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要跟我搞对象》 第1章 想躲 “我话可说在前头啊帅哥,这里可比你定位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你确定在这里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频频去瞟后座的年轻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搓了搓。 “嗯。” 年轻人语气冷淡,不愿多说其他,只分了个眼神去看车窗外面。 “那……”司机顿住,眼瞅着这位乘客高冷话少,心想不像事多的人,便就罢靠边停了车,“行嘞。” 下车,祁星纥手上拿着一本书籍顺着路灯的方向走。 他走过一盏,一盏则灭,发出“滋滋”的电火花声,隔着一段距离看去就仿佛这条路中间断了一截,且越来越长,隐没在黑暗当中。 灵异事件的当事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不紧不慢,直到走进自己居住的独栋别墅。 祁星纥反复按了近十次开关客厅的灯才正常亮,放下手上的东西,路过沙发时沙发一角被凭空挪动,与光亮的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又走到厨房,手还没碰到杯子,杯子便自己长了腿似的漂移至另一头。 祁星纥反应平平,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后上了楼。 在浴室洗澡时,卧室的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反反复复弄出不小的动静,等祁星纥出来了桌前的椅子幽幽调转方向朝向他……等等。 一系列非自然的场景伴随着夜晚,一般人恐怕都难免毛骨悚然,心生惊恐。 祁星纥例外,他早已习惯了,甚至能直接顺着自行转动的椅子坐下去。说来也挺搞笑这个鬼搞出这些动静来从不避着点人,生怕他不知道一样,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概在两周前的凌晨。 他第一次感到家中异常,不过很快断定了家里多了一位“客人”,不是人不是动物,是一只鬼,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个不成熟的小鬼。 小鬼总会造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琐事,伤不到谁,但存在感极高。 祁星纥却从未理过它,它也从未现过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炼出自己的身体。 像那什么路灯熄灭或者刮鬼风之类,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但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不保证能和他一样胆子大。 祁星纥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湿发垂在额前遮住眼皮,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进领口,眉眼挂着疏离冷漠。 坐在电脑前回了一则邮箱,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抓着搭在头上的毛巾擦了两下头发,而后扔到脏衣篓里。 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忽略掉其中约他去娱乐场所的无用消息,祁星纥点开一个备注为“谢继年”的聊天框。 谢继年:哈哈,我这里有一本这个 谢继年:【图片/】 谢继年:带给你? 图片里是一本记录灵异事件的书。 祁星纥看了两秒将手机放下。 别墅在十二点全闭了灯。 房间里的地面上,白色窗帘摇曳生姿倒映的影子就像歪歪斜斜的数个人影在挣扎,可怖又奇幻。 宁静的深夜,月光照下的地方被点点黑影渐渐吞噬,逐步扩散形成一个男生的人形,蹲在祁星纥的床边,两只手抱着脸颊,眼里充斥着好奇与几分不解。 他又靠近了一些,独自念道:“好香……。” 他的脸苍白,头发长到半掩双目,散发着层层死气,却又透着第一次当鬼的局促,长相与恐怖更是搭不上边,两只眼睛净明圆润,像小猫,瞳孔保持着生前的浅色。 