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禁欲小叔闪婚后,他老房子着火了!》 第一章 他恢复记忆了 江砚深恢复记忆的第三天,姜晚就被‘请’出江家。 其实就是赶她走。 “晚晚,砚深已经恢复记忆,很快会和苏小姐订婚,你继续住在这儿不合适,趁早搬出去吧。” 江母声音柔和,话语却不留情面。 “砚深出事这几年,一直是你陪伴照顾,我们家也都很感激,现在既然砚深已经好了,总不好再拖着你。” “你们这几年虽然朝夕相处,但砚深他心智受损,应该……” 江母说着,打量了姜晚一番,“没有碰过你。” 姜晚精致白皙的小脸上表情平静,“是江砚深的意思?” 八年前,一场车祸,她父亲为救江砚深而死,她成了孤儿,江砚深也失忆,患上了认知障碍。 她被接入江家生活,改了姓,有了江家小姐的身份。 也被安排到江砚深身边,陪伴扶持。 江砚深那时对所有人防备心都很强,唯独喜欢粘着她。 她也心疼那个被折断了翅膀的少年。 一陪,就是八年。 江母笑了笑:“砚深当然也不希望继续拖累你。” “而且苏小姐情深义重,这次还是她到处托人,找到了最高级的设备和医生,砚深才有了恢复记忆的机会。” 姜晚也笑了笑,笑意未落入眼底。 把她放在江砚深身边八年,现在来说不希望拖累她了? 苏锦妍八年连个面都没露过,现在开始情深义重了? 江母像怕姜晚不死心,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开了免提。 很快,熟悉的低沉声线从手机里响起,姜晚眸光微动。 “妈,什么事。” “你在哪呢?” 江砚深的声音平静地穿过电流,“陪锦妍吃饭,怎么了? 江母:“我打算和晚晚说你的事情,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处理就行,补偿方面按之前说的双倍支付。”他停顿半秒,“她毕竟陪了我八年。” 江母瞥了一眼姜晚,看到她虽表情不变,却逐渐有些发白的脸色。 那头忽然有娇柔的女声响起,“砚深?” 电话那头声音忽然模糊,像是被掌心捂住。 几秒后重新清晰时,江砚深的语速明显加快。 “妈,这些事你决定就好,别让苏家和锦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就行。至于她……” 通话结束前,江砚深的最后一句融化在忙音里,“反正都是外人了。” 姜晚眼里的微光也消失了。 江母原本还怕江砚深念旧心软,现在倒是放了心。 通话结束后,就将一张黑卡和一个文件袋塞到姜晚手里。 “晚晚,这几年你劳苦功高,我给你多补贴了一些。你将来要是有什么打算,江家能帮的也一定会帮。” 姜晚声音很淡,“这些年,承蒙照顾了。” 江母先前还怕她纠缠,听到她这话,松了口气,笑容多了几分真意,让保姆送她出去。 从江家出来之后,姜晚在路边,坐在行李箱上,边看手机边等好友白恬恬开车过来接她。 这里是富人区,昂贵的别墅群和园林造景,显得姜晚格外落魄。 一辆黑色库里南从旁边驶过,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发。 姜晚伸手理了理发丝,扫了一眼,只看到贴着深色膜的车窗,透不出任何车内的景象。 自然也不知道,男人目光颇有深意落在她身上。 还认出了她。 “姜晚……” 后座,男人声音低沉如酒般馥郁。 “先生,您认识她?我听说她从八年前就养在砚深少爷身边了,之前都说,她是能飞上枝头了。” “现在砚深少爷恢复了记忆还要订婚,她处境恐怕有些尴尬了。” 大热的天坐在行李箱上,不难猜她是被‘请’出来的。 “不会。” 简短的两个字,不知道是针对哪件事。 司机不敢再开口。 后座的男人思忖片刻,“掉头,送送她。” “好的,先生。” 司机正要将车子掉头,后视镜里,一辆白色轿车停到了姜晚跟前。 她把行李放好,坐进车里,车子迅速开走。 “先生……”司机等候后座男人的示意。 “算了,回去吧。” —— 白恬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辆车……是不是江砚深?” 姜晚摇头,“不是,他在陪苏锦妍吃饭。” 先前在和她的电话里,白恬恬已经得知事情经过。 此刻听到这话更生气了。 白恬恬:“妈的个渣男!连送都不送你一下?八年啊!朝夕相处,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吧!” “……” 姜晚侧目看向损友。 恬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讲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白恬恬猛地反应过来,“啊!我没有把你比成狗的意思!” 姜晚没说话,目光有些空。 狗? 正如恬恬所说,就是养条狗,朝夕相处八年都该有感情了。 或许在江砚深眼里,她连条狗都不如。 白恬恬注意到姜晚手里捏着的文件袋和银行卡。 “这是江家给你的补偿?”开过路口后,白恬恬将车靠边停下,“快打开看看。” 文件袋沉得像一块冷铁,坠在姜晚手心。 里面除了一本房产证之外,还有一叠厚得令人窒息的文件。 非常正式,封面、目录、页码一应俱全。 封面上黑体加粗的标题,像是针一样,直直扎进姜晚眼里—— 【有关姜晚女士过去八年对江砚深先生服务费用的清算及补偿方案】 “服务……清算……?” 这几个字像是扭曲的虫子,在眼前嗡嗡作响。 “晚晚,你……还好吧?”白恬恬担心地问着。 这文件里的条目,详细到令人发指。 姜晚这些年的陪伴和付出,都被精确成了一个个金额数字。 最后那页,详细写着姜晚这八年来的‘服务报酬’,总额有零有整的,五百五十四万七千二百元。 姜晚手指一颤,夹在文件最后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那是一封订婚宴的请柬。 第二章 就是养条狗八年也养出感情了 姜晚看着手里那封印着江砚深和苏锦妍合照的请柬,熄灭了眼里最后一点光。 再抬眸时,目光已经恢复平静,“没事。” 但白恬恬还是不放心,想哄她开心点。 “我刚看了他给你的房产证,是很好的楼盘,很好的房子。还有这一大笔钱,晚晚,你日子会过得很好的。” “你年轻漂亮又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江砚深这种渣男,扔了算了。” 姜晚知道恬恬担心,于是很浅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 看了一眼那房产证,“你帮我把这房子卖了吧。” “卖了?!”白恬恬有些吃惊。 姜晚点头,“价钱可以多让步一点,只要能快点卖掉。” 白恬恬本来就是做房产中介的,肯定有门路和办法。 白恬恬还觉得有些可惜,说这小区很好,这套房子小区里更是能算得上楼王级别的。 就现在的房价跌幅,卖肯定亏得很,自住起码还能享受到,反正又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不住白不住。 但姜晚还是很坚持要卖掉。 “我不想住在他在外面买给我的房子里,久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 金屋藏娇?养在外面的小情儿? 白恬恬明白了,“放心!我肯定赶紧给卖出去!” 但是在卖出去之前,白恬恬强烈建议姜晚去住住看。 “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试试,就当住酒店套房了,省不少钱呢。” 然后就愣是将她送去了房产证上的地址。而且还相当务实的,途中找了个银行,让姜晚去查查余额。 “别到时候被诓了,要是卡里没那么多钱呢?保险起见,还是先确定一下。” 那张黑卡里,齐齐整整正好一千万。 来都来了,姜晚顺便就办了个大额存单,得了个最新款的手机作为礼品。 还有些商场购物卡和酒店体验卡,都给了白恬恬。 有这些事儿一打岔,先前的那些情绪,倒是散了些。 白恬恬还有工作要忙,将姜晚送到小区门口,没陪她一起上楼。 “你记得拍些照片发我,我好把这房子挂出去。” “好。” 房子非常好,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客厅的大落地窗没有任何遮挡,直接能看到一线江景。 房子的装潢和家具也很高级。 恬恬说得没错,这套房子的确是楼王配置。 但姜晚却没心思欣赏,按照白恬恬的意思拍了个视频,再给各个房间都拍了照片,发给了白恬恬。 就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次性的四件套在床上铺好,躺了下去。 心里的情绪依旧空落落的。 姜晚躺在窸窣作响的一次性床单上,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些泛红。 八年了,她就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个朝夕相处的人。 江砚深车祸之后,一开始的状况很不好。 他是认知障碍,不是智力障碍。 智力障碍,起码让人知道这人已经傻了,不抱太多期望。 让他当个开开心心的傻子就好。 而认知障碍,是能清楚感觉到他仍是个心智健全的人,他只是生病了。 刚被江家长辈接到江砚深身边时,姜晚才十四岁。 江砚深因为生病,性格古怪,像“手里的勺子是干什么的”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会重复问几十次。 江家人疼爱他,却不再重视他。 只有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答他,她也刚失去了父亲,他们就像两只小兽,互相舔舐伤口好了起来。 八年的陪伴,江砚深从一开始认知障碍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到后来除了没有以前的记忆之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姜晚付出了多少,不言而明。 她做梦也没想过,他恢复记忆之后,会连‘清算’她这种事,都让江母来做。 她只是江砚深话语里的那个‘外人’。 姜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微颤地呼了出来,闭上眼遮住眸中潋滟,但睫毛还是沾了些细碎水光。 —— 江宅。 江砚深披着夜色走进家门,屋里一片漆黑,熟悉的夜灯没有亮。 他身上染着些在饭局沾上的酒气,英气的面容上,眉心轻拧。 “晚晚?” 他叫了一声。 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皱了眉,弯腰换鞋,习惯性地看向鞋柜一角,原本总是放着一双柔软的女士拖鞋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 “姜晚!”他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急躁。 依旧无人回应。 江砚深不喜旁人,所以保姆没住这里,他拨了保姆的电话。 “先生?”保姆声音带着睡意。 “她呢。”江砚深声音听不出情绪。 “姜、姜小姐吗?今天下午夫人来了,让我给姜小姐收拾好行李,然后姜小姐就拿着行李走了。” 保姆声音有些小心,“夫人说……是您的意思。” 江砚深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我让我妈赶她走?” 他挂了电话,拨给母亲。 江母的声音从容优雅,“砚深,这么晚还没休息?你……” “妈。”江砚深打断她,“我只是让你给她补偿,什么时候让你赶她走了?” 江母语气不悦,“你也没说不让啊。你都要和锦妍订婚了,还继续和姜晚住一个屋檐下,像话吗?” “我们家仁至义尽,你连尊府那套房子都给她了,那是我以前买给你当婚房用的,市值多少你也清楚。” “还有那一笔现金补偿,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她也挺懂事,不吵不闹拿了钱就自己走了。” “她……不吵不闹,拿了钱就走了?” 一股难以置信的情绪,顿时攫住了江砚深。 他想过姜晚会难过,会质问,会愤怒,甚至连要如何应对她的情绪,他都想过了。 可是八年的朝夕相处,她就这么拿了钱走了? “不然呢?”江母继续道,“总之事情都解决了,你也别拎不清,锦妍那边你多上心。” 江母沉了声音,“江寒已经回国了,咱们家现在有多需要和苏家的关系,你也知道。” 许久,江砚深才回:“知道了。” 第三章 想喝她煮的醒酒汤 姜晚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越睡越累,醒来感觉浑身都疼。 手机上是白恬恬发来的几条语音消息: “这房子地段、户型、装修,都是顶配,贱卖实在有点暴殄天物,我先照正常市价挂上去。” “要是能出了,就能帮你多挣一笔,按你那点生活开销,多挣的这笔都能让你衣食无忧十年。” “要是出得慢,价格方面再慢慢让步,能多赚一点都等于少上几个月班呢。” 白恬恬的话充满牛马的人生智慧。让人心里暖暖的。 姜晚叼着牙刷给她回复,“你是内行,你决定。” 白恬恬让她中午别吃太饱,晚上去大酒店吃顿好的。 她那个大额存单,客户经理送的那些体验卡里,就有高档酒店的自助餐券。 姜晚本来没什么心情。 但白恬恬说,“就当庆祝你提前退休,退休归来仍是少年,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儿啊!” 晚饭前,白恬恬来接她一起去了大酒店。 姜晚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会儿就起身去洗手间。 大堂洗手间在排队,她拐个方向,走进一旁包厢区走廊上的洗手间。 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在水池前洗手的苏锦妍。 苏锦妍一身小白裙,妆容精致,模样清纯美好。 看到姜晚,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嘲讽。 “姜晚,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姜晚皱眉,“你说什么?” “别装了。”苏锦妍嗤笑一声,“你不就是知道江砚深在这儿吃饭才跟过来的么?” 江砚深在这儿吃饭?姜晚愣了愣。 不过想想也对,他以前就是江家的天之骄子,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 也就只有后来失忆了,跟她在一起那段时间,才被她带去一些市井小档。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吃饭,也不是跟过来的。” 姜晚不想和她纠缠,说完就转身走出去。 谁知道苏锦妍竟是追到了走廊。 “姜晚!你钱也拿了,那房子本来是准备给我和砚深做婚房的,也给了你,仁至义尽了,你要点脸吧,别这么纠缠不休!” 说到房子,苏锦妍还有些来气,声音咬牙切齿的。 姜晚停下脚步,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转眸看向苏锦妍。 “你要吗?”姜晚问。 “什么?” “那房子,你要吗?”姜晚看着她,“降点价卖给你。” 苏锦妍秀眉紧蹙,刚想开口,江砚深低沉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锦妍,你的燕窝粥要凉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晚瞳孔微缩,指尖紧紧扣进掌心。 苏锦妍看了姜晚一眼,目光有些得意,“来了。” 姜晚也不想在此处久留,抬脚就准备离开。 “站住。”江砚深声音不高,却不容置喙。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往日的温柔。 姜晚脚步停住,背对着他仿佛也能察觉到那道熟悉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她强装的镇定。 “有事吗?”姜晚声音平静。 但江砚深却是先对着苏锦妍温声道,“锦妍,你先进去,粥凉了对胃不好。” 苏锦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应了一声,“好吧,那你也快点进来哦。” 苏锦妍朝里走去,经过姜晚身边的时候,瞥过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陪了八年有什么用,上不了台面还是上不了台面,吃力不讨好,白费劲儿。 她脚步声远去。 江砚深一步步走到姜晚面前,他个子很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姜晚完全笼罩。 姜晚身上的淡香飘进他的呼吸,这气息曾经充斥着他过去八年的每一个清晨日暮。 让江砚深极其短暂地恍惚了一下。 他眉头微蹙,迅速收敛了心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吃饭。”姜晚抬起头,目光平静。 这平静的目光让他心里莫名烦躁起来,加上她先前那么冷静和苏锦妍谈卖那套房子的事…… 江砚深声音冷了下来,“这么巧?正好在这个酒店,这个楼层?” 他微微俯身逼近,“姜晚,我妈应该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也都给了……” 你还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 他没说完,姜晚已经抬手,打断了他:“你放心。” “服务费我都收到了,作为员工,我衷心祝福您和苏小姐百年好合。” 她一口气说完,扭头就走。 江砚深却几乎要绷不住表情,僵立在原地。 不远处的另一个包厢,门开了一半,桌子后面男人俊美的面容上,眉梢颇有兴致地挑了挑。 目光看向一旁的秘书,“林岩。” “先生,怎么了?” 男人朝着门口方向抬了抬下巴。 “去查查他们刚刚说的是哪套房子,看她是不是真想卖掉。如果是,买下来。” “好的。” —— 江砚深有一会儿,才回到包厢坐下,助理已经查明了情况。 “江少,酒店跟银行合作,给大额存单客户提供自助餐券,姜晚小姐和朋友就是用这种餐券。” 听到助理这话,苏锦妍在旁边笑了笑,“原来是我误会,居然真不是跟着你过来的。” 旁边有朋友说道,“不过,没想到她还真是……挺务实呢。离开才两天,钱也存了,房子也要卖了。” “是啊,好歹在江家生活了八年,说搬就搬了,全无留恋啊。” 江砚深在一旁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捏着酒杯的手,骨节有些发白。 江砚深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又抬手满上一杯,好像只有酒精能将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给压下去。 就他这么个喝法,不出意料的有点醉了。 送苏锦妍回家时,江砚深在后座闭上眼睛。 苏锦妍有些担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砚深,你还好吧?” 男人没睁眼,反手握住了苏锦妍的手,动作温柔,声音低哑呢喃,“没事……” 苏锦妍眼眸含笑,但江砚深的下一句话,让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扭曲。 “晚晚,我想……喝你煮的醒酒汤……” 第四章 专门为她而来 尊府的房子很快就被白恬恬挂上各平台,上了各平台好房榜。 【尊府楼王,全新顶配装修大平层,业主诚意出售,看中可谈】 姜晚的手机也开始响个不停,白恬恬提前告诉过她这情况。 “就算我没把你联系方式漏出去,但你那房子只要挂上去,那些中介啊贷款的,总有办法联系到你,肯定闻着味儿就来了,你不用管,电话直接挂了就行。” 临近傍晚,姜晚准备出门去吃点东西。 才刚走出小区门口没多远,就被两个中年男人,一左一右给堵住了。 其中一个油腻微秃的中年男人,自称是某中介公司的王经理,带着他客户刘总过来找她看房和讲价。 王经理唾沫横飞,纠缠不休,拦在姜晚跟前不让她走,“姜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啊!” “听说你急着出手,市场行情不好,价钱你再让百分之二十,马上签合同!刘总诚心想买,一次性付款!” 姜晚差点气笑了,她有个做中介的闺蜜,还轮不到其他中介来她面前指手画脚。 尊府房子的均价,加上全新顶配装修。 他两嘴皮子一碰,就直接要她让百分之二十? “你晚上睡觉时枕头垫高点儿。”姜晚说。 王经理不解,“什么?” “做梦比较快,梦里全都有。” 听她这话,王经理表情僵了僵。 一旁的刘总冷笑一声,“听说姜小姐是因为特殊情况才急着卖房,那就别挑挑拣拣给脸不要脸,赶紧见好就收。” “我知道你以前跟了江少,是江少身边的玩意儿。今时不同往日,你当现在还有江家给你撑腰吗?” 姜晚先前就觉得,他们这拦着不让她走的架势,不像是来让她卖房,倒像是过来找麻烦的。 听了刘总这话,姜晚基本能够确定了,他们的确是冲着羞辱她来的。 王经理在一旁似笑非笑打着圆场。 “姜小姐别这么固执嘛。乖乖让了价格落袋为安,多实在?咱们刘总也是有点门路的,有不少条件不错的老板朋友,可以介绍你认识。” “省得你离了江家没了下家,你说对不对?” 他们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字字句句都不掩饰嘲弄和威胁。 姜晚胸口翻涌,不管这些人是真想占便宜还是受人指使,他们这嘴脸都让她觉得恶心透了。 “我不感兴趣,请让开。”姜晚不想浪费时间,绕过他们想走开。 “哎,别走啊,事情还没说完呢……” 对方不依不饶还想纠缠,甚至伸手来扣姜晚的肩膀! 姜晚眉眼一沉,眸中闪过一抹冷光,手指微动,蓄势待发! 但还不等她有何动作,一道冷冽男声响起。 “她说了,让开。” 循声望去,就见身后路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停来一辆库里南。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直,下颌线锋利。 是很英俊的一张脸,气质冷肃凛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压迫感十足。 王经理和刘总虽然不认得这张脸,但个级别的豪车,还有这样的气势,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豪车后座的男人目光淡淡朝副驾座看了一眼,“林岩,你去。” 副驾迅速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林岩表情板正,公事公办道,“这位小姐已经明确表达了不愿继续交谈的意愿,你们还这样纠缠不休,听过寻衅滋事罪吗?” 王经理还在嘴硬,“我们、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正规中介……” “那你们应该通过正式渠道预约,而不是直接堵门骚扰威胁业主,尊府门口的监控很完善的。”林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监控摄像头,“要我报警吗?” 王经理脸色骤变,冷汗直冒,目光闪躲。 他和刘总互看一眼,赶紧灰溜溜离开。 姜晚手指的细微动作已经收敛,看向车窗里男人英俊的侧脸。 “多谢为我解围。”姜晚道谢。 他沉默几秒后,淡声开口,“你房子急于脱手,住在这里容易变成活靶子。” 他好像知道她急于卖房。 姜晚声音略有困惑,“你……认识我?” 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车窗缓缓升起,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逐渐隐没在深色的窗膜之后。 林岩对她礼貌地点头示意,随即上车。 车子从尊府门前驶离,就好像,专门为她而来。 姜晚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这个男人是谁?莫名觉得熟悉,但又明明毫无印象。 不过他刚刚的话的确没错,她现在住在这里,容易变成活靶子,总会有麻烦找上来的。 姜晚拿起手机打开酒店订房软件。 已经远去的豪车后座里。 “林岩。”江寒手指在后座中央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用离岸公司的名义把她这房子买下来。” “好的。”林岩继续道,“先生,之前想为您预约的那位国医圣手秦老先生,去避暑度假去了,恐怕只有他徒弟来治疗。您看需不需要联系其他专家?” 江寒的目光垂落在自己腿上,指尖隔着西裤布料,用力嵌进皮肉。 疼痛和麻木两种感觉,在腿上蔓延,提醒着他当初受过怎样的重伤。 “忙完这阵再说吧,刚回国,多得是事情要忙。” —— 臻筵。 收到情况汇报时,苏锦妍正在陪两家长辈吃饭。 她的父母和江砚深的父母在包厢里相谈甚欢,觥筹交错。 苏锦妍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来接电话。 “什么?姜晚被人解围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就怂了?”苏锦妍听着电话那头的内容,怒不可遏。 她话音刚落,江砚深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锦妍一惊,赶紧结束了通话,咬了咬唇看着江砚深。 “锦妍,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砚深的五官轮廓线条凉薄,此刻声音疏淡,更是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苏锦妍只短暂思索了片刻,很快,表情里露出几分委屈,“我只是想买回尊府那套原本要作为你婚房的房子,就让我的中介去找姜晚谈,但没谈拢。” 苏锦妍说着,欲言又止地咬着唇。 江砚深拧眉,眸色更冷,“然后呢,接着说。” “我的中介还想再努力一下,哪知就有个男人过来帮姜晚解围,赶走了我的中介。坐劳斯莱斯的呢……” 苏锦妍说着皱了皱鼻子,一副不大高兴的娇俏模样,看似无意地嘀咕着。 “亏得砚深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呢。结果她这才从江家离开多久啊,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江砚深的眸色骤深,心里一股无名火倏地烧了起来。 第五章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砚深哥,你不会对她还旧情未了吧?”苏锦妍边说边看着江砚深的表情变化。 江砚深面沉如水,反驳得很快,“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语气里虽是不显,但是心里莫名涌出些恼怒。 也不知是因为苏锦妍的疑心而恼,还是因为她说姜晚那么快找到下家而恼。 苏锦妍听他这话倒是很高兴,娇笑道,“真的?那我可当真了。” 苏锦妍说完就脚步轻快走进包厢,江砚深直觉她可能要做什么,皱眉跟了进去。 刚进去,就见苏锦妍凑到双方父母身旁,一手挽着苏母,一手挽着江母。 “妈,江伯母,周末在江家的那场家宴,叫那个姜晚也来参加好不好?”苏锦妍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苏母:“妍妍,别胡闹!” 江母表情略有几分尴尬,“妍妍啊……” 苏锦妍理直气壮地扬眉,“砚深哥说和她不是那种关系,那她以前照顾了砚深哥那么久,她父亲又救过砚深哥的命。” “那场家宴本来就是咱们两家商量婚礼细节的,让她也一起过来热闹热闹吧,不然显得咱们有多不容人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以前有一……” 苏锦妍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故意停下了‘有一腿’这个词,改成了一句,“……以为他们以前好过呢。” 苏锦妍看向江砚深,“砚深哥,你觉得呢?” 江父看向江砚深,表情没露出什么赞许之色。 倒是江母,似乎被苏锦妍给说动了,赶走姜晚这事儿,传出去的确显得江家过河拆桥。 但要是和姜晚依旧胜似一家人,倒能显出江家的格局了。 苏锦妍见他不答,又唤了他一声,“砚深哥?” 江砚深本来拒绝的话语都已经在嘴边了,但脑子里蓦地想起先前苏锦妍那句‘她这才从江家离开多久啊,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到嘴边那些拒绝的话语,再开口就成了一句,“我没什么意见,随你高兴。” —— 江母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姜晚正泡在浴缸里和白恬恬讲电话。 她从尊府离开之后,就很快找了个酒店安顿了下来。 “总之,你先住着酒店,省得再被人找上门来骚扰。”白恬恬越说越气,“妈的,那些人有病吧!” 姜晚看了看泡得有些起皱的指尖,“谁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呢。” 白恬恬一听这话更生气了,“江家那群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畜生!你就不气?” “你都帮我骂完了,我一听你骂他们就觉得很解气,然后就不气了。”姜晚声音里噙着笑意。 白恬恬叹了口气,“我会帮你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明天还有意向客户想看尊府的房子,我带去看,能赶紧脱手了就没这些麻烦了。” 姜晚对这些没有任何意见,“都听你的,我之前因为江砚深这事儿请了一周的长假,正好也要恢复工作……” 姜晚话还没说完,手机就显示有其他电话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那个号码,姜晚眉头皱了皱,“我有电话进来,恬恬,先不和你说了。” 白恬恬还有些担心,“别又是些骚扰电话吧?” “不是。”姜晚心说,这可比骚扰电话难搞多了。 姜晚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一直到因为无人接听而中断。 本以为对方会识趣的不打来了,没想到竟是马上又打了进来。 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江母温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晚晚?我还以为你不接我电话呢。” “怎么会,刚才在洗澡没听见。您有什么事吗?”姜晚声音平静,至于江母信不信……爱信不信吧。 江母也没有拆穿她,只温声道,“晚晚,周末有个家宴,你回来一趟吧。” 姜晚闻言就皱了眉,她多少能猜到,江家最近诸如此类的活动,多半是为了江砚深和苏锦妍订婚的事儿。 “我周末有点事儿,可能就不来了。”姜晚婉拒道。 江母大概猜到了她可能会拒绝,柔声道,“晚晚,你走之后,家里长辈都挺挂念你的。你是不是怪我们了?” 不等姜晚回答,江母叹了口气继续道,“的确是江家对不住你,你母亲昨天打电话给我时,我都没好意思和她说这事儿呢。” 听到‘你母亲’这三个字,姜晚的嘴唇紧抿。江母不是来商量这事儿,只是来通知的。 原本婉拒的话也再说不出口半句,“江夫人哪里的话,放心,我周末会安排好时间准时过来。” 姜晚的答案让江母很满意,“好,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最懂事了,那我们到时候见。” 江母达成目的之后,也不废话,电话挂得干净利索。 姜晚坐在浴缸里,抱着膝盖,看着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想起刚才江母的话‘你一直都最懂事了’。 但这世上,最懂事的那个往往受尽人间委屈。 其实只要一提及她母亲,姜晚就没了拒绝的底气。 这么些年下来,她母亲打电话给江家,就只有一件事情——要钱。 当初父母离婚,就是因为母亲爱赌,父亲不给她钱去赌,她就去借。 父亲单位同事被她借了一圈,父亲在单位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离婚之后,父亲就去开货车,姜晚跟母亲生活。 家里永远乌烟瘴气,充斥着麻将声。 她在牌桌边吃盒饭写作业,帮妈妈的牌友们跑腿买烟买饭。 后来她十一二岁,打牌的中年男人出言调戏她。 这事儿传到了父亲耳中,父亲就将她接了过去。 货车也跑不成了,就找了个司机的工作——江家的司机。 母亲有了新的家庭,交集也越来越少。 但父亲因工死亡时,姜晚才十四岁,母亲成了法定监护人。 肇事者的保险赔了一大笔钱,江家又给了一大笔钱。 这些钱姜晚到现在都没见过,但母亲也声称没有见到过这笔钱。 并且以此为由,隔三差五找江砚深的父母要钱,每次几万几万的要。 姜晚曾经无意中听到过,江母对江父说起此事。 “她每次来,跟穷亲戚上门要饭似的,烦人得很,我们帮她养女儿,我们还有错了?姜晚在我们家,不比跟她在一块儿过得好?” “就算姜师傅对砚深有恩,但她都和姜师傅离婚多少年了?真够不要脸的。” 想到这些,姜晚自嘲地笑笑,也难怪江家跟她走的是白纸黑字的服务清算呢。 估计就是怕继续摊上这种无底洞式的‘穷亲戚’吧。 姜晚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拨了个号码出去。 第六章 摆脱渣男,幸福人生! 江母先前在电话里说起‘没好意思’和她妈说起这事儿。 应该也是希望姜晚自己去说。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了起来。 只一听到那边的背景音,姜晚就知道那边在进行什么活动。 那稀里哗啦的动静,太耳熟了。 “哎呀,晚晚啊。”刘雪兰情绪不错,大概因为才找江母要到了钱吧。 “又打牌呢。”姜晚声音平静如同死水。 刘雪兰尴尬笑了两声,“你徐叔叔的朋友来家里吃饭,随便玩两圈。” 知道姜晚烦她打牌,刘雪兰想赶紧揭过去,“怎么啦?打给妈妈有事儿吗。” “的确是有个事儿。”姜晚道,“你以后不要再给江家的人打电话。” 刘雪兰还先不高兴了,“他们说你了?我那么大个女儿给他们家当牛做马!这点小事至于这么小气吗!” 姜晚声音没什么起伏,“江砚深恢复了记忆,要和别人订婚了,我也从江家搬了出来。” “你再继续没完没了找他们要钱的话,他们要是告你敲诈,也就不用念旧情了。” 刘雪兰震惊,“什么!他要和别人订婚?那你呢!你怎么办?” 姜晚笑了一声,听不出多少真意,“我一个牛马,当然是功成身退。总之,好自为之吧。先挂了。” “等会儿!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刘雪兰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结束。 大概是忙着打牌,母亲没再继续打来。 到了周五,白恬恬打来电话。 “我带客户看了尊府的房子,是个大!帅!哥!而且很有购买意愿,说不定能谈成。” 姜晚没睡醒,迷迷瞪瞪根本没认真听她说什么,嗯嗯啊啊了一通就结束通话,继续睡了。 再睁眼时就是白恬恬拉她起床洗头洗澡,“快点快点,周五了,赶在这周把过户办了,落袋为安,省得夜长梦多!” 姜晚都进浴室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浴室里往后倾身探出半截身子来,“真卖了?” 白恬恬目光闪亮,“是的,没还价,全款,今天过户。” “老娘就是这个!”白恬恬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姜晚也比了个大拇指,“中介费你记得多收点儿。” “那是。”白恬恬嘿嘿笑了笑,“这要是你自己的房子,我就和你客气客气了,但是那渣男的,我就不客气了。” 姜晚叼着牙刷道,“都是你应得的。” “都是老娘应得的!” 看白恬恬那么高兴,姜晚也就没提明天要去江家参加家宴的事情影响她心情。 姜晚第一次来到二手房交易中心,本来以为手续会很麻烦,但没想到非常顺利。 有白恬恬这个内行在,姜晚就像个工具人,该签字的时候签字,按手印的时候按手印就行。 办完之后,姜晚的账户里又多了近八位数。 于是白恬恬干脆又带她去了之前存钱的银行,再开一张存单。 客户经理看到又是她们,人都麻了,从来没想过业绩还能这样从天而降。 等待办存单手续的时间里,姜晚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白恬恬耳边,“虽然……但是……” 白恬恬不解,“嗯?” “你不是说看房的客户是个大帅哥?” 姜晚忽然想起她在电话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但刚才来办过户的那位先生,和‘帅哥’都搭不上边,更不用说大帅哥了。 “你没眼福,刚刚那个只是他的委托人。” 白恬恬想了想,“不过算了,那帅哥长得和江砚深这渣男还有点像,晦气。” 白恬恬拍了拍姜晚肩膀,“没事儿,姐们儿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帅哥没有啊。” 既然都说到了帅哥,白恬恬决定要和姜晚出去庆祝一下。 “调节一下心情,你这八年守着江砚深,活得跟坐牢似的,也该放松放松了。” 白恬恬想了想,“还是说你想安排在周末?” 听到周末二字,姜晚猛地想起明天那要命的江家家宴。 “就今天吧,周末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晚饭后,两人就去了‘引力’,是个不错的会所,这是比较常见的说法。 用白恬恬的话来说就是…… “这里有鸭。” 姜晚:“……” 不管怎么样,看到一众各种类型的帅哥在前头一字排开的时候,姜晚还是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要干嘛’的感觉。 白恬恬点兵点将似的,点了五个身材容貌俱佳的帅小伙子。 酒水也很快上来了,帅小伙子们业务熟练,马上开了酒满上杯。 白恬恬先提了一杯,“热烈庆祝姜晚终于脱离八年苦海!摆脱渣男,奔向幸福人生!” 姜晚忍不住笑了,端起酒杯,“脱离苦海,幸福人生!” 帅小伙子们也纷纷举杯陪着。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一道兴味盎然的戏谑目光,正瞧着里头的场景,顺手拿手机拍着。 拍完后,孙问期转头就发了出去,收件人赫然就是——江砚深。 他还幸灾乐祸地问了一句:【阿深,这不是你家养的小猫咪么?你俩真分了?我看她玩得挺嗨啊,都出来找鸭了】 收到孙问期发来的消息时,江砚深正在父亲的书房里谈话。 随手就点开了孙问期发来的小视频,手机并没有开声音。 但光看视频,都不难想像场面的热闹。 江砚深的眸光停留在屏幕上没动,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上,姜晚那张漂亮的脸上浅浅的笑容。 江砚深的眸色越来越幽暗深沉,嘴角冷冷勾了勾,发出了很轻一声嗤笑。 父亲听到这声嗤笑,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江砚深声音淡漠,“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明天家宴还要精力准备。” 江坤皱眉看着他,不太放心。 “你一到晚上的情绪总不太稳定,丘医生是心理方面的专家,你的情况很可能出现解离症状,还是要多去和丘医生看看聊聊才行。” 江砚深失忆了八年,而且还伴有认知障碍,这八年的他简直活成了另一个人。 忽然找回以往的记忆、性格, 这样的情况就可能会出现身份混淆或身份改变,这种解离性身份障碍的核心症状。 “知道了。”江砚深随口应着。 回自己房间后,江砚深开了手机声音,再次点开了那个视频。 他眼眸微眯,如野兽盯着猎物般,盯着画面里的姜晚。 这次,他清楚听到了视频里的声音。 ‘热烈庆祝姜晚终于脱离八年苦海!摆脱渣男,奔向幸福人生!’ 看到她笑着举杯说,‘脱离苦海,幸福人生!’ 咔嚓一声,江砚深的指尖捏碎了钢化膜,屏幕边缘的钢化膜碎开蛛网般的裂痕。 第七章 到时候你再报答 姜晚酒量还算可以,但今天着实喝了不少。 她想透透气,晕乎乎从走廊走出去。 却还没走到外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拉了一把。 姜晚本来就晕乎乎的,被这力道一拉,顿时天旋地转。 男人抬起手握住姜晚的肩膀,从身后扶住了她。姜晚几乎靠进了他的胸膛。 一道清冽的男士香水味从身后飘进姜晚的呼吸里。 这气息太过熟悉,姜晚一怔。 紧接着,熟悉的低沉声线落入耳畔。 “就这么急不可耐投怀送抱?”江砚深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嘲弄,“找鸭都满足不了你?” 或许是因为酒劲儿太大,将一切情绪都催生放大。 姜晚听到江砚深的声音和这话的,瞳孔骤缩。 本来都喝得手软脚软的,此刻忽然力气暴涨,一把推开了他! “少管我!”姜晚瞪着他,“我们钱货两讫,江少,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前任员工找不找鸭吗!” 这动静无疑惹来些注意,江砚深锋利的眉毛皱了皱,想叫她小点儿声。 但却对上了姜晚那双通红的眼睛。 瞧起来,像是受尽了人间委屈。 宛如细针在心口扎了一下,来之前准备的那些尖锐话语,江砚深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了。 他薄唇轻抿片刻,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回去再说。” 江砚深转身去找刚才泊车的门童拿车钥匙。 姜晚脑子还晕着,也不想再和江砚深纠缠。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瓣,提着裙摆一溜烟就往外面跑去! ‘引力’会所门口没有出租车,现在打网约车又来不及了。 而且从里面跑出来,姜晚脑袋晕得更厉害,眼前都在晃荡,模模糊糊地看到路边车位停着一排车。 但很多都是熄火停在那儿,车上都没人。 姜晚刚想着要不还是走远点打车吧,就听得江砚深的声音从后头追了上来,“姜晚!你敢跑!” 姜晚浑身一震,她怎么会和江砚深有这种‘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简直离谱。 姜晚秀眉紧拧,用力咬唇。 她跑向路边,听到其中一辆车有引擎嗡鸣声。那辆车没有熄火! 姜晚跌跌撞撞冲了过去,钻进了车后座!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被人当成神经病,也好过这么狼狈和江砚深纠缠。 砰一声闷响,车门关上,车厢里氤氲着馥郁沉静的木质芬芳,和车外隔绝出两个世界。 “抱歉抱歉,我十万火急,等不到网约车来了,能麻烦送我到路口吗?” 姜晚双手合十,转身看向旁边的人,“拜托拜托了。” 车窗膜是深色的,先前在车外根本瞧不见车里的情形。 此刻她一转身,目光顿时停住了。 被酒意熏得泛红的瞳眸水汪汪的,轻轻眨了眨。 “……是你。”姜晚视线都有些蒙,但还是认出来了。 旁边座位坐着的男人,容颜俊美,气质冷峻,赫然就是那天在尊府外面帮她解围的那位先生。 怕他不记得上次的事情,姜晚说道,“我们之前在尊府门口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幸亏有你为我解围。” 姜晚说着,懵懵地抬手轻挥,“好巧,又见面了。” 她话音刚落,余光就瞥到江砚深拿着车钥匙,从‘引力’会所追了出来。 可能刚才看到她往这边过来,江砚深就朝这边过来。 姜晚赶紧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恳求之色。 江寒朝司机抬了抬下巴,“开车。” 车子起步平稳如水,从路边车位滑了出去。 “谢谢你!”姜晚松了一口气,想到两次被他解围,“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江寒安静看了她几秒,声音低沉如酒般馥郁。 “已经帮你解围两次了,都说事不过三,若是真那么巧还有第三次,到时候你再报答也不不迟。” 姜晚并不觉得和他还能再见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所以只当他人好,怕她有负担,所以才这样说的。 姜晚认真点了点头,“好,一定。” 但车子往外开了一段之后,姜晚就完全不行了。 先前紧绷着神经对抗的酒意,在这一瞬间,排山倒海,卷土重来。 甚至都没等司机开到那边路口去放她下来打车。 姜晚的脑袋略略靠着车窗玻璃,眼皮子就已经粘上了,睁不开了。 ‘引力’会所门口,江砚深面色低沉地站在那儿,握着手机一遍遍拨打姜晚的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 江砚深的脸色也就愈发难看,眉心紧拧。 他朝着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总忍不住想到刚才从路边起步开走的那辆车。 就他对姜晚性子的了解,江砚深觉得姜晚应该不至于为了躲他就乱上别人的车。 可是看到那辆车开走的时候,江砚深却总忍不住想到苏锦妍那天说的话—— ‘有个男人过来帮姜晚解围……是坐劳斯莱斯的呢,她这才从江家离开多久啊,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江砚深薄唇紧抿,刚才从路边开走的那辆车,车牌没看清,但车型的的确确就是……劳斯莱斯的库里南。 江砚深继续拨打姜晚的电话,动作里似乎莫名带了几分焦躁。 原本一直响到挂断提示无人接听的通话。 此刻的提示忽然变成了,“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是没人接,这是被挂掉了。 第八章 他改主意了 豪车后座。 姜晚靠窗睡着,呼吸里飘出浅浅酒气。 她手里握着的手机没开声音,电话几次打进来,屏幕黑了又亮。 江砚深的名字在屏幕上反复跳动。 终于,一根修长的手指,从旁边伸过来,挂断了电话。 车子开到了路口停下,司机从后视镜看向江寒,“江总,要叫醒姜小姐吗?” “不用。”江寒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去兰欧国际。” 司机以为他打算把姜晚安置到酒店,“要让林总助订房吗?” “她就住在那儿,送佛送到西吧。” 车子朝着兰欧国际酒店开去。 姜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有短暂的愣怔,看着高档的车内饰环境。 她眼睛蓦地瞪大,顿时全醒了,身体松散舒适的姿态紧绷起来。 姜晚没动,只默默转动目光,朝着一旁看去。 就看到车停在兰欧国际酒店外面的车位上没动,只有空调无声往外送风。 但姜晚更先看到的,是坐在旁边的男人,锋利冷峻的轮廓,好看得不像话的侧脸。 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姿态闲适却不失优雅气度,正在看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报表。 姜晚先前的记忆也在脑中逐渐归位,意识到又是他帮自己解了围。 正想着要如何诚恳向他开口道谢,先前她虽然有苦衷,但贸贸然一身酒气冲进人家车里,实在是不太礼貌。 不等姜晚开口…… “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馥郁,他明明没有转过脸来,却仿佛能够察觉到她的苏醒似的。 直到目光扫完了报表的最后一行,他才转头看向她。 像是知道她渴了似的,放下平板电脑,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姜晚接过,扭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吧?你可以叫醒我的。”姜晚歉意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叫?” 这话像在说她喝醉了睡得太死,在车上根本叫不醒。 姜晚的脸有些发热,刚想再次道歉,就看到他深邃好看的瞳眸里,似有谑意一闪而过。 “我不可能把喝醉的女孩扔在路边,我腿不方便,又没法抱你下去,只能等你醒了。” 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往门边指了指。 姜晚顺着他所指,看到了车门边放着一根精致的手杖,看来他的腿可能有伤。 “实在太谢谢了,我叫姜晚,姜子牙的姜,夜晚的晚。” 姜晚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不介意的话,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请您吃饭。” 姜晚按了按手机解锁键,却发现屏幕毫无反应。 再按,还是没有反应。 长按,好家伙,直接跳出了红色的空空电量格。 姜晚看着屏幕,愣住了。 她记得自己手机电量的确不多了,但应该还没到连机都开不了的程度。 一旁的男人好心给她解释,“一直有人打你电话,打到没电关机了。” “那……”姜晚想了想,“要不我留个号码给您吧。” 姜晚觉得这样更好。 这男人气质矜贵,容貌俊美,看起来就非富即贵。 她要是因为所谓道谢,就让人家给联系方式,反倒显得刻意又冒昧。 他帮了她这么多,姜晚不希望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但要是姜晚留号码给他,主动权选择权就在他手上。 看他没说话,姜晚以为他会婉拒。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姜晚接过了,他的手机干净得可以,壁纸是原始壁纸,软件是原装软件,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姜晚点开通话页面,拨号的上面可以看到两三条最近通话,都是没有储存名字的号码。 她依稀觉得其中一个号码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没细想。 总盯着人家的通话记录看也不礼貌,所以姜晚迅速在拨号页面按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将手机还给了他,存不存,拨不拨,都由他决定。 “那我就先走了,今天多谢了。” 姜晚刚准备拉开车门下车,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不用客气,之前就说了,事不过三,若是真还有第三次,到时候会让你报答的。” 姜晚记起先前的确有过这对话,她点头说了和先前一样的回答,“好,一定。” 姜晚下车走进了酒店大堂。 黑色的库里南缓缓从车位里开走。 江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保存了她的号码,输入名字的时候,先是打下了‘姜晚’两个字。 删掉,改成了‘晚晚’。 又删掉,改成了‘早早’,保存了。 江寒看着手机屏幕,想到先前姜晚呼呼大睡时,他挂了江砚深的来电后,江砚深的消息就不断发了进来。 【晚晚,听话,我们谈谈】 【姜晚,你躲得了一时,你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明天家宴你也要来的,难不成你想那时候再谈吗】 江寒深邃的眸子里,眸光渐沉,顺手就拨出了通话记录里最近的那个通话号码。 也就是姜晚先前觉得有些眼熟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响起个柔和的女声,“江寒啊。” 如果姜晚此刻在场的话,肯定认得出来那头的声音,赫然就是江砚深的母亲周昀芝的声音! “嫂子。”江寒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但脸上、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周昀芝问道。 “你之前说明天讨论砚深婚事的那场家宴……” 听着江寒这话,周昀芝声音顿了顿,“对,你不是说没空吗。” 就江寒和他们家之间的尴尬关系,她本来也不希望江寒来参加。 只不过江老爷子耳提面命的,说这种大事,江寒到底是江砚深的小叔,既然回国了,就应该出席。 周昀芝只能打电话给江寒提及此事,江寒当时就婉拒了。 周昀芝当时还松了一口气呢,不理解他为什么又提及此事。 江寒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温和笑意,“我改主意了。” “……什么?”周昀芝愣住了。 “仔细想了想,我毕竟是砚深的小叔,这种大事,还是应该出席。”江寒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家人嘛。” 声音里的笑意更深,瞳眸里的目光却更凉。 第九章 在积极张罗给她介绍对象 听到江寒这话,周昀芝头皮都麻了。 他们家有喜事,江寒来凑什么热闹! 但也不好拒绝,因为起先就是她出于礼貌,主动邀请江寒出席。 周昀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是啊,一家人嘛。那……就到时候见了,正好,你大哥总念着你。” “是吗。”江寒淡笑一声,“哦对了,还有个事。” 周昀芝声音带着艰涩的笑意,“……嗯?还有什么?” “我刚路过一个会所,看到砚深在那儿,像是去玩的样子。马上就要订婚了,还是多注意点吧,省得节外生枝。” 江寒声音淡淡的,“我都能碰巧看到,难保别人就不会碰到。”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 “那明天见了。” 江寒语毕结束了通话。 结束通话后,周昀芝面色铁青,马上打给了江砚深。 “江砚深!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你还跑去会所玩?!要是苏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电话那头,江砚深的声音里带着戾气,“谁管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周昀芝知道江砚深恢复记忆后,会有这种解离性身份障碍所导致的,情绪很不稳定的状况。 她声音关切,“你怎么回事?喝酒了?” 江砚深的声音,宛如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姜晚跑了!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从我身边离开!” 