落在江祁身上,划过之槐时露出了一丝意料之外地惊讶。 之槐礼貌点头走了个过场。 唇边漾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周婷手里挽着的最新款手袋,不经意地搁在了许之槐的行李箱上。 江祁闻声抬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淡,微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真高冷,”女人笑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亲近的姿态,“这次飞哪里?我都快无聊死了,这延误得没完没了。” 她的话语像欢快的溪流,却只围绕着他一人流淌,在旁边的之槐也彻底地被她当成了透明的背景板。 “等通知。”江湛的回答简洁至极,甚至没有回应她的寒暄。他身体向后靠了靠,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周婷却仿佛感受不到这份疏离,或者说像旁人一样因为习惯所以并不在意。她轻笑一声,手指卷了卷发梢:“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法餐,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上一丝暧昧的暗示,目光大胆地在他脸上流转。 之槐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 她抿紧嘴唇,指尖微微蜷缩,克制着不去看那边的动静,却无法控制地去想象江祁此刻的表情。 他会答应吗? “不了。”江湛依旧是平稳无波的调子。 许之槐恶劣地勾起嘴角。 周婷的笑容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被如此直接地拒绝。 她的目光快速地,带着一丝审视扫过江祁身旁的女人,像在评估什么,随即又落回江湛身上,带了点娇嗔:“这位是……?” 带着试探,却是看着之槐的。 许之槐皱眉,讨厌被刺探的感觉,敷衍搪塞:“路人。” “是吗?”周婷的目光审视,直勾勾地对上了许之槐眼睛。 挑衅。 几乎下一秒许之槐就要脱口而出现女友来堵她的口,一旁没说话的江祁却突然回应了,“吃饭吧。” 他侧过脸,对上了周婷——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那家餐厅。” “oh!开心!”周婷双眼一亮,挽上了江祁的手臂,两人并肩而行,临走前多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许之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语气淡了几分:“不了,你们吃。” 休息室角落的这一小片区域重新恢复了安静。之槐维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之槐!”老周朝在队伍里排队检票的许之槐打了招呼。站在他旁边的许梓欣穿着浅色上衣,卡其色短裤,粉红色耳钉可爱活泼,带着口罩。身边跟着两三个助理帮忙提行李,隔着远远人群象征性地对之槐点了点头,就算做问候了。 因前几天粉丝太过汹涌,公司决定今天许梓欣是保密出行。同样是飞机延误了,几人一直坐在保姆车上休息,直到现在才过来,自然不像之槐此时汗流浃背。 “一起吧。”老周面色悻悻,想要接过许之槐手中的行李,却被她后退一步挡开了。 恰逢此时一个小孩一个踉跄地从人群里挤过,他的家长在前方着急呼唤。 “不用了老周,”许之槐站定,算是和他划清了界限。 老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知道之槐的用心,也不再客气,回到了许梓欣旁边,挥手作别。 “老周,你很喜欢这个小明星吗?”许梓欣的声音因口罩而显得沉闷,“要不要你去陪她?” “别别。”老周立马表忠心,狗腿子想要帮提许梓欣手里的名牌包。 许梓欣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追究。 在队伍后面的许之槐早就陷入了低落之中,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刚才一起离开的两人到现在也没出现。 傻逼江祁。 许之槐不爽地跺了下脚。 时间临近,两人却还没出现。之槐心中失落,气恼他的随意,却又想念。想起前天说他俩是一对,许之槐又觉得心里像是有一颗酸涩的柠檬即将要爆炸。 好想去找他。 好巧不巧,老周来了消息:“许之槐,准备上飞机了。刚刚看你状态很不对,抓紧时间调整,这次活动很重要,是你的首秀,别丢脸。” “知道了吗?”紧接着又跟着第二条消息,“我上飞机了,酒店见。” 状态显示离线。 聊天框里即将打出的“我有事晚点到”终究还是没发出去,许之槐去了趟卫生间。 冰冷的自来水稍微让她平静了几分,之槐深吸一口气,推开卫生间的门,试图重整旗鼓。 然而门刚开了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了进来,精准而强硬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她惊得几乎叫出声,却在对上那双熟悉的,此刻却翻涌着墨色的眸子时,哑声了。 江祁。 他此刻眉宇紧锁,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没给许之槐半分反应的时间,江祁猛地将她从卫生间门口拽出,几乎是拖曳着,一把推开沉重的消防通道门,将她狠狠掼进了昏暗无人的楼梯间。 “砰!”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交错。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的小窗漏下。 她背抵着冰凉粗糙的墙壁,惊魂未定,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刚要开口,江祁却猛地俯身逼近,一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彻底将她困在他的阴影之下。微凉气息的手指猛地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然后,滚烫的、带着怒意的唇就狠狠压了下来! 那不是吻,更像是一场惩罚性的掠夺和宣告。 带着五年积压的困惑、委屈、恨意和未曾熄灭的炽火,他蛮横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气息交缠,全是他的味道,清冽又霸道,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被弄痛的许之槐双手抵挡,用劲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瞬间在两人之间蔓延,抵住了他的身体想要推开。 他仍不放。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软倒之时,他才松开了她的唇,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肌肤上,眼眶泛着骇人的红。 他嘶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恨意和无法置信的痛楚: “你赢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许之槐察觉到男人此时情绪的一丝松动,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手扯住了他的领口,不放。 门外再次响起了催促登机的广播。 “江祁!”许之槐着急,担心赶不上飞机,却又不甘心就此放手,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减了几分,然而对于紧绷着的人来说却是十分敏感的。 江祁嘴角扯起了惨淡的弧度,刚才的爆发以转瞬即逝地速度黯淡,转身就要离开。 广播很快响起第三次。 她知道如果再耽搁是真的赶不上了,看着执意要离开的男人终究还是松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休息室 第5章 随便你 夜色浓稠,剧组聚餐。 路边停靠着许多豪车,也不乏一些追光嗜血的花边记者隐匿在暗处。 老周把许之槐裹得严严实实地进了饭店。 包厢里的喧嚣像一层粘腻的绒布。酒气混着各种香水、食物的气味,发酵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浮华。许之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大神交锋,小鱼看戏。 “看,坐在你右手那边的导演。”老周压低了声音,为许之槐介绍桌上的局势,“他旁边两个是执行导演。” 许梓欣穿上了嫩粉色的裙子坐在了夏导的旁边。 “他们旁边坐着的都是有靠山的,你少招惹。”老周说得煞有其事。 “有靠山?”许之槐嘲了一声,目光看向许梓欣。进这圈子的谁没点资本,只不过就她爸许钊这种,怕是没多大话语权。 老周白了她一眼,“谁说靠山是家里人,靠导演不也行。”暗藏意味昭然若揭。 “哦。”许之槐兴致缺缺,她对别人的人生没那么多占有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男人说的话。 意识飘到了外太空,老周恨铁不成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许之槐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酒杯,瞥了一眼坐在饭桌中间的秃头导演和坐在他旁边笑容勉强的许梓欣,对老周耳语道:“我就是个跑龙套的,你带我认人有个屁用。” “你以后不合作?”老周鄙夷看她。 “以后在国外。”之槐简短回应,随意地玩起了手指,不经意地再次扫过了坐在上位的人。 对上了许梓欣求救似的目光。 “不是说好能发展就不出去了吗?”老周追问。 “再说吧。”许之槐没动。 许梓欣扭过头,垂下了眼眸,故意躲开许之槐的眼神,察觉到旁边男人游离在她腰上的手指越发肆意,鼻头却越来越酸,连忙低下了头,让泪珠不流在脸上。 “不是。我就搞不懂了国外的月亮是要圆点还是亮点,你就偏要去——”老周苦口婆心地唠叨了话还没落,就看见许之槐准备起身,连忙拉住,“你去哪儿?” “散散酒味。”许之槐嫌弃地扯了扯衣服,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板凳刺啦一声,划破众人的耳膜。 觥筹交错的饭桌上声音安静一瞬 也成功吸引来了上位者的目光。 “诶?那边坐着的是谁啊?”许之槐刚准备离席,就看见坐在高位的秃头男人举起酒杯,食指指向许之槐的方向。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男人的手指看了过来。 起身到半途,她挑了挑眉,旋即又坐下。 老周瞪了她一眼,急忙把板凳上坐着的许之槐拉了起来,回答:“这是之槐,许之槐。” “是吗?”秃头男人粗短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没搭老周的话,目光一直看着这边。 许梓欣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行了姑奶奶,你不想搭理人家,人家找上你了。”老周额头上急出了汗。 戏的主角似乎换人了。 “急什么。”许之槐把见底的酒杯又倒了过半,举起来,想起刚才老周说的人名,囫囵道:“夏导好,我是许之槐!给您敬一杯,您随意。” 一杯见底。 夏导送开了身边人,反而对着许之槐勾了勾手指。 旁人多是幸灾乐祸地,少有漠不关心的。 哪有这么容易。 老周心急如焚,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比她许之槐身份高,她偏偏还要出头。 他也端了杯酒站起来,“夏导,您尽兴啊。”老周年纪不轻,一口酒,呛了三四下。 许之槐皱眉,从老周手里夺过,又给自己满上了,“夏导,您尽兴。” 又是一杯,许之槐脸红完了,颤巍巍地扶着桌子不让自己倒下。 众人的眼神也由嘲讽挂上了几分同情,但没人敢说话。 一杯… 两杯… 三杯… 血腥味翻涌着涌上了嘴里,许之槐扯了扯嘴角,有些后悔,又咽下,准备端起第四杯。 “小姑娘很豪爽嘛。” 夏导终于笑了,众人也都笑了。 本来就是见色起意,也没多喜欢。夏导下意识想要捞回一把身边人,却发现空空如也。 “许梓欣!许梓欣!”夏导大着舌头,四处张望着,嘟囔了几句,没一会又来了一个身着火辣的女孩坐在他的旁边。 许之槐被酒意熏红了脸,眼底都染上了一层迷离的水光,坐回了板凳上摇摇晃晃。 “许之槐,你没事吧?””老周担心地抱怨,“让你别当出头鸟,你要作!” “哦。”许之槐这下是真得散散酒意了,整个人都醉醺醺地。终于寻到一个间隙,借口去卫生间得以脱身。 许之槐没去卫生间。 她听见了藏在卫生间角落里的哭泣呜咽声。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夜晚微凉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远处隐约的植物清气,让她混沌的脑袋骤然清醒了几分。 她踉跄地走了两步,靠在粗糙的墙壁上,周身的烟酒味道让她心烦。 这里远离正门的霓虹璀璨,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角落和几个安静的垃圾桶。 晚风拂过,吹动她颊边散落的发丝,也吹起了她单薄裙摆的一角,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激得她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闭上眼,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猝不及防,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度闯入脑海。 许之槐你有点志气行不行。 她丧气地低下了头,甩了甩手臂,想要清醒。 “许之槐。”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冰冷的沥青地面上摇曳。 她抬起迷蒙的眼,视野里的一切都镀着一层模糊的光晕。然后,她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倚着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 男人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之前的禁欲刻板,却多了几分疏离的慵懒。 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部分轮廓,却让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清亮的眼睛愈发清晰,正一瞬不瞬地、冷冽地看着她这个方向。 许之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猛地收缩,随即又被翻涌上来的酒意裹挟着,跳得更加狂乱失序。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酒精剥夺了理智,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和深埋的依恋。她几乎是凭着直觉,踉跄着朝他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些凌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夜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和单薄的裙摆,她却只觉得浑身滚烫,眼里只剩下那个沉默的身影。 她仰起脸,努力聚焦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扯出一个自认为妩媚却实在有些涣散的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期盼: “喂,你是不是专门来接我的?” 