鬼盯了一会儿,见祁星纥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便小心翼翼将两只手臂叠着放在床边,将脸枕在上面,更方便自己打量这个人,脑袋上的头发翘起几根。 他抿了抿自己没什么血色的唇,喉咙动了一下,盯着祁星纥的目光变得更加疑惑。 在这只鬼的概念中,没有伤害人类一说,就连对房子里各种家具的“破坏”也是因为没有办法控制冲动才导致,而这种冲动便是源于面前的人。 不是想伤害他,是想靠近他。 “好奇怪,其他人……其他鬼也有这样的情况吗?”鬼思忖时用手指曲起贴在自己的下嘴唇,“看来还是要找时间去问问。” 他习惯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下便瞄见了被自己弄坏的卧室门,愣了一下,随之心中划过愧疚转头看向床上呼吸平稳正在休息的人。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别说自己此时住在人家家里。 这样可不行。 鬼忿忿地自我检讨了一番,伸手抚了抚门,暗想等祁星纥白天出门了自己则在家修好这扇门,别给鬼丢脸。 在心里计划好一切,他右手成拳砸在左手掌心上,自娱自乐地点下头。 祁星纥的家很大,又只有他一个人住,即使多了一只鬼也是空荡荡的。 不知道祁星纥住了那么久会不会自闭难过。 鬼很想出现安慰他,又怕会吓到对方,换角度思考如果自己还是人也挺畏惧鬼这种东西的。 所以为了不吓他又能陪伴这位人类,鬼特意在隔壁的空房间安居,不过他很有分寸只占据了小小的位置,无聊的时候就掰自己手指,因为没有痛觉掰成了一百八十度,或是啃也没有关系。 “咔” 力度没控制好食指不小心再度折断,发出的声音吓得鬼动作顿住,匆匆检查祁星纥有没有被吵醒。 过了几秒他才吐出一口气。 还是回去吧。 这个人看起来总是面无表情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说不定实际上特别特别害怕鬼。 他深觉自己猜测极有可能,于是鬼很贴心地选择离开房间,即便很不舍。 人形消失大概不到两分钟。 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又从缝隙中冒出来,“就这一次,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 鬼在祁星纥床尾的一块儿黑暗里,蜷起身子,用肉眼几乎看不到那里有个“人”。 他脸上表情不定,却无法克制自己想要靠近,而且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只有晚上才有机会见到祁星纥,他出不去这栋房子,所以贪婪一次……不过分吧? 鬼一点点地挪啊挪,在距离满意后停下。 在祁星纥身边他更喜欢当“人”,就算打盹也会留出一丝意识来,以至于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人类发现了他。祁星纥并没有闪躲,而是静静地用沉寂的眼眸注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一时间角色互换,鬼变成了被凝视的对象。 等感知到不对劲时,鬼抬起头,倒映着光圈的眼睛透过挡在眼前的头发,困惑与惊讶的情绪遍满脑袋。 对望了一会儿的时间,祁星纥慢慢有了动作,反观鬼却还在质疑对方看的是不是自己。 他正欲躲起来,灯“噌”地亮起,将他照得身子一缩,一时间无处遁形。 祁星纥像是明了面前鬼的意图:“想躲,你能躲到哪里去。”语调凉凉。 鬼瘪了瘪嘴,咬着下唇半晌后说:“你、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祁星纥压根不怕他,慢吞吞说:“来偷东西的。” 听言,鬼一愣,心里道出一句“还好啊!他不知道我是鬼”。 鬼摆出一副自认认真严肃的模样干咳一声,两手背在身后,就这祁星纥的话承认自己是小偷,还给他上起了课,科普什么安全防患之类的。 祁星纥身上穿着睡衣面无表情,手拿桌上的杯子喝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等说得鬼都觉着口渴了,想着是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类掀起眼皮看过来。 “说够了?” 鬼感到心虚:“说够了……”在心里默念“我是鬼他是人,我是鬼他是人”壮胆。 祁星纥抬脚,每靠近一步,鬼就要忍不住主动上前贴近,这个念头重新代替了方才被发现自己存在的错愕。 “那现在就来算一算,你到我家以后损失了我多少东西。”祁星纥说话的同时,睨过一眼房间门框,继而淡漠地看回鬼。 