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劣美人缠上了》 第1章 奇怪 星历526年的初夏。 奥亚联邦的新任统帅已就职四个月,全世界的媒体都还在报道这位联邦史上最年轻的掌权者。 官媒讲述他的雷霆事迹,例如十五岁任职联邦战略委员长,推出“西部经济振兴计划”,打通边境与核心区域的经济联系,削弱地方割据势力,高度集中联邦中.央的权力; 十八岁,严查贪腐,整顿军.队,将军.队里的贪.污.腐.败势力全部清扫干净,那之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面说“黄毛小儿”,也是在那之后,十八岁的年轻人以单薄身躯,掌控三军; 二十岁,借民生计划赢基层支持,整合军方、内政派力量,将中.央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 二十二岁,全票当选联邦最高统帅。 娱乐媒体描绘他的身世——前任统帅的第十六个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亿万网民孜孜不倦构想他的上位史,弑兄杀弟、架空父亲、独揽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 剩下一半的人,则不留余力地幻想年轻统帅存在于传言中的美貌。 至于为什么是幻想和传言,自然是因为这位年轻的掌权者,至今没有一张全脸照片流传在公共视野里。 大家能够看到的,只有官方媒体在统帅上任致辞那天拍摄的,一张露出下颌线的照片。 庄严肃穆的礼堂内,耀眼的大红色幕布前,年轻的新任统帅站在话筒后。镜头聚焦在他的下半张脸上,清晰而利落的下颌线,刀削斧刻般凌厉,但皮肤白得晕出柔光,有着不同于下颌线的柔和。肩颈线条流畅且性.感,凸.起的喉结下,是熨帖平整的西装和一丝不苟的领带。 仅仅冰山一角,足以让人窥探和想象,那整齐严肃的制服下,是何等白皙细腻的身躯。以及锋利的下颌线之上,又是怎样勾魂摄魄的一张脸。 甚至于,这位年轻统帅的姓名,也能够勾起大家无限的遐想—— 沈曜雪。 “统帅,三小时后的议会是否还需要出席,距离您上次头疼发作已经一个月了,方才见您在飞机上脸色有些不适,可能到了那个日期。如果您需要休息,我现在通知议会延迟或延期举行。” 作为统帅的心腹,周洛副督查对沈曜雪的身体状况、衣食住行都了如指掌,亲力亲为照顾统帅的生活。从沈曜雪十岁被接回主宅后,他就跟在身边,直到今天。 只有他们贴身照顾的人才知道,沈曜雪有一个老毛病——每个月至少有两次头疼,怎么查都查不出毛病,怎么治疗都不见好转,只能硬扛。 周洛见过沈曜雪病发时的模样,鬓发全部被汗打湿,本就雪白的皮肤更显得苍白,眼角染出一片红晕。藏在细腻皮肤下的青蓝血管暴起,纤瘦的小臂绷紧出肌肉的线条,狠狠地抓住衣角,白衬衫的纽扣崩出数颗,露出白皙的胸膛。 统帅不愧是统帅,从一个私生子走向联邦的最高位置,沈曜雪有惊人的忍耐力。每次病发头疼欲裂的时候,他都能忍住,保持清醒不伤人。 从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头疼几乎成为了家常便饭。 沈曜雪比任何人都清楚病发的征兆。 正如此刻,脑袋昏沉,精巧的鼻尖上涔出一点细汗。 沈曜雪大步走下飞机楼梯,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步伐很稳,没有被头疼发作影响丝毫。 他头也不回地回应身后的周洛:“不用,按时举行。” 声如其名,声线偏冷,听起来有一股寒意。 周洛点头,又说:“您三叔那帮人还没放弃《能源补贴倾斜法案》,坚持要议会正视核心区域的民生保障。” 沈曜雪意料之内地冷哼了一声,“他还在做梦呢。” 周洛笑:“从您上任以来,他们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么。” 沈曜雪未语,在左右两排保镖的护送下,弯腰上车。 七辆行政车辆驶出航站楼,机场外面的马路已经清道,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交警和武警把守,等待联邦统帅的车辆安全通行。 本来畅通无阻的路口,头车拐弯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辆面包车,几辆车来不及躲避,面包车猛打方向盘一路擦着三辆车,险些撞到沈曜雪的车辆。 保镖纷纷下车,掏出身后的手枪立刻警惕着对准面包车。 在保镖的命令下,面包车里的人打开左右车门下车。 从主驾驶下来的是一个长相年轻、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起来不过20岁的模样,焦急地走到另一边,搂住另一个比较瘦弱的男生,安抚地捏几下他的肩头,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 主驾的男生一脸真诚地说:“长官,我不是故意的,这车老了刹车失灵才撞上来的,我没有威胁。” 