听起来像是困兽,情绪极度不稳定。 理智和情感冲突着,像是濒临崩溃和爆发的边缘。 周昀芝心里一惊,必须让江砚深去看医生了,他现在的情况让人不安。 还有,那个姜晚…… 周昀芝目光一沉,听得出来,姜晚还算懂事,没有继续勾缠江砚深,是江砚深自己不消停。 就眼下的情况看来,恐怕得先让姜晚有个着落…… 周昀芝这么一想,赶紧起身去找丈夫,想商量给姜晚介绍对象的事情。 江宅里是个不眠夜。 但姜晚倒是睡得很好,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被前台的内线电话叫醒。 “喂……” “姜小姐您好,这边是前台,您有个朋友联系不上您,让我们打电话确认一下您的安危。” 前台很是礼貌。 姜晚还迷迷瞪瞪的不太清醒,“嗯……?” 下一秒,就被那头响起的熟悉咆哮声给惊醒了。 “姜晚!我杀了你啊!!” 恬恬? 姜晚猛地睁大了眼睛弹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只给手机插了电,但忘了开机。 前台声音都严肃了些,“姜小姐,是您的朋友吗?需要我们帮您报警吗?” “不用!”姜晚急道,“她是我朋友,你们让她上……” 想了想恬恬的脾气,姜晚觉得自己还是主动一点比较好。 “算了,我马上下来!” 姜晚迅速拾掇了一下自己,快速下了楼。 刚到大堂,就看见白恬恬坐在大堂休息区的沙发那边,背对着电梯的方向。 旁边还坐着个男人,正在和白恬恬说着话,侧影瞧起来有些眼熟。 他比白恬恬先注意到姜晚,对她招了招手。 姜晚这才看清这人是江砚深的朋友孙问期。 江砚深年少时天之骄子,一呼百应,身边不少朋友追捧。 出事之后,门前冷落鞍马稀。 曾经那些所谓朋友,迅速就变了嘴脸和态度。 当然也有并未因此疏远的朋友,孙问期就是其中之一。 “哟,嫂子。”孙问期笑着和她打招呼。 “别这么叫我吧,孙少。”姜晚笑了笑。 孙问期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也别这么叫我,姜晚,这事我是站你这边的。” 听得出他话里真意,这些年姜晚的付出,他都是见证人。 白恬恬扑了上来,“你要吓死我啊,昨晚忽然就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被江砚深绑架了呢!” 姜晚有些诧异,“你昨天碰上他了?” “别提了。”白恬恬摆了摆手,眉头皱着,“我从会所一出来就碰到他了。” “他疯了似的问我你去了哪儿,我找不到你我还想问他呢!” 白恬恬想到昨晚的情况就来气,“搞得一副多深情难忘的样子给谁看啊,把你赶出家门的不就是他吗!” “晚晚,你以后还是离江砚深远点儿吧,我觉得他啊,记忆是恢复了,但脑子啊……” 白恬恬伸出一根食指在脑袋旁边做着画圈圈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别担心我。”姜晚见她情绪正上头,想着给她打个岔别气坏了,“你和孙问期怎么碰上了?” 他们俩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就算见过,应该也没有什么交情。 白恬恬瞪着眼,“昨晚江砚深找不到你不让我走啊!孙先生正好也在‘引力’,就帮我解围了。” 听到这话,姜晚基本将昨晚的情形拼凑出来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江砚深怎么会知道去‘引力’找她呢? 姜晚的目光看向孙问期。 孙问期心虚地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也是觉得你俩这些年的感情太可惜了。” 姜晚听到这话,很轻地笑了一声,有些自嘲。 是啊,旁观者都觉得可惜,当事人却…… “也不怎么可惜吧。”姜晚看向孙问期,“我这些年的‘工作’备受认可,‘服务报酬’上千万。” 听到‘服务报酬’四个字,就连孙问期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忍不住拧眉低骂了一声。 “所以,你以后看到我,不要跟江砚深说了。” 姜晚语气认真,“不然让人觉得我都拿了钱,还跟他纠缠不休。多难堪啊。” “昨晚是我好心办错事儿,对不住了。”孙问期双手合十,思忖片刻。 就继续道,“作为补偿,姜晚,我也给你透露个消息吧。” “嗯?”姜晚有些疑惑。 “我本来觉得砚深和苏锦妍纯合作关系,对你俩没太大影响。所以那消息告诉不告诉你都没区别。” “反正江砚深知道了肯定也会帮你解决的。但就现在看来,还是告诉你吧。” 姜晚:“什么消息?” “大概是怕你坏事儿吧,江夫人在积极张罗给养女介绍靠谱对象呢。” 孙问期看着她,“江家应该除了你,没有养过其他女了吧?” 第十章 他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昨晚江夫人的电话就打到我妈那儿,问需不需要给我介绍,所以我才知道这事儿。” “他们可能今天就会在家宴上和你说这事儿,当着苏家的面,也是让他们放心。” “毕竟谁都知道江砚深身旁,有个不离不弃扶持陪伴了八年的女人。” 孙问期说完这些之后,起身轻轻拍了拍姜晚的肩膀。 “总之就这么个事儿,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姜晚声音有些低,“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挺离谱。 孙问期走了之后,姜晚就带白恬恬回了套房去。 刚给手机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赫然就是‘江伯母’。 “晚晚啊,你出发了吗?” “还没,是不需要我过来了吗。” 这家宴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谁会想要一个外人出席呢。 “怎么会。一家人,当然都希望你能过来。” 停顿片刻,周昀芝迟疑着开口,“砚深昨晚是不是找你去了?”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来的。 “我昨晚和朋友小聚,没太注意,还是今天听朋友说好像看到他了。” 姜晚声音平静中略带诧异,“他是去找我的吗?我没有碰上他。” 周昀芝顿了顿,开了口。 “晚晚,我和砚深他爸爸,这些年都把你当自己女儿,都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砚深他父亲认识不少青年才俊,想安排给你认识,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最后还是看你的意思。” “放心,有江家给你撑腰,别人也不敢欺了你去。” 周昀芝一直都这样,甭管心里怎么想的,一番话总是能够说得很妥帖。 所以连把她从江家赶走的时候,都一副为了她着想的样子。 姜晚笑了笑,眼底依旧一片清冷,但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乖巧,“好呢,听你们的。” 周昀芝终于放心满意,“你最乖了,那等会儿见,我让金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谢谢阿姨。” 通话结束后,白恬恬撇了撇唇,“他妈肯定是觉得,你要是有对象了,江砚深就能消停了。” 白恬恬素来通透,完全的新思路,一一给姜晚细数着。 “她说有江家给你撑腰,出门在外身份背景还是挺有用的。他们亏欠你这么多,哪能光给钱呢?” “你以后要是打算开中医馆呢?江家的家世人脉,该用就用,别跟他们客气。” “而且江家认识的青年才俊肯定多,要是真碰上好男人了呢?宝贝儿,要知道,这世上好男人通常不在市面上流通的。” “走的全是内部渠道是吧?”姜晚笑了起来,“有你这种高能量零内耗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白恬恬拍了拍她肩膀,“这都是牛马智慧啊!不过有一说一,再差还能比江渣渣差吗?” 姜晚想想觉得也是。 白恬恬没有什么周末节假,有客户要看房,她就得去。 不多时就准备离开,她临走前嘱咐道,“那什么家宴,待得住就待,不行就打给我,我来接你。” 姜晚心里暖暖的,白恬恬前脚刚下楼,姜晚就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白恬恬:【刚刚忘说了,我觉得江砚深好像精神不太正常,渣男只骗感情,疯男要命啊,你离他远点儿】 姜晚很快就明白她何出此言了。 手机里无数江砚深昨晚的未接来电推送和未读消息。 【姜晚,你挂我电话?!】 【晚晚,听话,我们谈谈】 【姜晚,你躲得了一时,你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难不成你想明天家宴的时候再谈吗】 姜晚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挂了江砚深的电话? 但却猛地想到一个细节,昨晚和那个男人留电话,她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当时说‘一直有人打你电话,打到没电关机了。’ 姜晚心里冒出个难以置信的猜想,该不会……是他嫌吵给挂了吧? 江砚深之后的消息,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发来的。 【开门,我就在外面,我们见面谈】 看到这条消息,姜晚眉心紧拧,他昨晚应该是去了尊府的房子。 她无比庆幸自己赶紧搬了出来,卖了那房子。 此刻再看白恬恬刚才那条消息的内容,就觉得含金量很高了。 姜晚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蒋政。 蒋政是精神科的住院总医师,虽然和姜晚不同科室,但关系还不错。 “蒋总,问你个事儿。” “嗯?你不是休假吗,问我什么事儿?” “失忆很久的人忽然恢复记忆后,会精神失常吗。” “不一定。”蒋政答道,“每个人情况不同,有的人就融合得很好,但有的人可能出现身份混淆。” “你要知道,失忆期间的身份和生活模式,和恢复的记忆里,是两套完整的自我认知,可能产生巨大的认知不协调。” “会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及早治疗及早干预。” 姜晚怔了怔,“谢谢了。” “这么客气。”蒋政乐呵呵一笑,“哎我听说你们老秦休假避暑去了?你悠闲的好日子到头了啊,赶紧回来加班。” 姜晚是一个中医治疗师,供职于中医院,平时工作就挺忙。 得知江砚深恢复记忆,她就把年假休掉了,还加了几天事假,想着和他好好庆祝庆祝,谁知…… 现在想想,为了个渣男耽误工作,就挺不值的。 “我周一就回来上班。” “你们老秦的工龄加返聘,年假那么长,我估计都等不到周一,许清弦今天明天就得找你。” 许清弦是姜晚师兄,两人都师承秦远山,认识很长时间了。 按说江砚深订婚的事儿,许清弦应该也有所耳闻,这些天早该联系她了。 但却一直没有联系过来,应该是忙晕了。 姜晚觉得有点对不起师兄,现在只想赶紧忙完江家家宴这档子事情,然后恢复正常生活和工作。 出发前往江宅的时候,一辆高档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姜小姐,请上车。”司机站在车门边,为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晚觉得这司机有些眼熟。 “你是?”姜晚不太确定地问了句。 司机礼貌道,“我是江家的司机,来接送您前往江宅。” 姜晚以为是江夫人派司机来接她过去,没有多想。 却全然不知,这司机不是周昀芝派来的,而是江寒让他过来的。 第十一章 事到如今,你舍不得了? 江宅。 姜晚一下车,就看到金姐站在侧门那边对她招手。 姜晚以前经常去厨房给她打下手,所以她也总是惦记着姜晚。 “金姨。” “这种糟心场合他们让你来做什么,也太过河拆桥了,这一家子心都黑的。” 金姐声音不满,目光里是对姜晚的心疼。 姜晚拍拍她手背,“没事儿,我就当是回来看你,听说你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 金姐点头,欲言又止片刻,开了口,“昨晚少爷喝酒回来,找我要你煮的醒酒汤。” “然后苏小姐就听到了,脸色难看着呢。”金姐皱眉,“你先别往前厅去,省得她当众为难你,到点吃饭的时候你再去就是了。” “嗯。”姜晚跟着金姐去了厨房,“那我给你打下手。” “你切果盘,我切不出来那么好看的。”金姐指了指旁边一个水果篮子。 姜晚从刀架上抽了一把顺手的长刀,在水果上划开漂亮的花刀。 做了个西瓜碗,挖空的西瓜皮做碗,里头每一块西瓜仿佛都是一窝生的立方体,大小相差无几。 江砚深刚出事那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失去记忆,认知障碍,天之骄子一夜坠落。 身上伤势需要冗长的恢复时间。他情绪低迷、抑郁、厌食、自毁倾向很明显。 于是姜晚开始学习烹饪、烘焙,就是想让他看在她做得认真的份上,多少吃一点儿。 切果盘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刀工。 金姐将西瓜碗端去前厅,放在桌上。 苏锦妍拿水果叉戳了一块,递到江砚深面前,“砚深哥,吃西瓜。” 江砚深没说话,若有所思盯着桌上的西瓜碗,然后忽然站起身来。 “去哪儿?”周昀芝不太放心他不稳定的情绪。 江砚深有些不耐,“洗手间,这也需要报备?” 周昀芝表情尴尬,没再说话。 江砚深穿过走廊,没去洗手间,径直朝着厨房而去。 厨房里,金姐正在同姜晚说笑。 姜晚:“我亲手给你扎,用小针,保证不疼。” 金姐:“我可不敢扎针灸,光看着都要晕过去了!你上次给我的膏药就挺好的。” “那我下次再给你捎点儿。”姜晚洗了洗手中长刀,开始切第二个果盘。 “你在这儿做什么。”江砚深低沉的声音在门口陡然响起。 姜晚手中刀刃一错,在指尖拉开一道口子。 血珠争先恐后从伤口涌出来。 “嘶——!”姜晚轻吸了口气。 将伤口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水流带着一缕缕鲜红。 江砚深走上来握住她手腕,指尖的鲜红刺进他眼睛里。 他皱眉看向金姐,“去拿药箱过来。” 金姐赶紧去了。 厨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晚没说话,想将手腕抽回来,但江砚深却牢牢握紧。 “姜晚!”江砚深压低声音,“你到底和我闹什么!” ”……我闹?”姜晚难以置信看向他,“不是你赶我走的?你要结婚了,我和你保持距离难道不对吗?” 江砚深皱眉,“你明知道我结婚只是权宜之计,用得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吗?” 话到这里,姜晚终于明白了。 他可以抛弃她,赶走她。 但她不能不理解他,也不能不理他,更不能不把他当成中心围着转。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你当初被撞坏了的脑子,一直都没好吧?”姜晚以前从来不会对他说重话,就不用说这种明显带着嘲弄的话语了。 姜晚扯了扯嘴角,“江砚深,事到如今,你舍不得了?” 江砚深表情一僵,似是被姜晚的嘲弄给刺痛了。 他想看到的是她温柔的笑容,而不是这样嘲弄的眼神和笑容。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逆反心理,就只想将这个女人唇角的嘲弄给撕碎。 “舍不得谁?你吗?”江砚深目光冰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姜晚,我最多就只是……没玩够罢了。” 他捏住姜晚下巴,微眯眼眸盯着她,凑到她耳畔低语。 “拿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子,等着我来找你,不是很好吗?” 江砚深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蛊惑的轻笑,“宝贝,你在和我闹什么呢?” 如此靠近的姿态,怎么看都像是情人的耳语。 却能让姜晚一瞬间从心冷到骨子里! 她八年的青春和陪伴,没换来一个圆满,甚至连一个尊重都换不来。 他这是……想要她给他当小三吗! 姜晚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尖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 她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放手,你别让我觉得我那八年……是喂了狗!” 江砚深浑身一僵,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什么。 苏锦妍的声音在这时从厨房门口传来,“砚深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你怎么来了。”江砚深声音不冷不热。 “我看金姐拿药箱,就跟过来看看。”苏锦妍笑了笑,目光里有对姜晚的冰冷敌意闪过。 金姐捧着药箱站在旁边,表情明显尴尬为难。 苏锦妍再看向姜晚时,眸中的敌意已经敛去,“姜晚你怎么在这里啊?江伯母和伯父刚刚还念着你呢。” 苏锦妍走了上来,“怎么手指还弄伤了?正好,出去我帮你处理处理伤口。” 说着,她从金姐手中接过药箱,拉着姜晚一起出去。 姜晚:“……”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但比起和江砚深继续在这儿纠缠,姜晚宁愿跟苏锦妍出去。 前厅里一派祥和,两家父母相谈甚欢。 苏母轻叹了一口气,“当初锦妍不懂事,要是那时候放弃留学,陪在砚深身边,他们之间也就不会有这几年的隔阂了。” 江母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晚晚就像我们亲女儿一样,她和砚深情同兄妹,也不介意这几年对砚深的陪伴和照顾。” 苏锦妍拉着姜晚到了前厅。 听到江母这话,苏锦妍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是自己人了,那我更要让她做我的伴娘了!”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淡漠的男声,从侧面玄关处传来。 “自己人?” 姜晚听到这声音时,眼睛蓦地瞪大了,目光里冒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第十二章 他就是那位小叔! 玄关处,一张电动轮椅朝着前厅滑了过来。 轮椅上坐着的的男人一身真丝衬衣配修身西裤,气质优雅矜贵,容颜俊美无可挑剔。 姜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玄关进来。 怎么会是他? “江寒?”江坤的面色有些变了。 姜晚听到这个名字,心中诧异。 江寒,是江老爷子的老来子,最宝贝的小儿子,也是江坤同父异母的弟弟,江砚深的小叔。 真要说起来,姜晚也该跟着江砚深叫他一句小叔才对。 只不过姜晚被带回江家的时候,江寒已经去了国外。 难怪她之前会觉得他有些眼熟,因为江寒和江砚深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但江寒的五官和轮廓线条,更锋锐冷峻一些。 江寒的轮椅已经滑到了跟前来,姜晚终于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 江寒目光垂落,看着从她指尖不断滴落在地砖上的血珠。 江寒目光没什么温度,看着苏锦妍紧握着姜晚的手腕。 苏锦妍有些尴尬,赶紧松开了姜晚的手腕,“我、我也是打算带她出来处理伤口所以……” 苏家父母疑惑道,“这位是?” 江坤的眼神略有些复杂,“这是我弟弟江寒,之前一直在国外,刚回国没多久,所以你们可能不认识。” 苏家父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江家老爷子那个最宝贝的小儿子。 据说私下里留在他名下的财产不计其数。 一直被江坤视为心腹大患。 要不是早几年因为事故伤了腿,一直待在国外养伤的话,在丰城还不知道是怎样如日中天的风云人物呢。 现在却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真是可惜了。 江坤复杂的目光在江寒的腿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对江砚深道,“砚深,你和你小叔也几年没见了,快来和你小叔问好。” 江砚深看了江寒一眼,这就是让他父亲无比忌惮的那个小叔了。 要不是因为江寒要回国,父亲也不会让他跟苏锦妍订婚,以巩固他们家的事业。 “小叔好久不见。”江砚深道。 江寒只是扫了他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然后朝着苏锦妍伸出手去。 苏锦妍没想到,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会是江砚深的小叔。 对江寒忽然伸手过来的动作,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江寒是要和她握手。 “小叔您好,我是砚深的未婚妻,叫我锦妍就可以。”苏锦妍伸出手去要和江寒握手。 可是在将要接触到江寒修长手指之前,就被他避开了。 苏锦妍面色一僵。 江寒的手指避开了她,目标明确,接过了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医药箱。 然后,转眸看了姜晚一眼,声音淡淡,“愣着做什么,过来。” 说完这简短话语,江寒滑动轮椅朝着一旁的茶室而去。 目光都落到姜晚身上,都很好奇她为何会与江寒有所交集,也都好奇她会不会跟过去。 姜晚没有片刻犹豫,就朝着茶室而去。 犹豫?开什么玩笑?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小叔几次解围的不尊重。 江砚深想拦住她,但是顾虑到眼下和苏锦妍双方父母都在场。 手都已经半伸出去了,动作还是停住了。 姜晚看着他想要伸出又停住的手,嘴角勾出个嘲弄的弧度,头也不回的去了茶室。 江砚深看到她嘲弄的笑意,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刺痛了! 厅里,场面有些尴尬。 江坤干巴巴对苏家父母说道,“两位别介意,我弟弟就是这个性子,是老父亲的老来子,从小就宠得很,有点惯坏了。” 苏锦妍表情委屈,“小叔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周昀芝安慰她,“锦妍别多想,江寒和砚深是在同一场车祸里受伤的。” 苏家的人知道那场车祸,也知道姜晚的父亲是当时的司机,等于救了后排江砚深的命。 但没想到江寒居然也在那场车祸里。 周昀芝继续道,“所以他会对姜晚有恻隐之心也是正常的。” 周昀芝这话,像是提醒了江坤什么,他瞳眸微闪,目光中似有思量。 江坤沉默了片刻后,温和看向苏锦妍,“锦妍,你先前说要让晚晚给你做伴娘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晚晚年纪也合适,我们打算给她介绍些青年才俊,要是条件合适的,说不定办在你和砚深前面呢。” 苏家父母和苏锦妍本来担心的,就是江砚深有个八年陪伴情深意切的小女友。 现在听了江坤这话,都满意了不少。 只有江砚深在一旁,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深沉的眼底里,目光越来越冷。 茶室里。 气氛其实也有点尴尬。 姜晚坐在他旁边,看着江寒的侧脸。 她记得昨晚在他车里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瞧着他的侧脸。 江寒垂着眼,睫毛在眼眶投下一圈浅浅阴影,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指尖伤口。 手上的动作很细致,给她指尖伤口涂上消毒药水。 涂消毒药水的时候,还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刺痛和凉丝丝的感觉,同时冲进姜晚的感官。 姜晚回过神来,“谢、谢谢。” 停顿两秒,又补了一个称呼,“小叔。” 听到这声儿,江寒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看了她一眼。 但没有说话,手中的动作在继续。 给她手指撒上止血消炎药粉,用伤口敷料仔仔细细包起来。 处理完伤口,他收拾用过的棉签时,才开了口。 “我之前说过,事不过三,若是真还有第三次,到时候会让你报答的。” 说着,他的目光直接了当对视着姜晚的眼睛,“姜晚,第三次了。” 江寒的目光非常有压迫感和存在感,不然也不会刚才一出现,整个场面都老实了。 但很神奇的是,姜晚并不觉得害怕。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两次见面,江寒都在帮她解围。 而且今天这第三次…… 姜晚猛地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会有这一出? 姜晚定定看着他,目光微闪,“小叔是特意为了帮我而来的吗?” 第十三章 这叫没有坏心思? 江寒并不说话,姜晚等不到他的答复,眨了眨眼。 又问道,“那……小叔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江寒幽深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目光里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无奈居多,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居多。 “报答?”江寒声音淡淡,“你能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就不错了。” 这话让姜晚有些惭愧。 的确,如果她能把自己的事儿解决明白,也就不会有这三次都需要江寒解围的情况出现了。 江寒说完就滑动轮椅朝外面而去,修长的眼眸朝着姜晚侧过来一眼。 低声道,“跟上。” “哦!”姜晚应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江寒的腿上,如果记得没错的话。 昨晚在他车上睡醒的时候,他说他腿不方便也没法抱她下去时,分明指着的是车门边的手杖。 既然是手杖,就说明虽然腿上有伤,但应该还没到不能走的地步。 可能只是脚步比较不利索而已。 但今天却是坐了轮椅过来。 姜晚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伤势加重了,跟上去之后,就双手握住了他轮椅的推把。 轮椅倏然有了阻力,江寒转头抬眸,看向身后的姜晚。 “怎么。” 姜晚看着他的腿,“小叔,要不……我给你治腿伤吧。” 她是中医治疗师,师从国医圣手秦远山,是秦远山的门下最年轻的弟子。 虽然姜晚从来不自夸,但她也清楚,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江砚深当初也因为大脑的伤势,影响到了肢体协调和平衡。 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他能恢复到今天的水平,和姜晚的专业水平也有很大关系。 江寒目光落在她身上,对她这自告奋勇的提议没回应。 但如果此刻有他的属下在场,看到这一幕,估计已经会惊掉下巴了。 BOSS素来生活自理,最烦被人当成个残废对待。 上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已经被打发去非洲的项目挖煤去了。 江寒的目光从她脸上垂落,落在她握着轮椅推把的手上。 “当心手指。”他淡声提醒。 姜晚反应过来自己那根受伤的手指,这才松开了轮椅推把。 江寒控制着电动轮椅,朝着前厅滑去。 前厅。 “伯母,其实要给晚晚介绍对象的话,我觉得我表哥就挺不错的。” 苏锦妍坐在周昀芝身旁,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 继续道,“都是一家人知根知底,你们也不用担心晚晚被人欺负,而且这样也可以算是亲上加亲嘛。” 姜晚跟着江寒,刚到前厅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这话语声。 苏锦妍还真是‘为她着想’啊,这不就是想让表哥来监督着她?到底是有多怕她和江砚深纠缠? 姜晚原本来还想听听江家父母是个什么意见。 但江寒显然不是在外面等着听着的性子,电动轮椅直接滑进了前厅。 前厅里原本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轮椅上这个容貌英俊无俦,气质矜贵的男子。 苏锦妍想到刚才江寒冷淡的态度,就想解释两句。 她出身豪门,非常清楚,像江寒这样的人,最好是拉拢巴结。 拉拢不了也只能不招惹,但千万,千万不能得罪。 “小叔,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忽略晚晚的伤,我原本带她出来就是想给她处理手上伤口。” 苏锦妍面容娇俏,目光柔婉,带着真切的歉意,“我真的是好心。” 说着,她看向了姜晚,“晚晚,你相信我。我们之前的不愉快,是因为我对你和砚深哥的关系有误会。你能原谅我吗?” 我能原谅你妈? 怎么说呢,姜晚就是觉得有点反胃。 她没做声,担心自己一开口就哕出来。 就在这时,江寒冷冷淡淡的声音开了腔。 “你不用看着她,她要是个有出息的,也不会到这么尴尬的场合来。” 这话的内容,明明是帮姜晚说话,但还是有些扎心。 姜晚侧目默默看了江寒一眼。 苏锦妍被江寒这句话一梗,眼睛睁得大大的,蒙上水光,有些泫然欲泣。 苏家父母也知道江寒这样的人,就算不能够拉拢,也只能是不招惹,但千万不能得罪。 于是都纷纷打着圆场。 苏母:“小女自幼娇惯长大,的确不太懂事,但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应该是对她有所误会了。” 苏父:“以后都要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误会还是提前说开比较好。” “是啊江寒,我知道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晚晚维护。” 周昀芝也说道,“但锦妍是砚深未婚妻,以后也都是一家人了,真没必要搞得这么生分,你觉得呢?” 姜晚听到这话,愣了愣,她垂眸看向轮椅上坐着的男人。 当年的事情? 再看向江寒的腿……似乎有一条线,在她脑子里隐隐约约地连了起来。 江寒声音冷淡,并未因为苏家父母和周昀芝的话语而有什么改变。 “我觉得不怎么样。”江寒扫了周昀芝一眼,然后没有温度的目光,就落在了苏家父母脸上。 “不太懂事?没有什么坏心思?”江寒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手机里就开始响起一个男人急切又紧张的话语声。 ‘真的!真的是苏小姐花钱雇我这么做的!她说让我带人去给姜晚找些麻烦就行!’ ‘她说反正现在姜晚想卖房子,以中介的名头带去非常方便。’ ‘我有证据的!我有录音!我帮这些人办事儿都会留一手,我都会录音!’ 姜晚觉得录音里这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听到这些内容后反应了过来,这是那个中介王经理的声音! 姜晚当时就有过猜测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过来故意来找麻烦的。 很快,苏锦妍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录音里,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和指使。 沙发上,先前还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苏锦妍,表情越来越僵硬,脸色越来越白。 直到录音结束。 苏家父母的表情很是尴尬僵硬,就跟被当众甩了耳光似的。 江寒看着苏家父母,依旧是刚才那句话,“不太懂事?没有坏心思?” 这叫不太懂事没有坏心思?借刀杀人玩得炉火纯青,坏出汁儿来了都。 第十四章 我跟小叔走! “我非常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江寒冷淡扫了苏锦妍一眼,“所以也就别把你表哥表弟拿出来说了。”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打脸了,苏家父母的脸色更加难看。 江寒就差没直接说,他们苏家养出了苏锦妍这样的,那些表哥表弟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昀芝表情尴尬极了,心里后悔得要死,自己为什么当时要装客气邀请江寒来家宴呢! 这下好了吧!? “江、江寒,这毕竟是为了讨论砚深婚事细节的家宴,你……就当给大哥大嫂个面子……”周昀芝声音干巴巴的。 江寒面无表情看着周昀芝,而后略略朝着姜晚方向偏了偏头。 “你们给她面子了吗,这样的场合叫她来,让她给他们当伴娘?你们不怕她难堪?” 江寒眉梢挑了挑,“所以我就以为你们自己也不怕难堪。” 江寒嘴角掀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是嘲弄,“原来只是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而已。” 姜晚听着这小叔字字句句的维护,几乎每一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 她自己如果真的撇开礼数和立场,和他们刚正面的话,应该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说不定还没有江寒这么角度清晰。 人总是会对当众维护自己的人,更依赖一些。 姜晚不着痕迹的,默默往江寒身后挪了一步。 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江砚深,看到江寒一直维护姜晚,都还能够忍着。 想着她父亲当初也救了江寒,他会对姜晚于心不忍也正常。 但姜晚挪这一步站到江寒身后,瞬间刺痛了江砚深,他心里涌上莫名的烦躁。 “行了!”江砚深眉心紧拧。 “我知道这事儿,锦妍就只是想找人买回那房子罢了,因为那房子原本是用来做我的婚房的。” 明明刚才说话的是江寒,但江砚深说这些话时,却不是看着江寒。 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姜晚,“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姜晚看着江砚深此刻的样子,只觉得特别可笑。 不仅仅只是觉得他可笑,也觉得自己可笑。 她花了八年时间,盼着他能够康复。 结果,盼出了这么一个烂人。 原来,曾经让她心动过的那个江砚深,在他记忆恢复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被他杀死了。 姜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砚深,不偏不倚地对视着他的眼睛。 江砚深清楚看到了她眼眸里有什么忽然熄灭了。 在这一瞬间,江砚深心里忽然冒出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慌乱来。 比之前,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姜晚,你……”江砚深似是想说什么。 但姜晚打断了他的话语,“房子挂牌出售之前,我曾经问过苏小姐要不要买,她拒绝了。” “我知道那房子原本是要作为江砚深的婚房,为了避嫌,我才急着出售。” “现在那房子已经顺利售出,过户手续都已经办完了。” 姜晚看着苏锦妍和苏家父母,“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因此和江砚深有什么牵扯,绝对不会。” 江砚深瞳孔骤缩,“什么?已经售出了?” 那套房子里的布局和装修,甚至有不少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 她居然一点留恋都没有,这么快就售出了? 姜晚只以为他是不相信这话,“少爷不信的话,可以去房管局查。” “饭菜都准备好了。”金姐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其实金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但因为刚才听江寒在帮姜晚出气,金姐就没做声。 现在感觉也差不多说完了,金姐才开了口。 周昀芝赶紧说道,“是啊,先吃饭吧,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江寒看了周昀芝一眼,“我就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 他控制着电动轮椅掉了个头,然后侧目看向了姜晚,“你是和他们吃饭还是走?” 江砚深的目光紧盯着姜晚,等着她的答案。 但姜晚看都没看他一眼,跟在江寒身旁,“我跟小叔走。” 江砚深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嵌进掌心里去。 走到江寒旁边,姜晚顿了顿,转眸看向了周昀芝和江坤。 “伯父,伯母,这八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以后这种家宴,请不要邀请我。” 姜晚礼貌地点了点头,“先告辞了。” 说完,她就跟着江寒一起从江宅出去。 周昀芝有些不大高兴,“真是白养她了!果然不是自己的就是养不亲啊!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一旁的江坤,看着先前姜晚和江寒离开的方向,倒是若有所思。 没想到江寒一直没回国,却把姜晚父亲当年的恩情看得还挺重。 江寒也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这次回国,老爷子肯定会给他介绍各种家世浩大的豪门贵女,但凡能成,江寒的事业肯定更上一层楼。 那肯定比江砚深和苏锦妍联姻要有用得多!那他们家更不要想追赶得上了…… 江坤目光里闪过一抹算计,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苏锦妍在一旁,脸色依旧是发白的没有恢复。 “我出去送送他们,和姜晚道个歉。”苏锦妍说完,就朝着外头走去。 “锦妍还是挺懂事的。”周昀芝说道,她并没有看到苏锦妍出去时目光里的恨意,不然的话,肯定说不出这句话来。 姜晚跟着江寒的轮椅一直到了江宅外面的空地上。 看着他司机开车过来,姜晚愣了愣,又仔细看了看司机的脸,分明就是之前接她来江宅的那个司机,她还以为是周昀芝派去接她的。 “他……”姜晚愣愣指了指车上司机,又垂眸看看轮椅上的江寒,“……是小叔你派来接我的吗?” 江寒不置可否,车子在他面前停下之后,姜晚还想伸手帮他。 不等她伸手,江寒已经很顺利从轮椅挪到了汽车座椅上。 司机过来将他的轮椅收进了车后箱。 然后笑眯眯地对姜晚说道,“姜小姐,又见面了,请上车。” 听到这话,姜晚也不用等江寒的答案了,可以确定,这司机就是江寒派去接她的。 而另一个问题,就在姜晚的心里逐渐成型。 周昀芝先前那句话‘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晚晚维护’。 姜晚很想问问他。 但不等她坐进车里,身后一个声音就追了上来。 “姜晚,你等一下!” 第十五章 你说我捡你不要的男人?! 一听就是苏锦妍的声音。 姜晚一点都不想和她纠缠,但苏锦妍冲出来的速度很快,直接挡在了姜晚前面。 江寒坐在后座,深邃的瞳眸看着她。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姜晚看着这双眼睛,就是有种预感……他还是会帮她解围。 如果她真的需要的话,眼前这个处境,只要她开口,江寒也会帮她解决。 但姜晚没打算开口,她总得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而且,有江寒在这里,好像就已经让她觉得有后盾的感觉。 姜晚沉默几秒之后,就弯眸对江寒笑了笑,“小叔,你等我一下哦。” 江寒只眉梢浅浅挑了一下,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就见她笑眼弯弯看着他,然后将他的车门关上了。 姜晚这才看向苏锦妍,“有什么事?” 苏锦妍瞧着她先前对江寒巧笑倩兮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冷笑。 “姜晚,你真是够下贱的。” “明知道这场家宴是谈我和江砚深婚事的,你还巴巴的过来,故意把场面搞得这么难堪?”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破坏我和江砚深的婚约,他就能回到你身边吧?!别做梦了!” 姜晚听了苏锦妍这话,只觉得可笑。 “苏小姐,这话我原样奉还给你,你明知道场面会难堪,却还是任由、甚至怂恿江夫人邀请我来这家宴。” 姜晚笑了笑,“你不就是觉得,难堪的只会是我么?怎么,现在轮到自己难堪,就受不了了?” 姜晚想到先前江寒说的话,觉得真是很有道理。 “小叔刚才说得真是没错,原来只是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而已。” 苏锦妍完全没想到她这么牙尖嘴利,顿时气得不轻,一下子没能反驳姜晚这话。 姜晚脸上没什么怒意,甚至还有着些淡淡笑意。 “至于你说我想破坏你和江砚深的婚约,让他回到我身边?” “苏小姐,我姜晚扔掉的肉,就不会再捡起来吃,也无所谓被谁捡起来吃了。” “所以你爱吃你多吃点,我不会和你抢。” 苏锦妍听到这话,简直怒火中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捡你不要的男人?你少装豁达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江砚深爱得要死!不然也不会伺候了他八年!” 姜晚听着这话里‘伺候’两个字,总觉得有点刺耳。 她陪伴了江砚深他最艰难的八年,这一份认真和付出,任何时候都拿得出手。 任何时候都没有什么值得嘲弄耻笑的。 看到姜晚皱眉,苏锦妍终于有些解气了,她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姜晚,你辛辛苦苦伺候了八年的男人,你说这是你不要的男人?别搞笑了!” 姜晚听到这话,笑了笑,她略略凑近了些。 苏锦妍狐疑看着她,“干嘛?” 姜晚低声说道,“苏锦妍,说实话,他最年少最青春最单纯那八年,都在这里了。” “而且,你确定这八年是我辛辛苦苦伺候他?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早两年江砚深因为伤势,协调能力不行,所以姜晚照顾他的情况更多。 但家里有专门照顾和治疗他的团队,很多事情并不用姜晚亲力亲为。 所以真算不上辛辛苦苦,而后来江砚深开始做一些恢复的疗程。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需要他自己去亲力亲为了。 比如他需要负重活动,锻炼肌力和关节稳定。 江砚深就会背着姜晚到处走。 就连从沙发到洗手间那么短短的距离,江砚深都非要背她。 锻炼手指力气和灵活度的时候,会给她洗头、按摩,连她的脚都按摩过了。 苏锦妍听着姜晚这话,猛地想起来。 她前两天在浴室下面看到一个粉红色的泡脚桶,问保姆是不是她的。 保姆当时说了一半的话,“不是我的,这是少爷以前帮小晚……” 保姆当时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停住了话语,尴尬笑了笑说她拿去别处放。 苏锦妍现在想起来,当时保姆那没说完的话。 该不会就是……那是江砚深以前帮姜晚洗脚的时候买的泡脚桶? 想到这里,苏锦妍只觉得姜晚刚才的话,充满了挑衅! 苏锦妍猛地瞪眼,抬起手来就朝姜晚脸上扇了过去! 车后座的江寒,原本一直安静的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余光捕捉到苏锦妍这动作时,深邃的眸子顿时眯了起来,修长的手指也落到了车门开关上。 但下一秒,扣着车门开关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苏锦妍的一巴掌,没有落到姜晚的脸上。 在半空中就被姜晚给挡住了,姜晚一把制住了她的手腕。 “你!”苏锦妍咬唇,用力想抽回自己手腕来,但这姜晚力气好大!竟然抽不动!? “放开!”苏锦妍瞪着她,“姜晚,松手!小心我让你好看!” “让我好看……”姜晚复述了一遍苏锦妍这话。 然后扯了扯嘴角,继续道,“让我猜猜,你刚才应该是和他们说,出来给我道歉的吧?然后等会儿进去找他们告状,说我不通情达理没原谅你?” 听到姜晚这语,苏锦妍瞳孔骤缩,她竟然一语中的,直接猜中了! 苏锦妍嘴硬道,“呸!谁要给你道歉!” “那正好。”姜晚反手一耳光甩到她脸上,“好了,你现在可以进去告状去了。” 苏锦妍从小到大还没挨过打,一时之间人都懵了!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姜晚转身就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关上车门。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转头对司机说道,“司机叔!快开车!” 再不开车苏锦妍要回过劲儿来了。 司机无奈,从后视镜瞧了后座的男人一眼。 江寒略略一点头。 果不其然,苏锦妍马上回过劲儿来了,猛地冲了过来,双手梆梆拍在姜晚坐的副驾座的车窗上。 “姜晚!你敢打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下车!你给我下车!我饶不了你!” 这时,司机踩着油门,车子非常丝滑地开了出去,将苏锦妍暴怒的脸抛在了身后。 第十六章 他才是那个少爷 姜晚从副驾转身,双手扶着副驾座椅,往后头瞧着。 看到苏锦妍朝这边狂奔几步想要追车,但穿着高跟鞋只能作罢。 那感觉,就跟玩丧尸游戏,从丧尸手里逃出生天了似的。 又觉得格外刺激!又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姜晚眼睛亮亮的,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清冷沉静的深邃瞳眸。 姜晚目光里的闪亮,瞬间收敛了不少,“小叔……” 江寒看着她,“坐好。” “好。”姜晚赶紧转回来,在副驾乖乖坐好了。 “安全带。”江寒的声音从后座传上来。 “好的。”姜晚拉过安全带系好了。 司机在一旁小声对姜晚说道,“先生当年出过事故,所以对行车安全比较重视。” 姜晚听到这话,眼睛蓦地睁了睁。 她先前准备上车的时候,就想问问江寒这事儿,但是被苏锦妍给打岔了。 不等姜晚开口,江寒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是对司机说的,“去三院。” “好的。”司机转动方向盘在路口开上了去三院的路。 姜晚这会儿甚至顾不上问为什么要去三院,她咬了咬嘴唇。 终于低声叫了江寒一声,“小叔。” 没听到后座男人应声,但姜晚能感觉到,那道宛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姜晚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紧张的。 “我爸爸当年那场车祸……”姜晚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你也在车上吗?”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江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深沉。 姜晚咬了咬唇,“告诉我……什么?” “那是我的车,你爸爸是我的司机。”江寒说道。 姜晚的眼睛蓦地睁大了,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她当年才十四岁,事发之后,她被从学校接到了医院。 当时医院里的情况也是兵荒马乱。 年少的姜晚,只能通过其他人打电话的内容,来推测大概的情况。 父亲开的车,出了车祸,事故很严重,从他们通话的内容听起来,好像是……少爷也受伤了? 一直没有人管她,她就一直在那儿等着,直到有人来提醒江家那些工作人员。 问他们,当场死亡的那个司机的家属来了没有。 姜晚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就已经不在了,而她还在外面,傻傻地等待一个好结果。 按说,她作为直系亲属,原本应该去认尸签字。 但那时,忽然有个人,出来嘱咐外面的工作人员。 姜晚还记得那个人当时说的话。 ‘少爷说了,姜师傅的孩子年纪还小,碰上这种事情,本来就够难过了,别让她看了,我们帮着处理妥当就行。’ 于是姜晚没有见到父亲已经不成样子的遗体,也就不用在日后每一个想起父亲的日夜里,想到的都是父亲支离破碎的模样。 父亲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是硬朗矍铄的样子。 父亲的后事得到了妥善的处置。 她作为遗属,在巨大的哀伤里,只需要努力恢复自己的情绪就好了。 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因为‘少爷说了’,就都被处理得妥妥帖帖。 后来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江家的人来接她去见少爷。 然后她看到了因为大脑受伤,失忆了并且认知障碍的江砚深。 姜晚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都以为江砚深就是那个‘少爷’。 也不是没有过疑虑,一个大脑受伤的少爷,在那时怎么还能嘱咐手下的人,帮她将父亲的后事处理妥帖? 但那场车祸导致了江砚深这个天之骄子的坠落,也就成了大家讳莫如深的话题。 更加没有人提及了。 于是这份疑虑,也就被姜晚放在内心深处。 原本觉得,江砚深如果恢复记忆的话,她可以问问这事儿,然后再好好感谢他。 但并没有这个机会。 直到今天,听到周昀芝说江寒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她维护。 那份被安放在内心深处的疑虑,才终于又冒了上来,并且有了缺口,得以窥见真相的一角。 姜晚好一会儿没说话,表情怔怔的,眨了眨眼,才喃喃说了句,“所以……你才是那个少爷。” “什么。”江寒似是没明白她喃喃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晚用力咬了咬唇,认真问道,“小叔,是你让人处理了我父亲的后事,是吗?” “是我应该做的。”江寒声音平静。 姜晚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盯着手指上那块刚才江寒给她贴上的伤口敷料。 心里默默想到,哪有什么是应该做的呢。 在那场车祸里,江寒自己也是受害者吧,却要顶着身上的伤势,去妥善处置另一个受害者的后事。 姜晚又想到江寒先前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的腿伤……是不是也就是在那场事故中造成的? “谢谢你。”姜晚开口,声音低低的带了些鼻音。 说完这句时,姜晚依稀听到,后座似是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他什么都没有说,似是很体贴地给出她平复情绪的时间。 片刻后,姜晚终于缓过来了,她一抬眸看到路口一拐过去,都能看到三院主楼上那个大大的红十字了。 姜晚才猛地反应过来,她转眸问江寒,“小叔为什么要来三院?是你的腿伤不舒服了吗?” 江寒看着她,没说话。 姜晚想了想,继续道,“你昨天明明都还是用手杖的,今天却坐轮椅了。” 说不定就是因为腿伤不舒服了。 江寒依旧没有说话,还是看着她。 姜晚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这才发现,江寒虽然没说话看着她,但好像不只是看着她,而是看着…… 姜晚循着江寒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指。 她手指上的伤口贴着的敷料,已经被血丝浸透,能够看得到里头透出的血色来。 姜晚都没怎么注意,大概是刚才有些情绪翻涌的缘故。 她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就会无意识的将手指互相扭来扭去。 但这点小伤怎么样也犯不上来医院一趟,姜晚是医疗从业者,只觉得这样有点浪费医疗资源。 “小叔,要不算了吧?药店随便买点药处理一下就行。就这点伤,等见到医生,都要愈合了。” 第十七章 她就是那个你放心不下的小朋友? “你怎么不再晚点儿来呢?再晚点来可就愈合了。”黎医生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没好气儿瞪了江寒一眼。 姜晚听着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她先前就和江寒说过这话了。 但江寒很坚持,他都坐轮椅下车了,她要怎么拒绝他那双眼睛? 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车,跟着他过来了。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江寒把她往神经外科的诊室里带。 光是想想,姜晚都能想到神外那些拿刀的医生,看到她手上这点伤口会是什么反应。 就是眼前这个医生此刻的反应。 但是江寒却很是理直气壮,“少废话,给她处理处理伤口。” 黎川气笑了,“嘿!我还没见过你这样浪费医疗资源浪费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捐赠资助了多少医疗资源你自己清楚,赶紧的。” 