鬼看他的脸看得出神,没第一时间明白过来,等读懂了才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后退去一步慌忙摇摆双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我会、帮你修好……” “修?”祁星纥身高比他高,说话微微垂眼,“用不着你修。” “好吧。”鬼偷摸瞟他一眼,结果被抓了正着。 当鬼当他这个份上,可以说是无比地…… 亲人。 鬼还没来得及尴尬便又听祁星纥说:“说说,你每天晚上像鬼一样。”说到这他顿住,站自己面前的不就是鬼? 于是他干脆言简意赅:“你想干什么。” 鬼眨一下被刘海扎到的眼睛,神态颇老实:“没干什么,你放心,我不吃人。” 他摇头时发丝跟着晃,让人忍不住想用手压一压。 “知道,吃人的鬼没你那么怂。” “……” 祁星纥用手把桌子前的电竞椅推到鬼面前,自己手掌撑着桌面,身子倚靠摆着电脑的桌子。 “坐着。” 鬼听话地坐下,这回对方居高临下的姿态变得更加明显,让他有一种接受审判的感受。 祁星纥开门见山:“什么时候从这离开。” 鬼安静看他几秒,泄气说:“我离不开……” 听见这么说,祁星纥眯缝起眼睛:“当个鬼还又怂又不要脸。” “……” “我是真的离不开,否则过去这么多天,我可能都在投胎的路上了。”鬼对他的不信任产生了一丢丢不满,勃然小怒道。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显然不可能轻易相信鬼魂的话,祁星纥继续紧逼:“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鬼一听,他怎么来的? 好像就是路过然后就“诶”一下进家里来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倏尔收紧,鬼说话变得有点顿:“虽然、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其实失忆了。” 鬼说得慢,边说边小心观察他的表情。 祁星纥脸上没有情绪,手臂忽而一伸把电竞椅连同上面坐着的鬼拉过来。 距离相近,膝盖撞到膝盖,他另一只手贴到苍白的脸上,遮住眼睛的头发被他一齐捋上去,漂亮的眉骨与眼睛,却搭配着一身比白瓷还要灰白的肤色。 “失忆”的“忆”字还没说出,鬼因为突然而来的接触,差一点让房间里的灯像恐怖片里一样变得若隐若现。 短暂在脑子过了一遍,鬼带着请求的意味直视祁星纥:“可以摸一下你吗?” 祁星纥没回复他,反而自己问:“你叫什么名字。” 鬼:“……南予昼。” 第2章 雪山 他怎么不回答我?我都已经告诉他名字了。 南予昼眼神不知不觉移到了祁星纥的手上,几秒内,他便在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是鬼他是人,我是鬼他是人…… 南予昼动动自己空着的手,盖在祁星纥放在椅子把手的手背上,抓紧。但手掌大小有差异,他并不能完全盖住。 南予昼手冰凉,感受到祁星纥同样凉的手温时略微惊异,还没来得及下一个动作便被人将手掌翻过来。 祁星纥手指长,一圈扣着他的掌心还多出来一截手指,将手举至两人面前。 “能解释吗?”捋着头发的那只手放下,祁星纥腰直了些,沉声,“我还没见识过会失忆的鬼,很好奇。” 南予昼动动唇,注意力全在肢体接触上,“我也,没见过。” - 南予昼变成鬼以后失忆了,脑袋空空唯有自己的三个字大名。 因为没有当鬼的经验,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漫无目的飘荡了一阵,实在压不住好奇心,于是他悄悄凑到其他鬼朋友身边。 “你好,这位大……”年近八十的老人转过头,南予昼硬是继续说出了“大哥”两个字。 “我想问一下,您还记得你活着的时候是干什么的吗?” 老人低头看一眼身上写着厂标的工作服,模样看着年迈却意外有精神,朝南予昼看了又看:“你脑子昏头了吧小子!” 大爷没失忆。 不过南予昼并没有放弃,又找到了一位落单的年轻鬼,对方坐在一棵树下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神色入迷。 南予昼同样礼貌问他,年轻鬼没有回头,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死得太早了,很后悔没能陪她走到最后。” 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南予昼共情地感受到他的悲伤,最后说了句“抱歉”。 在此经过后又遇到了不下十位鬼魂,不同年龄段,男女都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拥有生前的记忆。 