两个男生下来的第一秒,保镖手里的检测仪就扫描了他们的面孔,屏幕上立刻显示他们的信息。 保镖队长朝同事使了个眼神,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上前搜身,然后又去车里搜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武器后朝队长点头。 队长低头看向屏幕上的资料,再抬头看着主驾的男生——秦遇,确认长相一致后,转身去和周洛汇报。 周洛听完后,走到沈曜雪那侧,敲了敲车窗。 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缓缓降下几厘米,周洛弯腰低头说明当前情况。 秦遇站在原地,一边安抚怀里的言淮,一边紧紧盯着那辆漆黑的车,车头插着联邦国旗,车标不是车企的logo而是联邦徽章。 保镖正在和武警通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将他们带走审讯。言淮显然有些着急和害怕,抓着秦遇的衣服,小声地问怎么办。 秦遇心一横,拍拍言淮说:“别担心,我去沟通一下。” 说完,他松开言淮,大步冲向沈曜雪的车。视线钻进几厘米的车窗缝隙里,一眼看到清晰的下颌线、绷成一条线的唇。 薄薄一层紧实而白皙的皮肤覆在下颌骨上,肌肤纹理都看起来非常细腻柔软。 想要说的话一时间竟卡在喉间,忘了自己要什么。秦遇盯着那小半张脸,黝黑的眼眸眨了眨,脑袋有些空白。 那样流畅利落,接近完美骨相甚至有些凌厉的下颌线上面,究竟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先生。”周洛推开秦遇。 秦遇的思绪这才回笼,试图辩白:“不好意思长官,我们没有任何危险。我和我男朋友的资料你们肯定也查到了,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恶意,今天我本来是想带着我男朋友私奔的,就偷了家里一辆面包车,可能车有点老了,刹车不太好用,拐弯没刹住才撞上来,我可以赔钱,别让警察把我们带走可以吗,我们不想家里人知道。” 车外秦遇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耳边响起,沈曜雪无暇细听,头疼发作得厉害,鬓发已经半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纤细的指尖紧紧掐握,极力忍耐钻心的疼痛。 但突然之间—— 疼痛如过眼云烟消散,仿佛刚才的痛感是错觉,只有鼻尖的细汗还真实地残留着。 奇怪。 沈曜雪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没有任何药物和按摩辅助,头疼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缓解了。疼痛消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血液沸腾,从下腹蔓延全身。 鼻尖嗅到一股非常好闻的清香,不同于人工合成的沐浴露等产品的香精气味,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有着体温淡淡的温热,从鼻腔钻进骨髓和细胞里。 沈曜雪掀起眼皮,眼眸扫向车窗外——一张年轻俊朗的脸撞进眼里,周身都散发着独属于大学生的青春活力气息,紧绷的下颌线透着倔强,黝黑的眼眸里装着强作镇定的慌乱。 好傻。 沈曜雪眼神淡淡,神色却不自觉放松下来,那股清香隐隐绰绰地抚平了疼痛带来的不适。眼眸流转,从眼尾扫向周洛。 周洛心领神会,拦住秦遇的肩膀,传达沈曜雪的意思,表示不会追责和审问,可以离开了。 听到答案的秦遇如获大赦,鞠躬道谢。拉着言淮转身时,余光瞥见黑色轿车的车窗又降下几厘米——从缝隙里能看到那道清晰的下颌角绷紧,白瓷般的皮肤冷得刺眼,似乎在忍耐什么。 言淮拽了拽秦遇的胳膊:“想什么呢?快走,别再惹麻烦了。” 秦遇回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有没有看到……就是那个人好像不太舒服。” 话出口他又觉得荒谬——一个随手就能调动武警的权贵,哪需要他这种“普通人”操心,当即甩甩头,拉着言淮往公交站跑。 车内,沈曜雪靠在椅背上,活跃的血液渐渐平缓,但仍残留着刚才缓解头疼的轻快感。 周洛从副驾递来温水:“统帅,要不要联系医生?” 沈曜雪没有接,盯着窗外秦遇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不用,开车吧。” 车窗缓缓关闭,一行车谨慎地开向议会庭。 第2章 他叫什么名字 庄严的空间内,按照职务大小坐着一排西装革履和制服的人。 