话音未落,脚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但预想中那双温暖有力的手臂也并未伸出。 她扶住了路灯。 她狼狈地用手撑住了旁边冰冷的灯柱,才勉强稳住身形,膝盖磕得生疼。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惊醒了几分醉意。 抬起头,正对上他垂下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波动,没有担忧,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情绪。他夹着烟的手指没有抖动一下,任由那抹猩红在空气中安静燃烧。 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此刻的狼狈,看着她因醉酒而泛红的脸颊和失焦的眼眸,看着她差点摔倒在地的窘迫。 许之槐清醒了。 她强忍住鼻头的酸涩,索性坐在了地上,低头,用力揉搓着膝盖,想要缓解疼痛。 江祁薄唇轻启:“起来。” 之槐没理他。 “不起来我走了。”江祁冷声道。 “随便你。”许之槐呜咽。 本来还没那么委屈,可想到今天下午先是被他强吻,现在又是这幅冷淡态度,只觉得他冷心冷肺,拔刁无情,索性哭了出来。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出声。 “喂!”江祁心慌了一瞬,先是觉得她可能在装模作样,可是见她哭个不停,着急蹲了下来,“有这么疼吗?” 之槐甩开了他想要擦泪的手,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 江祁沉默地想要用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再甩开。 再扶住。 翻来覆去几次,许之槐累了,任由他从背后环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车里。 江祁从包里拿来了酒精棉签和ok绷,低着头,给她膝盖消毒。 哭过之后,许之槐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她看着低头为她擦药的江祁,恍恍惚惚仿佛是在过去。 许之槐和朋友嘻嘻哈哈地从震耳欲聋的门内涌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告别了同伴,她独自站在街边,晚风一吹,酒精的后劲猛地窜上来,让她脚步有些虚浮,世界开始旋转。 就在这时,她不意外地看见了街对面路灯下那个清隽熟悉的身影。 少年时代的江祁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安静地站在光晕与阴影的交界处,身形清瘦挺拔,像一株沉默的白杨。 他的校服外套穿得整整齐齐,与周围光怪陆离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神清亮,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眉头微微蹙着,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赞同。 看到她摇摇晃晃地看过来,他立刻穿过稀疏的车流,快步走到她面前。清冽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她周遭浑浊的空气。 “你怎么在这儿?”之槐大着舌头问,眼睛因为醉意而水汪汪的,笑得没心没肺。 “路过。”他低声说,声音干净,却绷得有点紧。目光扫过她绯红的脸颊和不太稳当的身形,抿了抿唇,然后沉默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嗯?”之槐反应慢了半拍。 “背你。”他言简意赅,耳朵在路灯照射下悄悄泛红。 她嘻嘻笑了,毫不客气地趴上他尚且单薄却意外令人安心的后背。少年稳稳地站起身,托住她的腿弯,一步步背离了身后的喧嚣与光怪陆离,走入相对安静的归家路途。 他的步伐很稳,后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 之槐歪着头,脸颊贴着他微凉的校服领口,呼吸间全是少年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洗衣粉的味道,混着一丝夜风的凉意。 酒意朦胧中,她看着他一动一动的发梢,突然想起什么,含糊问:“喂,你刚才让你进去为什么不进去?” 他沉默地走了几步,才低声回答,声音闷闷的:“不喜欢。” 不喜欢那吵闹的音乐,不喜欢那混杂的气味,更不喜欢看到她和其他人笑得那么开心、喝得醉醺醺的样子。 所有情绪最终只凝结成这三个字。 “哦……”之槐拖长了调子,酒精让大脑无法深入思考,只觉得他的回答无趣又理所当然。 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一沉,更紧地靠在他颈窝处,咕哝道,“好困……” 少年感受到颈侧她温热却带着酒气的呼吸,身体微微一僵,步伐却依旧稳健。 他侧过头,极快地、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她散落在他肩上的发丝,然后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猛地转回头,耳根红得彻底。 只是那时的她怎么知道,他的不喜欢,分明是喜欢得要命。 只怕太过喜欢,害怕丢了自己。 只好强硬地给自己立起底线。 良久之后,许之槐缓缓开口: “江祁,你觉得今晚夜色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随便你 第6章 开门 江祁低着头,没说话。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他分不清这是她酒后见色起意想要人陪,藏着的是几分真心还是只是寂寞。 不甘心拒绝却又拿不清她的意思。 他选择了沉默。 默声着先是给她消毒,听见了她倒吸一口冷气便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再是贴上了ok绷。 手指轻飘飘地碰到了她的膝盖,小腿。 许之槐瑟缩了一下。 “送你回酒店。”江祁正准备起身,没想到她借势两双手环抱住了他的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语气戏谑:“坐怀不乱,为你点赞,柳下惠。” 心知肚明,是她的故意激将。 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猛地抬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向自己,同时仰头,淡淡涩味的唇狠狠堵住了她那张还在笑着、吐出挑衅话语的嘴。 “唔……!” 之槐的瞳孔骤然放大,戏谑和笑意冻结在脸上,大脑一片空白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与他纠缠。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点横冲直撞的笨拙和鲁莽,却充满了压抑已久、骤然爆发的强烈占有欲。 滚烫,急促,霸道。 “如你所愿。”男人微微勾起了嘴唇。 直到回了酒店,之槐看着自己被咬破了的嘴唇,心疼极了。回想起刚才男人的话,骂了句:“靠,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拿出手机给老周发了个消息,让他查江祁的酒店在哪儿。 玄关感应灯亮起冷白的光,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 他将钥匙抛入玄关的陶瓷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寂的凉意。 江祁径直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和专业的航空通讯设备。 他戴上耳机,连上视频会议。 屏幕上陆续出现机组其他成员或地面调度人员的面孔。 “航路天气数据复核完毕,无异常。” “下一班次备降预案已更新,请确认。” “关于BR715航班巡航高度优化方案……” 他人的话语从耳机的传出,他静静地审视着发出的文件,耐心核对。 会开到了后半程,他们休假人员只需要到场。对话框里弹出了老汪的私聊消息:“江祁,你看见周婷了没?” “什么事?”江祁不耐地按了按太阳穴,一面回复一面调取图标数据。 “哦,也没啥事。就是昨儿你休假之后,她也申请休假了。”老汪语气揶揄,八卦意味满满,“我还以为她跟你一路呢。” 江祁无奈道:“可能她也只是觉得该休息一下了。” “那你呢?”见江祁执意要与周婷撇清关系,老汪话锋一转,“你跟那个小妹子有接触吗?” 江祁看着手机照片里的女孩,缓缓开口道,“嗯。” 照片里,女孩撑着头朝向他这边,正闭着眼睛上课睡觉。阳光亲吻着她的脸颊,发丝亮闪闪地发着光,宁静美好得不像话。 江祁勾了勾唇,这是为数不多的,她仅属于他的时刻。 “行啊你,”老汪感叹道:“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么多美女都追着你跑。想我年轻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叮咚——”江祁手机新来了一条微信。 “开门。”许之槐发来的,意简言赅。紧接着,门铃声就兀地响起。 视频里的众人也显然听到了这响亮的铃声,但也没多想,只觉得按这人性格,不是家政就是物管。 只有一人听出了异样——老汪。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恰好看见江祁起身的模样,没多话,只是看着正发言的周婷有些同情。 许之槐又发来了一条语音,开门。 简洁,好像笃定了他会来开一样。 刚准备转动门把手的江祁兀地起了逆反心理,反而坐回了椅子,关了视频的麦克风,八风不动,就听着叮琅响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也不看发的内容,就好像在听音乐一样。 现在门外的许之槐没好到哪儿去。 收到老周的消息后,她立马打车赶来,结果因刚喝了酒又跑得太快,没成想竟然晕头晕脑地没忍住吐在了车上。司机火了,立马把门反锁不让她走,让她把洗车费结了。 许之槐心急:“叔,你别急,我给你结——”话音还没落,又吐了一滩。 头痛喉咙痛双眼通红,司机觉得她是年轻人灌酒喝多了,怕她死在车上收了她两百洗车费把她赶了下去。 草。 许之槐捂着肚子,缓缓地蹲下,又拦车,人家见她一副醉鬼模样都不拉她,剩下几百米的路程她硬生生停停走走。边走她还边苦中作乐,幸好她还没红,不然怕是想之前许梓欣那样被围得水泄不通。 终于到了。 她在电梯里,补了口红再用手指梳顺了发丝。 “开门。”她靠在门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掐着手指转移疼痛。 草,再喝酒就是狗。 听见了浅浅的脚步声,许之槐刚站直没成想这脚步声又远去。 “许之槐。” “开门啊!” “江祁。” 表明身份还不来开门,他是故意的。 许之槐火了,先是捏成锤子砸了几下门反倒把自己的手弄痛了,接着又连砸十几条消息,那人还不回。 傻逼啊。 许之槐蹲在门口,缓着劲。刚准备再踹门时,腿伸出去到一半,门开了。 有些尴尬。 站在门内的江祁冷冷地看着她。 许之槐下意识心虚,可来都来了,她又给自己打气,“不邀请我进去吗?”站得笔直,双手放在身侧,不肯露虚。 被激将的江祁本来想就此关门,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和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把门开了。 电脑里传来了女生叫他名字的声音。 许之槐周身一僵,比她更快提包想要转身走掉的是江祁关上了门上锁把她环住不让她走。 “开会。”江祁着急解释,“是工作。” 许之槐不信,她分明认出了那声女音的是昨天遇见的周婷,阴阳怪气道:“大晚上跟美女下属开会,江祁你演剧情呢。” 江祁没理,一手锁住她的手腕,一手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面,让许之槐看个清楚。 “啊……”屏幕内的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刚还在喊人的周婷也愣着没说话,只有老汪双手蒙住了眼睛,啧啧感叹。 没眼看。 “现在你信了吧。”江祁松开手,坐回椅子上,把电脑转了回来,没看她。 “哦。”许之槐瞥了他一眼,把包放在了沙发上在房内游离了一圈确认没女人的东西这才放下心,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 不打扰,没说话。 电脑里的众人噤了声,江祁看了眼时间说:“没啥事就先下了吧。” 没成想有好事者在低声嘘了起来,故意打趣。揶揄声,八卦声从电脑里传出,周婷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率先挂了电话。 “行,今天就到这里。”老汪开团秒跟,“交代得也差不多了,有什么问题群里发。”说完还微信给江祁发了条消息。 电脑里传出的声音之槐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本来不想打扰他工作的没想到还是因为她让他们八卦到了。她朝男人歉意地看了一眼。 江祁反倒有些意外。 男人关了电脑,起身,把微波炉里叮好的牛奶递给了坐在沙发上头一点一下眯眼困倦的许之槐。 “喝了。”他俯视。 女人头也没抬,虚虚抬着右手,像是要接过却又没有力气了。 懒得没边儿了。 江祁皱眉,叹了口气还是把杯子放在了她的手里,“不想明天早上起来头痛你就喝了。” “你好凶。”许之槐没由来得冒出这一句。 “没有这个义务。”男人嘴上硬,手里仍半托着杯子,怕她拿不稳。 被怼了的之槐沉默了一瞬,眼看着脾气又噌噌地冒上来,没想到又被她压了回去,仍然忍着,“能别这么说话吗?”委屈着,抽了一下鼻子。 江祁没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刚才为了来找你……”许之槐把牛奶放在了茶几上,缓缓起身与他平视,“吐了好多次……” 她慢慢牵起了他的手, “还被司机赶下车……” “肚子痛得受不了,走走停停了几百米,终于到了这里……” 说着,语气有些哽咽。 “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江祁沉默地盯着她,涩然开口,“先喝牛奶。” 她看着他,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水光积聚,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卑微的乞求,几乎语无伦次: “对不起,江祁……我真的知道错了……” “以前是我不好,是我太混蛋,是我太贪玩不重视你的感觉……” “我……能不能回来?”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双眼通红,一串一串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温情或松动。 但他只是沉默,沉默中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几秒的死寂后,他喉结微动,终于开口 “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江祁慢慢说,许之槐的面色也慢慢变白, “过时不候。” 男人的态度彻底明了了,她却仍不肯松手,清晰地在此时此刻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抽了出去。 第7章 空空如也 许之槐又伸手拉起了江祁的手腕。 “出国之后,整夜整夜睡不着明明最讨厌烟味到最后居然成了拉我一把的东西,明明哭了很多次觉得够了可是一想到你又忍不住哭,哭醒了又喝酒,醉了才能睡!”许之槐说不下去了,泪眼婆娑,睁大了眼睛不让眼里打转的东西落下来。 “谁不是。”他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淡漠道。 “那我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开。”许之槐委屈,见男人不说话了,又着急说,“那你就难道不关心我为什么要走吗?” “我没问你吗?”江祁嘴角呵出一声冷笑,“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出国了就我最后一个在你临走前的最后一天知道!” 男人用劲甩开了之槐的手,江祁燥了。 “你TM天天跟许梓欣讲题谁TM有时间跟你说!”许之槐也燥,一把掰过他的身子,话落,扭过头用力擦掉眼泪。 江祁深吸一口气,像是努力把脾气压下去,转身进了卧室。 * 江祁和许之槐原是校园里很火的一对情侣。 原是。 许之槐出国前的一个月,临近高三上的期末。 一诊成绩下来了。 一塌糊涂。 “许之槐,你这个成绩还想考大学吗?”江祁拿着许之槐没对几道题的试卷发愁,心里担心,语气重了几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许之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丧气地把头埋在了课桌上,声音沉沉,“我也不知道,明明同样的题做了好多遍,私底下明明也做得出来,可是为什么一到考试就错。” 江祁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见她丧到不行收了到嘴边的话,“今天放学你留一下,我给你补补。” “你太棒了!”许之槐双眼一亮,压低惊喜的声音,趁着老师不在,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江祁,老师找你。”许梓欣恰好此时从教室门外进来,看见了男孩透红的耳朵。 临走前,江祁还叮嘱许之槐别玩,看两遍错题等他回来讲。 “好!”她答应得脆生生,眼睛都笑弯了就这么认真看着他,两指掐着笔头在空中晃悠悠,无赖又可爱。 江祁撇过了视线故意不看她,听见她赌气似的哼了一声也不哄,勾着嘴角就去了办公室。 “江祁,你和许梓欣是我们班顶顶好的苗子,成天做在倒数第一排像什么话!”老班苦口婆心,“之前我不管你,现在临近期末了你抓紧把位置调回来。” “老师,我觉得在最后一排也看得到。”江祁语气尊敬。 “那你就到前排帮帮许梓欣怎么样?”老班见他不愿,又提出一个方案,“她文科好,你理科好,你们两个互帮互助,争取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提升,期末考好一点……梓欣,你愿意吗?”老班率先问的是许梓欣。 许梓欣没看江祁皱眉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行,那就……”老班刚要定下,就被江祁打断。 “老师,我觉得我们班有更需要帮助的人。”江祁语气依旧尊敬,但不退让。 “谁?许之槐?”老班似乎什么都明白但没说明,委婉道,“人家走的路跟我们不一样……江祁,临近高考了,你要学会抓重点。” “没事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江祁低下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顶撞老师,心里对老师有些抱歉,但是想起刚才女孩亮亮的眼神心里一柔。 “老师,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的。”男孩认真道。 “行吧行吧,管不了你们了。”老班知道江祁的脾气,提议作罢,又给了江祁两道难题让他做出来再放人。 “老师……”江祁看了眼时间,想起女孩娇纵性子,皱了皱眉,刚想要继续,就被老班打断了。 “打住,江祁,这种题你之前十分钟就能给个思路。”老班语气严肃,“你做出来,我就让你继续和她做同桌。” 她是谁,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老班正了脸色,江祁没再多说,抽出一支笔就刷刷写起来,思路畅通,比老班规定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许梓欣搬了小板凳坐在他旁边跟着做题。 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江祁一心只想快点写完没回头,老班死盯着江祁也没看,倒是许梓欣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把头扭了回来。 老班终于放人,许梓欣欲言又止刚想要拉住江祁,男孩先她一步大步离开,却最后在教室门口停了下来。 空空如也。 她走了。 许梓欣收了想说的话,适时地向前,与江祁并肩站着,“回家吗?” 冰冷的夜风像无形的耳光,刮过许之槐发烫的脸颊。 想起刚才男同学说明天要成她的同桌了所以想提前把桌子搬过来免得耽误上课时间,她不信去办公室却看见两人正在做题。 “骗子。”她心里砸下了块石头,收拾书包就离开,直到上了出租车没等到江祁的消息却等到了外公的电话。 “之槐啊……你母亲的遗产在国外的,需要你出国呆一段时间才有证明。” “外公,我……”许之槐犹豫,她想起了和江祁的约定。 “之槐……外公身体不行了,你就当来看看外公行吗?” 许之槐心跳空了一拍,艰难开口,“外公,要待多久啊……” 那头苍老沙哑的声音顿了一瞬,缓缓道,“三年。之槐,这边的法律需要三年。” 许之槐沉默了许久,直到听到了外公撕心地咳嗽,终于开口,扯起了冰冷的脸颊,“好。” 话音刚落,又是父亲一个电话进来,“许之槐,你接到你外公电话了没……” “我母亲给我留的东西你还有任何人王阿姨还有许梓欣想都不要想。”许之槐抢先说了,任由男人在电话里暴怒,挂了电话,心里却是一阵寒凉。 一夜,江祁也没来消息。 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物理卷子,许之槐叹了口气熬夜点灯重做了一遍错题。第二天临出门前还打断了正在厨房为她做便当的保姆,“阿姨,我想自己来准备一份。你教教我好吗?” 过程还算容易,到最后也是保姆帮忙,她用番茄酱在白米饭上写了几个字和爱心。 堪堪踩点到教室。 老班在讲台上看她一眼示意她落座,之槐却被定在了原地,看着换了人的同桌。 江祁……去了第一排。 她耷拉着头,忍着低落的情绪直到下课。铃声一响,她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提着便当就去了第一排,敲了敲江祁的桌子,“聊聊?” 江祁没理她,仍埋头写作业。 许之槐屏了一口气,抽开了他手机的笔。 顿了一瞬,他抬头。 目光淡漠。 “我想写作业了,你能安静一点吗?”江祁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 “江祁,你不是说要给我讲题吗?”许之槐耐着性子。 “没空。”江祁冷冷地看她一眼。 许之槐愣了一下,“骗子。”目光盯着他,“大骗子。”抽了抽鼻子。 听了这句话,终于,江祁起身,半拉半扯地把她带出了教室,罔顾她在身后不情不愿喊痛,“许之槐,我没空跟你玩笑,我得考试。” 许之槐看见了他眼底地青黑,软了脾气,“我也要考试的,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听了此话,江祁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是啊,拿着你那点分去考试。” 此话一出,路过的同学都不由得侧头好奇探究看了她一眼,羞耻心咻地一下就冲了上来,涨红了脸,“江祁!你说话能有点度吗?” “你贪玩能有点度吗!”江祁闭了闭眼,忍不住心里的情绪,语气严肃得不行,“给你补课你跑了,考零头分谈什么大学。” “你谁啊,你管我!”之槐也被说得来了脾气,“我tm就考这点分怎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没落下来,因为熬夜,本就不好的脾气更差了。 “行,我不管!你好自为之!” “谁要你管!”许之槐撂下狠话冲出了教室,把为他做得便当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如她所说,江祁这个月再没管过她。 如他所想,许之槐这个月放飞自我了,测验成绩一次比一次低。 他原是等待着,等着她再次受挫,她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总得吃个教训才能收心。 可直到某天下午,听到了老师不经意地一句话,“许之槐啊……不是不管,是不用管,人家过两天就出国了,退学手续都办好了。” 环境失色,他踉跄着钻入出租车,车内浑浊的空气裹挟着廉价香氛的味道,令人作呕。 车窗摇上,隔绝了外界震耳欲聋的声音残响,却隔不断脑子里嗡嗡的轰鸣。 酒吧街对面,浓重的阴影里,之槐看见了他,像一尊被遗弃在狂欢边缘的石像,沉默。 她没理,上了出租车,亮起红色的尾灯,汇入车流,最终被城市的霓虹吞没。 江祁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她家别墅外的。意识回笼时,冰冷的雨点已经开始砸落,起初是零星几点,敲在额头、脸颊,带着刺人的凉意。很快,雨幕就连成了线,密不透风地浇下来。 他仰着头,隔着冰冷扭曲的雨帘,死死盯着二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身体在凛冽的湿寒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眶通红,分不清是呛进了雨水,还是强忍着不肯落下的什么东西。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整整一夜。 天边泛起灰白,带着彻夜的寒意。江祁的嘴唇冻得发紫,脸色苍白,身体僵硬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 只有那双眼睛,还固执地亮着,望向二楼的窗口,里面燃着最后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 刚睡醒打开窗帘的许之槐看见了在窗外的男孩,心下一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雨水的声音,和他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呼吸。 “许之槐。”他先开口,嘴唇机械地动了动,发出的声音粗粝不堪。那个往常如星辰般明亮的少年,此刻黯淡得像被雨水反复冲刷后的尘土,尾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害怕被彻底抛弃的颤抖。 “江祁。” 许之槐语气有些随意又有些不服气,带着些潮湿的气音,“我要出国了。” 江祁僵硬地抬了抬头,仿佛没听清,又或是听清了却无法理解。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一点嗬嗬的杂音,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三年,”许之槐补充道,声音平稳得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我得待三年。” 听筒里只剩下雨水持续的、令人窒息的沙沙声,以及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沉默顺着电流蔓延,冰冷粘稠,缠绕上人的脖颈。 就在许之槐以为电话早已在无声中断线时,江祁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得厉害:“所以,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碎裂的质询。 “所以之前你说的那些话,”他顿了一下,吸气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都只是在哄我玩?” “我……我们……”许之槐着急想要解释。 “说什么陪着我,说什么一起上大学……”他的语速加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绝望的滚烫,“都是……骗我的?你早就做好了要出国的决定?” “你tm就是玩我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没等许之槐给出任何回答,甚至没有给她发出一个音节的时间,通话被猛地切断。 忙音响起。 冰冷的雨水糊了满脸。 滚烫的液体终于决堤,混着冰冷的雨水,汹涌地冲出他猩红的眼眶。 他转身走了,大步流星。等许之槐带着把雨伞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 第8章 你后悔了吗 “江祁……”许之槐心中终是有愧,轻轻推开了他的卧室门。 一点缝,转眼就被他扯进了黑暗里,用力撕咬着。他咬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的锁骨。 “你放开我!江祁!”许之槐想要和他好好说话,但每当她挣扎着移开嘴,男人就又黏了上来。 “江祁!我们需要聊聊!”许之槐睁着眼不让自己沉沦。 “聊什么?”江祁嘴角扯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吻着她的唇却睁着眼,琢磨她的惊慌与无措,直到触及了她眼眶潮湿的点点,才松开。 “许之槐……”江祁死死盯着她,到嘴边的‘你后悔了吗’转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里,“你好样的。” “是吗?”许之槐红着眼眶认为他在嘲讽,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你也不赖。” “许之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江祁松开了她,转过身去拿起了杯子润了润嗓子,“但我也快被你折磨疯了。明明还恨你,可你招招手我就又上钩,明明知道你三心二意可就是一再又一再纵容你。” 许之槐哽咽着从背后抱住了他,微微颤抖着手,“对不起,但当时离开我也迫不得已。” “你后悔了吗?”江祁僵了僵身子,手捏成了拳,克制在身体两侧拼命忍住想要转身拥吻她的冲动。 他要保住最后的尊严。 “对不起。”许之槐顿了顿,说了实话。 “呵——”像是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江祁松了劲,正准备转身,脆生生地手机铃声响起。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许之槐皱眉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见江祁神色不耐,也觉得煞了风景于是解释,“经纪人的。” 江祁微微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水。 寂静的房间里,电话里的声音通过□□声清晰的传来。不知是许之槐刻意放大了声音想要安江祁的心还是因为男人此时全身心都在之槐的身上,不肯放过一丝。 已经来不及挂断电话了,老周声音清晰: “许之槐,给你接了个国外品牌的代言。你不是要在国外发展吗,现在正好,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今天帮许梓欣挡酒的事没完。高位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许之槐的碍事。老周接到消息决定先送她出去避避风头。 “你还要走?”江祁神色晦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一停一顿了问她。 “不,不是。我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就在刚才我改主意了。”许之槐着急想要拉住男人起身离开的手。 这次江祁没有再停留,侧过身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冷冽冰冷,“所以一个月后,你还是会走。” “我说了!我不走了!”许之槐崩溃地解释,看着正收拾东西的男人,心急了,“江祁你是不是就不相信我?我把护照给你成吗?你能不能听我说话!江祁!” 男人一言不发。 “行!江祁,你要是现在走了我tm绝对再也不会来找你!