唯独南予昼不同。 最后遇到的那位鬼哥在赶去投胎的路上,好心拉上游荡在世间明摆着迷茫的南予昼一块儿,反正死都死了,还不如快点去开启下一世。 等到了去往阴间的岔路口,一个一身黑的鬼官放了鬼哥通行,却拦下南予昼。紧盯片刻,鬼官声音低沉道:“你的魂魄有问题。” “啊?”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南予昼也感知到了自己的不同,“那我想投胎的话要怎么办?” “找到死亡地点,找到葬身之处,二者缺一不可,等找回记忆填补你的空缺届时也不迟,”鬼官扬了扬袖子,带着鬼哥上路,走之前回头又瞧了一眼还处在原地的南予昼,“去吧。” 得到了提示,应当目标明确才对,可南予昼仍旧不知去向。 别忘了,他可失忆了,啥啥都不记得,更别提自己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墓碑又立在何处。 要他去找,跟海底捞针有什么区别。 南予昼无助地飘,想寄托希望于运气,路过一片别墅住宅区时,欲与往常一样直接穿过去,却不自主地在一家门口驻足,脚跟被钉了钉子般,抬不起来更飘不起来。 心口有个冲动推动他步入这间别墅,里面似乎存在某样致命吸引他的事物,让理智崩塌。 那天是南予昼第一次见到祁星纥,全身上下都在诠释不近人情的冷,仿佛西伯利亚的雪山。 雪山将身子陷在沙发里,眼皮闭合,只露出两排睫毛,客厅的顶灯照在他身上,眼窝和鼻底打下了片阴影。 由于情绪波动,那天屋内叮叮当当发生了不小的响动,南予昼自诩愧疚,只敢呆在桌子下面的暗处,然后等雪山再一次睡着他才敢光明正大观赏这个人。 还想离开时,已经晚了,南予昼无论尝试什么办法都无法踏出别墅半步。情况很糟糕,不过稍稍靠近祁星纥一点心情又会莫名好起来,南予昼不知道该称这个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 南予昼此刻飘乎乎的,用手指去蹭祁星纥,浑然不觉自己没皮没脸。他只感觉祁星纥是世界上最香的人。 沉醉了仅仅一小会儿,世界上最香的人没想到他会光明正大揩油,猛一把手松开,南予昼上翘的眼尾肉眼可见地落下来:“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我摸你。” 祁星纥唇角平直,不冷不热:“你问的时候哪只耳朵又听到我同意。”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回答别人的话啊。 南予昼郁闷。 祁星纥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这回语气更冷了点,好似如果南予昼不老实交代那他鬼魂就要交代在这里,别想有望去投胎。 南予昼只能一边不让自己冲动扑向对方,一边把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仔细到连途中遇到的那些鬼穿什么袜子都脱口而出。 等说完,南予昼从祁星纥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这些小事都记得,还会失忆,脑子不好吗?” “我连这些小事都记得,脑子应该挺好的。”南予昼挠了挠头。 祁星纥的手自然垂在一边,观察他的神色老一会儿,南予昼心一横,故技重施。 关于牵这个手,其实他也是通过层层筛选才选择这个部位的。 拥抱太直接,搂肩太亲密,抱大腿很有可能会被揍,只有手部接触面积小,且有效,还不冒犯。 祁星纥脾气真的不太好,眉心蹙了一下,稍后想起了点事,又道:“我身上为什么会有吸引你的东西?” 南予昼对着他的脸思考,然后回答:“可能是因为你身上阴气重,我比较喜欢。” “我身上有阴气?” “嗯,很重,”南予昼点头,然后脸色变了变,问出了个有点傻的问题,“你是人吧?” 尾音一落,果不其然得到了祁星纥无语的眼神。 “我是鬼第一个就吞了你。”祁星纥道。 “那还是不要吧……”南予昼拒绝了他的想法。 沉默过了一阵,祁星纥忽然开始走动,南予昼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 祁星纥手插着口袋冷淡说:“驱阴气。” 南予昼则一喜:“你相信我说的了?” 他原本还担心他觉得自己是胡编乱造来的,幸好—— “不信。”祁星纥的两个字写满了无情。 “为什么?”南予昼脸蛋再度垮下来,紧随祁星纥,“你要怎么才能信我啊?” 一路走下一楼,大厅央的顶灯铮亮。一般来说灯再亮对鬼都没威胁,但也称不上喜欢。 南予昼脚步与祁星纥同频,对方骤然停止,自己也跟着刹车。 祁星纥回过头,看到南予昼挡眼的刘海,眼神变得更冷冰冰,堪称莫名其妙。 