奥亚联邦建立了五百年,衍生出不同的政治势力,互相制衡互相博弈。 目前的局面既复杂混乱又明了清晰,沈曜雪上位以后,已经清算了一部分蛀虫。余下的势力阵营不外乎这几个: 以沈曜雪为中心的核心集权派,依托联邦法律与军事力量集中联邦中央的权力,由联邦高度管控一切。不同于以前的统帅,沈曜雪以民主为优先,将联邦的资源向民众倾斜,强势反对联邦为了扩疆而牺牲民生利益。 这种政治主张自然动了联邦老牌贵族的蛋糕。 所以,与核心集权派相对立的,自然就是由沈曜雪的叔父们为首的顽固贵族派。 沈曜雪父亲沈如世这一脉上下,出了10位统帅,每位统帅平均在位30年,这就意味着沈家掌控了联邦300年,占据联邦历史的一大半。 这个时间跨度,这个家族根基,何其可怕,何其顽固且庞大,几乎将联邦变成了自己的帝国。 现在沈曜雪要大刀阔斧改革,叔父们当然不同意,当了一辈子皇帝,谁甘心将权力分给别人。所以叔父们天天给沈曜雪找不痛快,将议会当做自家的财库,借着法案中饱私囊。 这一次,那位年近半百且换了十三任老婆的三叔——沈华鸿还是这么干的。 所谓《能源补贴倾斜法案》,主张三个条款: 一将联邦年度能源补贴总额的70%定向拨付给4个核心区域; 二边境区域仅能获得20%补贴,且需要满足“年度资源税缴纳率100%、无任何反联邦言论”等附加条件,剩余10%补贴纳入“联邦能源储备”,由资源调配委员会管控; 三法案有效期设定为5年,期间禁止议会提出修改补贴比例的提案。 而负责能源补贴的资源调配委员会长是他女婿,核心区域的龙头能源企业基本上是他这一房的人控股。所以这个法案说白了就是想将联邦的钱转移到他自己的口袋里,总之,对他们来说是惯用的伎俩了。 沈华鸿老神在在地坐在席位上,右手撑着下巴左一圈右一圈地摸络腮胡。 议会庭大门被推开,一群乌压压地保镖井然有序地涌进来,站在两排,形成一个人形走道。 在走道尽头,一道挺拔的身影款款走进门内。墨黑西装剪裁考究,勾勒出匀称笔直的长腿和紧致纤瘦的腰腹。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穿西装的注目平视,穿军装的行军礼。 沈华鸿慢悠悠地撑着桌面站起来,非常不爽地等着焦点中的人坐下后的指示。 沈曜雪就这样在所有人的行礼和注视下,走到主座,长指拨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拎起一截裤管,款款落座。 身后的保镖在他坐下的同时将座椅往里推,确保统帅的座椅距离桌面是最舒适的程度。 沈曜雪抬起手臂放在桌上,目光平缓地微微扫了一圈厅内,而后点了点头。 所有人这才纷纷落座。 沈华鸿第一个坐下,生怕坐晚了没气势。没等沈曜雪开口,他就率先提起法案一事。 议会的议长是一个正直的人,打断沈华鸿,坚持按议会流程开始。全体议员起立宣读《联邦誓词》后,议长再通报会议议程。最后终于到了沈华鸿的阶段——说明提案必要性,阐述提案核心条款及预期效果。 沈曜雪耐心地等他长篇大论、装腔作势地说完后,直接驳回:“一、联邦的核心原则是‘核心与边缘共生、资源按需分配’,将70%补贴给核心区域,边境民众能源成本将再涨20%,极有可能引发大规模抗议; 二、核心区域近年来一直在推进‘能源自给计划’,能源自给率达80%,根本无需大规模补贴;而边境地区因缺乏资金,至今未建成一座标准化能源储备站,每逢航道封锁,就会陷入能源短缺,补贴应向边境倾斜,支持其建设能源储备设施,这才是解决长远民生问题的关键。” “最后,”沈曜雪直视沈华鸿,“边境地区多位于联邦边境,毗邻他国的控制区。如果边境因补贴减少陷入动荡,极大可能会被他国借机渗透,以提供能源援助为诱饵,拉拢边境脱离联邦。提出这种法案,是想给周边国家递刀子么?” 沈华鸿傻眼,没想到沈曜雪居然能反驳出这么多理由,一条条一件件,都让他无法辩解。本来就是为了将联邦补贴收进自己的口袋才扯出来这么个法案,谁知道还扯到了外部势力渗透。 他沈曜雪就会冷着脸唬人,不过是个才22岁的小子,还没自己一半大,心机极其深沉,难怪连他大哥沈曜雪的亲生父亲都干不过沈曜雪。 沈华鸿双眼一眯,思考对策。 只见沈曜雪气定神闲地朝议长点头,议长马上在投影屏幕上点了几下,一个新的法案出现在光影中。 “联邦能源补贴不是小事,既然大家都没有替代方案,那就看这份《联邦能源补贴均衡法案》:将年度补贴按人口占比30% 资源贡献度40% 安全风险30%的比例分配。核心区域因人口多、资源贡献高获得45%补贴,边境地区因安全风险高、资源税负担重获得40%补贴,剩余15%作为应急补贴,由联邦民生部统一调配,用于应对突发能源危机。” 说完,目光轻扫一圈:“诸位,如何?” 他的人自然没意见,贵族派们支支吾吾,其他中立党互相商议,最终以三分之二的支持率通过均衡法案。 沈华鸿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转头和沈曜雪戏谑而胜券在握的眼神一对视,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而且还是自己递的刀。 