江寒抬了抬下巴,眉眼里噙了些很浅的笑,“等会儿真愈合了。” 姜晚这才看出来,江寒跟这位黎医生应该是认识的。 感觉江寒很随意自在,和在江家时与他们对峙时的冷峻模样,判若两人。 “小叔,你们……认识?” “是啊,都认识好多年了。”黎川点头,然后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看姜晚,又看看江寒,“小叔?” 黎川目光里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神色。 江寒倒是面色如常。 黎川指了指他,“我等会儿再和你掰扯。” 说完就领着姜晚去了处置室,“跟我来吧。” 处置室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姜晚在椅子上坐着,黎川拿着药物和用品给她重新处理伤口。 边处理伤口,边抬眸看了姜晚一眼。 总觉得她还挺眼熟的,但黎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 姜晚不好意思道,“黎医生,麻烦你了。” “不麻烦。”黎川容颜温和,笑了笑,“我刚是和江寒开玩笑呢,别在意。” 黎川看向她,“怎么称呼?” 姜晚:“我叫姜晚。姜子牙的姜,夜晚的晚。” 黎川:“不是江寒的江?我听你叫他小叔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姜晚通常不会去解释自己和江家的关系。 但现在…… “嗯,不是那个江。”姜晚道,“我是江家助养的孩子,没有改姓。” 听到这话时,黎川的眸光明显闪了闪,“原来如此。小姜啊,等会儿我给你个单子,你去药房把药取了吧?” “好。”姜晚点头,但又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可是……就我这点伤,还用拿药?” 黎川笑道,“你不用。但你小叔用,他那个死样子,我要是让他去取药,他又该说我欺负瘸子了。” 姜晚听了这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瘸子…… 姜晚觉得黎川应该对江寒的腿伤情况挺了解的,想了想,就问道,“黎医生,他腿伤……很严重吗?” 黎川眼眸弯弯,“这个你得问他了。” 姜晚也知道,如果病人本人不愿意透露的话,医生有义务保密。 “还是算了。”姜晚轻轻摇了摇头。 黎川:“他说不定会愿意告诉你。” 姜晚没做声,不管江寒会不会愿意说,她都觉得自己开不了这个口。 处理好伤口之后,姜晚就拿着黎川给的取药码去拿药去了。 她从诊室离开之后。 黎川挤了点免洗消毒液搓手,边搓边凑上来问江寒。 “哎,她刚说她是江家助养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你关注了好几年的那个小朋友?在国外时都放心不下的那个?” 江寒扫了一眼黎川饶有兴致的样子,“多事。” “我好奇啊,还不让人好奇了吗。真是那个小朋友?都这么大了?” 黎川边说边比了个高度,“你不是说她只有三个土豆子那么高?” 江寒:“……” 黎川也不在意江寒说话不说话,继续道,“难怪我说怎么瞧着她有些眼熟呢。” 江寒:“就算她就是那个小朋友,也没有你眼熟的事吧?你又没见过。” 黎川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是哦,是这么个理儿,但真的挺眼熟的……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姜晚在取药口刷了码,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号。 她拿到药之后,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很快就皱起来了。 除了一些常规的止痛药、一些神经镇痛药、一些外用的膏药之外,还有一盒药引起了姜晚的注意。 药盒上‘盐酸曲马多缓释片’几个字印进姜晚的眼睛里。 已经是临床上能开出来的比较强效的镇痛药了,阿司匹林和布洛芬那些,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江寒的腿伤疼痛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姜晚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沉。 拿着药回到黎川的诊室,姜晚在门口就听到里头的话语声。 黎川:“我先在我们院康复科这边开疗程给你先做着吧。” 江寒:“最近没空,刚回国忙得脚不沾地了。” 黎川急了,“废话!轮椅都坐上了!可不就是脚不沾地吗!” 江寒听了这话,似是被逗笑了,两声低低的笑声从诊室里传了出来。 姜晚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江寒笑意未散,坐在轮椅里抬眸看着她,笑意未散的眼褪去了平时那种冷峻的感觉。 让人有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我拿好药了。”姜晚将药袋递给黎川。 “好。”黎川接过,也不顾及姜晚在场,拿着药就对江寒一通叨叨。 “这个涂的,你涂上之后别懒,多按摩按摩让它吸收!其他的口服药,用量都写在上面了。”黎川嘱咐着。 然后黎川拿出了盐酸曲马多的药盒,“这个,我就不多说了。” 强效镇痛,明确的成瘾性…… 江寒的眸色深沉,随手将那盒曲马多放在黎川桌面上,“我不用这个。行了,没事儿先走了。” 电动轮椅掉了个头,朝着门口滑去。 黎川声音在后头飘上来,“那就赶紧抽出时间来做康复!真是服了你了!” 从医院大楼走出去的一路上,姜晚都没说话。 上车时,她没去副驾座,而是和江寒一起坐进了后排。 豪车从三院开了出去。 姜晚仿佛也终于酝酿好了语句,转眸看着江寒。 “小叔,你不是说事不过三,第三次会让我报答的吗?我给你治腿伤吧。” 第十八章 二十二岁的小朋友吗? 江寒看了她一眼,抬起一只手,朝她伸了过去,像是要摸摸她的头。 姜晚一愣,没躲。 哪知,他的手并没有落到她头顶上。 而是略略屈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啊!”姜晚惊呼一声,捂住额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叔……” 江寒目光沉静地瞧着她,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能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就不错了。” 姜晚想说自己能弄明白。 但是想想,就江寒几次和她见面时所看到的情况,可不是弄明白了的样子。 姜晚想了想,“那等我把自己事儿弄明白了,我再来问一遍。” 江寒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有诧异在他眼眸里闪过,唇角似有浅浅弧度浮起。 车子开到了姜晚所住的酒店门口。 “到了。”江寒朝酒店方向抬了抬下巴。 姜晚咬唇想了想,“小叔,你等我一下好吗?我上去拿个东西下来,很快。” 江寒看到她目光里的坚持,略略点头,“去吧。” 姜晚下车就快步进了酒店,上楼回房间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来。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普通玻璃瓶子,里头装着些深琥珀色的液体。 姜晚拿着就下了楼,坐进车里,将瓶子塞到江寒手里。 “嗯?”江寒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再看向她,“是什么?” “一种药酒,把它连瓶子一起泡在热水里,泡得里面的药酒变得温热了之后,用来涂在有旧伤的地方。” “然后配合手法按摩或者红外灯热疗,能够祛风镇痛。如果没有这些,你涂上之后用热水袋敷一下也能舒服很多。” 姜晚说得认真,江寒听了之后,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姜晚觉得,他或许因为受伤已久,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了。 所以可能对她这种看起来就像是偏方的好意不抱希望。 姜晚思忖片刻,倏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江寒目光一顿,手指很轻地颤了颤。 “小叔,一定要试试,好吗?”姜晚认真地看着他。 江寒薄唇轻抿片刻,轻咳了一声,“知道了。” 姜晚这才放了心,“那我先走了。” 都准备下车了,倏地又停住了。 姜晚转眸对江寒笑了笑,将手机递到江寒面前。 之前觉得没有立场,不太好找他留联系方式,怕被觉得是故意想巴结人家。 但现在…… 姜晚嘴角卷出两个小小梨涡,“小叔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 江寒轻轻叹了一口气,听起来……仿佛有些拿她没办法似的。 他没接过她手机,而是拿出自己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姜晚眨了眨眼,看来昨天给他留号码的时候,他就已经存了。 姜晚看到了江寒屏幕上给她的号码保存的名字。 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五个字——早早小朋友。 姜晚目光微怔,又轻轻眨了眨眼。 早早……小朋友。 姜晚用力咬了咬唇,才忍住了一下子汹涌的心情。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因为她当初超过预产期五天才出生,所以母亲说她晚了,而且又是晚上出生的。 所以给她起名叫姜晚。 父亲却说,她早早地来到了他的世界里,让他成为了父亲。 所以只有父亲叫她——早早。 但江寒却在手机上,给她的号码保存的这个名字,他怎么会知道呢? 一定是以前听她爸爸提起过自己家里的女儿吧。 而江寒还一直记得。 姜晚沉默了片刻,将情绪调整好了,才笑了笑,“小朋友?我吗?二十二岁的小朋友吗?” 江寒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似乎是被她看到保存的是这个名字,有些不自在,他没抬眼。 声音低低的,“挺小的。刚刚黎川还说你只有三个土豆子高。” “三个……”姜晚瞪大了眼睛,“……土豆子?!” 好啊个黎医生!长得那么温文尔雅!她去拿个药的工夫,在他嘴里就变成了三个土豆子! 黎川要是此刻在现场听到这话,恐怕也会说江寒是个颠倒黑白的语言大师啊! 司机都忍俊不禁。 姜晚的手机震动起来,江寒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她也就顾不上黎医生说了她什么了。 一边低头保存江寒的电话号码,一边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身高有一米六八呢。” 姜晚在手机上打下‘小叔’两个字,江寒扫了一眼,中规中矩,没什么不对。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姜晚简单粗暴的在‘小叔’两个字前面,加上了几个大写的字母。 一下子就变成了——AAA小叔 就特别有一种‘AAAA建材批发王哥’的感觉。 姜晚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还弯眸笑着同他说道,“这样就排在通讯簿的最前面了。” 存了江寒的号码之后,姜晚才同他告别下车。 回到酒店房间,姜晚心情都还不错。 真不容易,原本以为今天肯定会被去江宅家宴的事情搞垮心情,没想到心情不仅没有垮掉,反倒……还!不!错! 姜晚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出来躺在大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有些后悔。 “哎,刚刚应该请小叔一起吃个饭的。”姜晚喃喃自语了一句。 现在只能去吃点宵夜了吧。 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姜晚走到门口,小心地凑到猫眼往外看着。 就看到服务生推着个餐车在门外等着。 姜晚愣了愣,打开了门。 “您好,我是来给您送餐的。” “我的……餐?”姜晚想说自己没点餐啊。 服务生点头道,”是的,一位名叫江寒的先生给您点的。” 小叔? 姜晚让开了门,服务生将餐车推进来,揭开餐罩,将食物一盘盘放在了套房的餐桌上。 “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说道。 “等等。”姜晚想了想,问道,“他……江寒先生是什么时候给我点的餐?” 服务生就拿出单子看了看,告诉了她点餐的时间。 “好的,谢谢。” 服务生从房间出去之后,姜晚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想到刚才服务生说的点餐时间。 小叔竟是在她刚下车回酒店时,就已经给她点了餐! 第十九章 她不要他了?! 食物很美味,姜晚心情很好。 下意识就想给江寒发条消息过去,但对着手机号码发短信的话,这年头太容易被忽略了。 姜晚用江寒的号码在微信里搜索,江寒的微信名字就是本名。 很符合他给人冷峻严肃的感觉,但是头像……却是几朵小花? 要不是这个微信名字的的确确是江寒的本名的话,姜晚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找错号了? “这是什么花……?”姜晚点开了江寒的头像大图,入目几朵白色和橙色的小花。 姜晚认了出来,“波斯菊啊。” 她以前就挺喜欢波斯菊,在自家阳台的花盆里还种过,特别好活,一开一大片。 只是没想到小叔会用这么可爱的小花当头像,颇有几分……反差萌。 姜晚申请了添加好友,根本没有验证的步骤,直接就通过了。 姜晚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好一会儿,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收到姜晚发来的消息时,江寒刚回到住处没多久。 他刚回国不久,住的是江老爷子以前给他准备的一套房子,装潢高档简约。 刚回到住处,江老爷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没想到你还去你大哥家的家宴了?”江老爷子声音带笑,“你以前不是不爱参加这种闲事儿么。” 江寒声音淡淡的,“我现在也不爱参加这种闲事,但他们自己也得干点人事儿吧。” 江老爷子也懒得管江坤家里这些破事儿。 他一直不太看得上这长子,觉得江坤没有什么大出息。 以前江老爷子觉得江坤起码还生了个好儿子,后来江砚深出了事儿,江老爷子就更看不上江坤了。 也就是因为比较惋惜江砚深,所以才对江坤家诸多扶持。 江老爷子最器重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江寒。 要不是那场车祸,江家的产业早就交到江寒手上了。 江寒这些年在国外事业发展得很好,好不容易回了国,江老爷子当然希望他能重心留在国内,不要再出去了。 年纪大了就是希望子女能够留在身边。 “我给你安排了好几家不错的姑娘,有空你去见见吧?”江老爷子提议着。 老爷子能想到的最好的让小儿子留在国内的办法,就是让他在国内成家。 结婚了总能安定一些。 江老爷子继续道,“家世都很不错的,你要是以后都在国内发展,也能给事业带来助力的那种。” “也没让你一定就怎么样,你有空的时候去见见就行,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就当交个朋友也可以。” 就在这时,姜晚的微信发了进来。 小丸子:【小叔,我是姜晚。谢谢你帮我点的餐,很好吃。今天有些仓促,下次我请你吃个饭吧。】 江寒深邃的瞳眸,目光闪了闪。 “江寒?”江老爷子见他半天没回应,叫了他一声。 “再说吧。”江寒不置可否,听着就是不想答应的样子。 他看着屏幕上小丸子发来的微信,继续对江老爷子道,“我又不差那顿饭吃。” 刚说完这句,姜晚的下一条消息又发进来了。 小丸子:【药酒连瓶一起用热水加热,在患处涂擦后,用红外治疗仪热疗,或用热水袋热敷,效果更佳】 江寒的目光朝着台面上那瓶药酒看了一眼。 他知道姜晚是一个中医治疗师,在中医院里工作,但她年纪轻轻,难免让人觉得……经验不足。 但看到她这么认真,江寒忖了忖,拿起了药酒瓶子。 “爸,先不和你说了。” 结束通话后,江寒拿起药酒瓶子进了浴室。 也懒得什么加热不加热的,洗澡之后,捎带往腿上抹了些。 坐在床上时,顺手用平时常用的电热敷袋往腿上一搭,然后就拿起平板电脑看工作文件了。 十分钟后,江寒放下了平板电脑,目光看向双腿,表情有些变了。 效果好像……真的很明显。 手机震动了两声,黎川发了微信过来嘱咐他擦药。 【今天给你开的药膏记得涂,能好受点,这药膏你先用着,回头我看能不能托人买到秦远山的秘方药酒,听说那玩意儿特别有用】 江寒看着自己的腿,没回黎川的消息。 托人买特别有用的秘方药酒? 江寒觉得早早小朋友给的这个药酒,就挺有用的了。 因为姜晚给的药酒,江寒这天晚上,得以早早地睡了个好觉。 姜晚因为吃了一顿味道很好的饭,也睡得很好。 但江宅里就没有这么祥和了。 江宅里氛围持续凝重严肃,一顿家宴吃得也是食不下咽的。 苏锦妍先前在门口没能追上姜晚,气得要死。 从门口一进去就哭哭啼啼,向长辈们哭诉着,“我和她道歉了,她不原谅我就算了,怎么能打人呢!” “她不是和砚深哥情同兄妹吗?以后我和砚深哥结婚了,她也得叫我一声嫂子的!” “她就是记恨我和砚深哥在一起了!”苏锦妍吸了吸鼻子,脸上指痕犹在。 苏父苏母看到女儿挨打,也都很是不满。 “是啊,怎么能打人呢!” 只不过想到了先前江寒还在的时候,亮出的那些录音证据,也知道苏锦妍并不占理,所以他们也没法太过发作。 苏锦妍看向江母,“伯母!她还说,砚深哥是她不要的男人!是她丢掉的肉,谁爱吃谁吃!她怎么能这样说呢!江家好吃好喝养了她八年吧!这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 长辈们听到姜晚居然说了这样的话,也有些生气,这不是白眼狼吗? 但是又对姜晚这种撇清关系的态度比较满意,起码好过她死皮赖脸对江砚深纠缠不休要好吧? 倒是苏锦妍话里最后这句‘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让江母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这话,好像还真轮不到他们来对姜晚说。 江砚深在旁边,一语不发,但是目光却很深很沉。 反复咀嚼苏锦妍刚才话里的内容。 姜晚说,他是她不要的男人。 他是她不要的男人…… 她不要他了? 而且就在此时,江砚深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刚才拜托朋友帮他查个事儿,朋友的回复发了过来。 【砚深,我帮你查了一下,尊府那套房子的确是卖了,房产局那边有备案,已经过户了】 第二十章 还想和她纠缠? 手机屏幕上,朋友发来的这消息,每个字都像是尖针,刺进江砚深眼睛里。 江砚深一瞬间,呼吸都滞涩了。 他手指僵硬,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复了一条过去。 【确定?她卖给谁了?】 朋友很快回复了过来:【具体不太清楚,但好像是以什么离岸公司的名义买的吧。那套房子的确是顶配了,就算现在楼市低迷,刚挂上去就上了热房榜好房榜了】 【听说对方全款拿下的,付钱很爽快,所以过户得也快】 江砚深将手机握得紧紧的,就连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了,目光阴沉。 他听到姜晚说房子卖了的时候,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觉得姜晚只是说气话而已。 那套房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卖掉。 一方面是现在楼市低迷房子难出手。 另一方面,她舍得吗?那可是他准备的婚房啊。 事实证明,姜晚不仅舍得,还相当舍得。 瞬间仿佛有什么风暴,在江砚深心里失了控。 江家的家宴不欢而散,苏家父母带着苏锦妍离开后。 周昀芝皱眉对江砚深说道,“刚才锦妍受了那么大委屈,你也不哄哄人家。” 江砚深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冷声对母亲说道,“姜晚她居然真的把尊府的房子卖了,她真的把房子卖了!” 周昀芝注意到他情绪的失控,眉头皱得更紧。 “她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卖了不是很正常吗?” 周昀芝看着江砚深,不赞同道,“所以我当时就不同意你把尊府房子也给她,还不是你自己坚持要给!” 江砚深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那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房子!” 周昀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因为你以前脑子不清醒时做出的决定吗。” 周昀芝越看江砚深的表情,越不放心,“你该不会对她还有想法,还想和她纠缠吧?” 江砚深没有承认这话。 但,也没有否定。 只是沉默着。 周昀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江砚深!你别犯傻!她都不要你了!” 江砚深没再和周昀芝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得找人去联系,把尊府的房子买回来。 周昀芝只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或是妥协了,谁知就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宛如错觉般,飘了过来。 “她敢!” 周昀芝怎么想都觉得不妥,江砚深的样子越来越让她觉得不安。 还是得赶紧给姜晚安排一下,给她介绍些对象。 恐怕只有姜晚真的安顿下来了,江砚深才能够消停! —— 姜晚没有等到周一。 翌日一早,就回了单位。 在值班室换衣服时,向嘉正好进来看到她,“姜晚,你今天回来上班了?” “嗯,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姜晚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这几天你们忙坏了吧。” 向嘉欲言又止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说了,“你……先别去大办公室吧。” 姜晚垂眸整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听到这话,抬起眸子来,“嗯?” 看到向嘉表情里那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姜晚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她笑了笑,“没事儿。” 姜晚从值班室出去,就朝着大办公室而去。 她知道向嘉劝她不要去的原因是什么,无非是科室里的几个同事,可能在说她闲话。 从姜晚到这个科室来开始,同事们就没少说她闲话。 矛盾的根源其实也很清楚,他们都是科班出身,正经中医学院毕业的。 经受了几年的学业,再实习,再规培。一步一脚印走上来的。 但和他们不同,姜晚走的是另一条路,她走的是师承中医这一条路。 可能有很多人都没有听过师承中医这一个说法。 师承中医是传统中医人才培养的重要方式,通过跟随有资质的中医师学习。 掌握中医理论和临床技能,最终通过考核获得合法行医资格。 在科班出身的同事们眼里,她这就是野路子。 像她这种,按说就该去外面的中医馆打打工就行了。 但她却跟他们一样,进了医院。 而且在平时的工作中,还颇受领导的重视……不就是因为她命好,拜了个好师父吗? 那同事们心里不可能没有意见,尤其是那些本来在科室里资历就比她老的,就更加瞧不上她了。 姜晚也知道这一点,并且她也能理解同事们心里的不满。 所以从来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冲突。 快走到大办公室门口时,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雷鸿和谭泽楷的对话声。 “我都十年的工龄了,年假还从来都不敢攒在一起请,她倒好,年假还加事假一起请,呵呵。” “谁让她后台硬呢,她请这好几天的假,许清弦连个屁都不放,自己忙得要死也没有半句怨言。” “笑死,师兄师妹情谊果然不一样啊,裙带关系真是好用。” 姜晚站在大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迅速拿手机预定了最近一家酒楼的菜。 然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晚歉意道,“雷医生,谭医生,实在对不住。家里有点事情,这几天辛苦你们了,忙坏了吧?” 姜晚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都说雷公都不打笑脸人,他们也不至于再当面给她什么难堪。 同事之间,你不干活,我就得多干活。 互相之间偶尔有点意见,也很正常。 “为表谢意,特意在旁边御宴订了你们喜欢吃的菜,有雷医生喜欢吃的螃蟹,谭医生喜欢吃的脆皮乳猪,还有向医生喜欢吃的水蒸鸡。” “就订在午餐。你们今天上午要去给病人做的治疗,也都我来做吧,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雷鸿和谭泽楷就是心里再有不满意,这下子也被治得舒舒服服的了。 雷鸿撇了撇唇,“算了,你哪里忙得过来那么多病人。” 谭泽楷:“是了,一起忙完了,中午一起去吃吧。” 说着,他们就起身去查房和给病人做治疗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姜晚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脑想看病历,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这时,门口就响起了一道清朗微哑的声音,“你真是,灭火大师啊。” 第二十一章 先斩意中人 姜晚一转眸就看到门口一颀长挺拔的身影,穿着身白大褂,站在那儿,靠着门框看着她。 许清弦的容貌就跟他的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清朗,温和俊秀。 姜晚一愣,“你没下班?也不是你值班啊。” “我根本就没回去。”许清弦走了进来,走近不难看到他脸上的倦色。 “辛苦了辛苦了。”姜晚知道这几天他肯定累坏了。 许清弦侧目瞥她一眼,“有什么用。还给他们点了螃蟹、脆皮乳猪和水蒸鸡,我什么都没有。” 姜晚无奈,她以为他没在医院呢! 姜晚搓着手道,“师兄,我错啦。你当然和别人不一样,等我之后安顿下来了,我亲手做给你吃。” 许清弦本来就是故意逗她,听了这话后眼眸浅浅弯了弯。 也读出了她话里的重点,“真从江家搬出来了?” 姜晚不太确定他知不知道江砚深恢复记忆这事儿,所以还是主动提了一嘴。 “搬了,江砚深恢复记忆了。” 也不用多说,这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许清弦肯定能够听得出来其中深意。 许清弦也不追问细节,只问,“找房子了吗?” 姜晚摇摇头,“没来得及呢,现在住在酒店。” 白恬恬肯定会帮她找的,所以姜晚也不是很急,就先在酒店住着了。 许清弦想了想,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来,“喏,你先住到清欢的房子去吧。” 许清欢是许清弦的亲妹妹,和姜晚年少相识,感情深厚。然后才有了和许清弦认识,拜秦远山为师的事儿。 许清欢是个极限运动员,现在正在南半球的雪场滑雪,她丰城的房子正空着。 许清弦:“总住酒店不是个事儿。” 姜晚:“清欢知道吗?” 许清弦看她一眼,不急不慢开口。 “你以为这钥匙哪儿来的?就是她出发之前给我的。” “她以前和我说,你为江砚深付出那么多,还成天盼着江砚深好起来,没心没肺的。” “江砚深好起来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听着这些话,姜晚知道,肯定是许清欢当时的原话。 姜晚:“……”难怪都说要先刀预言家啊,这也太扎心了。 当年江砚深的情况,没有办法去正常学校,只能去那种特殊学校。 姜晚纯粹是买一送一,周昀芝不放心江砚深自己去特校,让姜晚跟着一起去,所谓的——相互有个照应。 其实就是让姜晚照应江砚深。 特校里都是情况特殊的学生,有盲人有聋人,还有智力障碍,自闭症,阿斯伯格综合征……各种特殊情况的。 姜晚就是在这里认识了许清欢,所以许清欢很清楚她这些年的付出。 姜晚一把接过了许清弦递来的钥匙,她被扎心了,她还就要住挚友的房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晚道。 “挺好。”许清弦笑了笑。 他早两天就得知江砚深的事了,但一直也没联系姜晚说这事儿,就是因为他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搬出来,和他们划清关系也好。”许清弦道。 江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从他们当初会让姜晚这么好好一个姑娘。 而且还是‘恩公女儿’,陪自己认知障碍的儿子去读特校,就不难看出来了。 姜晚这样坚韧又有能量的姑娘,在哪儿都能够过得很好。 “嗯呐。”姜晚笑了,“好啦师兄,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辛苦了,交给我就行。” 许清弦对她还是很放心的,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了。” 姜晚忙忙碌碌一上午,在各个病房里打转,给病人做治疗就没有停下来过。 原本还想发个消息问问江寒有没有试试那个药酒,效果怎么样。 姜晚甚至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叫江寒来医院做一下系统性的评测,然后看看之后用怎样的疗程比较合适。 但一上午,根本没抽出时间来。 好不容易忙完了上午这一波,快到午休时间了。 雷鸿问她,“小姜,现在出发吗?” 姜晚点点头,“我去换个衣服,我定的午餐,你们要是先过去,报我手机尾号就行。” 谭泽楷:“没事儿,等你一起吧。” 向嘉也点头,“对啊,一块儿吧。” “好。”姜晚进去换衣服,没一会儿,向嘉进来了。 “嗯?怎么了?”姜晚以为他们等急了,“我马上就好。” “不是。”向嘉摇头道,“科室门口有个男的找你。” “找我?”姜晚眨了眨眼,“病人家属吗?” “看起来不像,就说跟你约好了的。”向嘉道。 姜晚:“这样啊,我等会儿出去看看,那你们先去御宴吧,省得被我这边耽搁吃饭时间。报我手机尾号就行,不用等我。” “那我去和他们说。” 姜晚换好衣服从值班室出去之前,都还觉得可能是病人家属。 但看到站在科室门口那个男人的时候,姜晚就推翻了心里这个想法。 科室门口站着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左右,个子不高,容貌普通,但身上装束,多少能看出家境还不错。 尽管已经有所收敛,也依旧能看出几分藏不住的傲慢。 “姜晚?”他看到姜晚走出来,目光就上上下下打量了姜晚两遍,表情要笑不笑的,“你比照片上要漂亮。” 姜晚眉心轻拧,“你是?” “她们没和你说?”这男人反问了一句。 “谁?”姜晚不解,但是听到他这话,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养母?你是江夫人的养女没错吧?她找到我姑妈,说想给家里养女介绍个对象,我姑妈和我提了这事儿。” 这男人笑了笑,“我看了你照片,你长得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我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又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姜晚,“说实话,你外形我挺满意的,但就是你这工作……太忙了点吧?结婚了要是还这个工作,是不是没有时间照顾家庭?” 姜晚面无表情看着他,心说,你外形我就已经不满意了,你工作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 这人还在自顾自说道,“要是结婚之后你能辞掉工作家庭为重的话,倒是问题不大。” 姜晚忙了一上午工作,实在是没心情再听这些话了。 “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什么要找对象的意思,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姜晚说道。 还算挺委婉的了。 但架不住这世上就是有人,怎么说呢……犯贱?不会听人好好说话。 眼前这位,似乎就有点这种特质,他听到姜晚这委婉的话语。 脸上又挂起了先前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带着傲慢和嘲弄。 “姜晚,你和江砚深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现在江砚深要和别人订婚,你却不愿意被介绍对象……怎么?是还想着和江砚深纠缠?” “我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不嫌弃你是江砚深玩剩下的,你也见好就收啦。你当我很闲吗。” 这人的话说得相当直白。 姜晚听了之后,终于笑了。 “笑?”他大概没想到姜晚还能够笑得出来。 “不好意思,我本来实在是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姜晚脸上先前那些被逗乐的笑容,一寸寸敛去。 “但我发现,好好说人话的委婉你好像听不懂。”姜晚目光淡漠看着他,“那我就直说了。” 这人的脸色有些变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听出来了,姜晚接下来的话,应该不会太好听…… “我不打算和江砚深再纠缠,也不意味着我就要将择偶标准放低到泥地里。” “不管我打不打算找对象结婚,就算为了后代着想,也不会选择你这样的。” 姜晚淡淡看着他,“矮和丑都是会遗传的,够直白了吗?听明白了吗?” “也少来和我说,你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不嫌弃我?你去问问江家和我是什么协议。” “按照这协议,我在你还吃学校食堂的年纪里时,就已经年薪过百万了。” 的确,就她离开江家时,江家给的服务报酬结算,还有那套房子卖出的价值。 加起来算,她这八年不就是年薪快三百万么? 说到这里,姜晚将先前他的话给还了回去。 “我看在江家面子上给你个笑脸而已,下次要来,别说是和我约好时间了,前面挂号去。” 说完这句,姜晚懒得再看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情,转身进了科室,准备走那条内部电梯下楼去。 这人面色铁青,还听到她转身进科室时还嘀咕了一句,“什么玩意儿,浪费我午休时间……” 结果姜晚刚走进科室,就看到拐角护士站的地方。 护士长,当班护士,还有雷鸿、谭泽楷和向嘉,都站在那儿。 安静如鸡。 姜晚看向他们,他们也看着姜晚。 姜晚笑了笑,“嗯?你们没有先出发啊?” 雷鸿和谭泽楷的表情,很快变得有些……温和? 怎么说呢,可能因为他们这才发现,姜晚平时对他们的态度,实在是够好了。 人啊,就是不经比,就刚才姜晚对那个相亲男的态度,再想想姜晚对他们平时的温和态度。 真是,一瞬间就知足了。 姜晚刚才太过霸气,以至于他们的关注点甚至不是她说她年薪过百万。 一起进了电梯之后,雷鸿才反应过来,问了句,“姜晚,你真的年薪过百万?” 姜晚笑着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呢,雷医生,我唬他呢,总不能白白受了他那个气。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 同事们很快接受了姜晚这个说法。 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说大话唬人家,比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已经年薪百万好几年,要显得真实得多。 同事们都觉得姜晚挺幽默的,又是忙完工作一起去吃好吃的,氛围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姜晚和同事们有说有笑,但心里其实忍不住想到,家宴上闹得那么不欢而散。 她最后还把苏锦妍给打回去了,按说也算是把关系搞僵了。 姜晚以为江母应该不会再张罗这种事情了,没想到…… 下班之后,姜晚和白恬恬打视频电话说起这事儿。 白恬恬:“切!是江砚深对你还有想法吧?” “……”姜晚没做声,想到江砚深的那些表现。 白恬恬:“她没法解决自己儿子,就想着解决你这头呗。” 姜晚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太离谱了。” 白恬恬有些心疼自家老友,“就怕离谱的还在后头,这要是只是个开始……你可怎么办啊?” “要不你和你师兄凑合一下,哪怕演戏骗骗江家那边呢?” 姜晚眼睛都瞪圆了,“疯了吧?我和师兄那是纯纯兄妹情,而且,那可是职场啊,职场!” 她本来就因为是野路子出身而饱受诟病,要是再搞出跟小领导的职场恋情……呵呵!呵呵! 也别上班了,回家卖红薯吧。 白恬恬:“那你就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相亲男把你的态度准确转达到了江砚深他妈那儿,然后他妈就此消停。” 白恬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就她那性子……难!” 姜晚:“……”她还是觉得应该先把预言家刀了。 不管怎么样,姜晚现在还是不想先因为这事儿发愁。 结束了和白恬恬的视频通话之后,姜晚看着那个小花头像,她咬了咬唇,点开来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丸子:【小叔,晚上好,药酒用过了吗?效果还行吗?】 江寒坐在书桌后面,正看着林岩拿来的文件和报表。 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姜晚的消息在内容提要上出现了半截,林岩在一旁扫了一眼,然后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江寒抬眸看了他一眼,“好看?” 林岩笑了笑,“您不点开看看?” 江寒刚点开,新的消息就又进来了。 小丸子:【小叔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饭吧?】 林岩在一旁‘尽职尽责’道,“BOSS,需要帮您调整一下周三的晚餐日程吗?” “……”江寒抬眸扫了他一眼,“多事。” 林岩绷着笑,继续公事公办道,“您周三晚餐的原定日程是江老爷子给您安排的,和宋小姐见面共进晚餐。” “需要为您调整吗?”林岩问。 江寒没有说话,只修长指尖在屏幕上戳字儿。 江寒:【周三,晚餐】 第二十三章 我生育比较困难 手机滋滋震动,姜晚看着屏幕上江寒刚刚回过来的消息,眼睛一亮。 周三晚餐? 她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排班表。 好巧不巧,周三排的正好是白班。 他们科室的排班是按照白班、夜班、夜出、夜休这样排班的。 除了白班之外,其他三种排班,没有特殊情况都不需要一整个白天待在单位。 只有白班,需要早上去,一直到下午六点才下班。 要是再碰上姜晚打算这几天多做点工作,那可能下午六点都够呛能准时下班。 但姜晚只是思忖了片刻,就回复了过去:【傍晚七点半吃,小叔觉得怎么样?】 【可以】 于是周一周二的时间,姜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周一上班时就把行李拎去了单位,打算有空就搬去许清欢的房子。 顺带和这两天要值夜班的同事商量了,帮他们值夜班。 这样,周三那天她下班就不多忙活了,直接下班。 安排得相当妥当了。 但在姜晚意料之外的,是白恬恬之前的话一语成谶。 江母果然没有因为姜晚先前对待相亲男的态度而就此消停。 反倒是……变本加厉。 “姜医生,有人找,说是和你约好了的。” 姜晚正给病人敷药呢,就有人来叫。 “好。” 姜晚不紧不慢给病人把药敷好了,再把艾灸盒点上了。 这才从病房里出去,走出了科室。 看到站在科室门口那个男人时,姜晚就已经意识到了,周昀芝没有打算就此消停。 科室门口的男人,也就是相亲男2,和第一次那个相亲男1,有一种……微妙的相同。 有一种隐隐的傲慢。 在看到姜晚时,目光里那种审视打量,是如出一辙的。 或许相亲这事儿的成分里,就是带有很多的审视打量。 但他们演都不演如此直白。 “姜晚?”相亲男2和之前那个相亲男1一样,对姜晚的容貌和身材都很满意。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绿水鬼,“我时间不多,一起吃个午饭。” 语气听起来,不是商量,不是询问。 宛如通知。 然后他朝姜晚靠近一步,鼻翼动了动,闻到姜晚身上艾灸和中药的味道。 毫不掩饰地皱起眉毛,“你身上好臭,你还是去换个衣服洗个澡吧。” 姜晚淡淡看着他,笑了一声。 “不了吧,今天去感染科的病房做治疗做了一上午,下午反正也还要去的,下班再洗吧。” 一听到姜晚说感染科,这男人的表情顿时变了,“感、感染科?” 姜晚看着他,“江夫人介绍你过来之前,都没和你说清楚具体情况吗?” “我除了给本科室的病人做治疗,其他科室的病人如果需要中医治疗,我也是要去的。” 这人眼睛瞪得老大,什么鬼!江夫人完全没说这些,只说她在医院上班而已! 他甚至以为这是个护士! 姜晚看向他,“那你稍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出来就和你吃饭,慢、慢、谈。” 姜晚转身走回科室去,其实就没打算再出去,那人是走还是等,她也懒得管。 洗了手就准备写病历去了。 许清弦走了进来,“先前他们说有人找你相亲都找到科室门口来了,我还不信呢。” 今天算是亲眼见识了。 “人还在外面?”姜晚挑眉。 许清弦:“走了,你都拿感染科来唬人了,人还不走?” 姜晚笑了,“走了就行。” “之后怎么办?我怎么感觉江家没完没了的呢?”许清弦皱眉,语气有些不满。 就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 过河拆桥都不是这么拆的。 姜晚叹了口气,“我就是这几天忙着,没工夫理这事儿,等忙完这几天了再说,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她虽然这么说,但许清弦还是眉头皱着。 就江家这不要脸的架势,谁知道会不会给她忙完这几天的时间啊? 事实证明,周昀芝果然没打算给她这些时间。 安排的相亲对象甚至都不是一天一个这样来,而是按照一顿饭一个的频率。 午饭时间才来了个相亲男2,到了晚饭时间时,相亲男3就来了。 这相亲男3,对于她可能会去感染科给病人做治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江家在城东那块地皮的项目,就靠你在江总面前美言几句了,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你爱工作就工作,我也不管,你想各过各的都行,只要孩子跟我姓就行。” “……”姜晚心说你还怪‘善解人意’嘞。 姜晚:“可能比较困难。” “哪一点有困难?”相亲男3问道。 姜晚面不改色,“我生育比较困难。” 一听到姜晚这话,相亲男3的脸色明明灭灭变换着,然后面色很快沉了下去。 显然是相信了,不信不行啊。 仔细想想,她在江家待了八年,在江砚深身边待了八年。 都足够生出一支篮球队了,结果连个屁都没有…… 说不定就是因为生育有困难! 打发走了相亲男3,姜晚走回科室。 许清弦在旁边站着,眉头紧皱,“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知道她还要这样安排多久啊。” “是啊姜医生,不然你还是谈个恋爱吧。”护士也在旁边提议道,“你家里这催婚催得也太可怕了,你还这么年轻呢。” 都已经到了要用传染病风险和不孕不育作为理由了,实在是有点离谱。 姜晚也觉得,周昀芝的确是越来越离谱了。 但姜晚的心情倒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太忙太充实了? 还是因为,周三要和小叔出去吃晚餐? 就连晚上例行给江寒发消息问他腿好点儿没时,姜晚也没提这事儿。 【小叔腿疼好点儿了吗药酒擦了吗?小叔喜欢吃烤鸡吗?有一家荔枝柴烤鸡很香,您明天想尝尝吗?】 江寒看着屏幕上姜晚发过来的消息内容。 目光略略一抬,就挪到了自己已经涂好药酒开始热敷的腿上。 江寒目光微凉,没有什么温度,想到先前林岩向他的汇报。 林岩:“BOSS,周昀芝今天一整天都在到处安排人去姜小姐单位, 与姜小姐见面。” 江寒:“安排?” 林岩:“就是相亲。” 江寒目光倏冷,“她才二十二岁!” 第二十四章 就是个反面教材 可是转念一想,周昀芝当初都能把才十四岁的姜晚接到江砚深身边。 后来还让她陪他一起去特殊学校。 周昀芝现在又怎么会管姜晚才二十二岁。 想都不用想,在她职场搞这些破事儿,于她而言会是怎样的麻烦。 但江寒在她发来的消息里,却读不出她有丝毫埋怨。 她甚至对这件事情缄口不提,只问他腿伤和口味而已。 也不知道是真没把这件事情当成麻烦,还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独自面对这些麻烦。 江寒皱眉看着屏幕上她发来的字句。 忽然觉得之前是不是不该说那句‘她能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就不错了’? 这样她碰到麻烦,说不定就愿意和他诉苦了? 江寒的眸色渐深,打开手机照相机,给正在热敷的腿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然后拨了个电话给林岩。 “BOSS,有什么指示?” 江寒声音清冷,“给周昀芝找点事儿,省得她没事儿找事儿,我看她就是闲得。” “好的。”林岩道,“您看要不就把江坤在外面那一家的消息,漏一点给周昀芝?” “可以。”江寒说着,迟疑了几秒,问了林岩一句,“荔枝柴烤鸡是什么烤鸡?” 林岩大概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停顿了几秒才回答。 “应该就是一种用荔枝树枝当做木柴来熏烤的烤鸡,这种果木烧烤,都是为了让食材里有果木的香气,应该挺好吃的。您想吃?” “姜晚想带我去吃这个。” 林岩一听这话,心说BOSS想要给周昀芝找点儿麻烦,周昀芝还真是不冤呐。 而另一头,姜晚看到江寒回过来的那张照片。 她点开了大图,照片里,是江寒的一双腿。 笔直修长的一双腿,被电热敷器给盖住了大部分。 露出来的部分,肤色冷白,毛发不会太重也不太浅,恰到好处。 或许因为旧伤曾经不良于行,但眼下看起来,腿部的肌肉没有什么萎缩的情况。 肌肉线条保持得很好,甚至称得上线条优美。 姜晚就是做这一行的,相当清楚,想要做到这样,要付出多少努力。 姜晚想在自定义表情里找个表情回过去,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大拇指表情,大拇指像是个亮起来的灯泡一样。 她刚想点下去,就在这时,江寒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没吃过,可以尝尝】 手机在姜晚掌心里震动了一下,她手指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原本要选择大拇指表情的,却点到了大拇指旁边的表情。 姜晚的眼睛蓦地瞪大!那是她以前收藏的一个……富婆抱着帅哥膀子满脸迷醉的表情。 这也太抽象了! 姜晚:“!!!” 她火速撤回表情,只希望小叔是那种发完消息就锁屏的类型,就看不到刚才那个富婆垂涎的表情了。 但要是那种发完消息,屏幕就停留在对话框页面发呆的…… 姜晚心里刚这么想着,对话框顶上的状态赫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寒:【……】 简简单单的六个点,瞬间将她心里的希冀打碎。 小丸子:【我按错了!】 从这感叹号,仿佛都能想像此刻姜晚脸上的表情。 江寒的眼眸里有笑意闪过,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 江寒:【热敷结束,药酒效果不错,谢谢小朋友,明天见】 小丸子:【明天见】 姜晚松了一口气,但想了想,又点开江寒刚才发的热敷照片看了看。 她浅浅皱眉,要是能让小叔入院做个检查,要是能有他以前的病历就更好了。 这样她就能给他制定疗程了。 姜晚躺在床上都还在捧着平板查找一些类似病例和论文看,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闹钟都还没响,电话响了起来。 姜晚迷迷瞪瞪抓起手机接起来,甚至没注意看屏幕上的号码是谁。 “喂?”姜晚声音迷蒙,“哪位?” 但那头背景音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让姜晚清醒了些许。 下一秒,刘雪兰的声音响起,“晚晚啊,还没起呢?” 姜晚原本还惺忪的眼眸逐渐澄明,是啊,她要赶早上班的都还没醒。 刘雪兰这一听就是打了一通宵的牌。 “什么事。”姜晚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死水。 刘雪兰有些不太高兴,“你怎么每次一接我电话就是这个死样子。” “那挂了。”姜晚道。 “等会儿!”刘雪兰厉声制止,然后嘀咕着,“怎么这么急性子!” “什么事。”姜晚依旧是平静死水的语气。 虽然才刚刚睡醒,但姜晚依稀猜到了刘雪兰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你之前说你从江家出来了,我就挺担心的,毕竟你这些年都在江家,在江少爷身边。”刘雪兰开了个话头。 乍听没有什么重点, 抛砖引玉似的。 但姜晚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她还要起来洗漱拾掇去上班。 “所以呢。”姜晚道。 “我听说江夫人给你介绍了不错的对象。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介绍对象包办婚姻那一套。” “但也别太抵触,介绍也是能介绍到好人的,我和你爸当年不就是因人介绍在一起的么。” 听到刘雪兰这话,姜晚轻轻笑了一声。 她不想笑的,但实在没忍住。 还没见过劝人时,想拿自己当典型案例,结果却是反面教材的。 听到姜晚的笑声,刘雪兰有些生气。 “你不要这么任性!我好好和你说呢!江夫人给你介绍的,都是通过江家关系找的。” “肯定也是知根知底的,你要是嫁过去,看在江家的面子上,男方也不会委屈你。” 姜晚道,“你应该知道,这些人家和江家,也就只是合作关系吧?” 这种薄弱的关系,如果姜晚真的同意了。 那么在双方合作期间,对方可能是会看在江家的面子上。 可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总有合作结束的一天,到时候呢?谁会看在江家的面子? 周昀芝本来就因为家宴的事情,带着些私人恩怨在里头。 不仅如此,内心还把她姜晚当成一个给江家联姻的工具了。 可周昀芝毕竟是别人的母亲,想要利用她,也就不说了。 电话那头,是她姜晚自己的母亲,却对她说…… “江家这些年待你也不薄,你为江家出些力也合情合理,再说了,给你介绍的也都是好家世的绩优股啊,你还在挑什么?” 第二十五章 谁把谁当枪使 听着母亲这话,姜晚实在烦躁。 一大清早的,真的影响心情。 姜晚的心里也难免生出些怒意。 凭什么?口口声声说着她是恩人的女儿,结果干的哪一件不是恩将仇报的事情? 她都已经离开江家了,还要被这样几次三番的搞心态,到底凭什么?! 姜晚的目光冷了下去。 刘雪兰等不到她回答,就叫她,“姜晚?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姜晚只沉默了片刻,就低声问道,“江夫人给了你多少钱?” “什、什么?”刘雪兰声音磕巴了一下,有些尴尬,“胡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妈,什么钱不钱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姜晚眼眸微微眯着,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不管她给了你多少钱来劝我,那都是因为她没有办法了,搞不定她儿子,就想从我这使劲儿。” 刘雪兰那边打麻将的动作都倏然停住了,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 “你的意思是……”刘雪兰的眼睛都亮了。 姜晚其实也就只说了刚才那一句而已,多话一句都没有。 但根本不需要姜晚多说什么,刚才那一句。 就已经足够让刘雪兰脑补出各种剩余剧情了。 刘雪兰心想:江夫人搞不定她自己儿子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江少爷对姜晚旧情难忘!想想也对,八年呢!就是块石头也都捂化了! 难怪会出钱来让她劝劝姜晚和那些人相亲! 刘雪兰又不傻,要是姜晚能嫁进江家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不然她好好个女儿,白在江家养八年吗? 差点被人当枪使! 刘雪兰赶紧说道,“我还以为她真的是想为了你好呢!