见他迟迟没说话,南予昼又道了一遍:“你要怎么才能信我啊?” 祁星纥有了反应,动了一下眉:“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为什么不信我?”南予昼有点沮丧。 “信一个鬼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祁星纥不为所动地睨他一眼,现在的情况很难再入眠,他走至沙发上坐下拾起掉在地毯上的东西。 南予昼走过去,表现得有点急:“难道你不希望我快点离开你家吗?” 祁星纥脸上写着“这不废话”,“门就在那里,慢走不送。” “所以呀!”南予昼几步过去到他旁边,嘴巴一张一合,神色渴望,“如果我能去投胎了,肯定也能离开你家了呀。” 听他这话说的,祁星纥又不是傻子,靠在沙发背上扭头:“想让我帮你找墓然后送你去投胎?” “还有找我去世的地方。”南予昼比出一根手指小声地提醒道。 其实他还有点忐忑,谁知等了几秒,祁星纥同意了。 南予昼惊喜地展着唇笑,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还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祁星纥没说想不想,南予昼自顾自继续说:“我其实,可以附身!” “然后呢?” “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白天我想尝试附在一样东西上,你带着我一起出门,帮你一起找。”南予昼期待道。 作为鬼能附身这一特技他还是近段才发现的,但是没有说出来,与祁星纥对话了几个来回他觉得他一定会揪着这点怼他。 祁星纥回过头不继续看他,膝盖上放着本书,语气有些敷衍地说:“随便。” “好吧。” 大半夜竟还看书。 南予昼两只手撑在沙发上,头微微仰过去。 鬼魂有散也有完整,他可以选择用其中一缕附上去,被祁星纥带在身上时混淆在他身周的阴气中,这样极有可能摆脱桎梏。 虽没有实践,但南予昼给予了百分之九十的希望。 不知不觉凭借本能,南予昼越凑越近,下巴几乎要靠到祁星纥的肩膀,被发现了小动作他只好抿着唇缓解尴尬。 “你变成鬼是什么时候。”祁星纥骤然道。 “啊?”南予昼先愣一下,说,“大概在两个月前吧……” 没听到祁星纥说不让自己挨过去,南予昼一下坐近一截。 祁星纥说句知道了便没再出声。 南予昼好奇,歪头看了一下书封和桌上摞起的那些书,结果被吓了一跳。 祁星纥看的这些书上至医学科技,下至民间灵异,涉猎十分广泛。他模样认真,不含情绪,忽而感觉上身衣袖被人轻轻拉动。 南予昼问他:“可以一起看吗?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我活着时也是个爱看书的人。” 祁星纥啥也没说,但从神态语言中可以看出,他对南予昼的觉得并不认同。 为了共同阅读,一人一鬼腿挨腿,鬼特别满足,人就不知道了。 看到一半,南予昼关心道:“你不困吗?” 祁星纥不答。 南予昼疑惑:“好像要天亮了。” “关你什么事。”祁星纥有些刻薄道。 “好吧。” 南予昼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个十分得寸进尺的问题:“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第3章 对象 空气趋冷,书敞开的这一页早已看完,祁星纥却迟迟没有翻页。 是被直接的话语惊得亦或是无语。 南予昼慢慢回味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后惶然地摆头,莫名结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单纯的睡觉!不干别的那种,我就挨、挨着你,我不干什么!” 不能怪他,主要是有了一次接触就会想要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想要第三次,人会贪心鬼也一样,接触面积渴望扩大,比如他现在想抱一抱。 祁星纥合上了书,南予昼看到他的手抬起来,冲着自己来。 他情不自禁眨眼睛,然后那只手把挡眼睛的头发撇开,对视了不足五秒,祁星纥站起身。 等重新走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把剪刀和一面镜子,南予昼懂他意思了。 做了鬼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在意形象得体与否,所以即便自己有时觉得刘海太长碍事,也没想过要修剪。 