绝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低三下气这么久你tm根本不在乎!你就是不肯信我!”许之槐怒了,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忍耐都像是打了水漂喂了狗。 “许之槐,你根本学不会如何爱人。” 男人临走留下这句话,快速收拾东西,提着外套,离开。 缓过神来的许之槐动了动手指却没再追出去,周身像是锁链禁锢太久,泛着一阵一阵麻木的疼。 他当晚就回了a市。 许之槐固执地在他的酒店房间里等着,挂了周叔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电话。直到周叔直接上了她的号,通过icloud查到了她的位置坐标立马就赶了过来。 “许之槐……”跟着周叔身后的许梓欣复杂地看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散乱着啤酒瓶的女人,让周叔先出去,自己拿着瓶啤酒坐了下来。 “你满意了?”许之槐扯了扯嘴角,垂着头道,声音因为通宵沙哑不堪。 “我原以为我会开心。”许梓欣没再套上乖乖妹妹的伪装,抿了一口酒,“真难喝。” “难喝你别喝。”许之槐从她手机夺过仰头灌了一大口。 “许之槐,你知道我曾经羡慕过你吗?”许梓欣缓缓到,目光空旷,仿佛隔着漫长的时间,“你当时那么朝气蓬勃那么阳光明媚,你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的人……” 许之槐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可是,直到高二,爸爸把我和妈妈接回家,告诉我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你住的房子也是我的房子,我那一瞬间涌上的不是爽而是恨。” “恨妈妈不勇敢不肯争取带着我住在潮湿长苔藓还有老鼠从房檐爬过发出吱吱声的房子,恨父亲竟然这么对我们母女二人……”听到这里,许之槐终于侧过头看她,两人目光相对,只听见许梓欣灼灼说,“更恨的是,明明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江祁,明明我那么努力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偏偏他喜欢上了你。” “我追的他。”许之槐说的缓慢。 “我知道。因为自从知道你在追他后,我抢先向他告白了,”许梓欣嘲讽地笑了,“他说,他喜欢你。” “可他拒绝了我,三次。”许之槐不解。 “是,因为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许梓欣语气冷了下来,“他知道你三心二意容易得到就会轻易放手,知道你害怕困难遇事就想逃避来躲避争执。” “呵……他还真了解我。”许之槐不知是嘲他还是笑自己。 “结果你还是抛下他走了。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守着他得到他。在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就去找他,可是他说,”许梓欣仰了仰头,逼退了眼底的潮湿,“他说,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你是为关心而来的邻家妹妹,如果你执意留下,那就我走,从此是路人。” 许梓欣没有给许之槐的接话的机会,继续说,“是的,我退缩了。” “我和他就到那时为止了。”许梓欣冷冷地看着之槐,“至于你这几天常听到的周婷,呵……想必你也有答案了吧。” “我和他也已经断了。”许之槐缓缓缩起了双腿,把头埋了进去。 “不用了。”许梓欣看了一眼迷惑的之槐,从她手机接过了酒,这次不是抿而是喝了一大口,“你不用出国了,我把代言和女主给夏总手下的人了。” 许之槐一怔,懂了。 圈子里本就是利益交换,色哪有财重要。许梓欣本来就是为了利益而去,以为能够全身而退,谁知对方不知足,她也太贪心,这才有了今晚的事。 “你也别笑我,还记得你合同的最后一页吗?” 许之槐想起了之前生疑的那句话。 “下一个本来就是你。”许梓欣把包里的房卡拍在了地上,“你的房卡,在夏总那里。你家经纪人生怕夏总从中作梗,今晚着急就把国外的代言签了。” 老周在门外歉然一笑,当初是他催着让她签字的。 许之槐头痛扶额,太多信息量一下涌入让她反应不及。 “行了,收拾收拾行动吧。”许梓欣临走前看了她一眼,像是放狠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会谢谢你。” 许之槐听懂了,敷衍一笑,扬了扬手里的啤酒瓶。 许梓欣走了,老周畏畏缩缩地进来了。 “你不去找他?” 许之槐摇了摇头,喝了口酒:“不找。” “断干净了?” “干净了。” “行啊,许之槐你这么美,拿出你在国外的劲头来啊,男人这么多,少他也一个不少啊。”老周鼓励道。 许之槐递给他了一杯酒,淡淡地笑了笑,“老周你安排行程吧。” “国外的那个代言,我要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之槐的生活就在老周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决裂像一道干脆利落的闸刀,斩断了所有退路和软弱的可能。 许之槐把自己彻底扔进了工作的洪流里。片场成了她的避难所,也是她的角斗场。 她有了保姆车,也有了三四个小助理。 她知道是谁安排的。 凌晨四点的化妆间,灯光白得刺眼,台词本摊在膝头,指尖压着页面。导演的指令,摄影机的红点,对手戏演员的触碰——所有一切都成了精准的坐标。她在这坐标中移动,说话,流泪或微笑,收放自如。镜头前的许之槐,或癫狂,或隐忍,或光芒万丈。 她没有登微博看手机,拒绝任何外界的风浪,剧本里的人生已经足够跌宕起伏,耗尽了她多余的气力。 杀青宴上,觥筹交错,赞誉像香槟气泡一样不断涌来。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礼服,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与投资人、导演周旋应酬,滴水不漏。有人试探着提起某个名字,带着暧昧的揣测。她只是微微侧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间划过一丝冰冷的涩意,随即被更甜美的笑容覆盖。 “抱歉,下一部戏的剧本还在看,暂时不考虑其他事情。” 得体的拒绝,无懈可击。 她开始挑剔剧本,只接那些有挑战性、能把她榨干的角色。武打戏不用替身,泥水里滚打,伤痕成了新的勋章。文艺片里素颜出镜,在极致的静默里用眼神演戏。媒体用“新星”来形容她,她看到报道,只是随手划过去,眼神没有波澜。 有时,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后,身体会发出抗议。许之槐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窗外是陌生的城市灯火。恍惚间,耳边似乎会响起机场的广播声,或是某个冰冷平稳的语调叫出那个旧名字。 她会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静寂中剧烈地跳动几下,然后慢慢平复。她坐起身,拿起下一份剧本,拧开笔帽,在空白处写下密密麻麻的注解。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是唯一真实的声音。 江祁:(害怕被抛弃,于是装作凶恶的样子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之槐:此男听不懂人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你后悔了吗 第9章 不能原谅 棚内强光炙热,快门声如密集的雨点。许之槐立在纯白背景板前,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肤色愈冷。 “很好,眼神再给一点空茫!”摄影师高喊。 她指尖掠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睫毛微颤,瞳孔深处便真的漾开一层雾,与周身锋芒形成微妙撕扯。在场众人屏息——这种矛盾感被她掌控得恰到好处,美得极具侵略性,又脆弱得引人探究。 “绝了。”造型师抱臂低语。 助理递上冰美式,她接过,指腹摩挲着杯壁冷凝的水珠,并未饮用。连续十小时拍摄带来的疲惫被她压在挺直的脊背里,只在下颌微抬的间隙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棚门忽被推开,带进一道风。 “许之槐。” 许梓欣裹着当季高定粉色皮草,踏着长靴进入。 自从前些日子把话说开了,许梓欣不再装模作样,许之槐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没理身后的吵闹,径直上了保姆车。 “许之槐!”被无视的许梓欣燥了,没追上去,而且拿起手机给之槐打了个电话,“许之槐。” “嗯?”许之槐慵懒地靠在车背上,打量着手指,漫不经心。 “你爸让你回家吃饭。”似乎早料到了之槐会拒绝,许梓欣又跟了一句,“你爸说你不回来就把你屋子里的东西全丢了。” “还没丢呢。”许之槐懒懒地刺她一下,“你不是早住进去了吗?” 听了此话,许梓欣当即就挂了电话。 小孩子脾气。 说是不在意,可想起之前高中的东西都放在了房间里没带走。其他都还好,要是自己给江祁写的那几份情书还在的话,被翻出来才是完蛋。 许之槐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了起精神给老周发微信:今晚我有事,先走了。 那边很快就回了:行,你别打车,直接让他们送你。 保姆车平稳地滑过傍晚的街道。窗外是不断倒退的街景。 许之槐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夕阳将一切都涂抹成暖色调。 司机专注地开着车。 当那个熟悉的、略显陈旧的校门闯入视线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三三两两的学生正从里面涌出来,像终于被放出笼子的鸟儿。蓝白相间的校服,有些宽大地套在年轻的身体上,却洋溢着藏不住的活力。女生们扎着马尾,鬓角散落着细碎的绒毛,在夕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男生们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着,书包随意地甩在肩后。 一切都鲜活生动,带着青春期特有的略显嘈杂的旺盛生命力。 车子无声地驶过校门口,将那片喧嚣抛在身后。 许之槐的思虑却仿佛被钉在了那里,透过深色的车窗,追着那些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校门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那是高二某个燥热的午后,香樟树的影子被拉得斜长。许之槐穿着改短了裙摆的校服,嚼着泡泡糖,啪地一声吹破一个粉色的泡,拦在了抱着作业本从图书馆出来的江祁面前。 少年时期的江祁已经很高,眉眼清俊,但总带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淡漠。他看着眼前在年级里人气颇高的女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江祁,跟我交往呗。”许之槐说得理所当然,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在她发梢跳跃。 江祁绕过她,脚步未停,只留下两个字:“无聊。” 第一次,失败。许之槐撇撇嘴,倒也不见得多沮丧,只觉得这男生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难搞,更有趣了。 第二次,是在篮球场边。江祁刚打完球,额发湿透,汗珠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许之槐拿着一瓶冰水递过去,笑靥如花:“喂,请你喝水。” 周围响起起哄的口哨声。江祁的目光掠过她,像是没看见,径直走向场边自己的书包,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水壶。 许之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她跺了跺脚,冲着那挺拔的背影喊:“江祁!你聋啦?” 他连头都没回。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变得有些刺眼。许之槐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彻底地无视过。一股说不清是羞恼还是不服气的情绪涌上来,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回到教室,撕下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信纸——那是她平时用来传纸条玩的。咬着笔头,难得地皱起眉思考。写什么好呢?那些肉麻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 江祁: 我是跟你同班的许之槐。 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 所以我们谈恋爱吧。 同意的话,明天早上给我带校门口那家双倍奶油的泡芙。 她把信纸折成歪歪扭扭的方块,趁课间操教室没人,塞进了江祁的书桌抽屉。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像完成了一个任务,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跟同桌讨论起新出的偶像剧。 第二天早上,她踩着铃声进教室,习惯性地往自己桌上一瞥——没有泡芙。 果然。她心里嗤笑一声,看来这招也不行。果然是个冰山,没劲。 她拉开椅子坐下,准备补觉。手指却无意间碰到抽屉里一个硬硬的纸盒。 她一愣,拿出来。 是一个印着校门口那家甜品店logo的纸袋,里面装着两个圆滚滚的、撒着糖霜的泡芙。奶油多得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白色便签,上面是少年清隽有力、一笔一划的字迹: 给你买了以后别缠着我。 许之槐捏着那张便签,看着那盒泡芙,眼睛眨了眨,有点懵。随即,从作业本上重新撕了一张大纸,给江祁又写了一封信。 肯定是因为小纸条显得不够重视。 写多点儿应该就行了。 看,就没有她许之槐搞不定的事。 而她完全没注意到,标签上被涂了修正带的地方印着一个‘好’。 教室另一端,江祁看似专注地看着黑板,耳根却在她拿起泡芙的那一刻,悄悄漫上一层薄红。他放在课桌下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黑色的铁门自动滑开,车碾过碎石车道,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前。许之槐推开车门,晚风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车内的沉闷。 她拎着随身的小包,踏上台阶。玄关宽敞,灯火通明,佣人无声地接过她脱下的风衣,目光低垂。 视线越过玄关,直接落入挑高宽敞的客厅。 所谓的父亲,许钊端坐在正中央那张厚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穿着中式盘扣的深色家居服,脊背挺得笔直。手里盘着两枚油亮的核桃,发出规律的、略显沉闷的摩擦声。他没有立刻抬头,目光落在面前茶几上摊开的一份财经报纸上,眉头习惯性地锁着,形成两道深刻的纹路。 在他身侧稍靠后的沙发上,继母沈静姝微微欠身坐着。她穿着素雅的藕色旗袍,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婉。 看到许之槐进来,她抬起眼,目光与许之槐有一瞬的交汇,那眼神里迅速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歉意,又像是无奈,随即她便垂下眼帘,盯着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旗袍的滚边。 