没想到是想棒打鸳鸯!” “晚晚你放心,妈妈肯定往江夫人那儿帮你多使劲儿。” 姜晚心说,鸳鸯不鸳鸯的不重要。 只要刘雪兰能往江母那多使使劲儿,给江母多添堵,就挺好的。 既然江母想把她母亲当枪使,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手里的枪。 这天上午,周昀芝就打电话给刘雪兰,“哎,姜晚妈妈,你和姜晚说过了吗?” 周昀芝原本还挺胸有成竹的,因为她印象里,刘雪兰见钱眼开。 只要给她些好处,她肯定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劝姜晚。 哪知刘雪兰却说道,“哎呀,砚深妈妈,我仔细想过啦,现在年代毕竟不同啦。” “儿孙自有儿孙福,晚晚和砚深之间,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少插手啦。” “他们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肯定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你也别安排人去我晚晚的单位了。” 周昀芝听了这话都惊呆了,“不、不是,姜晚妈妈,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而且我介绍那些人都是好人家的儿子,都是为了姜晚好啊!” 但刘雪兰却不想再听了,只重复道,“砚深妈妈,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孩子们感情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吧。” “你别安排人去我晚晚的单位了,影响不好。” “我也没有去过砚深公司吧?” 最后这句话,刘雪兰声音幽幽的。 简直像是在威胁! 周昀芝都气傻了,直到通话结束,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差点连手机都摔了! “好啊这母女俩!没有省油的灯啊!” “既然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打算帮我劝姜晚!收我的钱做什么?” “倒是半句不提要把钱退回给我啊!” 周昀芝面色铁青,狠狠道,“好你个姜晚,我还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她当即就要打电话吩咐,但还不等周昀芝拨通电话。 保姆杨姐就走了进来,“太太,有你的快递。” “快递?”周昀芝看到杨姐递过来的一个文件袋模样的快递,接了过来,撕开了文件袋。 里头没有什么文件,而是一叠照片。 不多,也就十几张而已。 但区区十几张照片,却已经足够让周昀芝的脸色从铁青变得苍白。 就连手指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周昀芝嘴唇也颤抖着,“是……是……” 杨姐看到她状态不对,有点担心,“太太,您没事吧?” 下一秒就被周昀芝一把抓紧了手,“是谁送来的?!” “快递啊。”杨姐被周昀芝的状态吓了一跳,一垂眸就看到了周昀芝紧紧捏在手里的照片。 杨姐瞳孔一缩,赶紧别开了目光。 但刚才那一瞥所看到的照片上的画面已经印进心里了。 照片上,是江坤满脸笑容的搂着一个模样温婉柔美的女人,站在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旁边。 男生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三人一起站在学校里‘毕业快乐!金榜题名!’的充气拱门下面合影。 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不,那简直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杨姐哆哆嗦嗦道,“太太,真、真的是快递送来的,平时送快递来的也是这个小伙子,我认得的。” 周昀芝捏着那一叠相片,像是被抽掉了力气,呆呆坐到了床上。 好一会儿,她才对杨姐说了句,“你出去吧,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杨姐点点头出去了,刚回到厨房就和金姐碰上了,“哦哟,吓死我了,我和你讲啊,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 姜晚并不知道这些。 她这天上班,还挺消停。 护士都调戏她,“姜医生今天总算没有‘访客’了 。” 姜晚挑了挑眉,“是哦!” 难道是早上给母亲说那些话这么快就起效了? “你没累我们都替你觉得累了,本来工作都够忙了,还有这种事情搞心态也太离谱了。” 消消停停一个上午和中午,到了下午下班时间的时候。 护士过来叫她了,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叹息,“姜医生,你有访客。” “现在?”姜晚准备下班去和小叔吃荔枝柴烤鸡,哪里有功夫理这种破事儿。 不过也因为要和江寒去吃饭,她心情没受到太大影响,就想着出去打发一下完事儿。 正准备脱白大褂呢。 就听护士点头答道,“对,在科室门口呢。他说他叫林岩,让我帮忙转达一下。” 姜晚的动作顿住,眼睛蓦地亮了。 林岩?! 第二十六章 她好好的长大了 听到林岩的名字,姜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小叔让林岩来接她的! 姜晚连白大褂都顾不上脱,“我去看看。” 看她脚步轻快小跑出去的背影,护士毛颖有些疑惑地嘀咕着,“这么高兴?该不会这位是正主男友吧?” 此刻的毛护士不会知道,她这句话,后来给林岩林总助带来了怎样的麻烦…… “林岩?”姜晚一到科室门口,就看到林岩西装革履地站在那儿,看起来非常板正。 正在看着科室门口的科室医资力量宣传栏呢。 “姜小姐,下午好。”林岩声音礼貌,“江先生让我上来接您……” 林岩说着,注意到姜晚身上的白大褂,“……您要是还没下班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 姜晚刚想说话,但脑子很快反应过来了林岩话里的关键词。 江先生让我‘上来’接您…… 姜晚眨了眨眼,“小叔来了?” 林岩点头,“江先生在车里等候。” 姜晚道,“我下班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说着她就按了电梯的开关。 进了电梯之后,姜晚想了想,皱眉道,“小叔要是上来一趟就好了,还可以给他做些体测,看看能不能制定个合适的疗程。” 林岩闻言目光略有诧异,心说这位姑娘倒是挺有胆量。 迄今为止,给江寒做治疗的,哪个不是专家? 林岩调查过她,查到她在这里上班,和别的医生情况还不太一样。 她走的是师承中医的路子,在这里跟师在中医科主任虞庆丰名下,作为助理医师给病人做治疗。 林岩只觉得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 电梯抵达了一楼,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林岩想了想,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 “姜小姐,江先生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的腿伤。” 姜晚闻言眨了眨眼,是吗?他不喜欢吗? 她想了想自己两次说起要给他治疗腿伤。 感觉上……他好像……也没生气啊? “这样啊……”姜晚若有所思应了一声。 林岩点了点头。 两人从一楼大厅走过时,经过了医院的医资力量展示大屏。 林岩想到刚才他在这屏幕上,也没有看到秦远山专家的照片和名字。 才刚回国,虽然关系网已经铺下去了,但有的领域也不是那么灵通。 林岩就想问问姜晚。 “是了,姜小姐,您在这里上班,认不认识一个……” 林岩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低沉馥郁的男声打断,“你这是还没下班?” 姜晚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江寒的声音。 循着声音的方向转眸,本以为会看到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但看到的却是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缓慢的,由远及近。 伴随着一声一声手杖杵在地上的声音。 笃,笃,笃。 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姜晚眨了眨眼,目光略有诧异,“小叔,你……” 他穿着一身立领的真丝衬衣,修身的西裤,一双薄底的小牛皮德比鞋,手里握着一柄精致的黑胡桃木色的手杖。 衬得整个人,气质优雅矜贵。 而且他刚才徐徐走来的脚步,其实并不见跛瘸,是很稳当的,只是速度慢了些而已。 “嗯?”江寒垂眸看着她,轻轻哼出个疑问的音节。 无论是形象还是声线,都淬着成熟迷人的魅力。 “……你居然,个子这么高。”姜晚觉得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已经是不矮。 可是江寒走到她面前时,还能够垂眸看她。 她想要对视他的眼睛,就得仰头看他。 姜晚目测,江寒的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以上。 因为江砚深就有一米八三的身高,但姜晚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没感觉有这么高。 他坐着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他个子不矮,但没想到这么高。 “比你是高一些的。”江寒声音沉静,目光落在她的白大褂上,“还没下班的话,可以改时间。” “已经下班了,现在就可以出发。”姜晚刚想脱掉白大褂。 但想了想,她笑了笑,抬眸看向江寒,“小叔你看我穿白大褂怎么样?”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让他看清楚些。 姜晚的想法很简单,她看得出来,无论是八年前的‘少爷说了’,还是八年后的‘事不过三’。 江寒应该都是因为她父亲当年的工亡,而对她感到愧疚。 姜晚其实也就是想让他看看…… 姜师傅的女儿早早小朋友,这些年也有在努力的、好好的长大,长大成为还不错的大人。 姜晚的想法就这么简单而已。 江寒深邃的目光,落在这一抹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上。 眸色越来越深,似是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看穿她这个举动的真正用意。 江寒知道她并没有按照正常的上学路线接受教育。 她现在医院科室里,走的是师承中医的路子。 虽然和科班出身的中医师不同,但毋庸置疑也是一条正途。 既然他已经回国,之后想想办法,给她再找个名师,之后开个中医馆…… 的确,当初那个失去了父亲的小姑娘。 已经努力的,好好的长大了成为了很不错的大人。 “怎么样?”姜晚走上前来,笑着问江寒。 “还不错。”江寒垂眸看着她,“起码不像黎川,穿个白大褂总像是食堂打饭的。” “噗!”姜晚忍不住笑了。 黎医生温和俊秀,应该怎么样也到不了食堂打饭的地步。 小叔说这话大概就是为了逗她。 林岩没想到江寒没有在车上等,有点不太放心,“我去车上拿轮椅过来,您等我一下。” “我看也不是太远,就走过来了。”江寒说道,“不用麻烦了,走过去吧。” 江寒的话语听起来虽然不以为意,但是林岩脸上凝重的表情让姜晚觉得有些非同寻常。 就算是腿部旧伤有痛症的患者,医生也会鼓励他们有适量活动。 看得出来林岩工作出色,他应该知道这个。 那么他脸上的凝重,可能就并不是因为江寒走过来会腿疼,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林岩有些犹豫,皱眉道,“可是,要是被那边的人看到……” 第二十七章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林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是江寒手里的手杖杵在地上的声音。 他抬起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林岩,“行了。” 林岩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姜晚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她看看江寒的手杖,又看看江寒的腿。 虽然她没太听明白其中利害,但多少也明白……可能江寒原本并不希望被人看到他站起来的事儿。 姜晚眨了眨眼,转头就小跑到不远处的惠民服务台。 推着轮椅就飞跑过来。 她明眸皓齿,呼吸微促,眼睛亮亮地看着江寒,“小叔,坐吧。” 江寒看看轮椅,又看看她。 林岩在一旁刚想说,BOSS有一点点洁癖,没到夸张的程度,但一些公共用品,他会有些抵触。 比如轮椅。 但林岩还没开口,就看到江寒深邃的眼眸里,目光垂落到她推来的那张轮椅上。 停顿了两秒,然后…… 笃,笃!往前走了两步,到了轮椅前头,坐下了。 江寒略略侧头,朝着身后姜晚瞥了一眼,“推吧。” 林岩站在旁边:“……”说好的洁癖呢? 姜晚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推着轮椅就出去了。 司机把车开到了楼门口来接了他们,从医院开出去。 车子前脚开出去,紧跟着消息就散开了。 医院的圈子其实也没多大,各科室之间的八卦也不少。 姜晚这两天被相亲男堵门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今天下班却跟一个男人离开了。 一些群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我确定!我亲眼看到了!小姜上了一辆豪车走了!】 【什么豪车?你怎么确定是豪车的?】 【我靠,那个标志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字母B啊,总不会是比亚迪吧?】 【本比亚迪车主感觉受到了无形的辱骂】 【小姜这是终于顶不住压力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小姜的男朋友呢,小姜又不用像我们这个鬼样,大好青春全耗在医学院和规培上,人家正青春美好着呢】 【有可能有可能,我看小姜还用轮椅推着男朋友玩儿呢】 【罚她款!乱用惠民设施,罚!狠狠地罚!——来自单身狗的嫉妒】 姜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同事们的八卦群里成了主角。 也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车离开之后,一个男人从拐角出走出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就接通了。 他沉声汇报着,“他的确来医院找姜小姐了,从停车场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但是从大楼出来时,是被轮椅推出来的,无法确定他腿伤恢复程度的具体情况。” “姜小姐上了他的车,一起从医院离开。我没有直接跟上,但我在他车上装了定位,我会保持距离跟去看看。” 姜晚把地址告诉司机,不多时就抵达了地点。 并不是什么酒楼,而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农家乐的山庄,正位于沿江风光带,还挺漂亮。 但要说是农家乐的话,这里又还感觉挺不错。 虽然处处透着古拙朴素的感觉,但感觉档次不低。 在国内,很多档次不高的地方,甚至有些档次不错的地方,在无障碍通道方面做的都不是很好。 但这里做得挺不错的。江寒的轮椅从下车,到定好的包厢,一路畅通无阻。 林岩原本跟下车来,就是怕有不方便轮椅通过的地方,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 他不由得看了姜晚一眼,她虽然才二十二岁,但真是很心细妥帖的姑娘。 从她考虑的细节上不难看出她的真诚。 “小叔有什么忌口吗?”姜晚原本还在和服务员确认茶水的选择。 然后倏然转身,弯身下来。 这个动作使得她和江寒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江寒原本打算把衬衣袖子挽起来等会方便吃饭。 正在解开袖扣的动作,因为姜晚倏然拉近距离的动作而倏然静止。 姜晚神色如常,非常顺手地接过了他手上的动作。 纤细柔白的手指,将他的袖扣解开,再将衬衣袖子,一点点整齐地挽上去。 动作非常自如,心细如发。 就好像曾经这样, 照顾过别人很长时间。 江寒近距离凝视着她的脸,没有说话,但是眸色却有冷色一闪而过。 沉默几秒后,他答道,“没有忌口。” 林岩在旁边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 没有忌口?这位简直就是忌口的王者! 总之简而言之两句话——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但此刻却面不改色对姜晚说自己不忌口。 姜晚弯身站在江寒跟前,听着他这话,弯眸笑了笑。 脑子里闪过曾经的记忆。 姜晚其实在和江寒见面并且得知他就是当初那个‘少爷’之后。 就有一些以前的记忆浮现出来。 以前一直不太去回想这些记忆,因为总会忍不住想起爸爸。 姜晚怕自己难过。 但现在,好像能够比较坦然地回顾从前。 姜晚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父亲总是会带一些好吃的回来,酒楼里的菜色和点心什么的。 她那时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又能吃又嘴馋。 每次都吃得很高兴,好奇问爸爸,怎么能经常打包好吃的回来,不贵吗? 爸爸就表情无奈地告诉她。 “这个少爷什么都好,样貌生得好,脑瓜子又聪明,气质好教养也很不错。” “就独独有一点,挑食,特别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啊,很多菜每次都还好好的啊,他动都不动一筷子。” “他见我觉得可惜,就叫人好好地打包了,让我带回来了。” 姜晚以前一直以为江砚深就是那位少爷,所以江砚深有时候挑食,姜晚都很包容。 但原来江砚深不是那位‘少爷’,而真正的那位‘少爷’,现在就在她面前。 一脸正经地对她说,“我不忌口。” 姜晚有点想笑,嘴角浅浅勾着。 江寒看到她要笑不笑的表情,问道,“笑什么?” “咳!”姜晚轻咳一声,“没什么,小叔不忌口那最好了,那我就照常点菜了。” 姜晚转眸就对服务员说了一堆重口的菜色,简直每一样都踩在江寒不吃的点上。 但是余光里,这男人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最多只是那两片形状好看的嘴唇,抿得紧了些而已。 第二十八章 说好的洁癖呢? 林岩听到姜晚点的这些菜,犹豫着要不要和姜晚说一嘴BOSS忌口的事。 但还不等他开口,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司机打来的。 林岩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姜晚手指灵巧地摆弄着茶具泡茶,动作行云流水,非常漂亮。 一看就像是经常喝茶或者经常泡茶的才有的那种灵巧。 “小叔,你先喝茶,我去选条鱼。” 姜晚出去赶紧一路奔向了后厨。 姜晚和这里的老板鹿旭是在特殊学校认识的,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了,所以熟门熟路。 她一进去就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开玩笑呢,就按照我之前发消息和你们说的菜色和口味上。” “还有我定的那条芝麻剑是我之前挑的那条吧?” 厨师一看是她,笑道,“小姜放心,就是按照你之前发消息定的菜色和口味做的。鱼也是你之前挑的那条。” “鹿旭说最近有个新品是个什么糕?还有吗?”姜晚笑眯眯的,“我小……我朋友喜欢吃甜的。” “板栗糕,现在还没对外供应,正蒸着呢等会你端一碟子过去。” 姜晚嘿嘿一笑,“那我在这等着出锅,顺便打打下手。” —— 包厢里,江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还挺好喝。 刚放下杯子,林岩就进来了。 江寒抬起眸子,看到林岩脸上表情有些认真。 “怎么?”江寒问道。 林岩摊开手掌,掌心里一个小小的圆形装置,“刚才司机检查车子的时候发现的。” 江寒盯着那个小小的圆形装置,眉眼里透出几分厌恶来,“真是没完没了。” 林岩道,“司机安全起见,每一趟跑完之后都会检查一遍车子,到医院的时候还没有。” 林岩表情认真凝重。 “BOSS,最近您身边还是带点人,以防万一吧。” “这应该是在医院时被安排上的,那很可能你在医院起身走路的情形已经被看到了。” 原本江寒的表情只是带着些厌恶,听林岩说身边带点人以防万一时,他刚准备点头。 但在听到可能在医院时被跟上的,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森冷无比。 如果是在医院的话,那不是连姜晚也被看到了? 江寒瞬间改了主意,“不了,不用带那么多人了。我看看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姜晚捧着一碟子板栗糕走进包厢的时候,隐约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小叔,怎……怎么了?”姜晚眨了眨眼问道。 江寒垂着眸子,眸底的神色几经变换,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深邃,“饿了。” 他抬眸看向她,“拿着什么呢?” 姜晚听到他说饿了就弯眸笑了,端着盘子迎上来,“板栗糕,你尝尝。” 在他身边坐下,素白的手指捏了一块糕点就递到了他面前。 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怕有碎屑掉下来落在他腿上。 江寒看着她的动作,没接。 林岩在一旁心想,姜小姐啊姜小姐……这个人他有洁癖啊,有洁癖!别人拿过的东西他不吃的! 林岩心里刚这么想着呢,谁知江寒开口问了她一句,“你以前就这么照顾那小子的吗?” “嗯?”姜晚笑笑,“那倒没有。” 江寒看着她,没说话。 “是真没有。”姜晚明白在外人眼里,很多都觉得她当初到江砚深身边,肯定是当牛做马的伺候他。 但真没有,没到那份上。 “我那时候才十四岁,能把自己照顾明白都不错了。” 哪里懂得如何照顾人?而且江家也不敢让她照顾一个还在恢复期的病人啊。 所以都有专门的团队照顾江砚深,姜晚主要是在旁边陪伴着。 其实她默默看着他们照顾江砚深,也在默默学,想着学会之后,也能够多照顾他一点。 等到姜晚学会照顾人的时候,医生不建议旁人照顾江砚深了。 让他自己努力恢复自理能力,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等我学会怎么照顾的时候,他已经能自理了。”姜晚说道。 江寒停顿两秒,“我也能自理。” 姜晚笑了,“我知道,我想照顾您还不行么?快尝尝吧。” 他略略倾身,两片形状漂亮的唇抿了抿,然后张开嘴接过她指间的糕点。 微凉的嘴唇轻轻擦过了她的手指。 姜晚愣住了,她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要递糕点给江寒,没有想到他会用嘴来接啊。 那种微凉的,而且绵软的触感,在指间盘踞着,仿佛挥之不去。 林岩在一旁更是呆若木鸡。 老大,说好的洁癖呢?说好的别人拿过的东西不吃呢?姜小姐拿过的东西,您用嘴接是不是太双标了一点?! 但始作俑者一脸平静,全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在姜晚和林岩心中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他探出舌尖,扫了扫唇角的碎屑,一脸平静地吞下糕点。 姜晚:“好吃吗?” “太甜了。” 等上菜的期间,姜晚就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给鹿旭发微信。 小丸子:【斑比,板栗糕太甜了】 鹿:【让江砚深把那破嘴闭上】 看来鹿旭还不知道她和江砚深已经凉凉了。 小丸子:【江砚深没来,是我觉得甜】 鹿:【我让他们改配方】 火药味一下子就轻了不少。 姜晚以前没太注意,但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从来就没有人看好过她和江砚深。 很快,菜就上齐了。 江寒看着桌面上的菜色,目光深邃。 林岩愣了愣,“是不是上错菜了?” 他刚才听姜晚点菜时,明明不是这些菜色和口味啊,都挺重口味的。 服务员说道,“没上错。小姜早就交待过口味啦,连鱼都是她早两天挑好了的。” 刚才点菜那下,明显就是故意逗他。 一桌菜的味道都很好。 江寒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比较安静。 吃得差不多了,江寒端杯喝了一口茶,抬眸看向姜晚。 低声问了句,“你最近,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吧。” 姜晚想到这两天那算得上骚扰的相亲突袭,抿了抿唇。 只犹豫了片刻,就抬起头来,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麻烦。” 姜晚弯眸笑了,“所以小叔什么时候让我给你治腿伤呢?” 第二十九章 你应该管好自己的儿子 为了想给他治腿,就连麻烦也不愿与他提及了么? 江寒的瞳眸明明灭灭,拒绝的话在嘴边停住。 再开口已经变成了一句,“我考虑考虑。” 姜晚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就对着电脑一通噼里啪啦。 电脑屏幕上加粗的字体显示着论文的标题: 翌日,并没有那些相亲男来搞她心态。 但姜晚还是觉得她去到各科病房给病人做治疗的时候,其他科室的同事们,看她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姜晚给妇科病房的病人都做好中药熏蒸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拉着一个妇科相熟的薛医生问道,“到底怎么了?” 薛桢:“昨天那个是你男朋友了吧?之前那些相亲男你都不搭理,昨天你跟那个走了,大家就比较好奇。” 姜晚眼睛都瞪大了,“男……” 她有些无语。 薛桢嘿嘿一笑,“听说你还用轮椅推着人玩儿呢,一帮单身狗都气坏了,说要罚你款。” “别在意,你还年轻呢,都有对象了。你也知道咱们医院多少单身男女。” 姜晚原本还想解释一下。 薛桢又说,“还有不少人想追你呢,这下没戏了。” 听到这话,姜晚想了想也就不解释了。 姜晚中午忽然想吃饺子,准备找个饺子馆和向嘉一起去吃。 刚走到科室门口,就看到周昀芝等在那里,脸色不怎么好看。 原来今天没有相亲男来骚扰,是因为这位亲自过来了。 “走吧。”周昀芝说道。 姜晚忖了忖,侧目对向嘉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忽然有点事情。” 向嘉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姜晚跟周昀芝下了楼,坐进了车里。 周昀芝问她,“想吃什么。” “不用了吧。”姜晚看向她,“江夫人有事说事就行。” 周昀芝脸色难看,而且有点过于难看了。 姜晚觉得,就自己不接受她安排的相亲,按说不至于让她情绪败坏成这样? 周昀芝冷着张脸,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柔婉。 “那我有话就直说了。” “给你安排的那些也都是家世不错的人家,各方面都优秀的小伙子。” “你究竟哪里不满意了?” 周昀芝盯着她,“砚深要和苏锦妍订婚了你也知道的。” 姜晚对视着她,“他们要订婚也好,结婚也罢。这关我什么事?” “凭什么他们要结婚了,我就也得跟着随便找个人把自己交代出去?” 周昀芝深吸了几口气,这两天的事情,已经让她的情绪濒临崩溃暴怒的边缘。 她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才能让声音平稳一点。 “你要是一天没有归宿,江砚深他就……不会放心!” 周昀芝想说的是江砚深不会收心。 中途停顿了一下,才改口成了‘不会放心’。 姜晚听到这话有点想笑,原本还觉得不够礼貌。 但仔细想想这几天遭受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骚扰的所谓‘好心安排’。 姜晚觉得好像也没有必要那么礼貌。 于是她干脆就笑了。 “你笑什么?”周昀芝皱眉。 姜晚道,“我觉得我已经足够配合,将界限也划得足够清楚了。” 周昀芝:“……” “江夫人,你使劲儿的方向好像搞错了,你应该管好自己的儿子,而不是……” 周昀芝咬牙打断姜晚,“砚深要是愿意听我的,我也不至于……” 既然她这么不客气,姜晚也就不客气地打断,“那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他的问题,你们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们的问题,就贸然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 姜晚看着她,“已经不是当年我十来岁没办法决定自己人生,只能任你们摆布的时候了。” 周昀芝被她的话气着了,冷笑了一声。 “姜晚,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别怪我不念这八年的旧情了。” 周昀芝这话不难听出威胁之意。 姜晚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温度,“江夫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失陪了。” 姜晚手都已经扣到车门开关上了,但抿了抿唇,动作停住了。 转眸看向周昀芝,“恕我直言,原本你们也就没有念过这八年的旧情。” 说完这句,姜晚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昀芝阴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姜晚的脊背。 那一沓江坤和其他女人还有那个高中生的照片,都已经够让她焦虑了。 姜晚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居然也敢搞她的情绪?! 江家养了她八年!养条狗八年都不至于这样反咬主人! 姜晚下车之后,没有回科室,也没去找地方吃午饭。 她思忖了片刻,打了辆车从医院离开。 网约车开得飞快,在车流中穿梭,不多时就抵达了江源企业。 这是江坤的公司。也是江家的恒江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江砚深以前在这里工作,姜晚以前陪他来过,所以前台认得她。 大概也知道江砚深和苏锦妍要订婚的消息,再看到姜晚来,有些尴尬。 “姜小姐中午好,是……找小江总吗?他最近都在恒江总部比较多。” 姜晚摇摇头,“我找江总,他在吗?” 前台原本想问她有没有预约,但想想姜晚以前和江家的关系…… “您稍等。” 姜晚去一旁等着,没多时前台就笑着过来对她说,“姜小姐,江总说现在就下来了,让您稍等一会儿。” “好多,多谢。” 不多时,江坤就从电梯里走了过来。 看到姜晚,就露出笑容道,“晚晚,还没吃午饭吧?走,跟我一起吃去。” 江坤脸上笑得和蔼,就好像他们之间,全然没有江家家宴那一通尴尬似的。 只能说生意人,还是太圆滑了。 既然江坤这么和蔼客气,姜晚也不好拒绝,“那就谢谢伯父了。” 一起去了附近的酒楼。 包厢里,姜晚熟稔地摆弄着茶具泡茶。 “你是因为砚深他妈妈搞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姜晚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是的。挺困扰的,在我的职场也造成了影响。” 姜晚抬眸看向江坤,“我跟江家,应该不是什么生死仇敌吧?” “当然不是!但是砚深他妈妈固执,我也很难劝得动她。”江坤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晚,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江坤说着这话时,目光闪了闪。 第三十章 把她介绍给江寒 “什么主意?”姜晚问道。 她捕捉到了江坤眼眸里的光,虽然感觉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姜晚还是莫名多了几分警惕。 “晚晚,你觉得江寒怎么样?”江坤问道。 姜晚一愣,她心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江坤问的这句‘怎么样’想表达的,应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姜晚顿了顿,点头道,“小叔他很好。” 江坤笑了笑,“晚晚啊,那要是将你介绍给江寒……你觉得怎么样?” 姜晚的瞳孔骤缩,眼睛蓦地睁大了些,“……什、什么?” 她先前也猜想过江坤是不是这个意思,还觉得应该是错觉,毕竟太荒谬了。 她叫他小叔啊! 没想到江坤居然真的说的是这个意思! “伯父,不要开玩笑了。”姜晚认真说道,“那是小叔啊。” 江坤笑道,“忽然提起这个,吓到你了吧?” “江寒也才刚而立之年,比砚深没大几岁。” “而且最近老爷子也在积极安排给江寒介绍对象相亲。” “就是希望他能在国内成家,就不会再往国外跑。” 姜晚愣了愣,小叔他……在相亲? 可是江坤为什么会提议这个? 江坤继续说道: “晚晚,你要是能和江寒发展一下,可能才能对你现在的处境有所改善。” “因为之前家宴的时候,咱们闹了些不愉快。” “砚深他妈妈现在给你造成这么多困扰,其实多少带些个人恩怨的意思了。” “但你要是和江寒有所发展,砚深他妈妈怎么样也不可能再用这样的事情来困扰你。” “江寒的面子,她肯定要给的。” 姜晚艰难地笑了笑,“伯父说笑了,小叔只是把我当晚辈而已。” 江坤目光似笑非笑,“我这弟弟可不是个会对晚辈关心的性子啊。” “晚晚,你太妄自菲薄了。江寒不是还去你单位找你了么?还跟你一起去吃饭了吧?” “江寒对晚辈可不会这样,当初砚深都是坐他的车时,一起受伤的。” “他也没打算和砚深一起吃个饭,或者去砚深的单位找他啊。” 江坤这一番话说下来,摆事实讲道理,听起来有理有据。 但姜晚微垂的眼眸里,神色却很是深沉。 “晚晚,你觉得呢?”江坤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说动了。 姜晚这才抬眸,看向江坤,目光看起来带着几分‘羞涩’。 “伯父,我觉得应该是您想多了,小叔可能只是因为当初我父亲工亡的事情,对我优待一些。” 姜晚不想江坤再继续没完没了的。 于是她停顿片刻,看似犹犹豫豫的,说道,“伯父,我……我考虑考虑吧。” 江坤看着姜晚似乎有些动摇的样子,满意了些。 和蔼微笑道,“好,那你考虑考虑吧。也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我们一家,都是好人。” 姜晚听着这话,嘴角勾着笑容的弧度,笑容却并未落进眼底。 好人? 江砚深想让她当小三,是好人? 周昀芝想给她随便介绍个对象,她不接受就一直让人找到单位来骚扰,这是好人? 江坤这明显有目的,想利用她,想针对江寒,这是好人? 如果他们是好人,这世上大概没有坏人了吧。 江坤大概觉得她是什么少不更事的小孩儿,看不出他有目的呢。 殊不知在他提及江寒对她关心,去她单位找她,和她一起去吃饭的时候。 姜晚所有的警惕心都支起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小叔来单位找她的事儿? 他又怎么知道小叔跟她去吃饭的事儿? 只有一个可能,江坤肯定一直在暗中盯着江寒。 姜晚没什么胃口,和江坤吃过午餐后就积食了,胃里像坠了石头一样,沉甸甸的闷痛。 “小姐,你是个中医。”许清弦拿针扎她手指的四缝穴,“怎么还给自己闹积食了呢。” “嘶——”手指的疼痛让姜晚皱了皱眉,轻叹道,“医生也会生病的。” “小孩儿才积食。”许清弦给她扎完了四缝穴,“你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许清弦觉得她就是最近忙得狠了,吃饭也吃得急急赶赶的,所以才积食。 如果是之前,姜晚应该会拒绝,照样该加班加班,忙完再走。 但今天并没拒绝。 心里总惦记着江坤中午说的这些事儿。 下班时,就感觉气压很低,闷得很,感觉像是要下大暴雨了。 姜晚前脚到家,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她给自己胃脘部绑上了艾灸盒,姜晚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各种纠结。 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叔呢? 不告诉吧,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心。 可要是告诉他吧,说不定有点像是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而且提及前因后果时,难免会提到江坤想让她和江寒发展的事儿。多尴尬啊…… 因为愁这个事儿,以至于有些事情她就忽略了。 姜晚依稀觉得好像是漏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愁人……愁人啊。” 姜晚唰唰扯着纸巾筒里的抽纸,跟占卜似的,扯一张念一句。 唰。 “告诉他。” 唰。 “不告诉他。” 快把一整包抽纸都给糟蹋了。 就在她马上要抽出最后那张‘告诉他’的抽纸时。 姜晚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专门的铃声。 一听就是许清弦打来的,而且还是工作号码打来的。 百分之百的公事。 “师兄,怎么了?”姜晚接起电话。 “你去出诊一趟。”许清弦说道,“我在医院值班走不开,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哦好的。”姜晚以前也会出诊做治疗,师父年纪毕竟大了,很多活儿都会交到她和许清弦手上。 姜晚没有多想,只问,“做什么治疗?” 许清弦:“创伤后遗症,神经疼痛。这不是下雨么。” “你记得带上敷贴,药酒和针,最好把便携的中频治疗仪也带上。” “好的。”姜晚结束通话之后,很快就开始准备东西。 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动作猛然停住!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先前依稀觉得漏了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的事情是什么了! 这个暴雨! 小叔的腿伤! 第三十一章 国医圣手的关门弟子 她怎么会忘了这个!这样的天气,小叔的腿伤很有可能会受到天气的影响! 就像她要去出诊的这个病人一样! 很多曾经受过骨伤的人,在天气变化时,旧伤的位置会有神经疼痛。 而如果本来就有神经疼痛的人,在天气变化时,疼痛的情况就会加重! 姜晚咬了咬嘴唇,将东西准备得更多了些。 打算带着够多的家伙什,等会儿出诊做完治疗,就联系小叔。 然后直接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许清弦将出诊的地址发了过来,姜晚打了车就朝着目的地而去。 在路上,姜晚就发了消息给江寒,询问他的情况。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 手机在一旁的桌面上,屏幕明明灭灭,此刻却无暇顾及。 林岩将毛巾递给床上的男人,“我就说应该安排些人手在你身边。” 林岩的声音严肃,“这些人这么快就对你动手……” 江寒颀长的身形窝在柔软的床被里,发梢沾湿,面色苍白,看起来显得有些脆弱。 大抵是在忍受着什么疼痛,嘴唇抿得很紧。 林岩拧眉,“这次是把你推进水里,下次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动作。” 江寒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低沉微哑,“别这么慌,我没什么事……” 他之前故意让林岩不要在身边安排太多保镖,为的就是这一出。 江寒知道回国后肯定会被针对,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之后就能和父亲推辞江家的事务,省得要接下江家的烂摊子。 林岩听江寒这话,心说老大,你疼得脸上都没有血色了,这叫没什么事? 黎川走了进来,说道: “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国医圣手秦远山,没在丰城,他的徒弟等会过来看看。” 江寒听了这话,只是摆了摆手。 “算了吧,我这几年,试了这么多办法,也没什么用。我也不信这种什么国医圣手。” 他已经习惯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不得不与疼痛作伴。 但江寒忽然想到那个装着药酒的小瓶子。 脑中闪过她目光闪亮,说要给他治疗腿伤的样子。 江寒看向林岩,吩咐道,“墙柜第二层有个小瓶子,帮我拿过来一下。” 林岩赶紧去了,没一会儿就拿了那个装药酒的小瓶子过来。 看到这个小瓶子,黎川愣住了,“你哪儿来的这个?” 江寒没答,反问道,“怎么了?” 黎川笑了,“你不是说不信什么国医圣手?” 江寒不懂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黎川继续道,“那你拿着人家秦老的秘方药酒做什么?” 江寒的眼睛缓缓眨了眨,“……什么?”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林岩起身走去开门,但玄关处却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黎川说道,“你别犟,等会让秦老的徒弟用这药酒给你弄一下。 你拿着人家的秘方药酒说不信,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玄关处,姜晚站在门,拎着医疗箱,愣愣看着面前的林岩。 外面雨势太大,她出来得急连伞都忘了带,身上被雨水淋湿。 林岩目光吃惊,轻声道,“姜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岩声音戛然而止,他目光落到姜晚手里的医药箱上。 再联想到姜晚中医治疗师的身份,答案就逐渐清晰。 黎川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怎么样?是不是秦老的徒弟来了?” 姜晚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师兄让她来出诊治疗的病人……竟然就是小叔?! 姜晚一刻不耽搁,拎着东西边往里走边应和着黎川的话。 “是!是秦老的徒弟来了。” 黎川听到这声儿,略有些耳熟,“这声儿……” 但黎川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的声音。 可是江寒的表情直接停住了,“怎么会是……” 纤柔的身影已经快步从玄关进来,因为走得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她发梢还凝着雨水,外面这么风大雨大,她连伞都不打就来了。 “小叔!”姜晚看到靠坐在床上的江寒。 明明屋里没有开多大的冷气,他团在柔软的床被里,应该不冷才对。 可是一张俊脸却是有些发白的。 姜晚眉头紧皱,将医药箱放在桌上打开。 “怎么……”黎川看到姜晚,也有些诧异,“许清弦呢?” 姜晚在桌面上铺好一次性无菌布,将工具药品都从箱子里拿出来摆在无菌布上。 “师父休假避暑去了,科室里比较忙,师兄值班走不开,所以让我过来。” “还好是我过来,师兄更擅长内外妇儿。骨伤疼痛是我的专业方向。” 姜晚说着抬眸看了江寒一眼。 那一眼里欲言又止,但江寒仿佛能够听得出她那眼神里想表达的意思—— 看吧,就说让我给你治腿伤吧。 “你专业方向是骨伤疼痛?!” 黎川声音和表情里的惊讶毫不掩饰,“那你岂不就是秦老的……那个关门弟子?” 林岩不解:“关门弟子?” 黎川点头,“这种大师都有自己最厉害的领域,秦老最擅长的就是骨伤疼痛。” “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擅长的方向就不同。许清弦更精通擅长内外妇儿。” “秦老这样的老专家,当然很多人想要拜师。没退休之前,不少研究生都想报他。” “后来就听说秦老收了个关门弟子。” 这种老专家的关门弟子,说白了,将来就是继承他衣钵的。 用前途无量来形容也不为过。 黎川目光惊讶地看着姜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关门弟子会是这个年轻姑娘。 会是这个……江寒的小朋友。 林岩也目露吃惊,“可姜小姐在中医院……” 好像还只是助理医师啊。 黎川却不以为意,“他们师承中医是另一条路子,秦老退休了,给她在中医院安排条路磨练磨练,也不出奇。” 江寒看着她,明明还面色苍白忍着痛,深邃的瞳眸里却似有笑意掠过。 “哦?原来小朋友这么厉害吗。” 姜晚将药酒放进温药器里热着,笑了笑。 “我一般都挺谦虚的,但现在情况不同。” 她看向黎川,“谢谢黎医生多吹捧一下,好让小叔同意我来给他治腿伤。” 第三十二章 交给’小朋友\‘治治他 黎川看了江寒一眼,“你居然不同意!?” 这时,姜晚准备好了熏蒸仪,站在床边准备要掀开江寒的被子。 江寒瞥了黎川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就像在说着——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同意? 黎川想了想也是,医患关系原本无所谓性别。 可如果是熟人…… 见江寒没有动作,姜晚看着他,“小叔……” 看着她小鹿一样澄澈的眼睛,江寒无声叹了一口气。 修长手指落在被面上,动作带了几分犹豫,但还是掀开了被子。 姜晚愣了愣。 虽然之前在江寒发来的照片里,已经看过这双腿了。 但照片里有电热敷垫盖着,没有这么直观。 被子下,江寒只穿了件黑色的平角短裤。 怎么说呢,该修长的地方修长,该饱满的地方饱满。 可以说是……相当有本钱了。 很漂亮的一双腿,就连腿上几条曾经手术的发白的疤痕,也没有影响太多。 就算姜晚很想完全以专业的角度去看待,也还是忍不住欣赏。 一双腿修长笔直,肌肉线条优美,并没有那些下肢受伤影响行走的人,会有的那种萎缩消瘦。 陷在浅灰色的床褥里,更显得肤色冷白,甚至有些青白。 但这肤色一看就不对。 姜晚皱眉,也顾不上刚才那瞬间的赧然了。 她搓着双手,将手掌搓热之后,小心地覆上了腿部皮肤。 江寒瞳孔骤缩,皮肤仿佛都震颤了一下。 察觉到手掌下的皮肤温度,姜晚眉头紧皱,“怎么会这么凉……” 说到这个,黎川就来气,“因为你这位好小叔,故意让人给推进泳池里了。” “……什么?”姜晚蓦地睁大眼睛,落在江寒腿上的手指也颤了颤。 江寒垂眸,她手指微颤的幅度,像是羽毛在他皮肤表面扫过。 麻麻痒痒的仿佛能落进心里。 他皱眉扫了黎川一眼,“没有故意。” “明明知道别人有预谋,还不提前做出防范,就叫故意。”黎川道。 姜晚将便携熏蒸仪的罩子罩住他的双腿,打开了开关,空气中很快有中药的味道缓缓弥散。 她转眸看向黎川,“黎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哦……”黎川刚要开口。 江寒就轻咳了一声,“黎川。” 语气间明显带了几分制止的意思。 黎川告状似的对姜晚道,“看吧,还不让人说。” 黎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告状的语气。 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江寒就算平时跟个大魔王似的。 但这个‘小朋友’能够治他,也能够治住他。 姜晚抿唇看了江寒一眼,“小叔,这个要熏蒸半小时,我定好时了,你休息一会儿哦。” 然后就看向黎川,“黎医生,我们出去说,让小叔休息一会儿。” 黎川嘿嘿一笑,“好嘞,走着。” 江寒:“……”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林岩笑道,“BOSS,看来姜小姐还是挺有办法的。” 林岩这话一语双关,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姜晚对治疗他的腿有办法,还是对治住他有办法。 “别幸灾乐祸。”江寒瞥了他一眼,“你也出去,别让黎川添油加醋。” 江寒还是够了解这位老友,林岩一出去就看到黎川在添油加醋。 姜晚在旁边,一脸苦大仇深地听着。 “你怎么也出来了?”黎川问林岩。 林岩笑道,“他让我也出来,说怕你添油加醋。” 黎川轻咳一声,“咳咳,我就是渲染一下。” “那就叫添油加醋。还是我来说吧。”林岩笑着走到旁边坐下。 “姜小姐,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姜晚就从林岩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所以说,在去我单位找我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 姜晚想到和江坤见面时,江坤就很清楚江寒去医院找她,还和她一起吃饭的事儿。 谁知道呢,说不定江寒被暗算这事儿,都有江坤的手笔。 姜晚眉头紧皱,“小叔将计就计,才有了今天被暗算,推进游泳池的事情……” 黎川:“他一回国就被盯上了,那些人都挺防着他的。现在老爷子还给他介绍对象,还都是家世挺大的姑娘。” 自然更被防着了,估计也是怕江寒会和那些家族强强联合。 姜晚也清楚黎川话里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像江家这样的大家族,内部本来就会因为利益划分而有不少分歧。 连亲兄弟之间都有龃龉,其他亲戚就更别说了。 表面就算和乐融融,背地里早已经不知道捅过去多少刀了。 姜晚心里暗暗有了自己的思量。 姜晚:“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黎川站起身来,活动着脖子,“不用客气,是我该谢谢你,你来了我可以走了。” “我刚做完一台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就得知江寒出事,连滚带爬赶过来了。” “我一个给人开瓢的医生,让我来治疗神经性疼痛,真的是在为难我。” 姜晚笑笑,“辛苦黎医生了,这边交给我吧。” “你辛苦。”黎川眼珠子转了转,思忖片刻,看向了林岩。 “雨这么大,林总助送送我吧,我看你也到下班时间了吧?” 就江寒那家伙,还是交给‘小朋友’治治他吧。 林岩没拒绝,看向姜晚,“姜小姐,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姜晚觉得黎川要走,林岩要下班,也都合情合理,就同他们道别了。 可他们真离开了之后,姜晚准备进屋去时,那个劲儿有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姜晚眼睛蓦地瞪大了,站在房间门外,有些无措。 是啊!姜晚!你这个猪脑子!你怎么能让他们都走了呢?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办!你尴尬不尴尬?!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姜晚还是没让江寒独自在里头待着。 她起身走进房间去。 靠坐在床上的男人,深邃的目光在她走进房间里的一瞬间,就朝她看了过来。 “小叔……”姜晚走到了床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专业性,“你感觉怎么样?” 姜晚按照平时治疗时的动作,动作自如地将手探进了熏蒸的罩布里。 摸摸看病人的皮肤温度,也是为了避免烫伤。 有的病人因为神经创伤,感觉不够明显了,可能会感觉不到烫。 姜晚的手落到江寒大腿的皮肤上时,明显感觉到手掌下触碰到的皮肤温热。 不仅如此,就连肌肉好像都紧绷了一下。 姜晚倏地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藏着最深的暗涌…… 姜晚睫毛颤了颤,又垂下了眼帘。 第三十三章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姜晚身上雨水的淡淡潮气,和一些淡淡的艾草味道,都飘进了江寒的呼吸里。 在中药熏蒸那么明显的药味里,她身上这点淡淡的味道,依旧显得如此明晰。 “我感觉……”江寒一开口,声音染上了一抹哑。 听起来是喑哑迷人的磁性质地,“……有点痒。” 姜晚看向他,这才发现江寒唇角噙着些浅浅弧度。 “啊,不好意思。”姜晚收回手来,“我怕你低温烫伤。” 江寒:“不烫,挺舒服的温度。” 腿终于不再像是两条冰冻过的冷铅,又冷又沉的疼。 江寒看着她,“我没有想到你是秦远山的徒弟。” 他在国外时,也会时常打听她的情况。 所以知道她去了特殊学校,知道她没有念大学。 知道她去做师承中医,也知道她跟师在中医院虞庆丰的手下。 只以为她是虞庆丰的徒弟,着实没想到会是秦远山的弟子。 “小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师父退休了,我又需要跟师的经历,所以名义上来说,我是我们科主任虞庆丰的徒弟。” “但其实……”姜晚笑着眨了眨眼睛,“虞主任是我师兄来着。” 