民生部是前不久才成立的部门,且由沈曜雪直接掌控,听其汇报。 联邦能源补贴一直以为都是由他沈华鸿下面的资源调配委员会负责,这样一来,不就变相把他的资委会架空了吗?! “民生部算几根葱,”沈华鸿不满,“成立不到半年就来抢资委会的工作,他调配的明白吗他,小侄儿叔父看你是脑子糊涂了,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 沈曜雪神色自若,薄唇分出一条缝隙,“工作中称呼职务这是基本礼仪,当然,如果有人不喜欢称呼职务我可以让他没有职务。明白么,沈委员长。” 沈华鸿声音很大地哼了一声,根本没将沈曜雪的话听进耳朵里。但沈曜雪始终直视他,凛冽的眼神像一把刀从会议圆桌的对面横劈过来,他的后背竖起一道寒毛。 最后声音很小地嘀咕:“知道了,统帅。” 沈曜雪收回目光,起身扣上西装纽扣,道了声“散会”后径直离开议会庭。 皮鞋刚踏出大门,一股钻心的痛涌上大脑皮层,头疼又莫名其妙地发作。 脚步轻微趔趄,周洛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低声在耳边问道:“统帅,需要休息吗?” 沈曜雪抓稳周洛的手,平缓因疼痛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说了个地址:“罗顿公馆。” 周洛会意,抬头看向保镖,给了个眼神让他们清道护送沈曜雪上车。 华丽的别墅灯火通明,周洛按下指纹,大门“叮”的一声解锁。 沈曜雪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修长的指节扯开领带,薄唇微张着呼吸。 别墅内早已等候的小男生听到动静,踢踏着拖鞋小跑到门口,声音温软地喊了一声:“统帅。” 然后从周洛手里接过沈曜雪的手臂,小心翼翼且珍重地扶着沈曜雪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周洛嘱咐道:“统帅今天发作了两次,估计不太好受,你好好伺候着吧。” 小男生叫小雨,跟在沈曜雪身边三年多,嘴巴很严、人也乖,每次见到沈曜雪,眼睛里的星星都要跑出来。也伺候过几次沈曜雪发病,当然除了伺候头疼以外,其他方面也服侍得既周到又耐心细心,沈曜雪来他这的次数也就比去别人那多。 小雨狠狠点头,扶起沈曜雪的上半身,帮他脱掉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一侧。然后动作轻柔地解开领带,再解开衬衫最上方两颗纽扣。 做完以后,他脱下拖鞋,小心地坐在沈曜雪右边的沙发上,挺直上半身,紧挨着沈曜雪,纤长无骨的手指轻轻地按揉沈曜雪的太阳穴。 周洛见过很多次沈曜雪身边的人跟伺候皇帝似的伺候他,但每次见都仍然忍不住感叹:难怪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名言金句。 就小雨这伺候人的功夫,换他早就沉迷温柔乡了。 周洛看了两眼后,自觉退出客厅守在门外。 宽阔的客厅内,安静得只听得见沈曜雪略急促的呼吸,像是难受极了。 冷汗湿透鬓发,他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 小雨帮他擦掉脸上的汗,关切地问:“统帅,有没有好一点?还是很疼吗?” 沈曜雪闭着眼,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盖眼尾的红晕。 小雨见他还是难受,想换其他办法。于是起身跪坐在沈曜雪两腿间,伸手要去解他的西裤拉链。 手背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掌心握住,小雨抬头,正对上沈曜雪背光的表情,阴沉不悦,甩开他的手,说道:“出去。” 小雨不敢不听,起身后去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留恋地一步三回头看向沈曜雪,最后开门出去。 今天的头疼实在难受,这一次的痛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尖锐,直往神经里钻。 沈曜雪脱力般背靠沙发,脑袋后仰,薄唇微张吞.吐呼吸。意识昏沉之间,他忽而想到了今天下午那股莫名其妙的清香,还有头疼莫名其妙的缓解。 脑子里突然之间就浮现那个傻呆呆的男生的脸。 沈曜雪朝门口叫了一声周洛,大门打开,周洛大步走进来,问:“统帅,需要叫医生吗?” 气息有些不稳,沈曜雪吐出一口热气,指节紧紧地抓着衣襟,试图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问周洛:“他叫什么名字?” 周洛有一秒钟的发懵,但对上沈曜雪的眼神,只需一秒,他就明白沈曜雪的意思。 然后迅速点开手里的通讯仪,将资料投影在半空。 “秦遇,男,19岁,联邦中央军校大一生,家住西11区古墩镇……” 周洛将秦遇的基本信息都汇报了一遍,显然这是个家世清寒、积极努力的学生。 “统帅,今天站在秦先生身边的是他的男朋友,他们是高中同学,秦先生说今天他们是私奔出来,情况不假。如果您需要的话,秦先生的男朋友我会解决好。您需要秦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沈曜雪靠着沙发闭目凝神,胸腹起伏,脖颈仰出一个脆弱纤细的弧度。 周洛见他没有理会,以为他疼得没听清,刚要再问。 只见沈曜雪终于缓缓睁开眼皮,眼眸向后一瞥,看着他说:“现在。” 第3章 说谢谢 秦遇站在罗顿公馆外,还没缓过神,短短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大脑有些宕机。 ——和言淮私奔失败,挨了他父亲几下;撞到联邦统帅的车,现在被找上门。 一人做事一人当,赔钱也好蹲局子也好,秦遇都认了。 周洛敲门后等了几秒,按下指纹解锁,示意秦遇进去。秦遇无声地深呼吸一口,踏进大门。 走过玄关,里面的灯光非常明亮,也很安静。穿过屏风,秦遇一眼就看到了仰靠在沙发上的人。 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包裹着宽肩细腰的身形,微微鼓起的胸腹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衬衫下摆收进西裤里,两条笔直匀称的长腿微微分开,裤管下露出一小截脚踝。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光洁的瓷砖上,那泛着光泽的鞋尖有着说不出的成熟和性感。 秦遇的视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仔细地看。目光从脚踝、西裤往上,从松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里,看到了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和灯光落下阴影的颈窝。还有下午才见过的,让他印象深刻的下颌线。 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偏头看过来。 对视的第一秒,秦遇呆在原地。 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非常透彻和宁静的颜色。像昂贵的宝石、幽绿的湖水,但更像湖水下未知的恐怖深渊。 是的,深渊。 秦遇直直地看着那双绿色眼睛,有一种从灵魂到意识都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普通人如果有一双如此浓郁的绿色眼睛,一定是诡异的、别扭的。 但那张脸上,还有高挺的鼻梁、精巧的鼻尖、微微上翘的唇角,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和谐,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 如此浓墨重彩的长相,所有的形容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只能词穷地概括为“美貌”。 但秦遇觉得“美貌”并不精准。 他的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滞。 这就是联邦最年轻的统帅吗? 那个只有20岁出头,不到10年时间以雷霆手段清扫**势力,整顿军政,并且提出了很多保障民生的政策举措的联邦统帅。 秦遇从前只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老师同学的嘴里才听到的人,现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一时之间他还有些无法适应。 只觉得心脏跳得好快。 他的联邦历史老师和军事理论老师,是统帅的狂热粉丝,每次上课都要先夸耀五分钟。以至于他们这届学生,无形之中对这位最年轻的统帅都有一层莫名的滤镜。 有时候在宿舍,几个室友聊起某个新闻,也会谈到这位统帅,他还记得室友们说,好可惜,没有统帅的照片。 此刻看着眼前这张动人心魂的脸,秦遇恍然大悟。 难怪至今没有一张露脸的照片,这样一张拥有完美骨相和美艳皮相的脸,如果公开亮相,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美貌,是惊人的武器,也是灾难。 秦遇到底还是年轻了,藏不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懂。沈曜雪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眸底闪过一丝亮光,出声命令道:”过来。” 