就在这时,旋转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许之槐?你回来了。”许梓欣声音淡淡。 还记下午的仇。 “梓欣!之槐是姐姐,你怎么叫姐姐的名字。”沈母语速急急,眼神小心地瞄了许之槐一眼。 “哦,姐姐。”不无敷衍。 许之槐倒无所谓她的态度,应了一声:“嗯。” “哎呀,之槐长大了,都不和妹妹计较啦。”沈母打圆场侧身与许父说话。 “哼!我看她是压根不在乎这个家了!”许父严厉道,“当时回国我就给你发了消息,还知道回来?!” “不是您让我回来的吗?”许之槐看了眼手指甲懒懒道,“我东西呢?” “意思是你老子不叫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许父如同鹰隼般精准地落在许之槐的身上,带着不言自威的压力。盘核桃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东西呢?”许之槐没理,又问了一遍。 “难不成你就不想这个家吗?” “家?小……”许之槐想要说完,但看见了沈母小心翼翼的目光,收了半截话,转了话锋,“我妈八年前去世然后出现一个跟我同岁的妹妹的家?” “你、你、你!……”许父指着许之槐似乎要大骂,沈母连忙缓了缓他的胸膛,垂眸道,“之槐你懂事了,你爸爸这几年身体不好,心脏有毛病,你别跟他对。” “我看她就是想气死我!”许父急急地吞下沈母递给他的药丸,缓过了气。 站在一旁的许梓欣冷哼一声。 沈母扯了扯她的,让她别出声。 许之槐手指攥成一团,还是忍了半截,没接着怼许父,“把我东西给我我就走。” “你自己房间里的!”许父似乎是累了,指了一记许之槐,叹了口长气。 等许之槐上了楼才发现,本以为变成了许梓欣的房间仍然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 仍然是母亲为她布置的样子,甚至桌面上还放着和母亲一家三口的照片。本应该是她出国前夕摔碎了的,可能是保姆打扫房间之后又给她留了下来。 鼻头猛地一酸。 她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却留下了那张三人合照。 等下了楼,许父已经平静下来,许之槐这才发现,他已经老了,长了许多白头发了。 “走了?”许父声音轻了。 之槐仍直着腰板没弯,“走了。” “有时间回来看看吧。”他没问还回来吗。 心知肚明。 许之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这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男人一眼,“不了。” 亲手撕碎了他的希望。 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哽咽声,等之槐出了房门,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她知道自己不能原谅他。 原谅,是对母亲的背叛。 而这,是对背叛者的惩罚。 但命运就是如此反复,夜晚的安宁被一则热搜打破。 正提着大袋子在街道上漫步而行,消化情绪的许之槐很快就接到了老周的电话, “许之槐,你那天晚上喝醉和江祁的照片上热搜了!” 第10章 兴师问罪 城市华灯初上,透过公寓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许之槐蜷坐在阳台的藤编吊椅里,膝盖上放着一只蒙尘的旧纸箱。 吊椅轻微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与她一墙之隔的客厅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经纪人老周握着手机,焦躁,在地毯上来回踱步,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撤!现在立刻给我撤热搜!” “联系那个博主,告诉他,再发一张带节奏的图,就等着收律师函!” “粉丝后援会那边稳住,统一口径,就说之槐最近闭关钻研剧本,状态疲惫。” 助理抱着平板电脑,指尖飞快滑动,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不断汇报着网络上的最新风向和负面评论。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喝酒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对于明星来说,喝得脸通红,上了男人的车,配上小记者有煽动性的文字以及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许之槐就被打上了“一夜情”“玩得花”“夜会男人,插足别人感情”的标签。 阳台,像被一层透明的结界隔绝。 许之槐对身后的兵荒马乱置若罔闻。她纤细的手指拂去纸箱上的灰尘,打开。里面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一卷用旧的发带,几枚褪色的卡通贴纸,一本边角卷起的同学录,还有一叠仔细折好的信纸。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封,信纸是那种带着香味的明星片,边缘已经泛黄。她只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原处。指尖又触到一张硬质的照片。 抽出来。 是张集体照,背景是学校的操场,阳光晃得人眯眼。她站在人群边缘,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嘴角却扬着一抹恣意的、毫不掩饰的笑,带着点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镜头。而照片的另一角,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无意中被摄入,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侧影,正在弯腰系鞋带。 她的目光在那个侧影上停顿了或许半秒,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随即移开,将照片塞回了箱底。 身后,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气急败坏的嘶哑:“什么?品牌方那边也有意见了?告诉他们,这都是恶意炒作!之槐的商业价值摆在那里!” 许之槐恍若未闻。 她拿起那卷发带,在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发带是丝绒材质,在高中时可火了,但在现在看来就已经过时了。 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拾不起完整的画面,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碎片。 助理怯怯的声音传来:“周哥,要不要……要不要问问之槐姐是怎么回事?” 老周烦躁地打断:“别管她!让她自己待着!先把外面的火给我扑灭!” 许之槐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微微侧头,透过玻璃门,看着客厅里那两个焦头烂额的身影。灯光下,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然后,她转回头,将发带轻轻放回箱中,合上了盖子。 旧纸箱被重新推回阳台角落,像关上了一扇通往嘈杂过去的大门。 “我可以出来解释。当时就是摔了一跤,他在给我上药!”许之槐推开了连接客厅和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不行,之槐,这件事最好是保持沉默。凡是涉及了这种**的新闻,无论你怎么解释网友都会瞎猜。”老周语重心长。 许之槐不爽地揉了揉头发,“所以我就顶着这个‘插足别人感情,夜会男人’的名号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老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之槐丧气,倒回了沙发上,看着微博的评论区,有人说他亲眼看见了她跟男人开房,有人自称是高中同学爆料说她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还有人进行需要羞辱,说这种人也配当明星。 在为数众多的评论区了,许之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id:一□□梓珍珠。 一楼:她就是这样的人,我前几天还在酒吧看到她了,她身边围着好多个男人。 一□□梓珍珠:呵呵,陪酒男,没点你你嫉妒了吧? 二楼:不是,就我觉得她长得一般吗? 一□□梓珍珠:就我觉得你没眼睛吗? …… 许之槐苦中作乐被这人的回复逗笑了一声,刚准备关了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江祁。 许之槐手指放在接通号上犹豫了,他现在打进来是要干嘛,兴师问罪?但他确实是被我牵连了。 片刻后还是选择接通。 “许之槐。”男生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到男人声音,正激烈‘战斗’的老周和助理也是一顿,转头看向了许之槐。 “我知道这次是我牵连了你,但我现在没办法也没能力处理,所以你需要什么赔偿微信发我,我可以满足。”许之槐快速地语言组织好传递给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看了照片,只有我比较清晰,没有拍到你的正脸,你的工作应该不会收到影响。” “我可以帮忙澄清。”江祁冷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许之槐一愣。连一旁的老周也是一愣,转眼对江祁的眼神里起了好奇。 现在在火烧得最烈的时候澄清,就算洗清了许之槐的恶名,但他自己就会成为众人眼里一个新的‘红人’,为了满足好奇心会挖掘刺探暴露他的**。 “不用。”许之槐也明白这个道理果断拒绝。 人情难还,既然已经决定决裂就没必要再藕断丝连。 这浑水她自己蹚,这难关她自己过。 “许之槐,我愿意。”他的声音传来,透过电波,似乎比记忆中温柔了几分。他话说完像是料到了许之槐仍会拒绝率先挂了电话。 许之槐皱眉,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觉得不妙,再回拨回去却被男人直接挂断了。她立马拿起包和外套正准备去找江祁却顿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他家在哪。 “老周,查一下这个人的家庭住址。”许之槐把江祁的电话号码和一些基本信息给了老周。 “姑奶奶,你别说你现在要去找他?”老周愁眉苦脸,对上许之槐的眼神,知道她倔死牛的脾气叹了口气。 似乎是有预料,许之槐又让助理盯着热搜,一旦出现什么不对劲就立马撤下来,不记损失,她后面会补给公司。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看着并没有变化的热搜榜,许之槐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坐回了沙发上,平复心情。 “之槐!!之槐姐!!!你快来!!!”助理突然惊叫,指着电脑屏幕突然窜在前列的热搜。 网友的视线成功转移了。 江祁发的微博只有简单一句:“很抱歉,因个人原因影响了她,我们只是同学关系。”贴上了一张图,是班级合照,把除了他和许之槐以外的人都马赛克。 直白清晰。 霎时间,风头转向。 老周和助理欢呼,一直打不通电话的江祁也打发来了一个消息,一如既往的简洁,“好了。” 许之槐直接拨了回去,燥了:“大哥!你疯了是不是!我需要你来帮忙吗,别自作多情好吗?马上,删了!你算哪门子的同学啊,我同学在国外的好吗?” 说完了,对面的男人却没有说话。 自觉自己说得过分的许之槐却没有圆场。 “人家多少也帮你个大忙,你别这样说话呀。”老周心急。 “我要他帮了吗。”许之槐锐利不减。 小助理刚想帮腔,被许之槐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老周被怼得说不出话,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平日里与她相处融洽的小助理也没敢再劝。 许之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江祁,听我的……删了,行吗?” 她还不起。 又要再欠一个人情了,可她拿什么还?她怕再和他产生不清不楚的牵连又像之前一样被无视被轻视做小伏低。 她不要。她宁愿自己碰一鼻子灰,吃一些苦也不要重蹈覆辙。 听筒里只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男人似乎也料到了之槐此时发脾气的原因,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胆小鬼…… 我不要你还。” 话音落,许之槐沉闷闷地蹲在地上,一滴一滴眼泪砸在地上。 安静。电话被江祁掐断之后房间里仍维持前几秒的寂静。 “好了,事已至此,先收拾收拾。”老周指挥大局,“今晚这事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家吧。” “之槐,他家的地址查到了。”老周几方周合终于查出了江祁的地址,微信发给了许之槐。看着地上默默落泪女人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 听了此话,许之槐眼神一亮,刚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老周,我想去找他。” “去吧。”老周看着双眼红似兔子的女孩还是松了口,“就给你今晚放个假。但是明天中午之前,你必须回来。必须。”老周着重加强了语气。 许之槐正要提包出门,老周提醒了一句,让助理送你。 “谢谢,”许之槐郑重其事地对老周道。 老周摇了摇头,挥手赶人。 江祁: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之槐:你瞅瞅我是想搭理你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兴师问罪 第11章 扬长而去 车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停在别墅区一栋只有微弱光亮的住宅前。 许之槐几乎是撞开车门下来的。 晚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散她一路积攒的焦灼和车内浑浊的空气。她甚至没等司机,高跟鞋踩在寂静的石板路上,发出清晰而急促的回响,朝着那扇陌生透着暖黄光线的门走去。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带着一种近乎荒唐的、残存的希冀。 所有念头在她看清门口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脚步钉在原地。 不是江祁。 门廊柔和的灯光下,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件修身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下身短裤,下面是一双笔直光裸的腿,踩着柔软的室内拖鞋。她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正微微仰头,看着夜空疏淡的星子,侧脸线条温柔娴静。 是周婷。 她看起来如此自在。像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刚刚结束一场温馨的晚餐,或者只是出来透口气。 许之槐的到来似乎惊扰了她。 周婷转过头,目光落在之槐身上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漾开一个得体又带着些许探究的浅笑。 “许小姐,”她开口,声音柔婉,像夜风里飘来的大提琴音,“聊聊吗?” 许之槐此时刻意忽略了心底升起的一抹酸意,执意往前走。 周婷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侧身,用端着杯子的手指了指屋内:“他刚接了个公司的紧急电话,在书房。” 她停在了门口,缓缓头转了过去面对周婷。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因为周婷对他的了如指掌,又或者是心里的怀疑猜忌。良久,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的旁边。”周婷抬眸看着错愕的之槐,故意道,“当然,不只是我。他今晚在公司值班……” 话是两句,她却只说了一半。 许之槐皱眉看着她,着急想要问出下一句,周婷却像是故意在吊她胃口,吹了吹马克杯冒出的腾腾热气。 “按理说他明天应该起飞的。”周婷淡淡的面容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但是,现在未必了。” “让我进去。”许之槐,固执地伸出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许之槐,你到底是不懂还是为了自己良心好受在装。”周婷语气急了。 “这是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许之槐不想与她纠缠,‘咔擦’一声转动了门锁。 声音不大,在夜色里却清晰。 外面的两人听见了,里面的人也听见了。 一个面容不复年轻的男人过来抢先开了门,身上还穿着制服,显然是因为担心江祁走得急衣领都乱了几分,他开门只开了一半,看见了许之槐,“是你啊。” 他的手仍把在门把手上的,半个身子挡着许之槐进门的路上。 他的语气显然是认识她的。 许之槐以为他看了热搜,连忙解释,“你好,我是来找江祁的,我想和他聊一聊。”边说,边寻找着,目光锁定了紧闭着门的书房。 老汪神色古怪,但想到江祁之前重视这个女人,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妹妹,我知道你气他擅自做主澄清这件事,但他是真没法了。他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为了澄清这件事,现在工作也快要不保。有什么赔偿你后续来联系哥,但我是真舍不得。” 许之槐推门的劲松了一丝。 老汪边说,声音还哽咽了一下,“你知道飞行员考核不容易吧?这死脑筋为了尽早上飞是拼了死命的练,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他仅剩的路。” “听哥一句话,你放过他吧。” 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你让我进去,我想和他聊聊。”许之槐仍不肯当时,双眼里满是倔强。 “我不管你是来打算和他吵架还是要进行你的绯闻炒作都停止行吗?小姑娘。”老汪也燥了,他没想到这女孩软硬不吃,就是固执地要见他。 许之槐一怔,下意识地松开手。 故意炒作吗……? 老汪见有了关门的空间,歉意地看了许之槐一眼关了门。 许之槐怔怔地站在原地,垂着头。没动。 “许之槐,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总是要推开他。”站在一旁看了全程的周婷再次缓缓开口, “你既然不喜欢他你就离他远点,做好前任的自觉,各自安好。你偏要反复利用他,偏要把一个人的价值压榨完了你才满意是吗?” 周婷这话说得重,但语气却是淡淡的,带着一丝衅意, “如果你真的爱他……或者说如果他还爱你,你不妨放手看看,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许之槐的手指微微颤抖。 周婷的声音慢慢空了, “你总要放他一条活路,对吧?” 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许之槐打开了扇门,一步一步。 许之槐也转过了身,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不再急促,而是变得沉重空洞。 助理还等在车边,看到她这么快回来,脸上露出诧异。 许之槐拉开车门,坐进去。 远远看过去,车窗外的别墅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像一帧高清的电影画面,反复在脑海中播放——你放过他吧。 之槐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走吧。”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别人捏住,用力,挤压,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一滴一滴泪还没经过眼眶就直愣愣地掉在了座位上。她好想守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越是压抑越是流得越多越快。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自然也没看到,自她身后急急追出来的男人。 助理贴心的放了音乐,用强烈乐声掩盖了许之槐从嗓子眼里破碎出的抽噎声。 给她留了份体面。 是她曾无数次单曲循环的歌: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温柔地与我交谈,你眼中只有千言万语。 “许之槐!!”江祁追了出来,声音在她身后炸开,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恐慌。 她没听见。 她缓缓抱起了双腿,把头埋在之间,头发散乱了也不管。 [Give me a whisper and give me a sigh. 在我耳边轻轻低语,在我耳边轻轻叹息。] 耳机里的音乐正飙到**部分,主唱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掩盖了一切。 身后的江祁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掀开拦着他的朋友,试图追上去。他的眼睛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嘴唇张合,喊着什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哀求。 “放开我!”江祁嘶吼。 但老汪和另外两个高大的男生死死地拽住了他,手臂箍紧他的腰身和胳膊,用力将他往后拖:“江祁!你也为自己想想行不行,现在出了这事,她都害你停飞了你怎么还不放手!” 别墅里的乐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是我自愿的。”江祁手捏成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众人心头一颤。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为她做的。”江祁目光祈求,想让几人放开他。 老汪几乎松动了,这时周婷慢慢走了过来,低头,看不清神色:“可她呢?她在乎吗?” 沉默。 许之槐仍沿着既定的轨迹。车里的世界震耳欲聋,鼓点敲击着她的心脏,也敲碎了可能回头的任何一丝念想。 她不知道身后的这些。 ……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今夜你不要哭泣,宝贝,天堂就在你头上, You''ll feel better tomorrow,e the morning light now baby,] 你明天会好起来,天将破晓了,宝贝。 她伸手,关上了车窗,呼呼的风吹得她头疼。 外面走廊的光线涌进来,与包厢内的昏暗形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之槐——别走……” 江祁那一声彻底破了音的嘶吼,终于穿透了部分音乐,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模糊地传进她耳中。 她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连半秒都不到。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厚重的车门,将所有的混乱、嘶吼、挣扎和那双绝望通红的眼睛,彻底隔绝在身后。 耳机里,歌曲正好播放到最后一句,是主唱用尽全力的长音,带着释然,也带着虚无。 “别走……”江祁颓然地跪在了地上,看着漆黑的车子扬尘而去,双眼充血,布满了血丝。 他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她和好的。 [You gotta make it your own way but you''ll be alright now sugar] 你必须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但你会没事的,甜心。 她没回头。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向后流淌。霓虹灯招牌连成五彩的河,路灯拉长成一条条昏黄的光带,行人车辆都成了模糊移动的影子。一切都在动,只有她,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移动的铁盒子里,失去了方向。 该去哪里? 回那个冷清得只有回声的公寓?面对一室寂静和可能随时响起的、来自经纪人或者是其他人的质问电话? 还是去找个地方继续喝酒,用新一轮的麻木掩盖此刻心头那片火烧过后的荒芜? 她发现自已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立刻想去的地方。朋友?她似乎没有什么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刚才强撑的冷静和决绝。她甚至不知道该让司机往左拐还是向右转。 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车窗上划动,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映出她自己苍白失神的脸。 指尖是凉的,心底也是空的。 歌词来自于: Guns N'' Roses的单曲《Don''t Cr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扬长而去 第12章 你以为你是谁 老汪看着正收拾办公桌的江祁,嗓门带着刻意压低的试探:“公司不是让.....休息几天?” 话落,办公室几道视线黏上来,掺着心照不宣的同情。 “既然停飞,索性休息。”江祁应一声,没抬头。手里是批好的申请,动作利落,锁屏闪着航班信息的手机,航空定制钢笔,几份未归档的飞行资料,还有一张始终收在制服内袋的、边缘微卷的女孩照片。 “江机长,要出去?”周婷的声音插进来。 她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制服马甲束着腰,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江祁颔首,眉几不可见地蹙一下,继续动作。 周婷没察觉,将其中一杯搁在他桌角,声音柔得恰到好处:“ 看你脸色不好,昨晚没休息好?” 旁边老汪尴尬地别开脸。 江祁没碰那咖啡,也没接话。“咔哒”一声,最后一份文件锁进抽屉。 周婷看着他沉默的侧影,指尖在纸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早上碰到负责维护治安的小张,听他聊起,说有个明星,好像是之槐,一个月后要飞欧洲,回程倒还没定。他们这两天还在申请保护行程。” 江祁关抽屉的手极细微地顿了一帧。 “至于么,一个小明星而已。”旁桌男同事嗤一声。 “毕竟红嘛,”周婷接口,目光却锁着江祁的侧影,“说不定……走向世界,不回来了呢。 最后那句,是她故意添上的。 江祁面色无波,连睫毛都没颤。只是关抽屉的动作,比方才多了一分刻意的平稳。 “是么。 ”他应。声线低沉,像念一条无关的天气通告。 周婷站在原地,看他挺拔背影穿过办公区,消失在电梯口。她低头看自己手中那杯他没碰的咖啡,热气模糊了她眼底那点难以辨明的神色。 电梯轿厢,金属壁泛着冷光。 江祁背靠着壁,一直挺直的肩线微微塌陷一分。他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 一个月。 欧洲。 回程未定。 “叮一一”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一只手按住开门钮,周婷踩着高跟踏进来,按了关门。 狭小空间只剩两人。 江祁扫她一眼,不动,等她开口。 “知道为什么许之槐让你患得患失吗?”周婷看着电梯门反光中的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因为你太在意她。” “女孩都喜欢‘坏’的。知道为什么?”她缓缓转身,面对他,“神秘感,探索欲。” “那你呢,”江祁嘴角扯出点嘲讽,“现在是对我有探索欲?” “起初是,”周婷迎上他的目光,“现在?看中你的专一,反倒觉得尝不可拥有。 她抬手,指尖轻点在他唇上,阻止他开口:“别急着拒绝。难道你不想知道,许之槐到底爱不爱你?” “你的在意,你的患得患失,在她眼里,或许只是理所当然....甚至是负担。” 他下颌线绷紧,喉结滚动,沉默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周婷向前一步,拉近距离,声音放得软而诱哄:“江祁,为什么不试试转过头?” 她的目光炽热:“给我一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或许只有感受过另一种温度,你才能看清,你放不下的,是她,还是……你习惯为她痛苦的模式。” “这是一种心理创伤,得治。” 话音落,电梯里死寂。 只有空调细微的嗡鸣。 江祁侧过身。周婷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侧脸和那口死死攥着钥匙指节发白的手。 几秒后,他极慢地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太多东西。 他只是看着她。 周婷在他的注视下,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 “叮一一”电梯铃响。 他转身离开,背影没有丝毫停顿。 “江祁!你总要学会放手,我也不会永远等!”周婷对着空荡的走廊喊。 夜很深。 许之槐拖着疲惫走出电梯,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 一股浓烈酒气混杂着熟悉的冷冽气息,从角落阴影里弥漫过来。 她动作一顿,看向防火门旁。 江祁倚在门边,微微垂着头,碎发遮眼。大衣敞着,衬衫褶皱,领带松垮。周身裹着被酒精浸泡过的颓唐。听到声响,他抬头。眼底醉意氤氲,却在看到她时,骤然爆出灼热的光亮。 许之槐蹙眉,未及开口,他一步上前,手臂一伸,将她猛地揽入怀中。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丝怕被推开的颤抖。 “放开!”她反应过来,手肘抵住他胸膛挣扎。 她越挣,他手臂收得越紧。滚烫呼吸带着威士忌的凛冽酒气喷在她耳侧。 “之槐,我们和好吧。”他声音低哑,含混不清地在她耳边说道,像梦呓,又像是乞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带着酒后的莽撞。 许之槐挣扎的动作,因他语气里那份近乎脆弱的执拗,凝滞一瞬。 他感受到,抱得更紧,下颌抵在她肩头,重复着,声音更低更哑:“我们和好行不行?” 她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体温隔着衣料传来,他心脏剧烈跳动的震动,清晰敲击着她的感知。鼻尖萦绕着酒气和他身上熟悉的、冷冽的气息,混杂成令人心慌的拥抱。 