江寒没有追问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机缘。 想也知道,就江坤那一家子,把她当半个陪护来用,都能让她陪江砚深去念特殊学校。 肯定也不可能为她谋个什么好出路,好未来。 会有这样的机缘,多半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中药熏蒸的时间结束,熏蒸仪嘀嘀响了起来。 “好了?”江寒看了一眼熏蒸仪。 “嗯。”姜晚看了一眼时间,“小叔吃过晚饭了吗?” 江寒摇了摇头。 落水之后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腿疼得厉害,根本没有胃口。 “我猜也是。”姜晚说,“刚刚听林总助说你和梁小姐原本约的是晚饭,还没见上就落了水,晚饭肯定也没吃上吧。” 江寒眉心很轻地拧了一下,“他怎么和你说这个。” 不知为何,莫名不希望她听到这些。 姜晚弯眸道,“小叔想吃什么?” “都行,让林岩随便送点……”江寒话音未落,姜晚站起身来。 “那我就随便做点儿了。”姜晚说道,“等会儿要继续治疗,饿着肚子不行。” 虽然江寒觉得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做治疗就行。 可是听到姜晚说要随便做点,看她站起身来准备去厨房。 江寒嘴唇抿了抿,却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小叔等我一会儿。”姜晚去了厨房。 看她走出房间,江寒拿过手机想发条消息给林岩。 但是点开屏幕先看到的,是姜晚来之前先发给他的消息。 小丸子:【小叔,下大雨了,你还好吗?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能来找你吗?顺便给你治一下腿】 江寒看到这条消息的内容,挑了挑眉梢。 有事情想和他说?什么事情? 厨房里,有着牌子很高档的一整套厨具锅具。 但是…… 姜晚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冰箱里就鸡蛋,全麦吐司面包,用来夹面包的火腿片和奶酪片,还有一盒小西红柿。 厨柜里面就一包还没拆封的面粉,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都没有过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点食材,在菜色的选择上……也就没什么能选择的了。 姜晚洗了洗手就开始准备。 小番茄都用开水烫了,再过一遍冷水之后,像挤葡萄一样,一挤就脱了皮。 再打好鸡蛋,切好火腿碎。 然后用面粉开始搅面疙瘩。 准备下锅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江寒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什么?”姜晚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到了厨房门口,手指一错就摸到了发烫的锅边。 “嘶!”她赶忙收回手来。 余光晃了晃,一道阴影已经笼罩了她。 姜晚怔怔抬眸,就看到江寒已经到了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面冲着。 英俊的脸上,眉心轻拧。 他低声道,“你这一下厨不是切到就是烫到的,要么别勉强了,让林岩买来吃吧?” 姜晚看到他目光里的迟疑,忍不住笑了。 无奈道,“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在门口。” 她垂眸看着江寒的腿,“腿好点儿了吗?小叔才是不要勉强。” “好些了。” 其实没有好那么多,但或许是因为以往这种时候,总是很严重。 现在得到了些许缓解,就感觉好像好了特别多似的。 冲了一会儿凉水,就没什么事儿了。 姜晚擦了擦手上的水,“小叔去外面坐着等吧,很快就好。” 江寒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没有听她的去外面等。 依旧在旁边站着,垂眸凝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在消息里说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姜晚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 她那时候其实并没想好和他说什么,要不要和他说。 但刚才从林岩和黎川口中得知了江寒出事的来龙去脉之后。 姜晚心中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是这个决定……她怎么想都觉得,没法在厨房里这一口翻开的锅前边儿对江寒说。 姜晚看着已经煮开的锅,“小叔还是去外面餐厅坐着等吧,等会边吃边说。” 江寒略显迟疑,似是想现在就问明白,可目光瞥到她被烫得微微发红的指尖…… 无声叹了一口气,“好。” 他转身从厨房走出去,姜晚略略侧目,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他没有拿手杖,但每一步依旧稳当,只是步频慢一些而已,脊背挺拔。 姜晚将面疙瘩下进锅里,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火腿疙瘩汤。 “冰箱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小叔凑合吃吧。” 姜晚端到他面前,“好歹是口热乎的,适合这大风大雨的天气。” 江寒在一片氤氲的腾腾热气里,看到了碗里颜色漂亮的食物。 姜晚将勺子递给他,笑眯眯道,“没有葱姜蒜,也没有小叔不喜欢的食材,尝尝吧。” 江寒隔着腾腾的热气,看着坐在对面的姜晚。 他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送到唇边时,就低声又问了一遍。 “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姜晚咬了咬唇,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叔你要不要……” 她抬眸看着江寒的眼睛,“和我结婚?” 第三十四章 把那当成两条火腿就行! 姜晚的话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一记直球,让江寒猝不及防。 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勺子里食物的温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很烫。 “咳……”江寒轻咳一声,用纸巾捂住了嘴。 “烫到了吗?”姜晚站起身,撑着桌面凑近看着他。 江寒捂着嘴没说话,只抬起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 他放下了勺子,“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或许是因为江寒的瞳眸太深邃,姜晚垂下眼眸不对视他的目光。 顺手接过碗和勺子搅拌着,好让食物的温度快点降下来。 “刚刚听黎医生和林总助说,你一回国,老爷子就给你张罗对象相亲。” 听到这话,江寒眉心拧了拧,“这两人尽说些没用的。” 姜晚忖了忖,低声继续。 “小叔,你之前问我有没有什么麻烦时,我说没有,其实是我撒谎了。” “江砚深的母亲一直给我安排相亲对象,那些人到我单位去找我,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 姜晚说到这里,见江寒没说话。 她咬了咬唇道,“于是我就去找了江砚深的父亲。” 听到这话时,江寒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锋利的眉毛紧皱,“你去找他了?” 姜晚点头,“我原本是希望他能劝一下江夫人,别再安排这些影响我工作。” “可是他却问我……”姜晚抿了抿唇,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 也组织过措辞,但此刻真的面对江寒时,要说出来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发展一下。”姜晚说着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 “他不仅知道你最近被江老爷子安排相亲,甚至知道你去医院找我,和我一起吃饭。” “他怎么会知道你找过我呢?是小叔你告诉他的吗?如果不是的话。” 姜晚有些担忧,“小叔,我觉得他可能对你……” 有些话不好明说,不管怎么样,江寒和江坤也是亲兄弟。 但在江家八年,姜晚始终对江家夫妇没有什么好感。 周昀芝表面妥帖,内心傲慢。行事就带着些藏不住的虚伪。 而江坤,明明也不傲慢,也平易近人。 但姜晚只要面对他,总是会不自主的警惕防备,像是某种动物性的警觉。 “总之,如果没有这种事情,小叔和我,都能省掉不少麻烦。 今天也就不会发生你落水的事情了。” 江寒没有回答她刚才的话。 姜晚将搅拌得已经不那么烫的食物,推到江寒面前。 江寒一语不发,默默吃着。 姜晚坐在他对面,手支着桌面,托着腮思忖片刻。 “小叔觉得不妥的话,我们可以不用真的结婚,只要能让别人这么觉得就行。 这样他们都没法再来找我麻烦,我也能更方便给小叔做治疗。 而且,我也能保护你。” 听到这话的时候,一直一语不发的江寒终于抬起眸来。 深邃的目光落在姜晚脸上,“保护我?” 姜晚点头,“因为江坤不可能无端端撮合我跟你。” “我在江家八年,没见过江坤做过一件没有目的性的事情。” “他撮合我跟你,肯定也有目的。我要是将计就计,还正好能看看他想做什么。” 这怎么不能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保护呢? 江寒大抵是没想到姜晚能够想到这一层。 他略略歪着头看她,目光似有几分饶有兴致。 姜晚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先将话题拉开。 “小叔吃饱了吗?吃饱了歇会儿可以继续治疗了。” 回到房间准备继续接下来的治疗时。 姜晚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继续治疗之前对江寒提结婚的事情呢! 这简直是——自找尴尬! 因为接下来的治疗内容……是推拿。 江寒先前从房间出去时把睡裤穿上了。 此刻回到房间继续治疗,他站在床边停顿了片刻,就略略弯身将睡裤再脱下来。 露出那一双修长笔直的逆天长腿,张力十足。 和先前的熏蒸、之后的针灸不同。 推拿是可以穿着裤子做的。 但人脱都脱了,她又不好再说这话。 而推拿又正好是今天这套治疗中,接触最多的步骤…… 姜晚抿着唇,让自己目光停留在江寒腿上那曾经手术的发白疤痕上。 心道:姜早早啊姜早早,麻烦端起你的专业素养,什么大长腿不大长腿的,就把那当成两条火腿就行,火腿! 姜晚将药酒倒在掌心搓热,掌指缓缓落在江寒的腿上,力道不急不缓的从轻到重。 他腿部僵硬的肌肉在她手法极好的按摩下,逐渐放松软和下来。 江寒一声不吭,但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小叔,忍一忍哦,第一次都是比较疼的。” 江寒本来在忍着疼呢,听到姜晚这话,差点没忍住。 姜晚手上动作一顿,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姜晚轻咳一声,“就、就是说……刚才的熏蒸是把地翻松。现在的推拿是把里面的土块捏碎。等、等会儿针灸的气才能顺畅通过。” 推拿结束的时候,江寒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 姜晚问道,“小叔,疼吗?要是疼得厉害就歇一会儿再继续。” 江寒摇头,拿过一旁的毛巾捂在脸上,擦着汗,低沉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 “刚出事那两年,我每天盼的就是我腿能多点感觉,哪怕是疼痛也行。所以没有关系。” 姜晚一直做骨伤疼痛和康复,见过很多的病人。 有的肢体疼痛严重的病人,就希望能不要痛就好了。 有的肢体感觉丧失的病人,又希望能有点感觉,哪怕是疼痛都行。 “小叔放心,我肯定会治好你。” 江寒拿下毛巾,这才发现,就在刚刚他擦汗的时候,姜晚已经给他的腿扎上了针灸。 她给针灸接上中频治疗仪的小夹子,电流就顺着毫针流入,刺激着他腿部的神经。 姜晚点燃了艾条,在一旁坐着给他熏着艾灸。 很舒服,电流通过毫针刺激所带来的不适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寒不知何时睡着了,几年来,遇到这种天气突变的时候,他很少能有这样的睡眠了。 梦境里,出现了姜晚的笑脸,对他说道,“小叔,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第三十五章 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小叔,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而且,我也能保护你。” 姜晚的声音在梦里出现。 江寒猛然睁开眼睛。 房间的空气里还氤氲着淡淡的的中药和艾灸味道。 房里的大灯已经关上了,只有一盏小小的夜灯光线昏黄。 还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这对普通人来说,是最好睡觉的天气。 对江寒来说却恰恰相反,他在这样的天气里,已经有好几年都难以入眠了。 因为腿疼。 但今天居然在治疗中直接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不错。 身上盖上了薄被,腿上不仅没有明显的痛意,还暖融融的。 掀开被子,就看到腿上隔着一层薄毯敷着暖暖的热敷垫。 他长相英俊,锋利的五官轮廓,显得气质冷峻。 此刻看向腿上热敷垫时,脸上的清冷似乎都化去了几分。 屋里很安静,厅里只有食物的香味在淡淡飘散,已经不见姜晚的影踪。 江寒拿起手机拨了林岩的电话。 林岩:“BOSS,你这么早醒了?腿又疼了?” 江寒:“不疼。她呢?” 林岩:“昨晚你睡着了。姜小姐打电话托我送些食材过来。她给您做了些吃的才回去。” 江寒慢慢走向餐桌,看到了罩着餐罩的菜肴。 林岩:“这种天气你很少能睡这么好,但昨晚却睡得挺好的。” “看来姜小姐有两把刷子,你要不要考虑去她医院做疗程?” 江寒没说话。 林岩等不到江寒的回答,“没事,姜小姐说她每次过来给你做治疗就行。” 林岩停顿两秒,幽幽补充一句。 “主要是我觉得她提着那么多家伙什儿,大老远上门来做治疗太辛苦。” 江寒拧眉,“知道了,等忙完这两天了我会过去看看。” 林岩:“好的。BOSS,你醒了就把东西吃了吧,热一热就能吃。” 江寒:“知道了。” 通话结束。 菜肴都热过一遍。 江寒在餐桌旁坐下,一桌热腾腾的菜肴,都是他的口味。 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味道很好。 江寒眸中有柔光闪过。 落地窗外,雨已经停了。 漫漫长夜已经过去。 晨光熹微。 天亮了。 —— 白恬恬的电话一大早就打了过来。 姜晚正好起得早,做了早餐在吃着。 “江家这是要死啊!居然让人去你单位瞎搞?” “断人钱财无异于杀人父母,乱搞别人的工作更是要下地狱啊!” 听得出来白恬恬一大早火气就很大了。 姜晚咬着三明治,含混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白恬恬:“许清弦说的,说短短几天,已经集齐各路奇葩,跟吃干脆面集英雄卡似的……” 姜晚笑了:“我师兄这嘴毒性不减啊。” “是啊,我都怕他哪天一舔嘴唇把自己给毒死。”白恬恬叹气,“你现在咋办?” 姜晚笑道,“你不是说好男人不在市面上流通,走的全是内部渠道么。” “我现在只想回去给说这话的自己两嘴巴!” 白恬恬怒道,“我也没想到江砚深他妈这么不做人,给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通常这种情况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白恬恬没想到,在这件事情里,姜晚作为当局者。 竟是比她这个旁观者要看得更冷静、更不抱幻想。 姜晚:“没事儿,刚开始也觉得挺烦的,但现在好像也还行。” 姜晚将煎蛋塞进嘴里,笑了笑。 “同事们也挺看个乐子,医务人员平时工作多忙累啊,能有点乐子也挺好的。” “说不定还都觉得我挺风流呢,这年头,女人风流那可是褒义词。” 姜晚边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豆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准备上班去了。你别太担心这事儿,而且我觉得……” 姜晚目光短暂怔忪片刻,脑中闪过了一张冷峻的俊脸。 然后她笑了,继续道,“……我觉得我说不定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白恬恬听着姜晚声音里的笑意,也不知道她是在逞强还是真的已经不以为意。 白恬恬挺心疼自己的老友。 就算姜晚是真的不以为意,那也是经过了多年磋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豁达释然。 姜晚很快就去了单位。 从女值班室换好衣服出来时,就看到许清弦从男值班室出来。 “怎么样?”许清弦看向她,问道,“出诊那个,情况棘手吗?” “还……”姜晚刚想说还行吧不算特别棘手。 但猛地想到,按说这应该是师兄去出诊的病例。 要是不棘手,师兄虽然不专攻骨伤疼痛,也能够试着解决看看了。 于是姜晚眉头一皱,“还是比较棘手的,以后这一例还是我来做吧。” 许清弦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也行。” 想到姜晚最近在单位的工作任务就已经不轻。 许清弦又道,“悠着点,忙不过来随时开口。” “谢谢师兄啦。”姜晚弯眸一笑,“你快下班回去休息吧。” 上午的工作时间,大家都在等着今天的‘干脆面英雄卡’。 护士长都问了两次了,今天还会不会有‘即兴节目’。 但姜晚自己也不知道,等到了午休时间,终于有了答案。 答案是,没有即兴节目。 今天并没有周昀芝安排的相亲男过来找她。 同事们好像都有种热闹没看成,瓜没吃到的失望感。 姜晚想了想,倒是觉得有些出奇。 以她对周昀芝的理解,她既然放过狠话,应该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算了。 姜晚准备去是食堂吃饭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姜晚看到手机屏幕上来电号码所保存的名字,愣了愣。 接了起来,电话的声音哪怕隔着电波,仿佛都带着和蔼的笑意。 但这种‘和蔼的笑意’,并不让姜晚觉得安心,只让她觉得警惕。 “晚晚啊,忙完工作了吗?” 姜晚抿唇了片刻,声音平静,“伯父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晚晚,别这么见外。”江坤声音带笑,“今天没有什么麻烦去你单位找你吧?” 听到江坤这句问话,姜晚愣了愣,“是您的意思吗?” 她以为是江坤向周昀芝开口了。 谁知江坤乐呵呵一笑,“我哪有这能耐。” 姜晚:“那是……” 姜晚声音忽然停住,脑中闪过那张清冷的俊脸。 与此同时,江坤的声音也在那头继续道,“当然是江寒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他不老,真不老 姜晚手指一顿,“……是吗。” 江坤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满意,“晚晚啊,你果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啊,你联系过江寒了吧?” “不然他也不会说你还年轻,让砚深妈妈不要安排这些来影响你工作了。” 江坤觉得姜晚是听了他的话,才和江寒联系了,有所发展。 姜晚闻言怔了怔。 江寒昨晚明明没有答应她的提议,但他还是顺手帮她解决了困扰。 不过江坤打这电话来,恐怕不止为了告诉她这个而已。 果不其然,江坤话头一转,“晚晚,你看江寒这么帮你,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也就是现在是打着电话,要是视频通话,江坤就能看到姜晚翻的白眼了。 江寒需要这么帮她,那还不是因为他江坤的老婆太没事找事儿? 那还不是因为他江坤太没用,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了? 但凡他们两口子里有一个肯做人的,这事儿都到不了要麻烦到小叔的程度。 姜晚声音不冷不热笑了一声,“呵呵。” 江坤可能没听出来她的态度,也可能听出来了但并不在乎。 直说道,“总之呢,就我之前说让你和他发展一下的事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安排个饭局。” 姜晚沉默几秒,淡声道,“不用了吧,小叔忙得很,应该没有这个时间。” 再说了,她要是想请江寒吃饭,他们不会自己约么?要你多事? 但江坤和周昀芝一样,都是听不懂别人婉拒的人。 他继续道,“江寒对你挺通融,我问过他了,他说他没意见。” 听到这话,姜晚眨了眨眼,嘴角浅浅地勾了勾。 那人明明昨晚还没个回应呢? 江坤安排的饭局,他这就答应了? 江坤道,“回头我把定好的位置和时间发给你,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结束通话之后,姜晚想了想,没忍住,发了条消息给江寒。 小丸子:【小叔,江坤安排的饭局,你答应了?】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江寒还没回应呢,江坤就已经将地址和时间都发过来了。 名苑,约的是后天的晚餐。 名苑是丰城档次很高的酒店,餐标人均都是大四位数的。 她以前每年会跟朋友们约好消费一次,腐败一下。 没想到居然定在这里。 正好,这时江寒的消息回了过来。 江寒:【为什么不?这样能给你减少一些麻烦吧】 没一会儿,他大概是觉得没说完。 就又飞过来一条语音。 一点开,江寒低沉悦耳的声音,就从手机响起。 “江坤说你想谢谢我,想请我吃个饭。正好我也想谢谢你,那既然他这么主动安排,干脆让他买单。” 姜晚听到他这条消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先前因为江坤的电话而受影响的心情,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姜晚编辑了一条【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又觉得不太合适。 在屏幕上戳戳戳,重新打了一条发了过去。 小丸子:【您真有头脑】 这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语言果真是一门艺术啊。 江寒:【我挑着贵的选的,你不喜欢可以换别家】 姜晚每年和朋友约着去消费一次都能称之为腐败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姜晚急得都直接发语音消息了,“我喜欢!太喜欢了!” 江寒:【那就好,到时候见】 刚和江寒发完消息,旁边就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太喜欢什么?” 姜晚吓一跳,原地蹦了一下,“吓死我了你!” 白恬恬不知何时到了一旁,“你刚说你太喜欢什么?” “太喜欢去名苑吃饭。”姜晚无奈。 “靠,那这我也喜欢。”白恬恬想到上一次约着去名苑腐败时,正好是她生日。 白恬恬当时许的生日愿望都是:发财,发财以后每天吃名苑,吃一桌扔一桌。 姜晚:“你怎么来了?” 白恬恬嘿嘿一笑,“我最近忙完一波了,就过来看看你的热闹。” 姜晚知道白恬恬说是看热闹,但要是今天还有那种糟心人来骚扰她。 白恬恬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姜晚心里感动,“走,请你吃饭去。” 白恬恬:“名苑吗?” 姜晚:“食堂。” 白恬恬:“……” 白恬恬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拒绝,“那我要吃两个红烧狮子头。” 到了食堂。 一边吃饭,姜晚一边把最近的事情都说了。 白恬恬气得差点筷子都咬断了,“我超,江砚深他这是要死啊。” 在这一点上,白恬恬和姜晚的三观一致得很。 周昀芝和苏锦妍虽然也很烦,但要不是江砚深拎不清,当断不断的纠缠着。 姜晚根本不会有这些麻烦! 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端着餐盘的男医生正好经过。 听到白恬恬这话,停了下来。 “小姜姜,好久不见啊。”他声音带笑看着姜晚。 “蒋总。”姜晚指了指一旁的空座,“坐这儿。” 这人正是之前姜晚打电话咨询过情况的,精神科的住院总医师,蒋政。 蒋政在旁边坐下,吃着饭随口问了姜晚一句。 “你们刚刚说那个江砚深,是你病人吗?” “嗯?”姜晚愣了愣,摇头道,“不是,就……一个认识的人。你听过这名字?” 蒋政原本想说什么,但看了白恬恬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没,我就随口一问。” 姜晚眉梢挑了挑,似是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 蒋政很快刨完了饭菜,起身告辞,“你们慢吃啊,我先走了。” 走出食堂之后,蒋政拿着手机调了一份电子版的病历。 病历上,病人的姓名赫然就是——江砚深。 患者:江砚深,男,二十五岁 主诊断:解离性身份障碍?/脑损伤后解离综合征 关键症状:情绪不稳定,易激惹、偏执,身份认同混淆,人格解体,现实解体 病因:创伤性颅脑损伤后,记忆恢复诱发 主诉:情绪不稳定,自我感知‘宛如二人’ —— 吃过午饭后,姜晚将白恬恬送去了停车场。 “真没事儿?”白恬恬还不太放心。 “没事儿,你回去吧。”姜晚道。 想到先前姜晚说的最近的事情。 白恬恬轻叹一口气说道,“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委曲求全去凑合一个老男人。” “呃……”姜晚脑中飞快闪过那个男人气质高级的俊脸,“他不老。” 再想到他的肌肉线条…… 吸溜——! “真不老。” 第三十七章 带薪吃饭 真不老,宽肩窄腰辣么长的腿,肌肉分明有弹性。 还有那一张禁欲系的冷感神颜,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的话。 应该叫做——高级脸? 白恬恬眯了眯眼,狐疑问道,“你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了?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没呢,总之别担心我,我要是撑不下去了,绝对不硬扛,好吧?” 姜晚知道恬恬无非是担心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说。 姜晚又道,“还有就是,你还是帮我找个房子吧,小区环境好点儿,能拎包入住的那种长租房。” 白恬恬:“你住清欢那儿不是挺好么?” 姜晚:“一直住也不是个事儿。” 白恬恬点头,“那行。” 姜晚送白恬恬去停车场,然后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科室,而是转头朝另一栋楼而去。 走进蒋政办公室的时候,蒋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姜晚:“主要是蒋总你刚才也太明显了。” 先前在食堂里,蒋政听到白恬恬骂江砚深的那句话之后,顿时就停了下来,还问起了江砚深。 姜晚还不至于连这都听不出来。 她当时心里就已经有了个猜测,此刻就问了出来,“江砚深来找过你?” 蒋政点了点头,“先前你那朋友在,我也就没好说。” “我记得你之前休假的时候打电话问过我,失忆很久的人忽然恢复记忆后,会不会精神失常,对吧?” 姜晚看着他,“江砚深来找你了。” 这话不是疑问句,语气是肯定的。 蒋政点头,“他好像明明约了三院的专家,却转头来了我们这里。” “我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有一说一,三院在这方面的确更权威啊。” “我本来也没多想,但刚刚正好听到你们说起这个名字,再想到你之前问过我这事儿……” 蒋政说着,迟疑地看了姜晚一眼,“我怎么感觉他是冲着你来的?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姜晚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你这儿的诊疗……进行到哪一步了?” 但姜晚也知道精神心理科诊疗的那一套流程。 第一阶段就是医生初步问诊、信息收集,肯定会了解病人的个人史。 那么江砚深和她那点事儿,就算蒋政之前还不清楚,现在估计也…… 事关病人隐私,更详细的她也不好追问什么,而且更专业的也不是她的领域。 “蒋总多费心了。”姜晚道。 “没事儿。”蒋政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也就跟你提一嘴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 “哎,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谢谢蒋总啦!”姜晚起身准备离开。 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蒋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晚,你最近多事之秋啊,是不是太衰了点?要不要去找个庙拜拜啊。” 姜晚其实不信神佛。 太命苦的人通常都很难信神佛。 毕竟如果神怜世人,为什么就只对我这个样子呢? 但此刻竟然觉得蒋政说得挺有道理,她无奈笑道,“还真是,我忙完这阵子就找个地儿拜拜去。” 虽然尽量平常心,但要说江砚深这事儿,让她一星半点儿的情绪起伏都没有,那也不太可能。 下午上班给病人做治疗时,都像是个面无表情的女杀手。 让病人感觉到了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反差。 以前的反差是觉得那么甜美一张脸,做起治疗时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今天恰恰相反,因为表情太严肃,衬得治疗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 下午,姜晚做完所有治疗和记录,准备下班的时候,许清弦打电话给她。 看到他的电话,姜晚心里一咯噔,该不会要加班…… “忙完了?”许清弦的声线清朗,带着些懒散。 “嗯,师兄什么指示?”姜晚问道。 许清弦在那头低笑一声,“放心,不是让你今天加班。” “呼。”姜晚赶紧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都准备下班了……” 但姜晚很快捕捉到许清弦话里的关键词,“不是今天加班,那就是改天咯?” 许清弦:“聪明。” “好吧。”姜晚道,“哪天?” “后天晚上。”许清弦道。 姜晚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日程。 所以一下子没想起来,江坤给她安排了后天和江寒共进晚餐的事儿。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许清弦已经在那头继续开口。 “你后天晚上去给病人做个治疗,之前你去出诊做的那个。” “据说这位来头不小,本来只想预约师父做治疗的。看来上次你做得还挺不错。” 姜晚原本准备出言婉拒而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她眼眸弯了起来,声音带笑,“回头客啊?我真棒。” “是啊是啊,你真棒。”许清弦很配合的附和她的话,“你电话号码我已经留给他了,到时候会提前和你联系的。” 之前她去出诊做的那个…… 结束通话后,姜晚点开了微信里那个可爱小花做头像的对话框。 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 有消息进来,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江寒扫了一眼,看到了锁屏页面的消息内容提要上,发信人:小丸子。 他拿起了手机。 坐在他身旁的老人,头发灰白,但看起来很是精神矍铄。 正是江家的老爷子,江寒的父亲江博闻。 江老爷子眉头拧得很紧,“你就是不认真!不上心!你这小子,你和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还想出国?” 江寒的母亲生下江寒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江老爷子对这个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小儿子最是心疼。 江寒从小就非常聪明优秀,和大儿子江坤那种庸才完全不同。 江老爷子对他就更多的偏爱,殊不知,这其实也是捧杀的一种。 不然或许也不会有八年前那场事故。 但哪怕又前车之鉴,江老爷子似乎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江寒才一回国,就又被各种针对的,盯上了。 江寒垂眸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内容。 小丸子:【小叔,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吗?所以才约我后天做治疗?[嘻嘻]】 消息的末尾她还发了个俏皮的笑脸。 江寒眉梢轻挑,一边回复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答了老父亲一句。 “不一定。现在也有了些不想出国去的理由。” 江寒:【说不定就是想让你有个带薪吃饭的体验】 第三十八章 那可是他的婚房! 江老爷子情绪正上头呢,就看到江寒居然在玩手机! “我和你说认真的呢,臭小子你在看什么呢!” 江老爷子有点耳背,所以坐得离江寒很近。 这会儿一倾身就看到了江寒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页面。 对话框里,对方的头像是个卡通小女孩,而且正好发来一个心花怒放的表情。 老爷子眼睛一亮,“这是之前我让你见的那个秦小姐吗?” “不是。”江寒屏幕一锁,手机往桌面一盖,“你说的这位,我还没来得及见上面。” 江寒侧目看了老爷子一眼,声音淡淡,“我就掉水里了。” 江老爷子脸上表情僵了僵,他也知道江寒遭遇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是意外。 江家家族内部矛盾尖锐,竞争激烈,沉疴已久,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 江博闻年纪大了,更是力不从心。 他想要江寒来接手江家,就是觉得江寒能解决这些问题。 但江寒不感兴趣。 “小寒啊……”老爷子还想说什么。 江寒看他一眼,“以后别给我安排这种事情了,我就是来说这个的。” 江博闻知道,江寒这次会落水,多半因为他给江寒介绍对象的事儿。 他对江寒从小到大的器重,本来就让人心生嫉妒忌惮。 之前江寒因为腿伤久居国外,也都相安无事。 这终于回国,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心想让儿子在国内成家,想留住他。 又觉得小儿子这么优秀,自然都介绍家世好的姑娘给他。 老爷子这么想,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上流圈子的联姻,就是一场强强联合的合作,懂的都懂。 其他人只会觉得,老爷子本来就器重他,还一回国就安排和好家世的女儿相亲。 这不就是要交班给他的架势么? 就算江寒腿瘸又如何?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瘸子不能继承家业啊。 “我先走了,您慢吃。” 江寒拿起手杖,垂眸看着手机,不疾不徐朝门口走去。 老爷子也知道,江寒对八年前的事情,心里还是有怨…… 也就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但看着江寒挺拔的背影,老爷子倏然想到刚才那个对话框里的卡通小女孩头像…… 江老爷子道:“你让我别给你安排这种事情,那你自己找个对象。我快八十了,总得看到你成家,我才能闭眼啊。” 江寒忖了忖,表情不变,声音也依旧浅淡,“那您把天璞苑那套房子给我吧。” 听到江寒这话,江老爷子眼睛猛地亮了! 连声说道,“好好好,给你,给你!早都说要给你了!” 江老爷子高兴极了。 天璞苑是丰城有名的豪宅别墅区,容积率低,绿化好,配套齐全,当初一开盘就卖得很好。 哪怕经历了后来的房价低迷至今,二手房市场也没有什么天璞苑的房子拿出来卖的。 江老爷子买的这套当初就是为了给江寒做婚房用的。 这一点江寒也清楚,所以他从来没提过这套房子,只当没这回事儿。 但现在却主动提起。 江老爷子此刻的心花怒放,恐怕比刚才他看到江寒聊天框里,那个卡通头像发的心花怒放的表情,要更怒放! 刚走出包厢,林岩就推着轮椅上来了。 江寒悠然地坐下了。 林岩:“BOSS,治疗那边我已经约过了。” 林岩刚想说约定的时间,一垂眸就看到自家老板悠然坐在轮椅里。 正垂眸看着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就是姜晚的对话框。 林岩觉得应该不用向他汇报约定时间了。 能带薪吃饭,而且还是吃好饭而不是拼好饭,姜晚挺开心的。 原本还担心江坤会不会跟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但真到了约好的时间,姜晚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晚晚,你和江寒也认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江坤脸上的笑容温和,“ 你们俩也算是颇有渊源,不如相处看看能不能有所发展。” “不要因为跟着江砚深的辈分而误了好姻缘。” 江坤都拿起筷子了,眼见就是要和他们共进晚餐的样子。 倒是江寒一直不动声色,表情不变,也没有拿筷子。 姜晚对江寒的了解也不深,可瞧着他这姿态,她莫名有种感觉…… 她觉得江寒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在等待什么呢?姜晚不解。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没过一会儿,江坤的助理就进来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坤目光变了变,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名苑的包厢都是半遮挡的样式,下半截墙壁是墙壁上半截墙壁是玻璃。 门外站着个看起来保养得宜的女人,容貌姣好,气质温柔。 江坤只犹豫了一下,就抱歉笑着对姜晚和江寒道,“江寒,晚晚,实在不好意思。” “正好有朋友在名苑,我过去瞧瞧,正好不打扰你俩聊会儿。” “你俩慢慢吃,账单挂在我卡上了。实在不好意思,就先失陪了。” 姜晚笑了笑,绝对出自内心发自肺腑,甚至想送他出去,省得自己积食。 “不会。伯父客气了。” 江坤从包厢离开之后,江寒才终于拿起了筷子,还抬手叫来服务员。 把江坤点的几个不合胃口的菜撤了,又重新再点了几个菜。 姜晚弯唇笑了起来,托着腮看着他,“小叔,刚才……是你的安排吗?” 江寒看着餐牌,眼睛都不抬一下,“怎么可能呢,都是巧合。蒸鱼吃吗?” “吃。” 姜晚想笑。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胡说八道。 刚才这一出有没有江寒的安排在里面,姑且不论。 吃完饭从名苑包厢离开时,碰上的情形……那感觉真的是巧合了。 就在通往名苑一楼大门的电梯口,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江坤和先前在包厢门口等着的那个女人在一边。 周昀芝和江砚深在另一头。 姜晚正推着江寒的轮椅过去呢,就瞧见了这一幕。 她眼睛蓦地瞪大了! 修罗场! 轮椅的刹车仿佛都被她捏出了吱吱作响的错觉。 姜晚利利索索地推着轮椅掉了个头!掉头动作行云流水的凶猛程度。 差点让江寒在轮椅上坐得没了重心,身子都随着她的动作歪了些! 而且江寒还听到她在碎碎念着…… 第三十九章 大人的事情,少管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听到这碎碎念的内容,江寒的嘴角很浅地勾了一下。 “站住!” 江砚深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姜晚一点没有要站住的意思,脚下恨不得踩出风火轮来了。 “姜晚!”江砚深咬牙,“你敢逃!” 姜晚听了这话心里不太乐意,心说我一个守法公民,正常来去,怎么能叫逃? 但她实在不想掺和这种事儿。 从小父亲就教她,不该看的热闹别看。 中国人骨子里爱看热闹的性子算不上什么硬伤,但也着实不算什么优点。 有时这好奇心,也得视情况忍忍。 但听到江砚深这话,江寒因为她先前碎碎念的可爱内容而勾起的嘴角,也落了下去。 姜晚再想推,就发现轮椅推不动了。 一垂眸,看到了扣在刹车上的,江寒修长的手指。 姜晚:“小叔……” 江寒看向她,“怕什么。” 姜晚心想,当代年轻人还能怕什么,怕麻烦呗。 江砚深眉心紧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晚,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砚深探究的目光,狐疑的在姜晚和江寒身上巡梭。 他也知道,江寒会对姜晚另眼相待,多半因为八年前姜晚父亲的恩情。 但想到这位小叔的性子。 再想到上次家宴时,他对姜晚的维护。 此刻再看到他们在一块儿,江砚深心里莫名就涌上几分说不上来的不安。 “你怎么会和我小叔在一起?”江砚深见姜晚不答,又追问了一句。 就这种问题,姜晚她答是情分不答是本分,无论开不开口,都问题不大。 但她和江寒的恰好出现,倒是无形中给原本处境尴尬的江坤解了围。 江坤赶紧道,“你小叔和晚晚颇有渊源,所以我今天把他们俩凑起来一起吃个饭呢。” 江坤一如既往笑得温和,“正好碰上了老朋友,就出来聊了几句,喝了杯茶。正好也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如果说先前还不明白江坤攒这个局的意思,听到这里,江砚深也全明白了。 “爸!”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坤,“你说什么呢?那是小叔啊!” 江砚深咬了咬牙,继续道,“你居然把姜晚……介绍给他?” 江坤目光不悦,“那又如何?江寒是你小叔,跟晚晚又没有血缘关系。”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乱撮合他们吧?”江砚深眉头紧皱,“毕竟小叔他……” 江砚深的目光往江寒的腿上落了一眼。 谁不知道江寒是个瘸子?! 江砚深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接下来的话对江寒够不够礼貌了。 他此刻胸口仿佛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火在燃烧着! 他咬牙挤出音节来,“爸!你……这不是把姜晚往火坑里推么?不怕外人说我们恩将仇……” “住口!”江坤冷声打断他的话语。 “说的什么屁话。你小叔比你妈乱安排那些,去晚晚单位骚扰她的人,要强上百倍!” “原本能够好好维持的关系,也快被搞垮了,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家是什么忘恩负义的!” 听到江坤这话,江砚深目露震惊,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姜晚觉得挺可笑的。 江坤虽然笑面虎似的,但刚才这些话说得还挺中肯。 而江砚深…… 江寒受了腿伤,她就是被往火坑里推? 她被周昀芝安排来的人见天儿的骚扰,就不是火坑? 江砚深那架势就只差没明说,让她给他当情人了,就不是火坑了?就不是糟践了? 有很多人,永远是双标的狗。 江砚深沉默了几秒,就继续道,“两码事。就算我妈做得不对,但也不能就病急乱投医吧?” 姜晚轻笑了一声,刚想开口。 不等她开口,江寒淡漠的声音先响起了。 “我和姜晚之间什么情况,都不是你这前任雇主该操心的事情,你们之间签的不是服务协议吗。” 江寒扫了江砚深一眼,“管好你自己。大人的事情,少管。” 江砚深薄唇紧抿,脸色很不好看。 姜晚本来都准备开口了,这下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江寒刚才那句大人的事情少管,感觉就已经是绝杀了。 江寒这才略略偏头,对姜晚说了句,“走吧。” 他松开刹车,轮椅往前方滑行,姜晚脚步轻快跟了上去。 江砚深看着姜晚跟在江寒后头离开,脚步轻快丝毫不像有任何不得已的样子。 心里顿时一阵窒息般的不痛快涌上来。 江砚深的眼睛都烧红了。 “姜晚!”他猛地往前几步,想要伸手去握姜晚的手,“我们谈谈!” 但他的手都来不及接触到姜晚,就被江寒挡开了。 “小叔,你……!”江砚深努力忍住了情绪,但声音依旧不难听出是咬着牙齿说的。 “就算姜晚和我家是服务协议,但我们朝夕相处八年,不代表不能成为朋友。” 江砚深咬重了‘朝夕相处’四个字,“我想和老朋友说说话,不犯法吧?” 江寒不为所动,依旧是那般沉稳淡漠的表情和态度。 他看向姜晚,“你说呢。” 全听她的意思。 姜晚一个箭步就将江寒推进了电梯里,然后快速关上了电梯门。 根本连回应江砚深一句都懒得。 江寒在一旁,听到她边猛按电梯关门键,还边念叨他,“所以我刚才才急着走的,你现在明白了吧。” 江寒没有说话,只不过,先前嘴角那因为听到她碎碎念时而勾起的弧度,又很浅地勾了勾。 他们俩迅速远离了这一团纷扰。 而电梯口这儿,江坤这一家子凑不出一个脸色好看的。 就连不远处不知道何时已经在目睹着刚才这一切的苏锦妍,也是面色铁青。 先前这一出,周昀芝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此刻。 周昀芝的嘴角才僵硬地抽搐了一下。 露出了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 声音阴冷幽幽,目光死死盯着被江坤挡在身后那个女人。 “不介绍一下?不是说是你朋友?也让我和砚深认识认识。” 江坤的表情僵了僵,轻咳一声,“生意上的朋友,你管这个做什么,而且人家要走了。” “生意上的朋友?”周昀芝脑中闪过那些照片上和乐融融‘一家三口’的画面。 恨不得此刻就跳上去撕破这对老狗男女的脸。 可是就在此时,苏锦妍已经收拾好了状态,从后面走了上来。 “伯母,怎么还碰上伯父了,真巧啊……” 第四十章 没有必要逃走 苏锦妍的出现,倒是暂时打断了先前那僵硬的氛围。 江坤趁机对身后的女人低声道,“你先走吧。” 女人温婉点头,柔声道,“江总,回见。” 然后很快就进电梯离开。 周昀芝眼睛都快气红了,再看向苏锦妍时,都带了些毫不掩饰的不满。 要不是考虑到江砚深的婚事,估计早发作了。 苏锦妍也注意到周昀芝的目光,表情僵了僵,尴尬道,“我是不是,出来得不是时候?” 江坤现在一门心思指着的,不止江寒和姜晚的事儿。 当然还有江砚深和苏锦妍的事儿。 看到这未来儿媳妇表情尴尬,江坤马上道,“没有的事,你不用理她,成天神神叨叨的……” 周昀芝被恶人先告状,本来心里就憋着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她冷笑道,“我神神叨叨?那你敢不敢说,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江坤眉头一拧,语气不耐,“都说了是生意上的朋友,你怎么还没完了?” 周昀芝冷笑,好像还是她无理取闹似的。 “生意上的朋友?哪个公司的朋友?”周昀芝问道。 江坤更加不耐烦了,“你简直无理取闹!生意上的事情,你一个家庭主妇,我和你说,你能听明白吗?” 周昀芝:“我是听不明白,但既然是生意上的朋友,怎么不介绍给砚深认识认识?砚深能听明白啊。” 江坤:“……” 周昀芝:“而且我的确不知道,究竟怎样的生意上的朋友,能好到还要一起去参加人家孩子的高中毕业典礼的?” 听到周昀芝这话,江坤瞳孔紧缩,似是并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还是说只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江坤冷道,“少在这胡说八道!你不为了自己脸面考虑,总要考虑砚深的脸面吧!丢人现眼!” 周昀芝心里都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但江坤这话确实让她奇异地冷静下来了。 的确,得为了砚深考虑。 江砚深从先前开始,就一直目光深沉幽邃的落在父亲身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父母刚才这番争端,还是因为江坤竟然撮合江寒和姜晚…… —— 姜晚坐着江寒的车从名苑离开,想顺路去取她出诊要用的医药箱。 “不用去医院?”江寒听到她报出的地址不是中医院,而是远山中医馆。 “嗯,你是师父的病人,不是医院的病人,肯定不能从医院里动用设备和耗材。”姜晚道。 司机往中医馆开去。 路上姜晚就问,“小叔,刚才是修罗场吧?跟在江坤旁边的那个女人,不是什么生意上的老朋友吧?” 江寒略略转眸,就看到了某人有些闪亮的眼睛。 他抬手,屈起一根食指。 明明看到他抬手时,就应该预料到了他想做什么动作的。 但姜晚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江寒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八卦。” 姜晚捂着额头,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抬着眸子瞧他。 似是有些嗔意,又带着些古灵精怪的俏皮。 “还能有不八卦的人么?”她一笑,“再说了,刚才不让我逃走的可是小叔您,难道……您不是因为想八卦?” “我知道她是谁,所以犯不上八卦这个。”江寒扫她一眼,然后继续垂眸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 但还不等姜晚开口,就又听到了他低沉好听的磁性声音。 “不让你逃走,是因为没有做错事情的人,没有必要逃走。而且……” 江寒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听到他这话,姜晚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多年寄人篱下,虽然不至于卑躬屈膝,但处境和行事,大多谨小慎微。 不凑热闹,不惹麻烦,是她习惯的模式。 也没有人和她说:没有做错事情的人,没有必要逃走。 这明明就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没有人对她说过。 就好像她一直以来不凑热闹不惹麻烦的谨小慎微,就是她应该做的。 姜晚抿了抿唇,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面对江寒这样,和她似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可能不会追问,也不会好奇。 可是……是他纵容的。 姜晚看着他,追问道,“小叔,而且什么?为什么不说了?” 江寒没抬眼,依旧看着平板电脑上那些事关工作的报表和文件,繁冗复杂。 声音却低沉柔和,让人心安。 “……而且,你这不是挺想八卦的么,可见这热闹你看得也挺自在。” “我猜这些年你也没少被他们给你难堪,让你尴尬。” “他们能给你尴尬,你自然也能看他们尴尬。逃什么……” 姜晚听着这话,没作声,沉默了片刻后,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鼻子。 然后笑了,“也对,小叔说得对。” 声音里那一抹浅浅的鼻音已经掩饰得干干净净。 只余清澈的笑意,“所以,小叔,江坤旁边那个女人,不是什么生意上的老朋友吧?” 江寒:“……” 姜晚:“嗯?!” 江寒:“……江坤的小老婆,八年前江砚深和我一起出车祸的时候,江坤就在她床上。” 不然江砚深也不会正好坐他的便车。 就是因为,江坤那天让平时接送江砚深的车,去接送私生子上补习班去了。 而且江坤当时应该是正在那女人的床上。 不然也不会没及时叫停那场车祸,把自己亲儿子都给害了进去。 只不过这些内幕,早早小朋友没有必要知道就是了。 “那……”姜晚因为这个消息有些震撼,似是还想再问什么。 但车停了下来。 江寒道,“到了,下车吧。小朋友,也让我忙完这点工作。” 姜晚瞧着已经抵达中医馆,下了车,快步朝中医馆里进去。 司机在驾驶座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江寒,“少爷,当年的事情,真的不用告诉早早吗?” 江寒的目光顿了顿。 司机听到他像是若有似无叹息了一声,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告诉她做什么呢,不过是再多一个人徒增烦恼,就像你一样。还是算了吧。” “该解决的我都会解决,她只要把自己过开心就行了。” 第四十一章 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江寒抬眸,对视着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李叔,别告诉她了,她这几年已经挺不容易了。” 