看呆的秦遇此刻回神,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统帅,下午撞到您的车,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可以赔偿,不过可能需要分期付款,但我一定会赔完的。这件事责任都在我,跟其他人无关。” 等他走近,沈曜雪拽住他的衣服拉到自己眼前,贴近他的脖颈闻了闻。 那股淡淡的熟悉清香一缕一缕钻进鼻腔,进入肺腑,钻心的疼痛慢慢得有所缓解。 沈曜雪仍然觉得非常奇怪,秦遇一靠近,只要闻到那个味道,他的头疼不仅好转,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血液在血管里不断地澎湃沸腾,令他整个人都非常神清气爽。 沈曜雪再贴近了一分,说道:“好香。” 秦遇登时满脸涨红,猛地推开沈曜雪,语气忿忿:“统帅,我是个男的。” 这一瞬间,对撞到沈曜雪的愧疚、对沈曜雪美貌的震撼,对联邦统帅的敬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所看到的摄人心魂的美人沈曜雪,此刻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耍流氓的权贵。 那层模糊的滤镜碎了一地,秦遇又恼又失望。 “抱歉统帅,如果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回去了。我会拟好一份赔偿清单发给您,按照市面价格。告辞。” 秦遇转身,拔腿就走。 “站住。”身后的声音冷冷地叫住他。 沈曜雪起身,信步走到秦遇身后,灯光从头顶落下,更衬得他肤白胜雪。 “你是男是女不重要,我把你当男人还是当女人你没有资格在意。从现在开始,你的学业、生活、家庭,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都往后放放。你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跟在我身边,我会给你庇护。” 秦遇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乌黑的眼眸写满了不可置信。 沈曜雪从容地站在他眼前,碧绿的眼眸里闪着秦遇看不懂的傲慢,“你现在还住学校宿舍?明天搬过来,以后就住这里。当然,如果你有其他喜欢的房子,可以告诉周洛,每个月想要多少零花钱也可以告诉他,他会安排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听话,我有需要,你随叫随到。” 秦遇的脸色黑得吓人,眼神盯在沈曜雪脸上,像是要把他吃了。 沈曜雪挑眉,问:“不够?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 “砰”的一声,沈曜雪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遇一拳揍到撞上旁边的柜子。 柜门发出沉闷的巨响。 沈曜雪站稳,抬头看向秦遇,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点可怜的价值,否则,我会砍下你的手。” 话刚说完,碧绿的眼眸轻轻一转,眼角勾了点邪气的笑,“不过你少一只手也不影响什么,那么我该给你点教训么,嗯?” 秦遇的拳头再一次握紧,他面前的这个美貌得惊人、傲慢得惊人的联邦掌权者,眼里根本就看不上权力之下的任何人。虽然长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但身体里流的还是张狂自大、不把别人当人的权贵血液。 那些报纸上的吹捧,普通人的敬仰,都是包装! “你他妈——”秦遇难得爆了粗口,拎着拳头大步上前,挥向沈曜雪。 就在拳头距离沈曜雪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只有几厘米时,秦遇突然僵在原地,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一把银色手枪抵在他额头。 沈曜雪玩味地看着秦遇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背靠着玻璃柜,微微偏头,指尖扣下扳机,笑:”怎么,没力气了?不应该啊,像你这种军校生,不是都没什么头脑有的是力气么?” 秦遇的牙齿都要咬碎,喉结不自觉滚动,他不敢赌对方会不会开枪。 “就算是统帅也不能杀人吧,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你不是皇帝。” 沈曜雪勾唇一笑,“你难道没听过我弑兄杀弟的传闻么?” 秦遇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街坊邻居、同学的交谈。