她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沉默,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哑声:“之槐,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耍脾气不理你。我们和好,行吗? 之槐抿紧唇,握着钥匙串的手指收紧,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不要。你自己回去。”她说。 江祁呼吸一滞,缓缓松开了她。 许之槐得空开锁。 他跟在她身后,刚要踏入,门“砰”地关上,撞上他额头,发出闷响。 关门的人动作一顿。 他已伸手卡进门缝。 一个要关,一个不让,僵持。 “江祁,我累了。”许之槐淡淡道,打了个哈欠。 “让我进来,我什么也不做。”他看着她眼底的疲惫,缓声。 “不信。”之槐手上劲不松。江祁突然倒吸一口气,假装被夹到手。她下意识松劲,他趁机推门而入,再次紧紧抱住她。 “放开!” “之槐,我们和好吧。” 许之槐偏头不看他:“你不恨我吗?害你停飞。” 江祁手臂收紧:“ 不恨。” “可是我怕。江祁,你说过,过时不候。我昨天只是想找你道谢,没想到.....你身边挺多人关心你的。”许之槐转过身,嘴角扯起一丝牵强的笑,“挺好的,你现在。” “你什么意思?”江祁周身一僵,“许之槐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爱你了。我讨厌受伤讨厌伤心讨厌生气讨厌被莫名其妙的责怪!就算我现在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了之后呢?之后此类绯闻事件只多不少,难不成每一次我都要接受你们‘正义的审判’?”许之槐一口气说完,情绪激动有些上不来气,胸脯起伏,眼眶微红,有几分狼狈。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江祁克制着翻涌的怒火,掰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死死盯着。 “是!我们完了,”她抽手,没抽动,便由他攥着,只拿一双冷艳眼眸睨他,“听不懂?” 沉默。 他盯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渊的眼里,暗流疯狂搅动。 之槐笑了,明晃晃的,带着点儿残忍的漂亮笑容:“你以为你是谁,招招手我就要巴巴地上赶着来?” 江祁喉结滚动一下,沉默看她几秒。 然后,松开了手。 “好。”他只说一个字。 酒似乎醒了。他弯腰捡起掉落的外套,没再看她,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灯下被拉得很长,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许之槐站在原地,下颌微扬,维持着无懈可击的骄傲。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挺直的脊背才像被抽掉骨头,缓缓地、沿着冰冷墙壁蹲下去。手指插入长发,紧紧攥住发根,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空气像是凝固的冰块,堵在胸口。 就在这一刻,脚步声去而复返。 阴影当头罩下,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便攫住她的手臂,将她猛地从地上拽起。后背重重撞上墙壁,冷意江祁的脸在眼前放大,他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死死扣住她的腰,带着一种近乎摧毁的气息,狠狠吻了下来。 不是温存,是侵占,是惩罚。唇齿间是血腥气,是酒味,是他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偏执。 之槐挣扎,推搡,指甲在他颈侧留下红痕,但他纹丝不动,像是要将她生拆入腹。 许久,他才松开她一丝缝隙,额头相抵,呼吸灼热地交错。他的眼神深得像夜海,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裸的疯狂与占有。 他开口,声音因刚才的吻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一字一句砸在她耳边: “给我一个月。” “之槐,就一个月。如果到时你还是不喜欢我,”他停顿,像在下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心,最终斩钉截铁道, “我就放手。” 一点一点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你以为你是谁 第13章 装得可怜 许之槐醒来之后家里已经没人。 昨晚江祁的话还在她耳边绕,她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如擂鼓。她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纯情男孩现在也颇有手段。 昨晚他说完那句后,见她没答应也不追问,稀里糊涂地就闯了进来,吻得她七荤八素时又问了一遍。 回了什么记不得,只记得在被推到床上后她说今晚你上了我明早你就麻溜滚,而男人却真在最后停了下来,双眼暗暗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去了卫生间。 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其实今早她醒过一次。 被江祁弄醒的。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唇上,轻轻啃咬。睫毛颤动时,看见江祁撑在她上方,鼻尖蹭过她颊侧,呼吸里带着剃须水的凛冽。 “吵醒你了?”他含着她下唇含糊地问,掌心还贴在她腰侧。 她抬腿要踢,被他用膝盖压住睡衣下摆。挣扎间睡裙肩带滑落,他顺势吻在她锁骨旧疤上,留下湿润的凉意,似乎又被点起了火。 “不舒服。”许之槐挣扎着就要转身背过去,男人却偏不如她意,又把她身子掰了回来,“别闹。” “局里体检。”清晨刚起床的缘故,江祁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齿尖磨着那块皮肤,“中午回。” 那时她困得昏沉,被闹醒一肚子火,只顾着再睡回去,嗯嗯两声算应,也不管江祁说了什么。 她别开脸躲他的气息,手腕却被他扣住按在枕边。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枚素圈戒指,冰凉的金属硌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之间。 “松手……”她刚出声就被更深地吻住,氧气被掠夺时听见皮带扣落地的轻响。 “等我回来。”他抵着她额头喘息,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圈。江祁低笑,吻她眼:“倒挺合适。” 窗外城市的喧嚣早就开始。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今天是周末。 微信上老周给她放了一天假。 厨房的方向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 她脚步顿了顿,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厨房里空无一人。 许之槐撇了撇嘴,决定自己找些东西吃。 然而,她的目光却被旁边餐桌吸引,盘子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新鲜、甚至能闻到麦香的三明治。面包片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带着微微的焦黄,能看到里面夹着的煎蛋、火腿和新鲜的蔬菜,色彩诱人。旁边,还放着一盒未开封的鲜牛奶,瓶身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盘子旁边,留有一张纸条,“吃早饭。” 简洁明了。 许之槐挑了挑眉,对他现在自来熟的贤夫人设有些意料之外。嘴里叼着片面包,拍了照自拍给江祁发了过去。 男人回得很快。 刚落座,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起了。”江祁的声音有些低沉,“戒指呢?” 此时天光大亮,阳光刺得之槐眼睛疼,听出电话那头的轻嘲,她收了视线,懒懒“嗯”了一声,又回,“丑,不戴。” “早餐吃了?”他声音一滞,换手接电话,背景嘈杂,掺着人声笑闹。 “难吃。”她用叉子把煎蛋戳成了两半,像在玩一样,又分成了四块,垒了起来。 江祁似乎有些不满了她的话,解释了一句,话里话外还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我亲自做的。” “哦,”许之槐知道江祁这倔脾气,明明想要夸自己不说偏偏要你主动夸。可是她想起今天早上被这人弄醒一肚子火,此时也不顺着, “难吃。 难吃极了。 登峰造极的极。” 对方默了一瞬,还是服了软,声音淡淡:“给你订一份外卖,记得收……难吃就扔了。” 装得可怜。 许之槐勾起嘴角,微风从阳台吹进扬起了她披散的长发,她别在了耳后。 对方似乎在忙,电话的杂音里还挤进了几声熟悉的女声。许之槐听到了,神色平常,也没问,由着对方继续挑起话题。 “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等我。”江祁语气柔和叮嘱。 “哦。”许之槐低头看着手指甲,随意回。 挂了电话,许之槐神色如常,主动给老周发了条消息:“最近品牌有寄衣服来吗?送几套日常的过来。”发完后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有啊,我过两天给你拿过来。”老周的语音回得很快,旁音嘈杂,显然他还在公司呆着的。 “今天中午之前。”许之槐毫不客气,“我买个跑腿你到时候给他。” “行。”这回老周答得爽快。 民航医院特检科笼罩在乳白色灯光下,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金属气味。 江祁解开制服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冰冷的耦合剂顺着胸骨滑落。超声探头在心脏区域反复移动,显示屏上瓣膜开合变成跳动的青蓝色光影。 “心率58。”医生敲击键盘,“比标准值低12%。” 他凝视天花板上模拟客舱气压的管道,想起今晨许之槐睡梦中蜷缩的姿势。 “眼震正常。”医师按住他太阳穴,“现在描述旋转方向。”眩晕感袭来的瞬间,视网膜在强光照射下收缩,视野边缘泛起噪点。低压氧舱指示灯由绿转黄, “血氧饱和度96%。”面罩里传来变调的声音,“背诵标准降落程序。” 他张口报出高度表读数,舱外模拟的引擎轰鸣渐弱。 “一切正常。”医师在体检表签章,“可以续签飞行执照。” 江祁扣好衬衫,推开玻璃门。 “体检通过了?”老汪一见他出来就热心一问。 江祁微微点头。 “江祁。”周婷走了过来,“我昨天说的话你还可以考虑一下。” “我有女朋友了。”江祁话落,从包里拿出了素戒带在了无名指上,刻意后退一步,划开了两人的距离。 周婷一怔。 接着他拨通了电话,眼中浮起了笑容。 “周大美女,你别介意啊,江祁就这死脑筋。”老周尴尬地安慰着女人。 “没事啊。”周婷装作不在意,挺直了腰背,目光仍不死心地落在不远处接电话的江祁身上,“一切都还未落定呢。” 他低头轻笑,飞行靴踏过走廊光斑。候诊区电视播着航班动态,某条航线正穿越晨昏线。 “先走了。”江祁挥手作别。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开车绕了一圈先去了高中门口。 他记得许之槐最喜欢吃这边的一家脆皮烤鸭。 江祁的目光穿过学人群,落在街对面中学的砖红色围墙上。几个穿校服的男生正翻墙逃课,裤腿蹭上白色墙灰。 其实他远比她知道得更要认识她。 十五岁的江祁攥着新领的教材,站在小巷尽头的死胡同。三个高年级男生把他围在墙角,发出细微的嗤响。 “转学生不懂规矩?”领头的扯他衬衫,“这学校要穿校服。” 汗水沿着脊柱滑进裤腰。他盯着对方鞋面上自己的倒影,计算着出手角度。巷口突然传来单车急刹的刺耳声响。 许之槐单脚撑地,校服系在腰间。 她嘴里叼着棒棒糖,视线掠过他渗血的嘴角,最后落在施暴者脸上。 “教导处在统计贫困生补助。”她突然说。 巷子里静了一瞬。 施暴者皱眉:“关我们屁事?” “他穿不起校服,而他好像也没几件衣服,”许之槐用糖棍指向江祁,“你们现在弄脏他这件衬衫——” 她突然甜甜笑起来,梨涡盛满巷口漏进来的阳光。 “猜猜班主任会不会觉得,有人欺负贫困生?” 烟头掉在地上。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骂骂咧咧地退开。经过她身边时,她突然伸脚绊倒领头的人,膝盖压住对方后背。 “对了,”她俯身捡起对方掉落的钱包,抽走现金塞进江祁书包,“把人家的钱还了。” 单车链条重新转动时,她回头看了眼仍僵立在原地的江祁,棒棒糖在齿间发出清脆碎裂声。 “喂,”她眯起被阳光刺到的眼睛,“学生证掉了。” 他猛地回神,指间不知何时掐着枚生锈的校服扣子。走廊窗外,翻墙的男生们早已消失,只有围墙上的白灰在风里簌簌飘落。 江祁,承认吧。 你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爱她。 第14章 男的女的 可惜去得太早,烤鸭要等中午才开门。到最后他还是回家一趟想带着许之槐一起去。 一开门,就看见了家里沙发上地上椅背上散满了黑的红的棕的衣服,空气里滞着卡在了半截的哼歌声,紧接着听着卧室门突然关上的一声巨响,抬头一看,没一会儿门开了。 许之槐穿着件鱼骨抹胸下身低腰牛仔裤就走了出来。很是她的风格,叛逆张狂。她没说话,微微抬了抬下颚要听男人的评价。 江祁眼神越发暗沉地落在了她的脖颈以下,左手搂住了她的腰,右手扬起了她的头,吻了上去,“很美。”他趁着换气的空隙含糊不清地落出两个字。 “还出门吗。”许之槐回,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动情的双眼,手放在他肩膀上敲了敲。 他这样的回应是她意料之外但不意外。 不知是何时,乖学生也这般放浪。 午后的教学楼静得只剩蝉鸣。 江祁靠在走廊尽头,看着梧桐树下那两人。许之槐把书递给隔壁班的男生,唇角弯着,头发丝被风吹得缠在颈上。 他在不远处站着看着,手臂垂在两侧,右手握着一只圆珠笔,咔擦咔擦笔头一出一收。茂盛的树林意外成了她的帮凶,在如她所愿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周不到,她和另一个男生在私会。 直到看到男生伸手将她脸侧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在了耳后,江祁手里的圆珠笔因为过于用力卡住收不回来。 江祁没再看下去转身离开。 直到放学,教室空荡,窗帘半掩,浮尘在光柱里打旋。 自午休之后许之槐的位置空了半天。老师给的解释是许同学因为生病去医院,同桌帮她记一下作业,江祁回好。 等下午许之槐终于推门进来,脚步声在空旷里显得突兀。刚走到座位旁,身后门“哐”地合上。 她回头,江祁已经抵在门前。 没说话,他一步步过来,她看着男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不自觉地后退,小腿撞上铁质课桌边,闷响。被他伸手一揽,调转方向,脊背贴上微凉的墙壁。 “病好了吗?”他声线低,带着哑。 她抬眸眼里划过一丝心虚,因为逃课出去玩了半天,刚想开口辩解,他就低头吻下来。 不是询问,是侵占。唇齿间带着薄荷糖的凛冽,手臂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迫使她仰头。呼吸被吞没,所有音节碎在相接的缝隙里。她推他胸膛,手腕被他攥住,反剪到身后。 课桌棱角顶着腰侧,有点疼。 许之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情绪有些低落,所以虽然自己不舒服仍尽力忍着没有推开。 他吻得更深又像确认。直到她缺氧,腿软,指甲在他小臂上留下几道浅痕,他才略退开半寸。 额头相抵,两人都在喘。他拇指蹭过她湿润的唇角,眼底墨沉。 