李仁叹了口气,他知道江寒说得有道理。 他是姜晚的父亲姜志辉的战友,两人当兵时是一个班的。 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债务的窟窿就连他的退伍金也补不上。 不得已联系了姜志辉,姜志辉不仅给他借了些钱,还告诉他自己现在当司机。 这位雇主虽然年轻,但外冷内热,待人很不错,给他的待遇也好。 让李仁忙完家里的事儿,也过来试试。 他忙完了家里的麻烦,带着好不容易凑好的,要用来还给姜志辉的钱。 打算听他的意思,过来试试。 曾经的战友能再一起同事,也挺不错的。 哪知到丰城才面试完,还没能和姜志辉做一天的同事,姜志辉就出了事。 因为李仁是姜志辉的战友,那时候江寒刚出事,对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 于是将李仁带去了国外,最近才跟着他一起回来。 李仁一直很感念姜志辉,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他借钱,给他介绍工作。 死了都还让李仁沾上了光。 “早早她的确,太不容易了。”李仁看着不多时从中医馆门口,提着笨重医药箱出来的纤柔身影。 李仁拉开车门下车去帮忙。 “姜小姐,我来帮您!”李仁迎上去。 姜晚弯眸道,“谢谢!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姜晚就行,小姜也可以。” 李仁看她一眼,“小晚,那你也跟少爷一样,叫我李叔好了。” “谢谢李叔!”姜晚坐进了车里,脸上还带着笑容,往江寒那边凑了凑,“少爷,你的司机人真好。” 江寒侧目朝她看了一眼,“是啊,我的司机,人都很好。” 听到这话,姜晚愣了愣,她反应了过来,江寒这话,是包括她父亲的。 姜晚笑了笑,“少爷人也很好。” “别叫我少爷。”江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你不是叫江砚深少爷么?” “嗯?”姜晚盯着他,“你是不是……” 正好李叔放完东西上了车。 江寒不等她说完,就对李叔道,“出发吧。” 姜晚也没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下去,只是眼角弯弯的弧度也没落下去过。 车子一路开到了天璞苑。 姜晚看到这不是自己上次去的那个小区。 姜晚:“你搬家了吗?” “嗯。”江寒点头。 车子开进了天璞苑,里面的绿化和环境非常漂亮。 姜晚忍不住感叹,“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做房产中介的,她以前就和我说天璞苑的环境特别好,百闻不如一见啊。” 她目光闪亮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江寒目光深邃地转眸看着她。 场景像极了那句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你喜欢吗。”江寒问了句。 姜晚点头,“喜欢啊,还能有人不喜欢吗?” 人不喜欢昂贵东西的时候,不喜欢的都是它的价钱而不是它本身。 “喜欢就好。”江寒这话略有深意,但姜晚光顾着拿手机拍照片给白恬恬看,没注意到。 车子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下来,房子漂亮,院子宽敞。 一楼是挑高的,所以从院子通往屋子正门玄关,有一条不长的台阶。 唯一美中不足的,应该就是没有无障碍坡道,江寒没能坐轮椅上去。 他从车门边抽出了一柄黑胡桃木手杖,就下了车。 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上台阶。 姜晚本想扶他,但想了想又觉得,他或许并不希望被贸然当成需要照顾的残疾人对待。 “要我扶你吗?”姜晚问道。 江寒反问道,“你能背我吗。” “……你还是自己走吧。”姜晚加快脚步从他身旁先上了台阶。 江寒依旧那样,沉静稳淡的,唇角似有浅淡笑意,“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姜晚心说,只说了帮你可没说背你啊,帅哥,你都快一米九了! 姜晚:“那是另外的价钱……” 李叔将姜晚做治疗要用的家伙什儿拿下车来,看到他俩之间的互动,脸上露出了笑容。 少爷在国外这些年,饱受伤痛折磨,不是在忙着工作,就是在忙着治疗。 很少与人开玩笑。 看到他现在这样和姜晚开玩笑的样子,李仁有些唏嘘。 姜晚站在门边,江寒走上来,在门锁上输入密码。 姜晚礼貌地转过头去不看。 但咔哒一声,门开了之后。 却听到江寒问道,“记住了吗?” “嗯?嗯?什么?”姜晚不解问道。 江寒似有无奈叹息,“密码。” “我没看啊。”姜晚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看到。” 江寒念出一串数字,“记住了吗?” 这串数字,一听就是个日期,但却并不是过去的时间。 而是未来的时间,算起来,就在两天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姜晚记倒是记住了,只不过……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记。 “可是为什么……”姜晚不解。 江寒也没说为什么,就进了屋。 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就已经很漂亮了,屋里的装潢更是精致高档,并不显得太过浮夸奢靡。 “觉得房子怎么样?” 不等姜晚弄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记住密码呢,江寒又问了她这一句。 姜晚乖乖点头,“房子很漂亮,要是做了无障碍设施,就更完美了。” 江寒站在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她。 “无所谓,我也没打算残废一辈子。再说了,不是有人说了要治好我么?” “是、是啊。”姜晚眨了眨眼,她是这么说过没错。 可是为什么,江寒此刻的眼神和他这话,莫名让她有些心跳加速呢? 姜晚为了缓解一下,还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江寒依旧那样凝视着她。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都想伸手捂住他眼睛了,“你别这么盯着我了。” 江寒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在认真说重要的事情时,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忍一会会……” 下一秒,姜晚就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让她只能略略抬起脸来与他对视。 江寒问她,“你刚进来时,是想问我什么?” “嗯?”姜晚怔怔想了想,问道,“想问你为什么密码是两天后的日期,想问你为什么要让我记住密码?” 江寒看着她,“因为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第四十二章 姜晚,和我结婚 以后……也是你的家? 听到这话,姜晚瞳孔骤然紧缩,脑子里仿佛都嗡了一声,一片空白。 而让她这样忽然一片空白的‘罪魁祸首’,那两片薄唇,还在低声说着话。 “至于为什么密码是两天后的日期……人一般都会用重要的日期当作密码。” 江寒道,“我选择用我的结婚纪念-日来当作密码。” 姜晚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心跳在胸腔里鼓噪着,好一会儿,她快速地眨了眨眼。 才总算找回了言语功能,“所、所以,所以你是……所以你是说……” 看她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来。 明明上次她提议这事儿的时候,还说得头头是道。 江寒索性接过了她的话,“我是说,上次你提议的事情,我考虑过,觉得可行。” “林岩去找师傅算过,说两天后是好日子。” 大概是这消息太突然了,姜晚处于一个……他这话的意思,她都懂,但脑子和嘴好像信号还没连上。 于是就重复他话里的关键词。 姜晚:“我提议的?两天后?好日子?” 江寒看着她这一脸空白,复读机一般的模样。 他嘴角勾了勾,“嗯,天德合,月德合,百无禁忌,宜嫁娶。” “你要是觉得太仓促了,也可以再挑日子。不过目的和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寒依旧直勾勾瞧着她。 姜晚从这双素来疏淡的眸子里,似是瞧到了些脉脉的温情。 他继续道,“我的腿不方便,没法单膝下跪,但态度是认真的。” “姜晚,和我结婚。” 姜晚好像还没有听过,江寒说这么多话。 明明是她先提议的这事儿,但此刻听到这些话从江寒口中所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且,她当时还提议了,两人可以假结婚,就是对外宣称已经结婚。 反正别人也不会要查他们结婚证这么无聊吧。 但江寒的意思,明显不是打算假结婚。 毕竟没有人假结婚还要选日子…… 可如果是真结婚,除了日子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量。 需不需要婚前协议,需不需要见家长?诸如此类。 还有一点,姜晚觉得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提一提。 她抬手轻轻在脸颊边扇了扇,让脸颊的热度和红晕尽快消退。 又鼓起腮帮子深呼吸了几口。 然后才看向江寒,“好,结婚。” 江寒眉梢一挑,眸中似有星火闪过,素来沉静的面容瞬间变得很是生动。 瞧着竟不像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 “但是……”姜晚弯眸看着他,“你得去做完整的体检。” 她原本就希望江寒能做完整的体检,然后她根据检查的结果,给他制定更系统的治疗方案。 有了检查结果,姜晚甚至可以找远在度假的师父帮忙一起治疗方案。 虽然老头儿度假时不谈工作。 可如果他俩结婚了…… 那江寒不就是徒弟的老公么?那这不是自家人么?自家人的事儿那能叫工作么?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起码得先有检查结果吧。 这就是先有鸡再有蛋的事儿,就这么简单。 江寒明白,她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婚检的结果,而是想了解他伤势的情况。 他思忖片刻,“体检可以。但要去黎川的医院,而且明天就算做完一整套,也出不了结果。” “可以等到之后再做检查。”江寒提议。 但姜晚的表情却不难看出,她对江寒这话的信任度并不高。 这男人一看就不愿意去做那些检查的样子。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澄澈明亮,有一点情绪都清晰写在眼睛里。 江寒从她眸中读出了迟疑。 “我保证不会逃避。”江寒的声音仿佛都多了几分无奈。 姜晚眨了眨眼,终于点了头,“那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婚姻里需要诚实。”江寒道,“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过去和秘密,可以有所保留,但不能欺骗。” 姜晚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江寒问她,“明天的时间宝贵,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情吗?” 姜晚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的确,如果他们后天就去领证结婚,步入已婚身份的话。 那么明天是他们最后的单身时光了吧? 国外好像还会办什么最后的单身派对之类的。 江寒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才会有这个考量,以为她有什么安排吧。 姜晚摇了摇头,回答得非常牛马:“我要上班。” “……”江寒沉默思忖了片刻,“这样吧,明天午休时间你能空出来么,我和你去一个地方。” 姜晚不明所以,但想了想,不管他是要去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还是签什么婚前协议。 午休时间她还是能够空出来的。 就乖乖点了头,“午休可以的。” “好,进去吧,腿累了。”江寒道。 姜晚跟他一起去了一楼的卧室。 如果说,先前还纯粹是欣赏漂亮房子的心理,那现在好像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了。 尤其是,这还是卧室…… “主卧在二楼,但我腿不方便,就先住楼下这间了。”江寒说了句。 姜晚听了之后点点头以示理解,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在准备治疗所需的东西时,姜晚脑子里却跟敲钟似的。 叮一声!猛地反应过来了。 无论是以江寒的身份,还是以江寒的性格,都没有必要和她说明卧室使用的安排…… 但他对她说明了。 姜晚手里的动作停顿着,眼睛缓缓地眨了眨。 明白了。 这个男人刚才,并不是在对治疗师随口寒暄的闲聊。 而是在对未来的妻子做出说明…… 姜晚脑子嗡嗡的,忍不住将他刚才那话在脑中翻译了一下。 他是不是在说,他腿还没好,所以他们婚后先住一楼这间,等他腿好些了,再换到楼上主卧去? 江寒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垂眸在那儿,动作停住的样子。 一片澄澈的瞳眸里,在想什么,一清二楚。 江寒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是多话的人,但的的确确为了她一再破例。 江寒慢慢补上了先前那话,“……你要是刚开始不习惯,可以住到楼上主卧去。” 第四十三章 你和他,分手了吗? 姜晚想了想,她或许、应该、可能也没那么不习惯。 不知为何,她对江寒有种本能的信任。 即便如此,现在讨论这个话题,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姜晚默默扯开话题,“我去煮一下药包。” 姜晚捧着药包去了厨房,厨房里的用具一应俱全。 她煮着药包有些走神。 虽说结婚的事情是她自己的提议,但真到就要进行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忐忑。 但只是忐忑,并没有不安。 姜晚有个很好的父亲。在她心里,好男人是有模板的。 父母婚姻失败,姜晚在破碎的原生家庭长大,使得她对感情和婚姻没有特别高的期待值。 能拥有不悔爱情的婚姻固然是好。 就算没有,能碰上人品好、有责任心的人,日子也能过得舒心。到最后,拼的都是人品。 姜晚也不是完全就心似冷铁、无情无欲。 她也长了恋爱脑子,但不多。 所以在和江砚深的事情里被辜负,她也能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药包煮好的时候,姜晚的心情已经调整好了。 “小叔?”她捧着盆子走进卧室,房间里没有人。 房间的浴室有动静,不多时,浴室门开了。 江寒裹挟着温热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宽松的大短裤。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拿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 空气里有乌木沉香沐浴露的香味弥散。 姜晚在医院上班,各种各样的病人都遇到过,自然也有那种不太讲究,不注意体味管理的。 有时候那鞋一脱,她戴着口罩都挡不住味儿。 还有那种,人往那儿一站,就是老头被窝味儿…… 江寒这样的病人,实在是太好了。 姜晚给他做治疗时,一整个过程下来心情都是愉悦轻快的。 做完治疗时,江寒不出意料的又睡着了。 就好像姜晚的治疗带着什么安眠药似的。 只有姜晚知道,这种旧伤的治疗,不仅是漫长的过程,过程中还充满着痛苦。 但他却能够睡着……可见他承受的旧伤疼痛远大于治疗的疼痛。 姜晚没想吵醒他,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了东西,但撤针的时候,他还是醒了。 江寒好像非常警惕,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而且力气还不小。 一双好看的眼眸还带着惺忪睡意,却也不难看出警惕戒备。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小叔,是我。”姜晚低声说道。 只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江寒手上的力气就已经松开了,但却没松开她的手。 依旧握着,力道温柔。 姜晚道,“我给你撤针了,你继续睡吧,我先回去了。” 江寒还是没松开她的手,也不知道是没睡醒的无意识举动,还是下意识举动。 他握着她的手,往被子里……他胸口处塞了塞。 姜晚不仅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了衣服布料,熨帖在他的掌心。 还能够感觉到,在这胸膛的薄肌下,那沉沉的,安稳的心跳。 “你手好凉。”江寒嘀咕了一句,声音低沉微哑。 像是没睡醒似的,慵懒散漫,透着迷人的质感。 “嗯,我刚刚洗过手。”姜晚道。 她不知道江寒是醒了还是半醒不醒的。 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要跳成他心跳的两倍速了。 “小、小叔,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午休时再见。”姜晚道。 但江寒没有松开她的打算。 这个男人在这种半醒不醒的状态下,仿佛和他平时那种沉稳疏淡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样子。 平时他沉稳疏淡的,是运筹帷幄稳重的成熟男人。 而现在,仿佛才隐隐透出些……少年气。 他眼睛也没睁开,略略侧着身,看起来很是舒适的模样。 握着姜晚的手,说道,“姜早早,你等我眯十分钟,我送你回去。” 听到他叫自己姜早早,很久没人这样叫她了,姜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原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吧,她可以自己回去。 但还不等她开口,男人闭着眼睛又慵懒问道,“你和江砚深,分手了吗?” “什、什么?”姜晚一愣,她点点头,“分了……” 她说到这里时,停顿了片刻,改了口,“也不能这么说。” 姜晚这话一出,原本还一直慵懒闭着眼睛,说要赖床十分钟的男人,那双深邃修长的眼眸缓缓睁开了。 目光静静落在姜晚脸上。 姜晚笑了笑,“按照江砚深,以及他们家的理解,我和他应该不算谈过。” 姜晚顿了顿,继续开口。 与此同时,江寒了然点头,也开了口。 “签的是服务协议。” 两人这话几乎异口同声。 姜晚淡笑道,“对。” 江寒依旧看着她,然后慢吞吞地开了口,“如果你和他已经分了,或者说都不算是谈过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叫我小叔?”江寒问道。 这灵魂发问让姜晚也愣了愣,“因、因为……礼貌?” 江寒看着她,“礼貌吗?” 姜晚脑子里,此刻简直都冒出了网上流行过的那个表情包——你礼貌吗?! 仔细想想,好像是不太礼貌哈。 江寒也只比她大八岁。 八岁的年龄差,叫哥哥还差不多,叫叔叔着实不太礼貌。 要是有人只比她小八岁,就叫她阿姨的话,姜晚也会觉得……不太礼貌。 “好像是……不太礼貌哈。”姜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怎么称呼你好呢?” “你自己想吧。”江寒目光深邃看着她,“慢慢想。” 姜晚觉得他瞳眸里似有笑意,又像是她的错觉。 有这话题这么一打岔,江寒也没打算再继续眯会儿了,他坐起身来。 “走吧,送你回去。”他坐在床边,脚踩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 像是在感受腿部给自己的反馈。 姜晚知道,他应该是在感受腿部旧伤的疼痛程度。 她抬眸看着他,认真问道,“感觉怎么样?” 下一秒,姜晚眼眸蓦地睁大。 因为,江寒高挑的身形倏地朝她弯身。 那张英俊得不留余地的脸,忽然靠近! 就在眼前! 距离近到……姜晚觉得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第四十四章 我对姜晚,不是权宜之计 “怎、怎么了?”姜晚问。 江寒朝她伸出修长手指,姜晚有之前的经验,只以为他又要戳她额头了。 她闭眼等着额头上那短促轻微的疼痛出现。 然而却没有,她迟疑着睁开眼,就看到江寒的手指落在她脸颊上。 在最饱满的那块苹果肌上,轻轻捏了捏。 她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对他这样的举动有些不解。 江寒说道,“你真的很厉害啊。” 姜晚心里先是有些诧异,然后缓缓冒出来些小小得意,“我说了我会治好你的嘛。” 作为国医圣手秦远山的关门弟子。 姜晚曾经因为年龄太小,不是科班出身,而无数次被人质疑过。 后来也无数次用实力打破了别人的成见,而被人夸赞过。 但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会因为旁人的夸赞而感到这样的……小小得意。 或许就是因为,夸赞她的人是江寒吧。 司机李叔怕江寒辛苦,就提议自己送姜晚回去就行。 姜晚也觉得李叔的提议没什么问题。 但江寒不同意。 “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有在名苑那一出,他可能会去找你。” 江寒边说边走到了车门拉开,略略偏头向她示意,“上车。” 姜晚反应过来江寒说的是江砚深。 如果江寒没提起,姜晚可能不一定会往这边想。 不得不说,江寒还是太细心了。 姜晚把地址告诉了李叔,车子从天璞苑开了出去。 江寒问道,“是你租的房子?” “不是,朋友的房子,她是个极限运动家,现在在南半球滑雪,知道我的事情之后就让我先住过来。” 姜晚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就告诉他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江寒就问道,“薇薇安·许?” 姜晚有些诧异,薇薇安就是清欢在国际上使用的名字。 只是她没想到江寒居然知道。 “你怎么……你认识她?”姜晚诧异道。 刚才一时嘴快,江寒在姜晚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攥紧了手指。 司机李叔显然知道内情,此刻听到少爷差点说漏嘴……李叔差点没忍住笑。 “国外有朋友就是做这个的,所以听说过。”江寒面不改色,“也就这一个比较知名的女性极限运动家,是丰城籍贯。” 姜晚听了这话觉得也挺有道理,而且听到江寒夸小许了。 就笑道,“嗯,我们小许是挺厉害的,等她回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江寒看到她的眼睛在闪光,朋友的成就似乎和她自己的成就一样,让她感到骄傲和愉悦。 姜晚想了想,问道,“你喜欢滑雪吗?还是喜欢攀岩或者冲浪?” 这问题问一个有腿疾的人,似乎不太礼貌。但她问得很诚恳,没有任何恶意。 江寒想了想,“中学时喜欢打篮球,因为个子高,适合打也很会打。后来长大些了,喜欢冲浪和潜水。” 姜晚弯眸笑了,指尖轻轻在江寒手背上勾了勾,“那还好,你要是说喜欢滑雪和攀岩我还真不敢夸口。” “嗯?”江寒听了这话,看着她。 “如果是冲浪和潜水的话,我肯定可以将你治疗到能够继续冲浪和潜水。” 两人言谈之间,也就到了姜晚的住处。 大概是因为回来之前,江寒表露过他的担忧,所以姜晚也有些紧张。 江砚深会不会真的找过来? 但是下车时,并没有看到江砚深的身影。 姜晚回身扒着车窗看着江寒,“那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中午见。” 她看到江寒似乎有些走神,目光的焦点微微偏离,看来是真困了。 “嗯,中午来接你。”江寒答道。 姜晚走进了小区,能够感觉到身后的车还没开走,江寒颇具存在感的目光,也依旧还在后头看着她。 姜晚走进小区之后。 驾座上,李叔从后视镜看向江寒,“少爷,回去吗?还是等他过来?” “等吧。”江寒抬手捏了捏鼻梁,表情困困的。 李叔是侦察兵出身,比较敏锐。而江寒则是被算计多了,也很警惕戒备。 他俩先前都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在暗中窥探的身影。 没过多久,江寒的车窗被敲响了,江砚深站在外面。 李叔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江砚深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氛围沉默。 江砚深坐在江寒旁边时,不难看出,叔侄俩的容貌,的确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江砚深沉默了片刻,终于开了口。 “小叔,你真的和姜晚……在交往吗?” 江寒声音疏淡,“按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对你交代什么。” “但既然你鬼鬼祟祟出现在她住处门口,与跟踪无异。” “那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对,我和姜晚的确在以交往为目的的友好接触中。” 江砚深原本表情就很艰难地维持着,此刻听到江寒这番话,顿时挂不住了。 声音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克制,质问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姜晚她喜欢的是我!我对她的感情……” “所以呢。”江寒打断了他,目光冷淡看着他。 “你就以和别的女人结婚,来回应她的喜欢?你也配谈感情?” 江寒的话,让江砚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急忙道,“我和苏锦妍那是……!那是权宜之计!” “你的权宜之计,就是让姜晚受委屈?”江寒大概是困了。 声音略有不耐,语气也多了几分嘲弄。 “你不该来质问我,该去质问你父母。”说到这里,江寒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就顺便说一句,我对姜晚,不是权宜之计。” 听了江寒这话,江砚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一张英气的俊脸上,不难看出急躁,话语间也就没了多少礼貌。 “小叔,当年要不是因为坐你的车,我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现在你还要来和我抢姜晚?!” 既然江寒说他是来质问的,江砚深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质问起来。 江寒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点了头,“对。” “对?”江砚深似是没能理解江寒这一个字的简短回答是什么意思。 江寒给了他更准确的回答,“我就要抢。” 第四十五章 她喜欢的是我! 江寒简简单单四个字,差点把江砚深给气死! 江砚深都愣了,大概没想到江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小叔素来沉稳淡漠,江砚深一直将他当成长辈,但其实,江寒也只比他大五岁而已。 “什、什么?”江砚深难以置信道。 江寒:“我并不觉得姜晚的事情,和你坐我的车,有什么因果关系。” “但话既然说到了当年的车祸。”江寒的目光一瞬间凛冽,“要不是因为你跟我一起出了事,那场车祸你以为我会就那么算了?” 听到这话,江砚深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安,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秘密的盒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部分,你听不懂就算了。”江寒并不打算为他解惑,“但你因为那场车祸,有了和姜晚朝夕相处八年的机会,你自己不珍惜。现在来怪我?” 江砚深沉默了片刻,哑声道,“你不懂,我有我的难处,我只是……” “孬种。”江寒帮他补上了定义。 “我不需要懂。好了,话说完了吧?既然你说当年因为坐我的车,那今天不送你了,下车。” 江寒这话一出,李叔踩着点就开了车门,“江小少爷,请吧。” 江砚深拳头攥着,脸色僵硬,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不难看出正牙关紧咬。 下车前,他哼地笑了一声,开口道,“小叔,你别白费劲了,姜晚喜欢的是我,她喜欢我。” 江砚深略略扬了扬下巴,带着些许傲慢。 “小叔,或许你对姜晚,不是权宜之计,但姜晚对你,肯定是权宜之计。” “不信的话,我们就打个赌。”江砚深大概是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渐渐将自己也说服了。 所以语气也就越来越有底气。 江寒表情依旧疏淡,只淡淡说了句,“我和你不同,我不拿女人来打赌。赶紧下车,困了。” 江砚深大概是刚才这番话将自己也说服了的缘故。 他觉得江寒急着赶他走,肯定是因为江寒心里没底。 于是江砚深更有信心了,下车时的情绪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低沉。 低沉的是江寒的情绪。 “少爷生气了?”李叔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江小少爷先前的话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江寒:“我知道。” 但就算知道江砚深是在虚张声势,却还是忍不住因此烦乱。 八年,实在是太长了。 李叔笑了笑,“少爷,早早又不是个傻姑娘,谁对她好她清楚,你对她好,她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姜晚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只是她洗完澡后,阿嚏阿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谁在骂我……”她嘀咕了一句,抬手揉了揉鼻子。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想你。”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磁性的女声,“比如我。” “嘻嘻,小许声音真好听。”姜晚笑道。 姜晚是个声控,她喜欢听许清欢的声音。 当初在特校的时候,就是因为喜欢许清欢的声音,才和她越走越近。 姜晚:“你最近没有比赛吗?现在你那边时间很晚了吧,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许清欢:“为你破例没关系,可以再陪你聊五块钱的。” 姜晚:“我过两天就不住你家了。” 许清欢沉默几秒,声音不大高兴,“江砚深来找你了?” “什么?”姜晚一愣,“不是!我没打算回江家,我就是找到住处了,本来也不可能一直住你家啊。” 就算许清欢不在意,但姜晚觉得好朋友之间,该有的边界感也得有。 只不过……姜晚有些无奈,她在小许眼里也太没出息了吧。 “那就好。”许清欢放心了些。 姜晚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名字叫江寒的人吗?” 许清欢:“姜寒?你亲戚吗?” “不是。”姜晚想了想,觉得要是对许清欢解释和江寒之间的关系,五块钱的可能不够聊。 于是就只说,“就是我最近认识的人,他好像认识你。” 许清欢乍听这名字好像有些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她反应就很快,“别信,可能是骗子吧。” 姜晚差点笑出声儿来。 和小许聊完了五块钱的,姜晚就躺到了床上。 都准备闭眼睡觉了,想了想,又睁开眼拿起手机,很快打了一行字。 但她想了想,又把称呼改掉了。 江寒躺在床上,双眸已经闭上,几乎已经要睡着了。 但一个特别铃声嘟噜噜地响了一声,他眼睛又缓缓睁开了。 但目光里没有任何被吵醒的不悦,看向屏幕上的新消息。 【小……哥哥,晚安啦,明天见】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然后熄屏睡觉了。 姜晚看着屏幕上那个小猫旋转的表情包,笑了。 也熄屏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姜晚按时起了床,按照平时的习惯,她可能会给自己做个简单早餐,再去上班。 可是今天,姜晚忖了忖,先是去自己行李箱里挑了一件比较好看像样的裙子。 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头…… 结果就是抵达医院时快饿晕了,早起通勤的牛马如果没有早餐,那跟没有草吃的牛马有什么区别。 向嘉赶紧把三明治分给她,“快吃快吃,吃完再查房。” 姜晚塞得嘴里满满的,套上白大褂。 向嘉看着她身上的好看裙子,好奇道,“姜晚,你真的谈恋爱啦?” “没呢,都是院里的八卦看得起我。” 姜晚心想,谈恋爱?不妨猜得更大胆一点。 查房过后,护士们也都调侃她,说她今天打扮得漂亮,看来是真的谈恋爱了。 姜晚说没有,她们也不信,也就由着她们了。 姜晚上午去其他科室做完病人治疗,推着冲击波仪器回到科室。 她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未接来电或者未读消息。 蒋政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姜晚刚点开,就听到护士嘿嘿笑道,“姜医生,有人找喔~” 姜晚也看清楚了蒋政发来的消息内容:【江砚深今天过来做咨询疏导了】 看清楚消息内容,和听到护士的笑语,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然后,一道低低的声线响起,“晚晚。” 第四十六章 我就是有点吃醋 姜晚抬眸,看到了原本坐在靠墙排椅上的江砚深。 他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个小蛋糕。 姜晚这才发现,护士们手里都拿着小蛋糕在吃着。 余小倩和毛颖还对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对她慢速‘说’道,“你还说没谈恋爱?男朋友都来给同事们送温暖了!” 姜晚张了张嘴想解释,但解释起来很麻烦,等于要将自己所有私事都摊在大家面前。 所以她也只是对她们俩用口型否定了江砚深的身份,“不是男朋友!” 江砚深走到姜晚面前来,把小蛋糕递给她,“喏,你最喜欢的那家烘焙工房的栗子蛋糕。” 姜晚看着他,目光很平静,别说以往的那些温柔了。 甚至就连普通朋友之间应有的客套笑意都没有。 目光非常平静,声音公事公办。 “怎么顺路来我这里?听说你最近在我们院做治疗,今天来做治疗的?” 姜晚看着他,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人听到的程度。 又补充了一句,“你未婚妻没陪你一起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在两人之间划下清楚分明的界限。 也像在江砚深的心头划了一道似的。 余小倩和毛颖也不傻,听到这里,也都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人家都有未婚妻了,她们要是再调侃他和姜晚之间的关系就不礼貌了。 江砚深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很努力想要露出个笑容来,但有些艰难。 于是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他继续将手里那个小蛋糕递给姜晚,“吃蛋糕吧,不吃浪费了。” 姜晚刚想说,不会浪费,科室里的护士们特别能造。 但就连余小倩和毛颖都说道,“姜医生,快吃,你朋友买了六十六个小蛋糕,还有奶茶。” 姜晚:“……”好吧,这个数量是她没有想到的。 “谢谢。”姜晚只能从江砚深手里接过那个小蛋糕,“破费了。” “和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江砚深的声音有些低落,听起来有些可怜。 “应该的。”姜晚没有看他,“我去换衣服了。” 她转身朝更衣室走去,江砚深迟疑了几秒,就跟了上来。 “晚晚,你午休吗?我们去吃饭吧。”江砚深跟在她旁边,已经不见先前的低落。 此刻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有些轻快,“你不是不喜欢医院食堂吗?” 听着江砚深声音里的情况,姜晚的眉头皱得更紧。 因为,此刻的江砚深表现出来的样子。 不是那个将她赶出江家,给她服务报酬的江小少爷。 而是这八年与她朝夕相处的阿深。 姜晚对那个恶言恶语的江小少爷,可以完全硬下心肠。 但对眼前这样的阿深,也难免会有所犹豫,起码很难第一时间就硬下心肠。 她性格吃软不吃硬,江砚深也是吃准了她这一点。 姜晚走到更衣室门口时,停下了脚步。 江砚深还在问她,“去吃臻筵吗?我上次去,他们出新菜色了,味道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砚深少爷,我中午已经有约,就不和你一起吃了。”姜晚转眸看着他。 她指了指更衣室,“我现在要进去换衣服,我希望等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江砚深瞳眸里明明灭灭着,好像有什么更剧烈的情绪在此消彼长的反复。 “是和江寒有约?”他问了句,声音冰冷。 姜晚看着他眼底倏冷的眸色,她知道,这不是阿深,而是江小少爷。 姜晚并不觉得心寒,江砚深这个语气和情绪,姜晚反倒觉得自在多了。 “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和你汇报。”姜晚淡声道。 江砚深的神色和语气,很快又变了回去,“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质问你。” 他低声道歉,有些可怜。 姜晚默默吸了一口气道,“无所谓,我刚才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江砚深声音低哑,“我就是……有点吃醋了。” 多么能让人感觉到暧昧,甚至会感觉到自己有多独特的一个词啊——吃醋。 我在乎你,喜欢的是你,所以才会吃醋。 我觉得你是我的,我对你有占有欲,所以才会吃醋。 但姜晚听了这话之后,没觉得感动,没觉得暧昧,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独特。 姜晚只是觉得有点想笑,“江砚深,我们之间不是什么能吃醋的关系。你没有那么在乎我,别不甘心了。” 姜晚推门进了更衣室去。 换好衣服之后,她在更衣室里待了一会儿,省得要是江砚深还没走,出去又再碰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江寒的消息发了过来。 江寒:【忙完了么,我准备到了】 姜晚忖了忖,手指在屏幕上戳戳。 小丸子:【好的,你可能要等我一下下,我这边忽然有些情况】 江寒:【没事,忙完了出来就行】 姜晚在更衣室里待了一会儿,还发消息给护士们确认了一下,江砚深已经离开科室。 姜晚这才走了出来。 “多谢!”姜晚经过护士站,对余小倩和毛颖说了句,将手里的小蛋糕递给她们,“这个也给你们吃吧。” 她们连连摆手。 余小倩:“别呀,渣男虽然渣,但蛋糕是没有错的。” 毛颖:“是啊,蛋糕有什么错啊,这家的蛋糕绝了好吗!” 姜晚一愣,“你们……” 余小倩嘿嘿一笑,“我们又不瞎又不傻,都有未婚妻了,还来给你送温暖,不是渣男是什么?” 姜晚听了她们这话,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姜晚看那块蛋糕也顺眼多了,拎着就走。 “说得也对,蛋糕有什么错呢,那我先走了!” 走出住院大楼,就看到了江寒的豪车停在那儿,不是他平日里那辆库里南。 而是一辆宾利。 姜晚想到现在那些同事群里,关于她的八卦。 就少不了那个‘车标是个带翅膀的B,总不会是比亚迪吧’的梗。 她有些无奈,走到车边,她轻轻敲了敲后座车窗。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江寒那张冷峻好看的脸出现在车窗里。 “下次我自己打车去好不好?你的车真的不太低调。”姜晚小声和他商量。 但江寒一抬眸,目光却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 然后问了她一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突发情况?” 第四十七章 你是来火上浇油的? 听到江寒这话,姜晚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江砚深跟过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姜晚轻叹了口气,低声同他说道,“他在我们医院做恢复记忆之后的疏导疗程。我刚还以为他走了呢,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江寒的目光沉静,抬眸扫了她一眼,“就因为躲他?” “之前和你说过的,没有做错事情,没有必要逃走,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躲起来。”江寒道。 姜晚记得他当时这句话,给她带来的一些感动。 “嗯,我记得的。”姜晚道。 江砚深就在后头不远处走来。 他先前在姜晚科室里,能够明显感觉到姜晚的抵触。 她在琐事上行事很是风风火火,绝对不至于换个衣服一直在更衣室里耗着。 想都不用想,无非是为了躲他。 所以江砚深从她科室离开,倒也并不是故意打算来这里蹲点。 但才刚从电梯里下到一楼大厅,就听见前面几个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的医护人员。 正在热切讨论着。 “哎,我听群里说就是那辆?” “什么那辆?哪辆?什么瓜?” “啧,你上午手术拉钩拉傻了吧?就中医科那边啊,那个小中医的瓜啊,之前天天有相亲男来骚扰她的那个。” “喔喔喔!想起来了,对,后来说她谈恋爱了那些相亲男才消停的那个瓜吧?” “对啊,还有群里的那个名句啊。” 几人都听过名句,顿时乐了起来。 “车标是个带翅膀的B,总不会是比亚迪吧?” 几人异口同声。 有说有笑地要出去看热闹去了。 从他们的言论中听起来,都是对姜晚的男朋友长什么模样的好奇。 江砚深循着他们所说的,看到了那辆车。 江砚深认得,是江寒的宾利慕尚。 说来讽刺,当初他们出事的时候所乘坐的江寒的车,也是一辆宾利慕尚。 当时那辆车损毁得厉害,和眼前这辆新车显然不是同一辆。 只不过,换做别人的话,如果乘坐某辆车出了事故。 自己又并没有毫发无伤,伤势还挺严重的话。 很可能为了避讳,不会再选择同一款车型了,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一朝被蛇咬了。 但江寒,居然又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 又过了一会儿,江砚深就看到姜晚从电梯里出来了。 他眸子略略瞠大,瞳孔微张。 看着从电梯里走过一楼大厅的女子。 姜晚穿着一身浅色的裙子,裹出她曼妙的身材线条。 看起来,非常漂亮。 姜晚一直就长得漂亮,但她的漂亮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没有攻击性的美。 所以乍一看,可能并不会让人觉得惊艳。 只会让人觉得看起来很舒服。 然后,越看越漂亮。 非常耐看的长相和气质,加上平时总是不施粉黛。 素面朝天,干净清丽的模样。 此刻看起来打扮过了,就更显得好看。 江砚深看着她脚步轻快,裙裾翩翩地从大厅掠过。 看着她走向那辆车,站在车窗边轻轻敲了敲车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砚深觉得甚至好像看到了她嘴角卷起的小小梨涡! 她略略弯身,扒在车窗上看着江寒。 低眉浅笑同江寒说话的样子。 让江砚深如鲠在喉! 他一步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紧盯着江寒。 凭什么……? 当初要不是坐了江寒的车,他根本不会出事!而江寒才刚一回国,就要和他抢姜晚?! 江砚深的目光明明灭灭的,然后停留在一个冷冷的神态上。 “小叔,真巧啊,怎么到处都能碰到你。”江砚深凉凉说道。 “不巧,我来接姜晚。”江寒扫了他一眼,“倒是你。” “你母亲之前安排人三番五次来骚扰她,本来就已经很影响她的工作了。” 江寒扯了扯嘴角,“你是来火上浇油的?” 江砚深皱眉,“小叔,你别说得太夸张了。我是来做治疗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说起来,小叔是也打算来这里做治疗吗?” “的确可以来试试,当初就是姜晚给我精心治疗,我才慢慢恢复的。”江砚深说道。 姜晚:“……” 这……咋还炫耀上了呢,她觉得应该不是错觉,江砚深语气里那点子藏不住的,是挑衅吧? 江寒懒得搭理他这话,只道,“哦,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李叔已经下车开了车门请姜晚上去。 姜晚坐进车里,江寒正准备将车窗升起来。 江砚深站在车外,从打开的车窗里,看到江寒和姜晚并排坐在后座的画面。 心里闷得厉害,一阵阵闷闷顿顿的,他不愿意去承认的情绪。 这些情绪,冲得江砚深的喉咙,好像都在泛酸。 于是,一句话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江砚深:“小叔,你怎么又买这辆车呢?都说一朝被蛇咬,当初我们就是坐这辆车时出的事。姜晚的父亲更是因为开这辆车没了命……” “没想到小叔也没打算避讳一下。” 江砚深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就看到姜晚的脸色有些白。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可是与江寒针锋相对的劲头,顿时盖过了这些后悔。 江寒的车窗都已经升起到一半了,又停住了,他侧目往窗外看去。 在升起大半的车窗里,只能看见他一双没有温度的冷峻眉眼。 “为什么要避讳,要不是因为这辆车,我和你早就死了。” 江寒声音疏淡,“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自己。大人的事情,少管。” 说完这句之后,车窗完全升起。 挡住了江寒冷峻的眉眼,挡住了姜晚的脸。 江砚深站在车外,被车窗隔成了两个世界。 车子从医院开了出去。 江寒侧目就看到姜晚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他从旁边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江寒道。 “谢谢。”姜晚接过了瓶子,却迟迟没往唇边送,瞧着似是有些走神。 “我没觉得这辆车有什么不好,而且今天要和你去个地方,所以需要开这辆车。” 江寒停顿片刻,低声问了一句,“早早,你还好吗?” 素来疏淡冷峻的声音,此刻细听起来,竟是有些温柔。 第四十八章 ‘见家长\’ 姜晚喝了些水,已经缓了过来,“我没事。我就是……” 她停顿了几秒,浅浅笑了。 “我就是想起来爸爸以前好像的确是开这款车。”姜晚手指轻轻落在车坐椅的真皮面上。 “他第一次开的时候,下班回家和我说,特别紧张,生怕有刮了蹭了的,一年工资也不够赔呀。” “手心儿都出汗,我就给他买了一双那种白色的手套,还在上面绣了一朵……” 姜晚话说到这里,江寒轻轻接过了她的话,“……波斯菊。” 姜晚一愣,怔怔点了点头,“对,没错。” “后来真的剐蹭了,下班回来和我说起的时候,却没有紧张和难过。” “他说是为了躲开一只蹿到路上来的流浪小狗,所以不小心剐蹭到的。” “少爷没让他赔钱,还带小狗去了宠物医院检查治疗后,把小狗带回了家。” 这些年,姜晚很少提及父亲了。 父亲不是丰城人,是因为退伍后工作分配才到了丰城,所以亲戚都在外地。 母亲又是那个样子,江砚深什么都不记得。 如果和朋友提及已经死去的父亲,好像有些贸然。朋友们与她父亲没有关联,可能也会很难共情。 而江寒出现了。 姜晚看着江寒,“少爷,我爸爸救下的那只小狗,还好吗?” 江寒也看着她,若有似无地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什么办法似的。 江寒:“你爸爸救下的那只小狗,住在你爸爸救下的那个少爷的国外住处,在等宠物检疫手续办好,就能托运回国。” 这个答案让姜晚有些意料之外,但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想想也对,在姜晚的印象里,那位少爷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它,八年了,已经不是小狗了,是老狗了。”江寒说道。 姜晚似乎终于从先前江砚深带来的情绪起伏中脱离了出来。 她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江寒一下子也没多想,顺口就道,“小早。” 姜晚:“……” 江寒:“……” 姜晚:“你再说一遍。” 江寒:“小草,叫小草。” 姜晚盯着他的眼睛,但江寒却根本不对视她。 姜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这男人居然真的就持续目视前方,不偏不倚。 侧脸的线条,下颌线很锋利,鼻梁很挺,喉结也很明显。 很好看。 然后姜晚就因为看到了他那边的窗外景色,这是……出城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姜晚问道。 她刚才一直没发现这路线。 江寒忖了忖,答道,“……见家长。” “见家长?”姜晚脑中倏然闪过一个矍铄的老头儿形象。 江家的老爷子,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陪江砚深回江家老宅的时候,还有一些年节家庭聚餐的时候。 她都见过。 可这也不是去江家老宅的方向啊。 但很快,姜晚的表情顿住了,已经反应了过来。 这的确不是去江家老宅的方向,但却是去……西山公墓的方向。 姜晚眼睛蓦地睁大了,怔怔看着江寒。 原来他说的见家长,是去见她的父亲。 “是去……我爸爸墓地吗?”姜晚问道。 “嗯。”江寒点头,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不对视她眼睛了,“我回国后,还没来过。” 很快,车就开进了墓园,在停车场停下了。 姜晚本以为江寒是要坐轮椅上去,但后备箱打开,却并没有拿轮椅出来。 江寒从后备箱拎了个正方形的纸盒出来,然后就拄着手杖往前走去。 姜晚跟了上去,有些担心地看了他的腿一眼。 这双腿修长笔直,只这么看着,谁也看不出来,他在行走时需要承受多少痛苦。 “不用轮椅吗?前面有无障碍坡道。”姜晚提议道。 “不用。”江寒拒绝了,虽然没有解释为什么,但姜晚觉得好像能猜到他的用意。 就像江寒虽然没说为什么今天和她一起来公墓,但她能猜到他的用意。 他们明天要结婚了,在这之前,要一起过来墓地,对她爸爸说一声。 他要走上去而不是坐轮椅,是不希望她爸爸觉得,女儿要嫁的人是个残废。 虽然很多人,现实生活中并不迷信。 但在面对亲人的事情时,总会宁可信其有,这样才有寄托。 江寒走得不快,姜晚也就放慢了脚步,在旁边跟着。 因得这不紧不慢的步速,再加上西山公墓的绿化和景色。 有种出来踏青的错觉。 姜晚走上前去,伸手帮他拎那个盒子,“我帮你拿吧。” 江寒没拒绝。 姜晚拎到手里才发现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是什么贡品吗?” 姜晚有些好奇,“我能看看吗?” 江寒点了头。 姜晚打开盒盖,里头是一束花。 倒不是适合来公墓的黄白菊和百合,而是各种颜色的小花。 是波斯菊。 先前在车上,姜晚说起给父亲的手套上绣了花的时候,江寒就接了她的话,说是波斯菊。 现在又看到波斯菊。 而且姜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江寒的微信头像,就是和他本人气质很不搭的波斯菊小花。 她转眸看向江寒,“你很喜欢波斯菊吗?” 江寒没说话,依旧一步一步坚定地往上走。 姜晚看着他轮廓锋利英气的侧脸,就看到他深邃好看的眼眸垂着,浓长的睫毛覆下来。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然后他形状漂亮的薄唇,嘴角浅浅地扬了扬。 不多时,就到了姜晚父亲的墓。 当初父亲的后事是江寒让人一手操办的,尽心尽力。 所以不论当时殡仪馆的葬仪规格,还是墓地,选的都是最好的。 很宽敞,没有和别人的墓排成排,而是单独的一块空地,被一圈侧柏树围了起来,打扫得非常干净。 大理石的墓碑,父亲照片上,笑得很灿烂,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 江寒站在墓前,安安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姜叔。”江寒低低叫了一声,没再说话,从姜晚手里的盒子里拿了那束花。 “给你带了花。”他修长的手指细致整理了一下花叶,然后轻轻放进了墓碑前的花瓶里。 “省得你说自己铁血硬汉不喜欢小花,真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的时候,眼睛里又都是舍不得。” 听到江寒这话,姜晚目光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江寒! 第四十九章 把她交给我,你放心 听到江寒这话,姜晚想起来了! 八年前,她摘下了自己种的开得正好的波斯菊,送给了父亲。 那天是父亲节,她本来想给父亲煮碗面条,但父亲说那天会晚点回来,因为那天是少爷生日。 正好和那年的父亲节碰上了。 于是姜晚就摘下了自己种的波斯菊,送给了爸爸,说是父亲节礼物。 谁知爸爸说自己是铁血硬汉不喜欢小花。 姜晚当时随口就说,那就把这束花送给少爷当生日礼物吧。 没想到,爸爸真的送了,没想到,江寒一直都记得。 那么他头像那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小花…… 其实如果不是江寒这话,姜晚可能根本都不会想起这件事。 因为那天是她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就在那天,父亲节那样的日子里,她永远失去了父亲。 所以她很少会去回想那天的记忆,和江寒有所接触,并且得知他就是‘那位少爷’之后。 她才渐渐去回想了一些之前的记忆。 江寒转眸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姜晚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原来,那是我的花……” 江寒并没回答她这话,只继续对墓碑上那个笑容灿烂的中年男人说道,“叔,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一声。” “早早交给我了,你放心。”江寒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小早也好得很,能吃能睡,嗓门洪亮。还是很喜欢小时候你买给它的那个娃娃,我猜它应该是想你吧。” 姜晚轻轻垂着眼睛,不想被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是开口时,声音还是带了些许鼻音,“爸爸,我明天要和江寒结婚了。” “我一直记得你以前一直说少爷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 说出这话之后,姜晚嘴角弯了弯,低笑了一声,“那这么说起来,说不定江砚深恢复记忆,是你最后想拉我一把呢。” 省得她继续搭在一个渣男身上浪费时间。 准备从父亲墓前离开的时候,姜晚觉得好像对明天要和江寒结婚的事儿,都没有那么忐忑了。 不得不说,的确给了她寄托的同时,也给了她力量。 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是非常好看的一只手,手指修长,掌纹错综复杂,指甲剪得很干净。 姜晚愣了愣,抬眸看向江寒,对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抬手轻轻放进他的手里,被他温暖的掌指包覆。 两人牵着手从父亲的墓前离开。 车子从西山公墓开回市区。 “你下午还上班吗?送你回单位。”江寒道。 姜晚点了点头,但一路上,她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江寒问。 “就……我可能要打个电话,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说?”姜晚迟疑着开了口。 她声音里的迟疑和表情里的忧心忡忡,江寒反应了过来,“给你师父?” 姜晚有些惊讶他这么敏锐,她点点头,“嗯,师父在外面度假呢,我得和他说说我们的事情。他……” 姜晚咬了咬唇,“他对江家人很反感,所以说话可能不太好听。” 江寒想了想江坤夫妇是怎么对她的,还有江砚深一恢复记忆立马与她割裂。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秦远山大师的眼光还是比较毒辣的。 “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不是靠听漂亮话为生的。”江寒抬了抬下巴,“打吧。” 姜晚双手握着手机拨了电话,可见其态度诚恳程度。 但没有人接,姜晚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姜晚看着手机屏幕上师父的号码。 心说,师父,徒儿不孝,赶明儿就领个男人回来给您瞧瞧。 江寒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因为她说要低调些,车子就没直接开进去。 “那我先走啦。” 姜晚下车前,江寒叫住了她,“姜晚。” “嗯?” 姜晚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瞳眸。 江寒:“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晚上就不来接你下班了。” “嗯?”姜晚点点头,“没关系,反正我今晚要值班。那我们是明天直接在……民政局见?” 姜晚眨了眨眼,说起这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会,明早当然会来接你一起去。”江寒道。 姜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他唇角似有清浅弧度泛起。 “好。”姜晚点了头。 江寒沉默思忖片刻,又低声开了口,“你今晚,可以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姜晚眨了眨眼睛。 “后悔还来得及。”江寒声线似乎都低哑了几分,“明天,我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开了车门,下车前匆忙说了句,“知道啦。” 然后匆匆关了车门进医院去了。 李叔坐在驾驶座上偷笑,从后视镜看了江寒一眼,就对上了江寒看过来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偷笑。”江寒说道。 李叔索性不掩饰地笑出声来,“我高兴嘛,少爷,我为你们高兴。现在回去吗?” “不,去云雀街吧,我要买些东西。” 李叔启动车子朝着云雀街方向开去,开出去没一段,就听到少爷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在后座响起。 “这车真的不太低调吗?怎么会呢,又不是超跑。” 江寒眉心轻拧着,抬手捏了捏鼻梁,“李叔,你跟着林岩去帮我选辆低调的车吧。” “好嘞。”李叔又问了句,“少爷,你刚干嘛要那样和早早说?她要是真反悔了呢?” “她为什么要反悔?”江寒反问,“是她先向我求婚的。” 李叔啧了一声,“少爷哟,人家那好歹有八年的感情,你呢,你只有八年的岁数。” 江寒皱眉抬眸看向李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毒呢……” “我看江砚深挺会装可怜的,要是早早心软呢。”李叔装作听不到江寒说他嘴毒的话,继续说着。 简直为他们操碎了心。 “没事。”江寒想了想,“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啊。” 第五十章 明天也是你侄子了 大概是因为中午去了爸爸的墓地。 姜晚的心情有种脚踏实地的稳定感觉,下午忙工作的时候都格外有劲儿。 而且,大概因为和江寒的事儿,还没打算告诉别人,所以心里就有种隐秘的激动。 就那种紧张感,就跟要去做坏事儿之前的那种紧张激动的感觉一样。 就连想到晚上要吃食堂,都变得不再那么哀怨了。 快到下班晚饭时间的时候,就有外卖送了进来。 “谁是姜晚医生?”外卖员看着手里的单子询问着。 姜晚正在护士台和今天的值班护士商量晚上吃什么呢。 听到这话,抬了眸子,“我是。” “有你的外卖。”外卖员将餐盒放到了护士台上。 姜晚和余小倩盯着台面上那餐盒有些愣。 “我没点啊。”姜晚道。 余小倩:“瞧着是挺好的餐厅,我口水都要下来了。会不会又是中午那渣男送的?” 说起这个,姜晚有点想笑,她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和同事们解释一下自己和江砚深之间的关系不是那样。 哪知根本不用她解释,护士们就已经帮她在科室里宣传过一遍了。 其大概对话,余小倩也已经复述给姜晚听过了。 董护士长:“哎呀吃呗,免费的蛋糕你们就别嫌弃了。” 毛护士:“对对对,吃个蛋糕不能要求人家还要有人品,蛋糕有什么错,蛋糕又没有毒,还很美味。” 谭医生:“都有未婚妻了还来骚扰小姜?他脑子没事吧?” 许医生:“他脑子以前还真有过事儿。” 向嘉:“那这等于是换了个方式来骚扰姜晚?之前那些男的来硬的不行,现在这个是来软的来了?还怪好吃的。” 根本不用姜晚解释什么。 而现在,余小倩看到这高档外卖,会觉得是江砚深送的也是常规思维。 别说余小倩了,就连姜晚听到这话,都皱了眉头,猜想这个可能。 余小倩很想得开,“哎呀吃吧,外卖有什么错啊,它做得这么好吃,用来犒劳兢兢业业的医务人员,正合适。” 余小倩嘿嘿一笑,“姜医生,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它的来路,只管它的去向就行,它的去向就是……” 余小倩拍了拍肚子,“我们的胃里。” 姜晚被逗笑了,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点开来就看到是那个‘小花头像’发来的消息。 江寒:【给你订了晚餐,和同事一起吃吧】 姜晚眼眸弯了弯,戳了戳手机回复过去。 小丸子:【原来是你送的啊,那我就放心吃了】 江寒:【难道还有别人送的?】 很敏锐! 小丸子:【你侄子中午送了一堆蛋糕】 江寒:【……】 江寒:【没事,明天也是你侄子了】 “噗!”姜晚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余小倩好奇道,“看到什么了笑成这样啊?” 姜晚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放心吃吧,不是他送的,另有其人。” “男朋友?”余小倩嘿嘿道,“姜医生,我也知道那个梗啊,带翅膀的B……” 姜晚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认,只笑着拆开餐盒。 他们科室通常情况没有什么危重病患,所以夜班通常不会太忙,不太有特别棘手的情况出现。 姜晚索性打开电脑,继续写之前拟的那个论文。 针对创伤后神经病理性疼痛的。 姜晚知道自己有天赋,不然也不会年纪还那么小,就被秦远山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了。 但以前,她也就是那样不咸不淡的跟师父学着本事而已。 看到江寒的伤势之后,她才有了那种想要认真做点什么的迫切感。 以前她不咸不淡的做着,都能够做得很不错。 她要是更认真一些呢?会不会做得更好? 江寒是不是能更快好起来呢? 姜晚希望会有这样的效果,所以想要试试。 姜晚写了好一会儿,都已经十点了,她关了电脑,准备从办公室回值班室洗澡休息去了。 但刚经过科室门前护士站,就看到科室门口电梯厅那儿的排椅,好像有个人在那儿坐着。 姜晚侧身掠进护士台后面,问余小倩,“哎,那边那是病人家属?不是过了探病时间了么?” 余小倩说道,“应该不是病人家属,是过时间了,但她坐在科室外面,也没影响到什么,我也不好去说去问。坐了有好一会儿了。” 姜晚皱眉,“我过去看看。” 姜晚从科室门口走出去,就看清楚了坐在电梯厅排椅上的人。 “是你。”姜晚眉心拧了拧,“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阴魂不散的是你。”苏锦妍的声音冰冷,目光也没有什么温度,盯着姜晚,“你为什么就不能离我们远一点?” 姜晚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听了这话笑了一声,“这里离江家打车十公里,地铁都要倒两趟,我觉得我已经够远了。” “他又来找你了。”苏锦妍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你别说没有!我知道他有!” “对。”姜晚点头,“那请苏小姐,让他离我远一点,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你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要不是你勾引他……”苏锦妍冷笑一声。 咬牙切齿继续道,“他找的那个蒋医生,是你朋友吧?你真有手段啊,叫上朋友一起帮你抢男人?” 姜晚:“这里是医院,他要来,医生还能赶他走?拒诊是要被投诉的。” “腿长在江砚深身上,你不如把他腿打断看看呢。” 姜晚垂眸看着苏锦妍。 “别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我之前说过的话,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再和你说一遍。” “我不要了的,谁爱要谁要,我不会再抢回来。” 苏锦妍盯着她,“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一封红色的信封递到了姜晚的面前。 “那我和江砚深的订婚宴,你一定要参加,你敢来吗?你敢来我就相信你没有舍不得他。” 姜晚不想告诉苏锦妍,这样的请柬,她当初离开江家的时候,就已经收到过一份了。 姜晚想到了刚才江寒发来的那条消息。 【明天也是你侄子了】 姜晚勾了勾嘴角,目光深了些,看着苏锦妍,“放心,我一定来。” 第五十一章 故意想帅她一下 “放心,我一定来。” 听到姜晚这话,苏锦妍眸中的恶意毫不掩饰,“你最好是,别说到又做不到。” 姜晚将她眸中的恶意看得清清楚楚。 以苏锦妍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看来,只要订婚宴那天姜晚去出席了,她肯定会有所安排。 苏锦妍赌的就是姜晚不敢去。 姜晚若是不敢去,苏锦妍也合意,反正她也不想看到姜晚。 姜晚若是去了,苏锦妍也合意,她肯定会有针对姜晚的‘安排’。 姜晚看得出来,不管苏锦妍有什么安排,肯定都自以为是万全之策了。 只要姜晚去到现场,就会被当作前女友的身份。 谁又能想得到,姜晚会以长辈的身份到场呢? 姜晚走进科室,余小倩还有些担心,“姜医生,没事吧?那人是冲你来的?” 姜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越瞒越被人靠想象力猜得没边了。 姜晚点头道,“嗯,未婚妻来了呗。” 余小倩眼睛蓦地瞪大了,“……靠!那个渣男果然是来陷害你的啊!” 余小倩有些紧张的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 “是来找你麻烦的吗?没有拔你头发撕扯你衣服吧?要我帮你去说说吗?” “渣男非要上门来骚扰,她不往自己男人身上找原因,来找你麻烦算是什么事儿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听到余小倩这番话,姜晚笑了起来,“没呢,没拔我头发也没扯我衣服。” 姜晚想了想,“也很少有人能拔得了我头发,扯得到我衣服吧?” 余小倩想了想姜医生的身手,“也对。那她……” “喏。”姜晚扬了扬手里的请柬,“请柬,让我去呢。” “不是……”余小倩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她有病吧。她男人都来骚扰你了,她还想让你掏份子钱?” 姜晚听了这话挑了挑眉,看吧,这事儿只要是正常人看来,都会觉得离谱。 她笑了,“没事儿,份子钱就份子钱吧,就当咱们那些蛋糕也不白吃。” 余小倩笑了,“嘿嘿感动,喝奶茶不?” “不喝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有事儿。”姜晚准备朝值班室走。 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叫住了余小倩,“倩倩。” “嗯?” “你们之前说好用的那个面膜,能借我一张吗?”姜晚问道。 “好啊,我去给你拿。”余小倩很快拿了张面膜出来。 递给姜晚时笑眯眯问了句,“所以你明天是去约会吧?” 姜晚听了这话想了想,没有否认,“算是吧。” “那你等会儿。”余小倩又去拿了粉底液腮红和画眼妆的化妆品给她,“这些你明早用,都是我亲测好用的,下夜班约会妆神器。” “谢啦,那我明早用完还你。”姜晚没拒绝她的好意。 其实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很美好的。 姜晚去值班室洗了澡,敷了面膜,舒舒服服睡了。 一晚上科室里也很太平,没有什么要找她的情况。 姜晚一觉睡到了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 天气很好,阳光很好。 食堂早餐还提供了不常提供,但她爱吃的肠粉。 查房也很顺利。她有个病人的老伴儿一早就来了医院,说家里女儿生孩子了。 做了很多红鸡蛋,给姜晚塞了好几个。 忙完查房之后,姜晚就换了衣服,拾掇了一下准备下班。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小倩的化妆品太好用了,姜晚觉得自己画了个迄今为止画过的最好看的妆。 就在她画好了妆,拿起包准备从值班室出去的前一刻。 收到了江寒发过来的消息。 江寒:【到了,在后门这边,会不会低调一点?】 姜晚弯眸笑了起来。 下楼经过住院楼后面小花园的时候,正好碰上工作人员在浇花。 喷洒的水珠,与上午并不灼烈的阳光映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姜晚脚步轻快了些。 她听人说过一些玄学的事情。 比如,如果在去结婚的当天,要是出了什么令人糟心的,或者兆头不好的事情。 最好是暂且搁置这件事情,因为这很有可能是老天爷想最后拉你一把。 姜晚仔细想了想。 夜班一晚上科室里很太平。 一觉舒舒服服睡到了早上。 天气很好。 食堂提供了她喜欢的早餐。 查房很顺利,还收到了病人家有喜事送的红鸡蛋。 画了非常满意的妆。 准备下班的前一刻,收到了江寒已经到了的消息,说在后门等她。 她因此要经过走前门时不会经过的小花园。 正好碰上小花园浇花,看到了一道小小彩虹。 一切,都很完美。 就好像是老天爷在通过这些小小细节告诉她,今天就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了。 姜晚脚步轻快走到医院后门。 就看江寒的车停在那儿。 他并没有在车里坐着,而是站在车旁。 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薄底的小牛皮牛津鞋,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挺拔,气质精致优雅,容颜英俊无俦。 他站在车边,在等她。 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柔光。 江寒远远就看到一道翩翩的身影,轻快地朝这边过来。 她本就漂亮,容颜清丽美好。 打扮过后,更是美得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明艳。 “早上好。”姜晚笑眯眯走到他面前,闻到了他身上淡淡乌木沉香的气息。 姜晚问道,“怎么不在车里等?” “今天日子特殊。”江寒低声道,“想站在外面等你。” “我以为你是故意想帅我一下。”姜晚笑道。 她心情不错,从江寒这一身装束,不难看出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江寒挑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帅到了吗?” 姜晚点头,“帅到了。” “那就好。”江寒为她拉开车门,姜晚坐进了车里。 在江寒为她关上车门之前,姜晚听到了他低低的一声。 “你今天很漂亮。” 姜晚弯眸笑了起来。 “李叔早上好。”姜晚抬眸向前头看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叔正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晚看到了李叔有些发红的眼圈。 “早上好。”李叔递给她一个很大的红包,“小晚,恭喜你和少爷。” 第五十二章 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姜晚看着递到跟前来的大红包,愣住了。 没接。 大红包就是字面意思的大。 姜晚甚至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大的红包。 有一个文件袋那么大,而且还塞得鼓鼓囊囊的。 里头塞的总不可能是板砖吧? 那不管里头是什么,对于姜晚来说都不能收啊。 “李叔你太客气了!我不能收啊。”姜晚连连摆手。 但李叔却拼命把红包往她跟前递,往她手里塞。 如果说先前姜晚只是从后视镜看到李叔的眼睛,看得不够清楚的话,此刻也看清楚了。 李叔的眼睛的确是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姜晚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江寒绕到了另一边车门,刚坐进来。 姜晚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就差没直接扑上去了。 她一把抓住了江寒的手臂。 “嗯?”江寒先是垂眸看了看落在他手臂上的柔白手指。 再看到李叔红着个眼,把那大红包往她面前递,就都明白了。 江寒抬眸对李叔道,“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搞这么夸张,你不信。被拒绝了吧?” 李叔抬手抹了抹眼睛。 姜晚听着江寒这话,看看李叔,再看看江寒,有些不明所以。 她眨了眨眼,又轻轻捏了捏江寒的手臂,小声道,“怎么办啊。” 江寒转眸问她,“收吗?” 姜晚赶紧摇摇头,怎么可能收! 江寒唇角噙了个浅浅的弧度,逗她似的,“你不收,我可收了啊?” 姜晚眼睛睁大了些,大概是因为太惊讶,嘴都微微张开了,“……什么?” 他一个老板,怎么能收司机的红包呢?还这么大! “不、不合适吧?”姜晚道。 江寒不管,直接伸手拿了过来,看着李叔,“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李叔看向江寒,目光恳切。 江寒转眸对姜晚道,“李叔是你父亲的战友,退伍之后家里有些变故,到处找人借钱救急。” “没有人理他,只有你父亲帮了他。给他借了钱,还给他介绍来江家开车的工作。” “李叔来面试通过之后,两人还没来得及当一天的同事,我们就出了事。” 江寒三言两语就将八年前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姜晚有些愣怔,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但听了江寒这话之后,姜晚仔细想想,好像是曾经听父亲说过有个姓李的叔叔。 “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姜晚喃喃道,“成绩很好,可以给我辅导数学。” 李叔连连点头,“对!对!那是我儿子李泊延!他现在已经工作了,是个军人!你居然还记得……” 李叔眼圈儿更红了。 姜晚道,“我也只记得一些了,当时本来要补习数学,但爸爸说,家里的钱另有用处,可能暂时没法让我上补习班……” “他说过一阵子有个叔叔,会带着个哥哥过来。那哥哥成绩很好,能给我辅导数学。” 后来父亲不在了,她也被带进了江家。 这事儿自然也就没了。 直到今天,才又提起来,又想起来。 “当时如果没有你爸爸帮我,我可能真的还不上钱,征信肯定不好了,说不定会影响孩子现在的出路。” “我都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他就不在了。” 李叔怕姜晚心里有负担,连忙说道,“早早你别怕,这些钱都是干净钱。” 姜晚摇头道,“李叔,我不是怕钱不干净,只是……” 江寒道,“收下吧,都是你父亲的钱。” 姜晚一愣,“……什么?” 江寒:“李叔当初借你父亲的那些钱,后来你父亲没在了,你又还小。他就托我拿去帮忙理财一下。” 李叔连连点头,“当初借了三万,少爷厉害,这些年给翻了十倍,这里是三十万。” “早早啊。”李叔叹了一口气,“你爸不在了,这些当作是你的嫁妆,挺好的。” “我看你上下班不是打车就是地铁,都没辆车代步,这些钱你也可以拿去买辆车上下班用。” “我没有那个福气,没有女儿。但我看别人家嫁女儿,很多都是会陪一辆车的。” “我怕我选的你不喜欢,又或者你想把钱存着,或者用在别处,所以还是给钱比较实在。” 李叔的每一句话都很诚恳。 这一份诚恳,实在是难能可贵。 在这世道,人死如灯灭,想要回亲人在生前借出去的钱,比登天还难。 李叔实在是…… “李叔,好意我心领了。”姜晚想说,自己就拿回父亲借出去的那三万块钱就行。 不等她开口,江寒在旁边道,“收着吧,现在就已经觉得不合适了,等会儿可怎么办。” 姜晚听了这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姜晚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张黑卡被从江寒手中递到了姜晚面前。 姜晚:“……” 她不敢接。 这个是真不敢接。 她以前其实没有过了解,但是这一次被江家结算服务报酬后。 去银行时,被当成大客户接待过了,所以多少知道了一些……知识。 这些‘知识’对于以前的姜晚而言,绝对是冷门知识。 但是这种知识的震撼性,基本上属于一进入脑子,就很难忘记了。 比如,姜晚认得江寒手里的这张卡。 银行那位态度特别友善的客户经理,特别友善地对她说过。 他们银行的这一种卡,门槛就是一千万。 也就是,如果不是卡里存款一千万以上,不会是这种卡。 江寒道,“聘礼。密码和家门密码一样。” 那么也就是今天的日期。 要不是车上只有诚恳的李叔在的话,姜晚听了这话简直想捂住他的嘴! 好了不许说了! 她瞳眸澄澈,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江寒从她眼睛里,几乎能看出来她想说什么。 他忍俊不禁,“快收下。” “李叔说,人家有八年的感情,还给了那么多。而我只有八年的岁数,要是不多给点……” 江寒越说,唇边笑意越浓,“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姜晚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说,好了李叔,你也不许再说了。 姜晚有些难以置信,就刚才李叔那诚恳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毒舌的体质啊…… 有点儿神奇。 第五十三章 江太太,以后请多指教 江寒将那张薄薄的卡片,放进她手里。 然后看向李叔,“好了别哭了,出发吧。” 李叔匆忙抹了抹眼睛,“好好好,出发了!” 车子启动了,朝着民政局开去。 姜晚就算没打算收,但现在正事儿要紧,也只能先拿着。 全是钱。 那张卡是烫手山芋。李叔给的那个大红包更是跟个炸药包似的。 姜晚想办法往包里塞,就只能把包里东西先腾出来。 江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红,伸手就将那红色的信封拿过来了。 看到里头江砚深订婚宴的请柬,江寒眉梢挑了挑,“江砚深给你的?” “不瞒你说。”姜晚伸手从包里掏了掏,又拿了一封出来,“同样的请柬我都收到两封了。” “一封可能是江砚深和他妈妈给我的,另一封是苏锦妍亲自来给我的。这两口子是生怕我不去啊。”姜晚道。 他们发请柬之前,互相都不通个气儿么。 江寒接过,随手塞进了垃圾盒里,“去参加这个哪用什么请柬。” 也是,马上就是长辈了。 车子不多时就开到了离得最近的城区民政局。 姜晚准备下车之前,手指倏然被扣住了。 “嗯?”姜晚转眸看向他。 江寒没有说话,只是垂眸从一个精致的丝缎扣盒里,拿出了一枚非常漂亮的红钻戒指。 套进了姜晚白皙的无名指根。 “江寒……”姜晚愣愣的。 江寒这才道,“好了,下车吧。” 下车时,李叔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就在结婚率不高的当下,今天民政局的人也不算少。 看来今天的日子真的不错。 都是来完成人生大事儿,是喜事儿。 所以虽然需要排队,大家也都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在对他们说,“新郎和新娘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两口子别害羞啊!” 下一秒,一条修长的手臂,就揽住了姜晚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姜晚一怔,那乌木沉香的气息越发明显了。 姜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体温,仿佛都能透过他的衬衣和西装。 密密实实地熨到她身上来。 莫名的,这温度让她原本还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笑!”摄影师喊道。 姜晚弯起嘴角眉眼。 她不知道江寒此刻的表情如何,但姜晚觉得,自己肯定笑得挺好的。 很快,照片就出来了。 大红的底色前,她穿着浅色裙子,笑得很甜。 而江寒在她旁边……姜晚原本以为,以江寒那种冷峻的气质,平时脸上都没太有太多表情起伏的。 应该不会有太多表情。 谁知…… “你笑了。”姜晚轻声说道,语气有些诧异。 “我也是个普通男人。”江寒拿起一张照片收进口袋里,“碰到高兴的事情,会笑的。” “虽然步骤并不常规,但……”他看着姜晚,“姜晚,能和你结婚,我很高兴。” 姜晚没有想到内敛的他会说这样的话。 但仔细想想,江寒好像一直都这样。 她觉得他气质冷峻又内敛,但其实他也会说出‘姜晚,和我结婚’这样的话。 姜晚笑了,“我也很高兴。”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有点动作,于是思忖片刻,伸出手去。 江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但下一秒,姜晚就感觉到他的手,拉了她一把。 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先前拍照时觉得越发明显的乌木沉香气息,此刻密密实实的将姜晚完全包裹了。 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这种很亲近,很亲密的氛围……被一个声音打破。 “别挡着人家,你们俩,还没办完手续呢,赶紧去领证,领完再抱!”摄影师催促他们出去。 姜晚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拉着江寒出去。 但哪怕是这样的状况,姜晚的脚步依旧没有太过仓促。 而是很体贴地考虑到了江寒的腿伤情况,脚步不疾不徐。 填表格,盖手印,签名字。 一系列都做完,钢印在两个红色小本子上落下。 递到了他们面前。 “恭喜两位,正式结为夫妻,新婚快乐。” “谢谢!”姜晚接过结婚证,有些好奇地翻看着。 “多谢。”江寒伸手从口袋里掏了掏。 就连姜晚都没有想到…… 这男人口袋里居然放着喜糖!? 江寒将一把糖果和巧克力放到了桌面上给工作人员。 两人出去的时候,姜晚目光闪亮问道,“你怎么什么都准备了啊?” 姜晚本以为,两人只是为了应付麻烦,各取所需,仓促的结个婚而已。 但没想到江寒从穿着打扮,到聘礼戒指,再到喜糖…… 竟是全部都准备了。 江寒垂眸对视着她目光闪亮的眼睛。 “昨晚给你那些可供反悔的时间里,我也不是白闲着什么都没做的。” 大概是又想到了李叔那毒舌的话语,江寒嘴角勾了勾。 “李叔说,像我这样的老牛想吃嫩草,还是得多准备点,省得被嫌弃。”江寒道。 姜晚差点笑出声儿来。 她相信这话是李叔说得出来的,但从江寒口中复述出来,莫名就让她觉得有点乐。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眸子垂了垂,小声说,“我没打算反悔。” “听你说今天日子不错,我就特意调了班,昨晚值夜班的话,今天白天就能空出来。”姜晚说道。 这事情甚至是她主动提出的,她当然没打算反悔。 既然她今天休息,那正好,可以去吃一顿大餐庆祝一下。 李叔就在车旁等着他们,看到他们过来。 李叔捧着他俩的结婚证仔细看着,“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姜晚点点头,但看着这车停得朝向有点奇怪,平时停在停车场,通常都是车头朝外,车尾对着墙。 但此刻车子却是车头冲着墙,车尾对着外面。 姜晚也没有多想。 就在此时,江寒按了按车钥匙,打开了尾箱,姜晚的眼睛蓦地睁大,愣住了。 她脑子里响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还是得多准备点,省得被嫌弃’。 而此刻,江寒微微倾身,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江太太,以后请多指教了。” 第五十四章 好像这两个人已经爱了很久 “江寒……”姜晚喃喃叫了他一声。 车尾箱里,有着细碎的散发着暖光的小灯珠连成串,星星点点的亮着。 一大团五颜六色的气球,拴在后备箱的扣环上,随着后备箱的打开而飘起,飘在后备箱上方。 后备箱里是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波斯菊,和气球的颜色交相呼应着。 在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波斯菊中间,是密密实实的九十九朵厄瓜多尔玫瑰,正好组成了一个心形。 在这一大丛组成心形的玫瑰里,还插着几个首饰盒子。 里头金光闪闪。 江寒居然连五金都准备好了…… 后备箱盖上,居然还有个横幅,用英文的卡通字体写着——we-got-married!! 李叔在一旁喜滋滋的,“早早,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姜晚眼眸弯弯,要说一点都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眼圈略略有些发热。 “喜欢就行。”李叔指了指那个后备箱,“来,你俩站过去,我给你们拍个照。” 江寒没什么意见,走到了后备箱前,站在姜晚的身旁。 李叔隔空做了个扒拉的姿势,“别挨这么近!把中间那个横幅和那个爱心玫瑰花都空出来!” 姜晚这才看到,李叔还挺会布置,居然把两本结婚证也插到了那一丛玫瑰里。 江寒嘴角勾了勾,“你还挺会安排。” “那当然,别看我这样,平时我也在短视频软件上学过拍照构图的。” 李叔边说边蹲下了,调整着合适的角度。 “我连停车的位置都特意讲究了的,就车后面这棵树啊,是合欢树,寓意多好啊。” 寓意的确是很好。 姜晚以前并不认得这树,先前也只觉得这树上的红色花序很漂亮。 没想到竟然是合欢。 江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还挺会安排。” 李叔那边已经咔嚓咔嚓响起了拍照声儿。 边拍还边指挥他们: “你们拉个手。” “你们面对面。” 姜晚其实有些紧张,要是李叔一下子劲儿上来了,来一句你们亲个嘴……要怎么办。 好在李叔并没有说这个。 咔嚓咔嚓拍了一通之后,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拍得好不好。 回到车里,李叔也没开车,就低着头一直鼓捣手机。 车里的气氛,让姜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就……是夫妻了? 她悄悄侧目看向江寒,江寒也在看手机,姜晚只看到他一个英俊的侧脸。 但姜晚的眼神才刚看过去,就看到男人的侧脸上,嘴角已经浅浅勾了勾。 就好像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目光。 “等急了?我去开车。”江寒说道。 姜晚心说他那个腿! 她连连摆手。 正好这时,李叔道,“好了!大功告成,我发给你们!” 姜晚赶紧加了李叔好友,很快,先前拍的照片就发过来了。 屏幕上的照片渐渐读取了出来。 姜晚垂眸一看,有些愣住了。 她其实没抱希望李叔会拍得好看。 事实让她震惊。 照片拍得非常好!非常漂亮! 李叔抓拍的时机简直绝了!其中正好有一幕,是她和江寒听说这是合欢树。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树上的红色花序。 而且也不知道李叔调了什么滤镜什么色调。 那五颜六色的气球,和那五颜六色的波斯菊,都非常的鲜艳打眼。 还有他们微微往侧面弯着身子,食指勾在了一起…… 还有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说实话,如果不说他们俩是闪婚的话,光是看这些照片。 感觉上,就好像这两个人已经爱了很久。 照片一张张看过之后,江寒说道,“你可真是屈才了。” “我也觉得。”姜晚附和道。 李叔被他们给足了情绪价值,整个人都很是轻快。 姜晚挑了其中一张照片。 打算发给朋友…… 但是想到可能会引起的波澜,她决定将这个事儿暂时往后搁置,明天再说吧。 今天刚领证,她也觉得应该好好和江寒去吃一顿,庆祝庆祝。 车子开到了臻筵。 这里是丰城数一数二的宴会酒楼,不仅环境好,装潢高档。 菜色也经常更新,出品很稳定,味道一直就很不错。 姜晚想了起来,“他们订婚宴,好像就是定在臻筵举行。” 江寒似乎对侄子的婚事毫无兴趣,甚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谁们?”他很快反应过来,“哦,他们啊,不管他们。” 也对,大好的日子,一切都很完美,谁管他们啊。 一顿饭吃得很好很满足,江寒还点了一支红酒喝了。 姜晚还记得上次和白恬恬喝酒之后,为了躲避江砚深,逃到了江寒车上时的窘态。 酒太误事,所以姜晚今天还特意注意了一下,小心控制自己不要喝多喝醉。 好消息是,没喝醉。 坏消息是,醺醺然,人在醺醺然的状态下,胆子简直贼大! 回家的路上时,姜晚还算收敛,回到家里后。 酒劲儿就有点儿上来了。 江寒看着她泛红的小脸,觉得有点好玩,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 “乖乖坐这,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脸。”江寒道。 她坐在那儿没作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江寒控坐着轮椅去了浴室,不多时拧了条热毛巾出来。 姜晚还那样坐在那儿,只是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江寒将温热的毛巾轻轻落在她脸上擦了擦。 只一瞬间,姜晚的眼睛就睁开了。 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醒了?”江寒问道。 “江寒……”姜晚喃喃地叫了他一声。 “嗯?”江寒哼出个疑问的鼻音来,继续给她擦脸,“喝醉了?” “没醉。”姜晚说着,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醉。” 江寒就明白了,是醉了,起码半醉,“就你这点酒量,以后还是别喝了。” 姜晚笑得娇憨,“可能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嗯。”江寒放下了毛巾,扶住她肩膀,“进屋去睡吧。” 下一秒,年轻的姑娘就轻轻倒在了他的肩头。 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脖颈的皮肤上。 她的发香飘进他的呼吸里,让人瞬间有些心猿意马。 她呢喃软糯的声音,也飘进他的耳畔…… 第五十五章 她是不是觉得你不行? “江寒,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要一起睡觉?” 姜晚醺醺然时的声音软糯绵甜,江寒听得心头发软。 他本以为,小朋友说的是他们先不要睡一个床。 江寒想了想,他之前本来也就提议过,她刚开始要是不习惯,可以先住到二楼主卧去。 于是他点了头。 但姜晚应该是没看到他点头的动作。 姜晚继续道,“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们……认识还不久。” 话说到这里,听起来也挺合理。 江寒又点了点头,并无意见。 甭管有意见没意见,以他的性格,都不会与喝了酒的人去讨论什么。 但江寒的表情很快就变了,那种平时基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表情里的表情——他愣住了。 因为原本靠在他肩头的姑娘,轻轻扬起头,在他唇角边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像是羽毛拂过,又像是蝴蝶停留似的轻悄。 明明只是那么微小的触感,为何竟能在心里掀起狂澜…… 姜晚做完这个动作,就跟扣锅盖一样,将自己的脸扣到江寒肩头。 大概就算喝得有点醺醺然了,酒壮怂人胆了,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对姜晚而言,也是羞赧的。 “我……还不太好意思,所以……先给点利息,本金之后再补吧……” 她越说声音越轻。 江寒沉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微哑,“进屋去睡吧。” 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去书房工作。” 姜晚还因为先前自己的大胆举动而不好意思,于是听了这话也没个动静。 谁知,就听见江寒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迷人的质感,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还是说,要我抱你进屋去睡?江太太,我现在要是抱你,可不算骚扰了。” 姜晚脸都要烧起来了,她赶紧起身冲进卧室去。 姜晚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也不敢去想象,江寒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姜晚扑到大床上的时候,都还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灼热的温度。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情绪,亦或是两者都有? 她脸埋在枕头里,心说:姜晚啊姜晚,你也实在太过大胆,你和他才见过几次啊,你怎么敢的啊 ……! 姜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 其实就在刚才亲他那一下之前,姜晚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亲他一下! 但或许是因为与他之间长久的渊源。 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也可能因为,她所以为的,两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结婚。 就连姜晚自己抱持的态度,都是悲观的。 江寒却认真的当成个事儿来办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竭尽所能的不让她觉得被亏待。 实在是让她心有触动…… 而且江寒下颌线的轮廓真的好好看。 总之,她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 现在…… 姜晚想了想,倒也不是很后悔啦。 就是有点困,这枕头好香,有江寒身上乌木沉香的味道。 姜晚裹了裹被子,闭上了眼睛,沉沉睡着了。 书房里。 江寒皱着眉,耳朵里戴着耳机正在讲电话,手轻轻捏着腿。 黎川在那头声音因为太过惊讶,尾音劈了叉,破音破成了尖叫鸡。 “你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江寒没打算再重复一遍。 “你是说!”黎川声音依旧难以从尖叫鸡的状态扭转回来,“你是说你和小土豆子!结婚了?!” “你要给红包吗。”江寒问道。 黎川啧了一声,“你好意思吗,我工资多少你工资多少?” 江寒笑了笑,“总之,帮我约一套检查吧。” “我的天爷,你终于肯做检查了?这是刮了什么风……”黎川觉得有点儿神奇。 他和江寒相识已久,多年老友。 而且黎川后来去国外进修的时候,为了省住宿费,死皮赖脸在江寒家里蹭住。 所以,对江寒在国外的治疗流程也基本清楚。 于是很清楚老友的德行。 江寒倒也不是抵触治疗,该怎么治怎么治。 能好受一点的话,谁会愿意和自己过不去呢。 但是江寒只做治疗,不做检查。 黎川原本还觉得有点神奇,这是什么操作? 但渐渐就有些明白了江寒的心态了。 他当初伤得重,虽然说一直在治疗着,但疼痛折磨着他。 这样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并没有好起来。 江寒不想去做检查,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自己还没有好起来的消息。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不去做检查,就省得知道自己的情况没有变好。 但现在,自己这个固执的老友居然……要做检查了? 这吹的是什么风? 然后黎川就听到江寒低沉的声音,似是带了几分无奈。 “她非要我做一份全面的检查,好来制定治疗方案。” 黎川一听,不用问也能猜到,话里的‘她’是谁。 黎川也就明白了,这吹的是什么风。 还能是什么风,枕头风呗。 不得不说,小土豆子还是厉害啊,这几年,这么多医生都没能劝说的事儿。 她才出现多久呢,这就解决了? “也是。”黎川调侃道,“你这老牛吃嫩草,婚前体检是得做好,谁知道你行不行啊。” 黎川说着,就忍不住噗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他贱兮兮地说道,“哎我说,江寒,你说你家小土豆子,会不会是担心你不行,所以才想让你做体检的?” “放你的……”江寒刚想骂过去。 但这话还没骂出口,倏然想到刚才那个红着脸跑开的小土豆子。 姜晚说的是她不好意思。 江寒也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但现在黎川这话这么一提。 要是她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真的像黎川所说的…… 江寒眉眼顿时深沉。 黎川在那头笑够了,收敛了一下笑意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就给你预约明天的,明天上午,你空腹过来。既然做检查了,就做一整套体检吧。” “我觉得她可能也想拿着你的检查结果,去找她师父商量商量治疗方案。” 黎川问道,“是了,你们的事儿,秦大师知道么?” 第五十六章 发现情敌还挺多吧? “应该……”江寒想到姜晚之前那通没能接通的电话,“还不知道吧。” 黎川有些诧异,“嚯,先斩后奏啊?那你可悠着点儿。” “我听说这位大师脾气不太好,也正常,大师嘛,多少都是有点脾气的。” 江寒想了想,“听说他很反感江家人。” 黎川沉默几秒,犹豫道,“那要不,你改个姓?我吃点亏,就让你跟我姓吧。” 江寒:“滚蛋。” 黎川哈哈笑了起来,“他反感不反感江家人我是不清楚,不过呢……” “知道你家小土豆子就是他关门弟子之后呢,我就去打听了一下。” 江寒:“嗯?” 黎川:“难怪我说姜晚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呢,我以前应该在医疗器械厂商们承办的康复协会活动上,见过她。” 黎川神经外科的,姜晚中医科做康复的。 基本上就是神经外科开了颅,后遗症方面就交给康复这边,连着的。 所以会出席康复协会的活动,也不出奇。 江寒:“然后呢?” 黎川:“我就去问了我们院中医康复的同事,同事认识秦远山,也认识许清弦。” “听说,秦远山好像是想撮合许清弦和姜晚。怎么样,危机感是不是一下子上来了?发觉自己情敌还挺多的吧?” 江寒闻言沉默了几秒,“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黎川嘿嘿笑,“看热闹为什么要嫌事儿大,看热闹只嫌事儿不够大!” “所以你还不赶紧治好你那个腿?你拿什么和人家师兄争啊,嗯?” 黎川话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这里。 江寒不可能不明白老友的好意,“你绕了一大圈,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我还能说个什么。”黎川啧了一声。 江寒:“知道了,我明天早上空腹过来。” 黎川很满意地挂了电话。 …… 姜晚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来了。 睁眼时还反应了一下,周围陌生的场景让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迟疑。 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在江寒的家里。 姜晚眨了眨眼睛心想,是啊,他们已经结婚了…… 姜晚拿起手机解锁,看到屏幕上各种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猛地瞪大了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天哪姜晚,几个菜啊你就喝成这样?!姜你都干了什么? 未接来电基本都是白恬恬打来的。 因为先看到了这么多的未接来电,姜晚点开绿泡泡软件时,手指都有些哆嗦。 果然,未读消息也多半都是白恬恬发来的。 【你疯了吗!】 【结婚?!和谁?!】 【姜晚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接电话啊,有本事说自己结婚没本事接电话?】 【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叔叔吧?】 【我以为你开玩笑呢!你倒是再考虑考虑啊?】 姜晚从语句里都不难看出白恬恬的情绪。 她简直看得头皮发麻,她手指抖抖索索往上滑。 终于看到了‘罪证’。 姜晚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发过去的照片。 夭寿了! 红底烫金字和国徽的小本子,捏在素白的指尖。 虽然没打开,看不到里头的合照和名字。 但拿着结婚证的手,是她的手。 这简直铁证如山。 姜晚下定决心以后不喝酒了。 但姜晚知道自己喝了酒之后,就是喜欢和白恬恬分享高兴的事情。 再看着发过去的那张结婚证的照片。 姜晚嘴角勾了勾,笑得有些坦然。 看来,虽然仓促,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在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这当成是件高兴的事情。 借着酒意马上就和好友分享了。 白恬恬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姜晚赶紧接了起来。 而且一接起来时,就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电话一通,白恬恬在那头就气沉丹田咆哮起来,“姜晚!你最好是开玩笑的!” 都不需要开免提,已经是免提效果了。 姜晚声音弱弱的,“不……不是啊。” “……”白恬恬沉默了好一会儿。 姜晚觉得白恬恬可能会骂她了,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求饶。 白恬恬开了口,“我要把江砚深一家老小都杀了。” 而且听起来都甚至不是什么暴怒的口吻,很是冷静。像是认真的似的。 让姜晚有些紧张,“别啊,你这么郑重,我害怕。” 白恬恬深吸了一口气,“你……你到底为什么啊?” 其实白恬恬就是想不通,“是不是因为江砚深要结婚,你太难过了所以……” “不是!”姜晚赶紧说道,“你别觉得我是自暴自弃,真的不是。” 仔细想想,如果那个人不是正好是江寒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和江家死磕到底。 她还不信了,周昀芝还能让那些人来恶心她一辈子不成? 实在是,时机正正好。 江寒出现了。 以前的渊源知晓了。 江寒的腿伤,江寒正遭遇着和她相同的相亲困扰。 于是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是,一切都恰巧正好。 有时候,人生就是数不清的时机组成的。 “我就是……”姜晚想了想,微笑道,“他还挺好的,我没觉得委屈,仔细想想,这样就够了。” 在一段关系的开始,没有觉得受委屈,没有觉得被忽视,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姜晚:“恬恬,你也知道的,我对婚姻的态度,本来就没有多乐观。” 父母的婚姻只有那个样子。 姜晚对好男人,虽然有父亲那样的模板。 但是对婚姻,依旧悲观。 在这样的关系里,没有觉得被委屈了,就已经很好了。 白恬恬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晚了解自己的老友,听到她这声叹气,就知道,白恬恬已经理解了她。 白恬恬就只问了两句。 “所以,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叔?