的确,都说这个年轻统帅以前是个私生子,后来是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们才上位的。 无形中,有一滴冷汗从脊背滚落。 沈曜雪稍微使了点力,枪口抵着秦遇的脑袋往后仰,“说话,哑巴了。” 秦遇深呼吸,“我说不说有意义吗。” “是没有意义,”沈曜雪表情愉悦,“但我想听,说。” 秦遇咬紧牙关,紧绷的下颌角都有些抖。 ——沈曜雪。奥亚联邦最高统治者,掌控军政势力的统帅。和他小时候遇到的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甚。 小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出摊卖早餐,总是会遇到城管以各种检查为由扣钱或者勒令停业整改。那些穿着制服的男人,仗着有点权力只会中饱私囊、欺软怕硬。 现在站在他面前、拿枪指着他的,是那些狗仗人势的人的最高长官,原来也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 秦遇骨子里那股对以权压人的憎恶情绪,“蹭”地一下自燃,并在猛烈燃烧。拳头攥得硌响,目光如炬地盯着沈曜雪。 他不知道此刻感知到的哪种情绪更甚。 额头被枪口戳出一个明显的凹陷,显然硬碰硬不是当下最好的方式。在那双碧绿色眼睛玩赏的眼神下,他含糊地回应:“知道了,我跟着你。” 沈曜雪很轻地笑了声,挪开手枪,枪杆轻轻拍了拍秦遇硬朗的脸颊,“乖,明天上午10点回到这里,今晚给你放个假。” 秦遇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别开脸,避开沈曜雪的枪和眼神,无视他的话。但沈曜雪偏偏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直视他,“说谢谢。” “……谢谢。” 沈曜雪心情不错,松开手转身走向沙发,秦遇如获大赦般逃离公馆。 大门“砰——”得一声摔得巨响,周洛“啧啧”两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沈曜雪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名贵的丝绸手帕擦枪。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银色手枪,慢条斯理地擦拭,迷人得不像话。 周洛见过很多次沈曜雪戏弄一些年轻单纯的小朋友,那些人总是第一眼就被沈曜雪勾人的美貌吸引,献.身一般任他差遣,只求沈曜雪能够多看他们一眼。 也有一些成熟的男人,不清楚沈曜雪的身份,以为是什么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美人,舍下身段蠢蠢欲动,最后都被沈曜雪牵着鼻子玩于鼓掌中。 其实剥离沈曜雪天生的吸引力,就会发现这个人很恶劣,用完就扔的人多了去了。 这么多年,周洛都见惯了。 沈曜雪擦完枪,扔给周洛,“跟好了,明天10点前送过来。” 周洛当然知道说的是谁,把枪收好。想起秦遇出来时黑得吓人的脸色,还有隐隐泛红的眼眶,忍不住说道:“统帅,这次这个,是个正经孩子。” “我身边哪个不正经?”沈曜雪身体后仰,手臂搭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周洛。 周洛话里的意思是,人家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但他很明显会错意了。 一转头对上沈曜雪半眯的眼,幽绿的眸子像毒蛇的信子朝他伸过来,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 “是我多嘴,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周洛恭敬点头,大步流星离开公馆。出门就立刻安排手下人盯紧秦遇,明天10点务必要把人完好无损地带过来。 下属们领命后马不停蹄出发,前往联邦中央军校蹲守。 在他们出发的同一时间,秦遇也出发了,出发前往机场。 口头答应都是缓兵之计,真乖乖等着被沈曜雪包养,那他秦遇就是怂包。 从公馆回来以后,秦遇用最快的速度收好所有的证件,衣服也没带就赶往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等待离开中央区。 收到中央军校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秦遇高兴且激动地跑了十公里。满腔报效祖国、为国争光的热血难以平息,他看到了光芒的未来,看到了越来越强大的联邦未来。 而今天以后,他觉得联邦完了。 有沈曜雪这个恶劣、傲慢、变态的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