她看他,眼尾泛红,胸口起伏,一手还在包里寻找着,“和好久没见面的朋友出去玩了半天,猜到你应该还没走给你带了点小零食。”话落,一颗糖夹在两人面对面狭窄缝隙之间,“挺甜。” “男生还是女生?”他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你这是查岗啊……”之槐插科打诨一句,没得到意料中男生的回答。 她面色一顿,却看见男人正注视着她的眼睛,心里莫名有点心虚脑袋空了一拍,于是下一秒决定维护好自己好女友的角色,“女生。” 空气突然凝滞,一股更为低沉消极的情绪裹挟住她,之槐对此感觉奇怪,揉了揉他的发根以作安慰。 “好,我相信你。”江祁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搭在她腰上的手没收回,他柔和回应,又一次吻了上去。 他低头,这次轻了些,含着她下唇慢慢厮磨,像妥协,又像另一种圈占。 窗外蝉声聒噪,盖过心跳。 午休时带回的笔不知何时掉在地上,金属反射着破碎的光。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失控。 之槐看懂了,“再来一次?” 话落,江祁就吻了上来,格外用力,招架不住,身体贴在冰冷的墙壁,之槐下意识地一抖,抓紧了他的手臂。察觉到她的不适,紧接着他一用力,许之槐就和他调转了方向他贴墙她手臂绕过他的脖子勾住他。 事毕他平静地抚着之槐的唇,“没了。” 之槐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转身要去补口红。 “很甜。”他补充了一句,两人的视线在梳妆镜里相撞。之槐做了个口型回应没出声,江祁看了转过身耳朵却红了。 她说, 你也是。 车里空调的温度有点低,等许之槐上车时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调高点。” 江祁反手从后排拿出了一件牛仔外套递给了许之槐。 “不穿。”许之槐扔回了江祁的腿上,伸手打算自己来调温度。 “戒指呢?”他扫了她一眼。 “不知道。”对于他不给她调温度的事,许之槐持不爽态度,自然而然回答起来也没好声好气。 江祁没追问,而是跳过了这个话题,“之槐,你把你这个月的行程表发我一份吧。” “有事儿?”许之槐来了点窗户,看向窗外。风是凉的,带着清晨特有的湿润,吹起她散在肩头的长发,发梢扫过脸颊,有点痒。 “有安排。”江祁语气柔和,采用商量的态度。 “哦,”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之槐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那家熟悉的咖啡店招牌上。 “跟你有关的安排。”江祁像是看明白了她的恶趣味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之槐的视线落回了手机上,叮咚一声,“发你了。”嘴边还带着狡黠的笑。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烤鸭店。店家见江祁热情地招呼。老板一面上菜一面把菜单递了过来。 说是带许之槐吃东西,但因为第二天她还要上镜到最后她叼着一瓶酸奶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江祁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 手机里推送的短视频惹得她控制不住地笑抖了身子,脚上没注意踢到了江祁。 他看了她一眼。 之槐眉眼一弯笑着回应,算是赔礼了。 对面江祁手机响了,信息来了两条,他双手不空让许之槐解锁拿给他看。 “密码。” “没变。”江祁这话说得饶有深意。 之槐眉头一皱,想也没想就回:“谁记得你几百年前的密码。” “你的生日。” “你当时让我改的。” 江祁语气平淡,目光也收了回去。 话落。之槐感觉自己有点理亏,但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的角度也没问题,说不出也不想说道歉,纠结了片刻跳了话题,“你一会要出去是吧。” 解锁屏幕的时候她不小心扫到了一眼。 老汪发来的。 她觉得就算是目前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炮友”还是“被追求者”的关系都不应该太好奇对方的**,立马就把手机转了过去。自然也没看到后面跟着的一条周婷的消息。 江祁看到了。 他也看到了许之槐漠不关心的反应。 江祁擦了擦手,开口,“许之槐,我说要追你是认真的,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插足。” 目光灼灼。 许之槐被他一席话弄得莫名其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江祁失笑,叹了口气趁她不注意地时候揉了一把她的头,“算了,没事。” “喂!我昨天才洗的头!”之槐用力拍掉他的手,红了一片。 临到要下车。 “你会等我吗?”江祁转身,突然凑近,四目相对,“我今晚会回来。” “嗯?”许之槐突然就被他眼里的光灼了一下,慌乱中移开了视线,转头又骂自己怂包,冷艳着眼神对了回去,红唇轻启,“我……” 没等许之槐说完话,江祁抢先一步轻碰了一下她的唇,“好了,我知道。” 知道了什么? 没让许之槐把问题抛回来,他挥了挥手关上了车门。 他今天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夜里,江祁意外回来得很晚。 凌晨一点十七分,玄关感应灯亮起。江祁推开家门时,带着一身航站楼消毒水和夜航特有的寒气。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飞行箱轮毂在寂静中碾过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满室黑暗,以及主卧门缝下早已熄灭的灯光。 但客厅角落的餐厅区域,有一小团暖黄的光晕。 他脚步顿住。 岛台上,保温罩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最普通的黄色便利贴,被随意地撕扯下来。 他走近。 保温罩下的白瓷盘里,摆着简单的番茄肉酱意面,旁边配了两块烤得微焦的蒜香面包。摆盘算不上精致,甚至有些随意,意面看上去已经有些干了,显然放了不短的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便签纸上。 上面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带着点潦草和不耐烦的力度,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带着情绪戳上去的: 「敢倒掉下次就给你下毒。 —— 等得烦死。」 江祁站在原地,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他能想象出她一边不耐烦地刷手机,一边气极写下这些字的样子。 处理十几个小时事务的疲惫烦躁,被这张带着“骂意”的便签奇异地抚平了。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气息短促,几乎听不见。然后,他依言拿起盘子,坐到餐桌前。 他还真就冷吃的。 江祁吃得很慢,很仔细。 那张被揉捏得有些发软的黄色便签,就放在他的手边。 吃完冷饭把碗洗了冲个凉,预定好了明早的早饭,看着之槐宁静的睡颜,他躺在了她的身侧。 一夜好眠,他醒来后的第一句是,“今天带你去公司。” 第15章 至始至终 航空公司行政楼层,玻璃幕墙外是连绵的停机坪。 江祁刚把许之槐带进机组休息区,几个穿着飞行员制服的男人就端着咖啡晃过来。空气里顿时弥漫开航空燃油与咖啡因混合的尖锐气息。 周婷在工位上坐着没有看过来,她的几个小姐妹现在不远处斜眼瞟之槐,老汪因前两天在江祁家里发生的事儿还憋着气的,不想见江祁,更不想见许之槐。为首的高个儿笑着迎了上来用卷成筒的航图敲打着掌心,其余几个眼神不善防备地看着许之槐: "江机长需要值班?空管局的检查员现在都这么养眼了?" 许之槐正用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指尖拨弄脖颈上的项链,闻言懒懒抬眼。午后的阳光擦过她右眉断截处,在睫羽投下小片斑驳的阴影。她红唇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细高跟轻轻碾过地面,鞋尖的碎钻在光线下迸出冷冽星芒。 "陈副驾,"江祁往前半步挡住视线,"塔台刚找你复核台风天备降方案,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品咖啡?" “行。”高个男人作投降状抬了抬手,了然于心挑眉戏谑,附身耳语,“上面的决定让你停飞两周后继续,不是啥大事。” 江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知道了。 “你没收到消息?” “老汪给我说了。” “那你今天特意来干嘛?” “发请柬。” 这话说得暧昧,江祁话落眼神看向许之槐,高个却像是被雷劈了震惊看着江祁,“你、你你……?” “玩笑,今晚请吃饭,谢过前几天大家帮忙。” “行,正好今天不忙”,高个转身躁动,“行了,大家散了吧。抓紧完成任务晚上江机长请客!”高个作挥了挥双手,把围在周边一圈的人墙推开了。 人群散开时许之槐只觉得从背后被用力撞了一下,手包滑落,一支口红滚轱辘刹不住车滚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麻烦收一下脚,我东西掉了。”之槐目光锁定,朝身后刚撞到自己的女生礼貌道。 “呀?什么东西呀?”女生话是对着之槐说,目光却和不远处的周婷对上了,嘴唇微勾。 “没事,你不动就行了,我来。”之槐把头发别到了耳后,一手扶住江祁手臂,一边弯腰。 说不准是无意还是刻意,就在之槐弯腰想要捡起时,口红被一脚带到了周婷脚边。 浓密卷发垂落如瀑,在某双踢过她散落口红的牛津鞋旁停顿两秒。 “不好意思,你的口红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女人还在惊讶,像是浑然不觉自己刚把她的东西踢走。 “没事,”起身时受力不稳,眼看着许之槐就要朝一边倒,明明没看这边的江祁反手一捞把摇摇欲坠的之槐稳住了。 “东西在哪儿?”江祁扶她的同时耳语问了一句。 许之槐站正身子,扬了扬头发,目光灼灼,看向了不远处周婷的脚边。 没回他的话。 江祁没追问,继续话题,手仍护在她腰上。 “不好意思,请问你能递给我一下吗?就在你旁边。”之槐语气依旧礼貌,没笑也没转视线。 周婷淡淡抬头,四目就这样对上,好像没听到许之槐的话,她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看着之槐。 之槐读出了以她为中心几个女人之间气氛的怪异,没躲。 “不好意思啊,刚刚是我没注意踢到了。婷姐今天不舒服,你要不然过去捡一下,可以吗?”身后人突然开口,拍了拍之槐的肩膀,勾起嘴唇以只有两人能看到的角度挑衅地微昂起下巴。 她故意的。 没等之槐爆发,女人继续以退为进,把事情架上了人品的高度,“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之槐你要怪我刚刚不小心,就我帮你捡吧。” 之槐听这话后环顾一周,都是作壁上观的好事者。想要爆发,又顾忌这是江祁的职场关系犹豫着还是不要给他创造麻烦,私底下怎么来都行,闹到面子上就不好过了。正准备抬步,就被江祁一手按了回来。 之槐疑惑地看着他。 正和同事沟通最近事项的江祁一面聊,手里护住之槐的劲半点没松,一个话题说完了,安抚着按了按之槐的腰, “我去捡。” 弯腰,捡口红,转身前一秒扫了一眼之槐身后的女人,江祁把口红放回了自己包里,语气暧昧:“先帮你收着,晚上回家给你。” 之槐索性也不客气,把手里的包也递了过去,“我拿不稳,这包你也顺便收着。” “江祁。”周婷突然地冷冷开口。 江祁照收不误,自然地接过许之槐递来的女士手包,附身趁机亲了之槐一口,惹得众人连连咋舌,就这样把周婷晾在了一旁。 之槐嫌弃得正把江祁的脸扭开,吐槽,“你好油腻。”恰好在此刻周婷起身离席“刺啦”一声,座椅腿底与地面摩擦产生刺耳的声音,接着是高跟鞋撞在地面“咚咚”响的清脆声,转身,几个女人也跟着一起走了,包括刚才站在之槐旁边的女人。 “哎哟,你们好腻歪哦。”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故意打趣,江祁淡淡笑着回应着众人,之槐的目光却落在了窗外的一处,瞳孔微缩。 “在看什么?”江祁轻声问。 “你不怕得罪人?”许之槐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到了室内,只觉得眼睛盯久了没眨眼有些刺痛。 江祁笑笑,神态自若。 意料之中的,晚上说好聚餐的人缺了小半,席位上的人等过了一刻人也没到。 许之槐坐在位置上埋头吃饭,没理饭桌上的暗流涌动。缺席了半天的老汪终于到场,看见坐在江祁旁边的许之槐恨铁不成钢冷哼一声,其次身后紧跟着的是周婷一行人。 “汪哥。”已经就坐的年轻男生率先开口招呼,江祁点头问候。 见江祁平静的样子,老汪叹了口气,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出话,转而让周婷坐到江祁的另一边。 江祁看老汪,周婷看许之槐。 正吃饭的许之槐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管,由着几人争锋相对,倒是江祁利索抽纸擦嘴反问:“周小姐觉得呢。”向后靠在了椅子上,话落,老汪移开了视线。 “哎,婷婷,我这儿有位置。”高个看出了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 “我……”周婷看了眼目光根本没放到自己身上的男人心一横刚想要朝反方向坐下,早上跟在高个后面对之槐满是防备地长脸男抢先一步坐在了高个男的旁边。 “哎,老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高个男连声哎哟喂插科打诨,目光暗戳戳地扫过江祁的脸色。 周婷站在一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用力掐着手指,紧抿着唇。 “多大点事,坐吧。”终于处理完手里蟹腿的许之槐淡淡开口,好像根本没放心上。 “祁哥,”长脸男几杯酒下肚,面上浮起了红晕,喊了一声。 酒桌上的人也都醉醺醺,许之槐喝了不少但没醉,此时正半靠在江祁身上,循着声看了过去。江祁又给她递过去一只剥好了的蟹腿。 “我真的很服你。”长脸男端着酒杯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江祁起身抽了张凳子,让长脸男坐在了他和周婷之间,说自己的不容易和对江祁的几句埋怨。说他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还不珍惜。轻松的就能上飞却毫不在意,为了个认识几周的人就无视身边默默陪伴他多年的人,责怪江祁他不应该。 长脸男的目光还看向了周婷方向,带着温柔和几分自卑。 一杯见底,江祁又满了一杯。 长脸男又继续,“江祁你放着好女人不要要这种……”话刻意停在了话说一半,盯着许之槐,众人又看了过来。 “继续说。”江祁收回了和他挨在一起的酒杯,杯底和桌面相撞,荡出了一圈酒,语气冷淡。 众人一惊,长脸男的酒醒了**分。 “我出去散散酒。”许之槐担心自己发火掀桌,要起身离席。 “别走。” “行。” 长脸男和江祁的声音一前一后,众人一愣,长脸男也愣住了。 江祁叮嘱,“别走太远,一会儿来接你。” “嗯。”许之槐声音闷闷,大步离开。 “继续说。”江祁和一圈人拉开了距离,众人沉默。 “既然不说,那我说了。”江祁仰头把杯里的酒干了,又满上,“我尊重各位,也感谢各位真心实意的为我出谋划策。但是……” “过了。” 江祁的目光从左到右一一看了过去,在老汪处稍停,最后落在了长脸男上,“今天请大家来吃饭不为别的,就是想把话说开。有闷结闷,有不爽结不爽,今晚解决。无论是私人情绪还是为我打抱不平又或是为了在自己心上人前逞英雄,都,过了。” “我至始至终喜欢她,许之槐,所以是我追的她,直到现在终于追到。”江祁语气淡漠,眼神嘲讽,“所以我也不明白明明一直喜欢却不敢表白只会对别人夹枪带棒的人是什么心理。” 长脸男的酒彻底醒了。 “账结了,你们随意。”江祁拿起许之槐的手包也起身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