于是南予昼有点天真地向祁星纥说:“你要帮我剪头发吗?” 后者顿了一下,把东西放到桌上,“想多了。”声音冷冷淡淡。 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南予昼已经习惯了死白的脸,弯起唇挤出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生动了些。 举起剪刀在刘海前面比划几回,他迟迟没下去手,祁星纥似乎对他并不关心,手里拿着平板搜东西。 南予昼扭回脸继续看镜子,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生疏,一剪子下去,视野清明了,也拥有了齐刘海。 祁星纥难免被他的动静引去目光。 南予昼在镜子前左瞧右看,最终不信邪地去问祁星纥:“丑吗?” “如果你都觉得看不下去,那就是丑死了。”祁星纥道出大实话。 “……那看来我之前不是个理发师。”南予昼丧丧地叹出一口气,剪刀刚被他放下,又被白净修长的手指拿起。 祁星纥左手搭在南予昼脑袋侧方,掌心按着柔软的头发,小指还碰到了耳尖。 “别乱动。” 此话一出南予昼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祁星纥眉头微蹙,眼中倒映鬼的模样,他现在正在给一只鬼修剪头发。 南予昼坐着比他矮,眼睛转溜溜,从祁星纥的嘴巴鼻子看到下巴喉结,嗅到令鬼舒适的香气,南予昼咽了一下口水。 前面刘海和两鬓还有发尾,都让祁星纥修短了些,看起来比之前更干爽青春,活人感加倍。 南予昼惊喜又开心,摸着自己脸心想用粉扑打上一点腮红是不是都能以人类自居了。 “谢谢你呀!” “顺手而已。”祁星纥仍旧那个死样说。 - 天通亮的时候,南予昼坐在延展占据了一面墙的落地窗前地毯上,“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呢?”语气比前面要有底气。 祁星纥没抬头,手里拿平板好像在处理什么要紧事物,一会儿关上平板,听见他说:“上楼。” 眨眼的瞬间,南予昼和恐怖片里的一样骤然平移到人身边。 不知道祁星纥要去干什么,他只好一起跟到了衣帽间内,刚停下,一件高饱和的上衣就贴上上身比对。 鹅黄、桃粉、群青…… 一堆颜色晃过南予昼的眼睛,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祁星纥的衣帽间是一块巨大的色卡,明明人看起来很不友善,私底下竟然会收藏那么多衣服玩搭配游戏。 南予昼独自沉浸思考了半天,然后向祁星纥感叹:“你的衣帽间……” 祁星纥滞了一瞬。 南予昼道:“好大啊。” 说完他怀里多了一套衣服。 祁星纥说:“换吧。” 南予昼发愣了一会儿,抱着衣服有些失措:“这是你的衣服啊。” 祁星纥无所谓地扭脸:“都是以前的,因为太丑,我没穿过。” “是吗?那好吧,”南予昼手指揉过布料,都还很新,“谢谢你。” 他身上本穿的是素白的衣服外套和裤子,还有一大片吓人的血迹,但后来被他一点点洗干净了。 烧了衣服,重新回到鬼的手中布料变得更加有实感。 祁星纥留给南予昼换衣服的空间,转过身又将一样东西点起火。 对着落地镜子换完,南予昼嘟囔句“也不丑啊”,随之把本来的衣服叠好整齐放在柜子里的空位,打开门想告诉祁星纥尺码刚刚好,脑袋上便迎下一片阴影。 “是帽子吗?”南予昼抬手摸了摸,侧过身去看全身镜,然后毫不吝啬地对着祁星纥夸赞。 “对了!你知道吗?衣服的尺寸我穿着正好,我是不是跟你之前一样高啊?” 祁星纥瞥他帽檐下的眼睛。 南予昼憧憬地又说:“这会不会说明,我以后也会跟你现在长得一样高。” 祁星纥:“你多大了,别做春秋大梦。” 穿着色彩丰富的衣服站在祁星纥身边,鬼气似乎被掩盖了不少,真像两个准备出门的人。 南予昼有选择困难症,挑了五分钟最后附上祁星纥的手机。都说手机不离手,这样一来随时随地都跟祁星纥挨近。 “你放心,我附身不会弄坏手机的。”南予昼拍着自己胸口说。 “你早就弄坏不少东西,不差这一样。” “啊……”南予昼猛一想起,急忙又担保说会补偿。 祁星纥唇角微动,腔调冷淡散漫地发出嗤声,随即收起手机。 走出院门一段距离,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刚一按亮屏幕就自动跳转到桌面,然后胡乱点一通。 看这样子,南予昼是成功被他带出来了。 “现在去找一个人。”祁星纥道。 “嗒嗒嗒” 手机上打出一串字:好的!一切听您指令! 祁星纥动了一下唇,又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打车到咖啡厅的时候白望听在前台对着收银电脑发呆,又好像在思考,祁星纥走近了他敞开温和的微笑,欢迎光临的话还没说,看到人脸笑容一下变了味,挑起眉。 “这位客人来得正好,帮我尝尝新品呗?”白望听贼兮兮地朝祁星纥抛眼神。 “别把屎放里面就行。”祁星纥懒得抬眼。 “好啊,”白望听笑一声,“客人的要求我肯定满足的。” 最里面的那张桌子旁边墙上做了扇窗户,正对后面的花屋,祁星纥坐下一会儿,白望听便拿上两杯咖啡过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那么早就找我来了,听说你上午不是有一节课?” 祁星纥拿起杯子饮下半口,“不早了。”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问题。 白望听打了个哈欠软骨头地靠着椅子,开玩笑深沉道:“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有活力,不像我每天早上都想生个病找借口不起床。” 杯子重新放回桌上时发出轻声,白望听手肘搭在桌上追问:“好喝吗?你这杯是哥亲手为你做的,百年一遇!” 看见祁星纥此刻的表情,他一下收起自己的没正形,在祁星纥开口前及时给拦下。好了他已经知道祁星纥是为了什么来的了。 白望听嘴里笑声念叨八百遍,调出收到的资料,摆在桌上,屏幕被一一划过。 “目前查过的这些墓园中都没有符合你要求的,其他的话还没消息。” 祁星纥浏览得快但细致,要将白望听的手机放下时身周牵起一小阵冷风,熟悉的身子出现在他身侧。 祁星纥眼皮一动,南予昼脑袋几乎和他的头蹭在一起,一动就能碰到。 “真的都没有我的名字啊。”南予昼的失望流露于表。 祁星纥给他的帽檐抬起来一些。 “哦,你不用担心,他们都看不到我!”南予昼拍着他的肩说。 祁星纥回眸不看他,对白望听说了句“谢了”。 白望听正瞅他对空气来了个互动还疑惑呢,回过神来:“谢什么……哎你查的这个呃是你朋友吗?英年早逝啊真可惜。” “你就当是吧。” 在他说完,南予昼不可思议,更准确来说是欣喜。 欣喜祁星纥把他当朋友。 果不其然,祁星纥不是个坏人,坏人是不会帮他剪头发给他穿干净衣服的。 南予昼更大胆地上手去牵他衣袖,一旦被祁星纥看就冁然而笑。 白望听手转着杯子,摇着头道:“我看你半夜给我发信息时都震惊得小腿抽筋儿呢……瞧,就这儿呢。”他伸直右腿把裤子拉上去一截。 祁星纥吐出几个字:“没抽死你。” “嘁,”白望听收回腿,“我还以为是找到你对象了。” 提到这一茬,比祁星纥先做出反应的还是南予昼。 对,象。 原来祁星纥有恋人啊!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他很孤寂,他谈恋爱的风格难道就是这样吗? 南予昼头转着看看对面的白望听,又瞧瞧半垂着眼精神淡然的祁星纥。 好奇怪啊。 “还行。”祁星纥莫名其妙回答一句,侧头去看窗里头开的报春花。 白望听瞧见今天的日期,发出肺腑叹道:“差不多一年了吧?哎哟,我说这都赶上破案喽。” 祁星纥没有作出附和,等白望听说完那些有的没的,站起身准备告别。 走到门口,白望听一拍脑袋在后面叮嘱他,说记得要给今天那杯咖啡写个喝后感然后发给自己。 模样和高中被老师安排写观后感似的。 从咖啡厅出来,祁星纥余光看到南予昼挤着弯弯的眼睛,忍俊不禁地藏着笑意。 今天太阳挺大,还好南予昼戴了帽子,但和一个鬼相比显然人更需要遮阳。 于是南予昼摘下,想给祁星纥戴,一时忘了这帽子是烧给他的。 祁星纥重新扣回他头上,与此同时说:“以后不要随便出现。” 南予昼呆住,问:“我刚才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还以为……” “不是,”祁星纥否认说,“鬼在白天,不安全。” 啊? 南予昼身为一个鬼显然没料到,很快他笑着安慰对方道:“不用担心!很安全!黄符之类那些驱鬼的东西我才害怕呢。” 祁星纥看向别处:“我是说其他人不安全。” 噢……那说的也是。 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多余的担忧。 南予昼挨着祁星纥的手臂:“放心吧,我好像只对你有那种感觉,其他人我不会靠近的。” 猛然,他脑子里又浮现出祁星纥有伴侣这件事,那自己一直跟他贴近会不会不太好,虽然都是性别男,但趁现在没那么过分,还是克制吧!努力早点投胎! 南予昼在心里为自己规划,祁星纥见他自个儿无端地陷入思考,盯着看了一会儿脚步逐渐放缓。 过斑马线,祁星纥看到个熟人,对方同时注意到他,意外之后抬手打招呼:“祁星纥,真巧啊,一起去学校?” 谢继年说完话,目光变成观察,神情隐约发生了些变化。 他身上的阴气,怎么变得更重了。 被鬼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