你爸当初救下来的那位少爷?” 这是第一句。 “帅吗?” 这是第二句。 姜晚笑起来,着还真是典型的白恬恬风格。 白恬恬的金句:‘帅吗,有钱吗,活儿好吗?’ ‘要是不图男人年轻帅气有钱活儿好,那图啥?图人年纪大?图人不洗澡?’ 姜晚想了想,“我发照片给你看吧。” “行。” 闺蜜俩结束通话之后,姜晚就把李叔给拍的照片发给了白恬恬。 第五十七章 男人过了25,就是60! 姜晚觉得,拍得还挺好。 本以为白恬恬会很快回复。 但是等了片刻,也只等到了白恬恬的一句:【……这是你老公?这就是你说那个,小叔?】 小丸子:【对,江寒】 白恬恬:【都叔了,难道不是应该很老吗?】 小丸子:【三十应该也算不上很老吧】 白恬恬对此自有一套见解:【谁说的?男人过了25,就是60!】 白恬恬:【不过他看起来不像30】 姜晚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也不希望老友太担心。 江寒长得好,身高腿长气宇轩昂,还没坐着轮椅。 车尾箱的鲜花气球很浪漫,车还是辆宾利。 对于恬恬这种务实的人而言,这样的条件,应该多少能相信她先前说没觉得委屈的话了。 白恬恬:【你一定要过得好,不好也别憋着,该告诉我就得告诉我,我不会说你风凉话的,知道吗】 姜晚发了个爱心小人过去,能有这样的朋友,这一辈子就没算白活了。 而这样的朋友,她还有好几个。 姜晚知足了。 但姜晚不知道的是,白恬恬刚给她发完了消息,就着急忙慌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声音很是礼貌,“你好。” 白恬恬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公事公办地开了口。 “林先生你好,我是上次你带老板来看的那套房子的中介,我姓……” 不等白恬恬说完,那头就接道,“白小姐,有什么事吗?” 白恬恬:“你还记得我!那太好了,上次我忘了细问,你老板贵姓?” 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似是在犹豫。 “林先生?” “我老板姓江。” “!!!” “请白小姐对客户资料保密。”那头问道,“白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多谢解惑。” “再见。” 结束通话之后,白恬恬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屏幕上,先前姜晚发过来的那张和江寒的照片。 姜晚这个傻瓜还以为是她先提议的结婚? 白恬恬心想,这个老男人早就有预谋了吧! —— 结束和白恬恬的聊天后,姜晚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才松了一秒钟,姜晚就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暧昧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 她没有喝到断片的程度!所以在处理完最当急的白恬恬的情绪之后,姜晚就想起来了。 好你个姜晚!没喝到断片的程度,但却喝到了酒壮怂人胆的程度! 都敢啃江寒嘴子了?! 姜晚抬手在自己嘴唇上打了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在这舒舒服服睡了午觉,江寒却还要在书房工作。 姜晚还是起来将床整理好,朝书房走过去。 她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走进书房,闻到空气里那淡淡的却熟悉的药酒气味。 姜晚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腿疼了?”姜晚快步走进了书房。 江寒坐在皮椅上,没有说话。 英俊的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 但额头上沁出的细汗,还有紧抿的唇线,还是显示出他此刻正在忍受疼痛。 姜晚想到他今天全程都是走路,别说坐轮椅了,就连手杖都没有用上。 怎么可能不腿疼呢! 姜晚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衬衣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 “疼了怎么不叫我呢?”姜晚抬手落在他的腿上,沿着肌肉走向,一点点按揉放松着。 江寒垂着眼睫看着她柔白的小脸,“你睡着了,没必要叫醒你。” 还有一点江寒没说,他早已经习惯了。 “我值班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的病人疼了难受了,也是可以叫醒我的。” 姜晚皱眉看向他,“何况你是……我老公呢。” 听到她说出这个称呼时,江寒的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我等会儿要给你用火针了。”姜晚声音低柔,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放心,很快会缓解的。” 在她的按摩下,江寒的腿总算没那么僵硬。 他换了条短裤出来时,看到姜晚准备的用具,瞳孔骤缩。 一盏酒精灯的火焰在轻缓跳动着。 姜晚手里的针在酒精灯上烧得通红。 江寒喉结滚动了一下,薄唇抿紧了。 人天生就会对尖锐的物体和火焰,有恐惧之心。 江寒对火的恐惧更深,来自更久远的记忆。 姜晚看到他不定的目光,她声音低柔坚定。 “相信我,以你现在的情况,甚至感觉不到太多来自这个过程的疼痛。你可以闭上眼睛。” 江寒没有闭上眼,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烧得通红的针。 每一个瞬间,都目不转睛地瞧着。 像他这样的人,面对自己所承受的每一寸痛楚,每一份压力,都没有想过要逃避。 姜晚的手很稳,又快又准,在他腿上按了几下,定位了穴位之后。 江寒先是感觉到酒精棉在皮肤上消毒的微凉。 紧接着,通红的针尖就带着强烈的灼热感,从细小的一点,迅速扩散开。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而是前所未有的滚烫暖流,猛地灌进他冰冷僵硬的肢体。 江寒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眨。 然后缓缓抬起眸子来看向姜晚。 姜晚以前给无数病人用火针治疗过,从来没紧张过,愣是被江寒着一眼,看得稍有些紧张起来。 师父考她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 姜晚小心问道,“疼吗?” 江寒很轻地摇了摇头,“不疼。” 姜晚:“感觉怎么样?” 江寒松了一口气,“从没有这么好过。” 姜晚这才放心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才刚放下手,就看到江寒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 姜晚愣了愣,就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在她鼻尖上揩过,抹掉她鼻尖的细汗。 原本因为要忙着治疗他腿疼,而暂时压下去没顾得上的尴尬。 这会子通通都冒上来了。 脑子里轰轰闪着的都是当时落在他唇角那个吻的画面。 轰轰响着的都是那一句——姜晚你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都敢啃人嘴子了?! 先前被他揩过的鼻尖都有些痒了起来。 姜晚抬手揉了揉鼻子,小声对江寒说道,“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啊,我酒量不好。” 江寒看着她,片刻后,嘴角勾了勾,“没事,别在我顾不到的地方喝醉就行。” 在他身旁的话,都能惯着。没有关系。 第五十八章 他离家出走了 “不会了!我要戒酒。”姜晚深刻认识到喝酒误事。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晚餐她打算亲自下厨。 但还不等她定好菜单,就有电话进来。 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姜晚犹豫了一下,没接。 江寒腿上敷着她准备的膏药,黑乎乎的一大坨,热腾腾的,擀平了之后敷上来。 他根本动弹不得,但热乎乎的很舒服。 江寒有些昏昏欲睡,就听到姜晚的手机的震动,持续不断。 江寒眼眸掀开一道缝,就看到她手机屏幕上一个很简单的字——妈。 她握着手机,像是被关了开关似的,半天没个动作。 直到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姜晚似是松了一口气。 但没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手机上的号码并不是母亲的。 而是另一个名字——徐星野。 徐星野是姜晚异父异母的弟弟。 说得更简单点,重组家庭,继父带来的儿子,比她小六岁,正在读高二。 小时候她跟着母亲生活的那段时间,徐星野年纪还小。 母亲和继父每天醉心于麻将,没有人管他们,徐星野就拖着大鼻涕跟在她后面。 虽然没有血缘,但大概因为和姜晚一样,是个亲缘单薄的人。 所以很喜欢这个姐姐。 吃了一半的糖果,觉得好吃,也要给她尝尝。 啃过的苹果觉得甜,也要给她吃。 所以姜晚就算对母亲的行为都很反感,但对这个弟弟却很难无动于衷。 姜晚拿起手机,但又不敢出去接。 这个热敷的膏药,需要她在旁边盯着,跟烙饼似的翻翻,不然可能会造成低温烫伤。 腿受伤的人,很多都有下肢痹症,对温度的感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姜晚只能接了起来,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喂?小野……” 她话音刚落,那头就响起了刘雪兰要笑不笑的声音。 “哦,看来是故意不接我电话了。”刘雪兰阴阳怪气的,“要不是我拿了徐星野的手机,还联系不上你了?” 姜晚沉默了几秒,“你有什么事吗?小野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哦,他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没带手机。”刘雪兰的语气听起来,对此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什么?”姜晚眼睛顿时瞪大了。 就现代年轻人,手机都跟自身的一部分似的,该是走得有多急,才会连手机都没带啊。 姜晚压低声音,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问道,“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还能为什么,年轻人不是有那什么叛逆期啊什么的。” 刘雪兰说着轻咳了一声,转了话头,问道,“……那什么,你有钱吗?给我一点,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 姜晚还没见过母亲手头不紧的样子。 但是听着母亲的声音语气,还有小野离家出走的事情。 姜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刘雪兰的声音在那头一窒。 几秒后,她的声音再次出现,听起来有些着急忙慌的。 “胡说什么呢,没钱就算了!”刘雪兰说完就马上挂断了电话。 姜晚看着手机上已经结束通话的界面,有些走神。 继父徐猛和刘雪兰是在牌馆里认识的,当时他赌赢了不少钱,对她又大方。 刘雪兰没过多久就和他过到了一起,重组了家庭。 但是靠赌赢钱的人,自然也会因赌而输钱,后来徐猛就输光了,一穷二白的烂赌鬼。 还是个暴力分子。 刘雪兰这才知道,他的前一任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 姜晚看到过徐猛对她母亲动手,她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不跑。 磕磕绊绊竟也过了这么多年。 姜晚思忖片刻,还是迅速发了个消息给鹿旭。 【我弟离家出走,手机也没带,可能走得有点急,你能查得到他去了哪里吗】 鹿旭也是姜晚在特殊学校认识的朋友,阿斯伯格综合征。 从小就在计算机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长大了之后成了IT大佬。 过了一会儿,鹿旭的消息回了过来,发了个定位给她。 鹿旭:【能查到的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这一带】 姜晚看着定位,看了看江寒敷膏药的时间。 等着敷膏药的时间结束后,就将膏药撤掉了,再给他放下了裤脚,拉上薄被。 就准备出门去。 谁知就在此时,原本还在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姜晚道,“我要出去一趟,晚饭就不一起吃了。” 江寒看着她,“碰上麻烦了?” 姜晚忖了忖,轻轻摇了摇头,“没呢,就是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她实在不希望结婚第一天,就麻烦不停。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姜晚道。 江寒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但也没有追问,只说了句,“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姜晚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会向你开口的。” “注意安全。” 姜晚从天璞苑出去,朝着鹿旭发的定位而去。 她前脚刚走,江寒也没法继续入睡了。 想到姜晚刚才压低声音讲电话的内容,江寒的眸色深沉。 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叶衡,是我。” 电话那头响起个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声笑道,“哟,稀客。我听川子说你回国了,就想着你啥时候会联系我呢。” “你帮我查些事情。”江寒道。 “说吧,要查什么。”叶衡在那头问着。 “关系上来说,应该算是我岳母,你帮我查一下她的情况。” 江寒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噗——!”叶衡在那头差点被呛死! “你说什么!?”叶衡没想到江寒一开口就这么劲爆,“岳母?!你结婚了?” 江寒:“怎么,你和川子联系时,他没告诉你我有情况吗?” “他倒是说了有情况,但没说情况这么快啊!” 叶衡震惊归震惊,但这么多年朋友,做事还是靠谱。 “那照这么说,你岳母就是你家小土豆子的母亲,我记得几年前你好像让我查过她。” 叶衡很快就想了起来,“当时好像是因为……” 江寒的面色深沉寒凉,接过了叶衡的话。 “我司机姜师傅遗产的事情。” 第五十九章 她先动了手! “对。”叶衡也想了起来,八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刚进入家族企业工作。 但他们这种公子哥儿,查个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想起来了,当时查到这一家子都是烂赌鬼。” “你当时不是还让人想了些办法,不要让他们拿到姜师傅遗产么。” 叶衡想到当时江寒在病床上,伤得不轻,马上就要被送去国外治疗休养。 还没忘了托人把工亡司机家里的事情给处理好了。 “对。”江寒也记得当时特意交代了这些事儿,但有一些细节记不太清了。 比如,姜晚母亲那一家子具体什么情况。 后来姜晚就进了江家抚养,和她母亲家的往来也不多了。 江寒也就没再特别关注这一家子。 “那你等我问一下,我当时让人查的,那边应该有留档。我五分钟后打给你。” 五分钟后,叶衡准时打了过来。 江寒:“怎么样?” “我把当时的调查资料发你了,说真的……” 叶衡感慨道,“得亏你当初把姜师傅的遗产控制了,不然肯定败光。” 江寒忖了忖,“我记得当时只有姜师傅的房子,时间紧迫不太好处理,交给了她母亲。” 叶衡:“那房子去年就已经被她母亲处理了。” “好在这些年她在江家长大。不然在这样的重组家庭,才是真的造孽。” 听着老友这话,江寒沉默了片刻。 然后才说道,“先不说了,我看看资料。你有空查一下姜师傅那套房子的情况。” “嗯,下次一起吃饭,谁能想到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你,居然是第一个步入婚姻的……” 叶衡笑道:“我对这个小土豆子倒是好奇得很啊。” 结束通话之后,江寒点开了叶衡发来的刘雪兰那一家子的资料。 刘雪兰的第二任丈夫徐猛,烂赌鬼,暴力分子,被拘了好几次。 家庭暴力的出警记录也不少,都是邻居不堪其扰报的警。 除了这两口子,还有个徐星野,是两人重组家庭,徐猛带来的小孩儿。 资料是八年前的,只写着徐猛还是个小学生。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已经是十六岁的高中生了。 身在这样稀碎的家庭环境里,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但从姜晚没法无动于衷的态度看来,或许真的不是个坏孩子。 那还真挺难能可贵了。 江寒看完这些资料后,打了个电话给李叔。 没响两声,李叔就接了,“少爷。” “她去哪儿了?”江寒问道。 天璞苑没有什么方便的公共交通。 当时楼盘的定位就默认住在这里的人,不需要什么公共交通。 刚才是待命的李叔送姜晚出去的。 “在城西老城区这边呢。”李叔道,“这边鱼龙混杂的,也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江寒忖了忖,“那你跟着去看看。” 李叔:“放心,跟着呢,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跑到这儿来,我也不放心啊。” 江寒:“有情况就告诉我。” 结束通话之后,李叔就继续跟上姜晚的脚步。 将当年在部队里锻炼的侦察兵的本事,都用上了。 姜晚并不知道自己被李叔暗中跟着了。 她按照鹿旭给的定位一路摸到了这边。 现在治安好,到处监控都比较完善,就算是老城区,也不算太危险。 她小时候,这边才叫真的混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小路根本不敢走,有时候还会在墙脚看到用过的注射器和安全套。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姜晚熟门熟路到了这附近,老城区这边的城中村,民房聚集。 根本难以开发,拆不下来。 早些年房地产市场还挺景气的时候,都没能拆下来。 现在房地产市场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就更加不用想了。 姜晚一到这里,过去的记忆就翻涌而至。 父母离婚她被判给刘雪兰的那段时间,就跟着她租住在这附近的民房生活。 小小的姜晚,每天去做大碗饭的小店里吃过之后,捧着装了饭菜的大碗。 穿街走巷的去给麻将馆里打牌的刘雪兰送饭。 还被她那些牌友戏称为——又来给妈妈送牢饭啦? 刘雪兰的手气好,赢了钱,就给她零花钱让她自己去买零食,去给饭钱。 她就是妈妈的宝贝女儿。 要是手气不好,输了钱,吃饭的钱都不会给她。 她也就成了那个霉星。 再后来,刘雪兰和徐猛好上了。 小小的姜晚,还要带着小小的徐星野,一起捧着饭碗,去给这两口子送饭。 现在仔细想想,那都是什么日子啊。 姜晚厌恶这里的一切,就连民房之间,发散出的那种潮湿清冷的淡淡霉味。 都让她感到恶心。 但那些时间里的记忆还是太过深刻,姜晚一路穿街走巷,很快到了一座民房的地下室门口。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门口,拦住她不让她进去。 “小妞,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壮汉脸上似笑非笑的。 目光在姜晚身上,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 “我来找人,找到就走。”姜晚道。 壮汉扯了扯嘴角,“这没你要找的人。” 姜晚深吸了一口气,“要么,就让我进去,我说了,我找到人就走。要么,我走出这里,就马上报警。” “我知道你们不怕报警,但我要是报了警,警察就得出警,你们一天的‘生意’就做不成。” “我闲得很,你们的几个窝点我都清楚,我每天得空就报一报警。你看呢?” 听到姜晚这话,壮汉的脸色有些变了,他低声怒骂一句,“操!” “小娘皮我看你是想烂了!”壮汉当即就想伸手按住她,“敢威胁老子?” 看到这壮汉暴起,原本在后头跟着姜晚的李叔顿时有些紧张。 都已经准备冲上来和这壮汉拼了。 谁知,李叔还没冲上来,就看到那壮汉抱着手臂,嗷一嗓子痛呼起来。 李叔有些震惊,因为就以他双眼5.1退伍侦察兵的视力。 刚才这一时之间,愣是没看清楚姜晚是怎么动的手。 姜晚的声音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先前那样清冷沉肃。 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话语,“我来找人,找到就走。” 第六十章 不良少年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自己的一套不成文的规则。 而且这里的很多人,都会有一种通病——欺软怕硬。 只要足够强硬,就不容易被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大家都习惯性虚张声势,但谁也不想真正惹麻烦上身。 壮汉抱着手臂,他刚才手麻得都快不行了! 那种发麻的感觉,比痛还让人觉得难忍! 他盯着姜晚,她刚用什么扎他了?! 但不管是用什么扎他,这一个照面就敢直接上道具的,都是难搞的角色。 壮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伸手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闩。 “你找谁!”壮汉恶狠狠地问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不是你这种小姑娘能来的地方。” “一个破赌馆也能拿来唬人……”姜晚走了进去。 这地下室里,的确就是个赌馆。 但不是寻常的那种赌馆,并不是打牌的地方,或者说并不只有打牌。 他们还有别的玩法。 中间一个旧拳台,周围围着输红了眼的人,此起彼伏的怒骂和叫喊声。 姜晚很快就在后台找到了正在拆掉缠手带的少年。 徐星野身形颀长,身板劲瘦精壮,只穿着条拳击短裤,光着上身。 嘴里咬着护齿,颧骨还有着淤肿,容颜是少年的英气。 但一双眼睛里黑沉沉的,半点不见少年该有的明朗。 一个啤酒肚的男人走到徐星野跟前,手里捏着一沓粉色钞票,点了几张递给他。 “还打吗?”啤酒肚眯着眼,哄劝着徐星野,“你打得挺好的,再打几局我给你翻个倍。” 徐星野抬了抬眼,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瞧不出是意动还是无动于衷。 就在此时,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徐星野。” 这声音一出,原本目光还黑沉阴暗的少年眼眸,蓦地睁大了。 目光里的阴暗褪去,有些无措的神色冒了上来。 循声看去,就看到姜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啤酒肚男人也看着姜晚,皱眉道,“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姐……”徐星野讷讷叫了她一声。 听着徐星野这个称呼,啤酒肚男人有点想起来了。 “哦……你就是那个,徐猛他老婆的女儿是吧?都长这么大了。” “以前你妈在我牌馆打麻将时,你还给你妈送饭呢。” 啤酒肚男人脸上浮起个油腻腻的笑容来。 姜晚冷睨他一眼,“是啊,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报警呢,现在我会了。” 听到姜晚这话,啤酒肚男人脸上油腻的笑容僵住了。 “臭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又不是老子哄骗这姓徐的小子来的,是他自己缺钱了找来的!” 姜晚声音比他还大,“我管你那么多!我弟还未成年呢你不知道?” “而且你做这种营生,我想什么时候报警就什么时候报警!还用跟你选日子?!” 被姜晚一吼,这啤酒肚男人脸上表情讪讪的。 “都是邻里街坊的,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别搞这么难看嘛。” “年轻人想赚钱,身手又好,过来打两把赚点零用钱生活费,我又不是骗他来赌钱……” 啤酒肚男人手里又点了几张钞票,塞给了徐星野。 “好了小子,快跟你姐姐回去吧。好好读书别不学好啊。” 说完他就赶紧走了。 姜晚转眸盯着只穿着拳击短裤的少年。 “你要是不愿穿上衣服呢,你光着身子跟我出去,我也不怕丢人。”姜晚道。 徐星野连句话多话都不说,吐掉了嘴里护齿。 动作非常利索地套上了衣服鞋子,跟着姜晚出去了。 两人穿过长长过道,从先前进来的地方出去了。 那个壮汉还在门口守着,看到姜晚带着徐星野出来。 没好气儿道,“原来这小娘皮发癫是来找你这小子的!” 姜晚找到了人,也懒得再和别人放狠话。 李叔在那边角落站着,看到姜晚进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人出来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握着手机小声对那头说道,“少爷,早早从那地下室出来了!” 李叔看着姜晚旁边那个少年一副拽拽的样子,眉眼淡漠凛冽,颧骨和嘴还有伤。 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 李叔:“人也找出来了,看起来就是个叛逆少年的样子,应该有点难管教……” 但李叔的话都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晚,带着那少年走出了巷子之后…… 姜晚伸出手就直接拧住了那少年的耳朵! 而那先前还一副不良少年拽拽模样的家伙。 脸上的表情满是求饶! 什么不良少年?哪有不良少年? 徐星野连声求饶,“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耳朵要断了!” 姜晚气得脸发红,“断了正好,反正我看你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反正你还不是不听人话?” “我说过没有?叫你不准来这种地方!你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吗?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当初,姜晚被父亲从母亲身边接走的时候,对她而言是解脱。 但对徐星野而言,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光也被夺走了。 姜晚对这个稀碎的重组家庭,没有什么不舍。 唯一不忍的,也就是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弟弟。 所以还是和他保持着联系。 她攒着零花钱,每个周末带他去吃好吃的,带他去打游戏机。 如果没有姜晚,徐星野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就真的…… 和他那个有毒的父亲一样了? 姜晚对他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就只有一个要求,绝对绝对不能变成他们那样。 一定要从这个泥潭里逃出来。 徐星野还记得她的话。 她说,‘小野,我们现在觉得一眼也望不到的将来,其实并没有多远。’ ‘我们只要努力长大就好了,长大成人了就好了,所以再加把油,熬一熬吧。’ 此刻,听到姜晚的质问。 徐星野低声回答,“我答应过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姐,我真的没有变坏,我就是赚点生活费。” “我还没成年,又要念书,也没有什么更适合我的赚钱方式。” 姜晚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没死呢,你就不会联系我吗?” 第六十一章 怕他找你麻烦 别说姜晚现在有钱了,就算是以前还没拿到江家给的巨额补偿和卖房钱的时候。 姜晚靠工资和平时帮师父中医馆给人做治疗的钱,也没有不管过他啊。 但听到姜晚这话时。 徐星野的脸上,先前那些在面对姐姐的责备时虚心求饶认错的表情。 此刻变得有些倔强。 “我就是不想找你拿钱。”徐星野声音很低。 带着少年变声过后,略微低沉的质感。 姜晚听了这话,很轻地笑了一声,“怎么,我的钱就是臭的吗。” 徐星野盯着她,“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晚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得到姜晚的接济。 徐猛和刘雪兰都默认,姜晚肯定不会不管他。 所以,徐猛经常会找他要钱,或者偷他的钱,不给就会揍他。 烂赌已经到了徐猛这种地步的,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所以徐星野才会不想和姜晚开口,因为…… “那就是个无底洞,你明明知道的。”徐星野的眼睛有些发红。 也不知道是因为姐姐而难过的,还是因为徐猛的行径而愤怒的。 “他们总是找江家要钱。”徐星野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已然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颤抖起来。 “就像把你卖过去了一样,根本不管你在江家会是怎样的处境。” 徐星野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些鼻音,像是受伤的困兽。 身在这样的家庭,就算再早熟,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在外人面前,在父母面前,都可以戴着冷硬的壳,但在他唯一重视的人面前。 情绪和委屈,还是有些要忍不住了。 “我这些天,听到你妈妈讲电话的内容了。江家赶你出来,深哥也不要你你了……对吗。” 徐星野垂着眸子,目光和表情都很惭愧,就好像是他拖累了她一样。 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想要把担子都背上。 “我又不是卖给他们家了,哪里有什么要不要的。” 姜晚伸手按了按徐星野的肩膀。 “当初他们会让我留在江砚深身边做个伴,也是因为他身体情况不好。” “他现在好了,我功成身退,可以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很好么?” 姜晚眼眸弯了弯,浅笑着看着徐星野,“还是说你觉得我该一直绑在他身边?” 徐星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我以为……你喜欢他。” “喜欢……”姜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喜欢的吧。 姜晚也没办法对自己那八年的感情说不存在。 只不过…… “再喜欢,也没到能迷失自我的地步。”姜晚笑了笑,“我更喜欢我自己。” 徐星野听到她这话没有丝毫犹豫,知道她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 姜晚道,“我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啊。” 姜晚轻轻拍了拍徐星野的肩膀,“所以不用为了我觉得难过,离开江家,我没觉得委屈。” 听到姜晚这话,徐星野好像心里的重担才终于放松了些。 姜晚带他去街口的小便利店买饮料喝。 徐星野的情绪缓和了些,也就告诉了姜晚这次的情况。 “他现在其实回来得不多,他自己找了个工地上班,做点力工。” “有点钱就马上去打牌了。之前工地上的活儿还比较多,他忙起来没有什么时间去打牌。” “但近来,工地上的活儿也没那么多了。他更有时间打牌,钱输没了就回来要。” “本来我都住校,你给我的钱我都存饭卡里了。但这次,马上就要交下半学期的住宿费,钱我就留在身上了。” “回来收拾些衣服去宿舍,就正好碰上他回来了。” 姜晚听着徐星野这些话,眉头皱得很紧,“不是教你打拳了么,怎么不还手。”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徐星野破损的嘴角和颧骨的淤血,“这些是他打的吧?” 徐星野想了想,没有作声。 姜晚盯着他。 徐星野被她的目光盯得没有办法了,才低声说了句。 “姐,我是可以还手,我可以打完就跑,躲回学校躲回宿舍就行。可是……” 徐星野抬眸看了看姜晚,“你妈怎么办。” 姜晚其实已经猜到了徐星野是因为这个才没跑,但和真听他说到这个原因时,还是不一样的。 姜晚叹了一口气,“走吧,去买点药,给你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带你去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学校。” 徐星野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但站在她旁边,很是乖巧的样子。 乖乖点了点头,像是什么温顺的大型犬似的。 姜晚没打算坐李叔的车走,拿起电话,打了个电话给李叔。 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李叔正在和江寒讲电话呢。 “少爷,早早打电话给我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李叔接起了姜晚的电话,“早早,怎么样,现在回去了吗?我过来接你?” “没呢,李叔,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回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和李叔说过之后,姜晚就带着徐星野去吃东西,又给他伤口涂药。 再给他买了只新手机,取了些钱给他。 徐星野不肯收,绷着张脸,看起来很是倔强,“我有钱!” “拿着。”姜晚将钞票塞到他手里,“别再去那种地方赚钱了,再让我知道一次,我饶不了你。” 徐星野声音弱了些,“知道了。” “至于你爸那边,他要是再来烦你,你就挤牙膏似的,每次给他个一二百打发过去算了。” 姜晚交代着,“我最近因为有些事情要忙,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他。等我能腾出手来收拾他。” 徐星野点了点头,皱着眉,很担心姜晚,“姐,我主要是……我怕他去你单位找你麻烦。” 徐星野深吸了一口气,“你妈一直没告诉他你在哪里上班,但他好像多少还是知道了。” “我怕他会去你上班的地方找你麻烦,影响到你工作。” 徐星野声音里带着自责。 姜晚倒是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不用担心,他影响不了什么。” “比他厉害得多的人,之前来我单位找麻烦,也没能影响到什么。” 第六十二章 是她先动的手 徐星野侧目看了姜晚一眼,低声道,“我知道。” 姜晚有些诧异,“又是我妈电话里说的?” 徐星野:“嗯,她接电话有时候喜欢开免提。” “说给你介绍对象,去你单位和你见面,你还把人赶走了,让你妈劝劝你。” 徐星野说着,问了句,“是深哥他妈妈吧?” “嗯。”姜晚笑了笑,“所以不用担心。”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要好好长大。然后就会发现很多现在担忧害怕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送徐星野到到了学校门口,“进去吧,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徐星野想了想,弯身轻轻拥了姜晚一下,“姐,你要好好的,再等等我就长大了,就能帮你了。” “去吧。”姜晚弯眸笑了笑。 看着徐星野的背影已经走进了校门。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他一进去,铁门就关上了。 姜晚笑着叫了他一声,“对了小野。” “嗯?”徐星野转过身来。 “刚刚忘了告诉你了。”姜晚笑眼弯弯, 抬手亮了亮无名指上的漂亮戒指。 “你有姐夫了。”姜晚说完这话,就看到徐星野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好好一双凤眼都要瞪成杏眼了。 他猛地往回冲,但被铁门挡住。 他伸手握着铁门的栏杆摇晃着,跟什么铁窗泪似的。 “姜晚!”徐星野喊道。 姜晚没说话,依旧是笑。 “是不是他妈-逼你了!”徐星野喊出这句。 听起来实在太像在骂人了,保安都给引过来了。 “干什么呢!快点进校!不要在校门口逗留!你哪个班的,我叫你们班主任了!”保安严肃道。 徐星野依旧不松开手,牢牢抓着铁杆。 姜晚笑道,“我自愿的。下次再和你说吧,好好学习,我走啦。” 姜晚摆了摆手,转身从学校门口离开。 丰城一中门口这条路,有很多小吃店。 学校门口的小吃店,特点大多相同,好吃,便宜,分量还不小。 但至于用料和健不健康,就不要想了。 姜晚闻到了炸串的香味,顿时饿了。 赶紧就去选了一小筐串儿,递给老板去炸。 然后一转身就与不远处的李叔对视上了。 姜晚一愣。 李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了上来,“早早,我来接你。” 姜晚也不傻,刚才去找徐星野,又带着他吃饭,买东西,送回学校…… 李叔却在这里说要接她回去。 总不会是正巧碰到她在这里吧,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您一直跟着我啊?”姜晚问道。 李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放心啊,要说你是去别处就算了,老城区这边,治安还是不行。” 姜晚笑了笑,也不问这究竟是谁的意思,只问了句,“李叔吃炸串吗?” 李叔也不嫌弃,“好啊,那我也尝尝。” 既然李叔在这里,姜晚觉得家里那个她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男人。 肯定也知道她的行踪了,反倒不用急着赶回去了。 姜晚转身去买了一杯那种奶茶粉冲的奶茶。 现在到处都是那种鲜牛奶、红茶绿茶茉莉茶底,做出来的奶茶。 像这种还用奶茶粉冲出来的奶茶,也就只有一些学校门口的廉价奶茶店才有了。 其实不怎么好喝,但着实有些令人怀念。 姜晚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候零花钱不算多,还要攒一些下来接济徐星野。 于是经常会和白恬恬一起凑钱买一份炸串,买一杯粉冲奶茶,一块儿吃喝。 但后来,她跟江砚深去了特校,就没有再和白恬恬一起吃过这些了。 姜晚想了想,就又点了一份炸串和奶茶,叫了个闪送过来,给白恬恬送去了。 吃饱喝足回去的路上,姜晚就接到了白恬恬发来的消息。 照片里是奶茶和炸串还有白恬恬的大拇指。 回到天璞苑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但客厅和玄关都为她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光,很温馨。 江寒应该已经休息了。 姜晚拿了换洗衣服洗了澡之后,站在楼梯前犹豫再三。 究竟是要去楼上的卧室睡觉,还是……就在楼下的卧室睡。 她经过餐厅的时候,看到了餐桌上的一杯牛奶。 姜晚伸手摸了摸,已经只剩一点点温热了。 应该是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热牛奶,放了这么久,变成了只剩一点点的温热。 这一点点温热,像是要通过她的手心,熨帖到心里。 姜晚一口一口慢慢喝掉了牛奶,刷牙漱口之后。 转头就朝着一楼卧室走了过去,仿佛带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但在到一楼卧室门前时,忽然放轻了动作。 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扭开了门把,做贼一样小心翼翼脚步轻悄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亮灯。 姜晚看不清楚床上男人的模样,只能大概看到,床的一侧薄被拱起他躺在那儿的身体轮廓。 姜晚摸到了大床的另一侧,轻轻躺了上去。 身旁的男人应该是睡着了,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姜晚只听到他很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原本的惴惴和忐忑,渐渐被这令人安心的呼吸声给抚平。 姜晚轻轻闭上了眼睛,很快陷入睡梦中。 姜晚的睡姿并没有那么好,她睡着后没一会儿。 肢体先是大大摊开,然后很快就开始往旁边倒腾。 大概是有抱着被子或者抱枕睡觉的习惯,所以倒腾了一番之后,抱到了‘抱枕’。 终于心满意足地安静了下来。 她心满意足的睡着了,殊不知,身旁的男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被纤柔的手臂搂着,柔韧的腿还直接架到了他身上…… 江寒原本还平缓悠长的呼吸声,已经有些乱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声。 姜晚完全不知道自己睡成了什么样子,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感觉到了那几乎将她包裹的体温和乌木沉香的气息。 再看到近在眼前的这个……应该是男人脖颈上,凸起的、清晰的喉结。 姜晚浑身都僵住了。 眼睛瞪得很大!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姜晚没敢动,只有眼珠子艰难转动着,想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她也就基本搞清楚了。 就自己完全身处在大床上江寒的那一边的情况看来,大概率……是她先动的手。 第六十三章 身材真好 更不用说,姜晚已经发现了自己此刻的姿势…… 就像个八爪鱼一样,搂着江寒。 姜晚昨晚只考虑到了,两人新婚第一天,没必要分房搞得这么见外。 但忘了考虑到,就自己的睡姿……说不定还是见外一点比较好呢? 姜晚小心翼翼松开了缠在江寒身上的力道,想轻一点更轻一点地溜走。 但她才刚一松开,就听到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叹了一声。 姜晚一抬眸,就看到江寒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 看起来半睁半闭的惺忪模样,透着迷人的慵懒气质。 “醒了?”江寒声音略有些初醒时的沙哑。 “对。”姜晚忖了忖,继续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睡姿能差成这个样子。” 江寒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一晚上梦到要掉下悬崖了,但被悬崖上的藤蔓缠住掉不下去……” 姜晚坐起身,看了看江寒已经躺在床最边上。 要是再被她挤挤,马上就能掉下去。 没有掉下去,可能就是因为她像八爪鱼一样巴着他。 悬崖……藤蔓…… 姜晚:“那、那你还梦得挺、挺写实的。” 姜晚头发睡得蓬蓬,脸有些泛红,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你再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去上班了。” 姜晚逃也似的下了床,从房间出去之前小声说了句。 “我觉得就我这睡姿,我还是睡楼上卧室吧……” 听着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男人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嘴角弯了起来。 姜晚原本逃出去洗漱之后,都想赶紧出去上班,避开江寒省得尴尬了。 可是想到昨晚回来的时候,江寒已经睡了。 昨天的事情,也就没来得及和他说。 她想了想,还是去厨房做了两份早餐,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里头没动静,姜晚推门而入,就正好看到江寒从浴室里走出来。 什么都没穿,就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肩臂的肌肉线条随着擦头发的动作收紧放松,胸腹的肌肉线条更是精壮。 紧窄的腰线边,人鱼线隐隐没入浴巾边缘里。 是那种精壮却不显得蛮莽的,线条非常优美的好身材。 这画面直接冲进姜晚的眼睛里,她眼睛蓦地瞪大! 江寒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睛,见她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嘴角很浅地勾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就放到了浴巾边沿。 姜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过身去,“我做了早餐。” “好,等我一下。”江寒磁性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他换衣服时,布料摩挲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听着这动静,姜晚老忍不住去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难怪白恬恬和许清欢都喜欢看游泳比赛呢。 姜晚现在顿时能够理解她们的乐趣了。 也完全理解了白恬恬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男子游泳队,就是个福利社啊,对于我这种寡佬而言,看男子游泳比赛,能防止我卵巢早衰。’ 还真有道理啊。 姜晚现在在心里默背穴位图,都没能将那肌肉线条优美,紧实精壮,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画面从脑中挥去。 就连江寒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都不知道。 “走吧,不是说吃早餐?”江寒的声音落在耳畔。 姜晚骤然回过神来, 一转头,就看到江寒站在很近的地方。 她刚才要是转头的动作再大点儿,那都能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了。 姜晚耳尖有些泛红,江寒的个子真的很高,这么近的距离,她有些不太适应。 见惯了他坐着轮椅的样子,感觉更温和沉稳。 现在身高腿长地站在面前,好像一把古刀,摆在架子上时,只让人觉得是高昂的艺术品。 一出鞘那冷铁锐利的质感,才会让人瞬间意识到,是武器。 “我去给你拿轮椅。”姜晚想到他昨晚腿疼。 江寒摇了摇头,“不用,以后在家里,我就不坐轮椅了。” 他垂眸凝着她,“小姜医生,我每天应该是需要一些活动时间的吧?” 姜晚想了想,表情认真,“是需要一些时间,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等你体检结果……” 说到这个,姜晚声音一顿,猛地抬眼看向江寒,“你今天要体检的对吧?” “啊。”江寒像是忽然被提醒了,发出个有些恍然大悟的音节来。 姜晚看着他有些恍然的眼神和这个音节,就知道,“你忘记了是吧?” “……”江寒沉默两秒,点了点头,“是。” 姜晚有些无奈,“还好忽然提到这个了。那你不能吃早餐了,我给你带上,你抽完血再吃。” 姜晚拉开了房间门,风风火火的去打包刚做好的早餐去了。 明明先前还耳尖泛红的女子,此刻迅速恢复了专业态度。 风风火火一瞬间变成了小姜医生。 坐进车里时,江寒看着手里她刚塞过来的餐盒,有些愣怔。 餐盒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餐盒外面套着的便当袋。 粉色的,缀着小花儿,中间一个hellokitty的图案。 实在是,太过少女了一些。 李叔看到江寒手里的便当袋,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叔,去三院吧。”姜晚说道,将另一个三明治递给了李叔,“你还没吃早餐吧?” 李叔已经吃过了就婉拒了,从后视镜里看着捧着粉色便当袋的少爷,只觉得有点好玩儿。 在路上,江寒就接到了黎川的电话。 “你是不是忘记体检这事儿了?”黎川在那头声音凉凉。 黎川也是早上时忽然想起,就江寒对医院的抵触,对体检的抵触。 是很有可能临阵反悔的。 所以才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在来的路上了。”江寒道。 这倒是让黎川有些意想不到,“嗯?我还以为你要临阵脱逃。” “我倒是想。”江寒看了一眼手里的粉色便当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车子不多时就开到了三院。 姜晚跟着一起下了车,她打算今天请假,陪江寒去把体检做了。 但江寒坐上轮椅,就对李叔吩咐,“李叔,你送她去单位吧。” 姜晚:“我请假陪你……” “不用,有黎川在呢,他能搞定的。” 姜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但没打算让李叔送,“李叔陪着你吧,我打车去,这车……太高调了。” 第六十四章 姜晚被举报了 在单位里长翅膀的B那个梗,她都已经听到过不少次了,实在不想再为此添砖加瓦。 看着姜晚坐进网约车,江寒才进了医院。 黎川已经在大厅等着了,一看到江寒,就笑了起来。 “别笑了。”江寒皱眉道。 黎川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挡不住,“不好意思,我也想严肃点,但你这形象……” 黎川的目光落在江寒手里,那个 hellokitty的粉色便当袋上。 更加憋不住了,“噗,哈哈哈哈。” 江寒知道他笑什么,但也没有遮遮掩掩手里便当袋的意思。 “小土豆给你准备的?”黎川问道,“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有人疼啊,羡慕了。” 江寒坐在轮椅上,略略抬了抬下巴,“快带路吧,饿了。” 黎川在前头领路,带着江寒去做体检。 抽完血做完B超后,江寒就打开了粉色便当袋,从餐盒里拿出早餐。 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去做其他检查的时候,众人就看着一个坐着轮椅很有破碎美感的俊美男人。 腿上放着个粉色的可爱便当袋,手里拿着早餐慢慢吃着。 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黎川趁着去找同事问情况时,悄悄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发到了他们几个朋友都在的小群里去,也不管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姜晚并不知道这些,她坐着网约车去单位。 在半路上,就接到了向嘉的电话。 昨晚正好是向嘉值晚班,姜晚现在就是过去接她的班。 一接起电话,姜晚就说道,“我十分钟就到,要不要给你带早餐?” “不用。”向嘉声音有些迟疑,说道,“姜晚,要不……你今天还是请假吧?” 姜晚一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晚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徐星野昨天提过的事情。 会不会是徐猛来她单位找麻烦了。 姜晚声音低了些,“是又有人来找我麻烦吗?” “不是,那倒不是。”向嘉性格温柔腼腆,说话不够直接,听得让人有些着急。 谭泽楷在一旁忍不住了,接过了电话来。 “不是之前那种相亲男找上门来的事儿,那种都是私事儿,谁也管不着。” “但这次是有人举报到医务科那边去了。”谭泽楷声音有些沉肃。 “到医务科?举报我?”姜晚有些意想不到,“举报我什么?” “你还是别听了,说得挺难听的。没必要。”谭泽楷虽然有时候也对姜晚有些意见。 但同事之间,来来去去,偶有点小怨言,也是正常。 姜晚顿了顿,“没事儿,谭哥你说吧。举报还能有好听的么,肯定都不好听。” “行吧。”谭泽楷叹了口气,“说你和精神科的蒋政沆瀣一气,不仅泄露了病人资料,说你还勾引了病人。” “说你和蒋政都医德有亏,要是医院不给出个交代和处置办法的话,会通过舆论和媒体……” 听到谭泽楷这些话,姜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的确,不是之前周昀芝的那些手段。 比周昀芝那些手段要厉害多了。 哪个医生听到医务科不头大呢? 就姜晚性子这么能稳得住的,听到这些内容,都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才艰难稳住了情绪。 姜晚:“医务科那边……怎么说?” 谭泽楷:“说会去核实这些事情。但你最近情况着实有点频发,这阵子还是避一避先吧。” 姜晚知道谭泽楷说得也有道理,但她之前才请了好几天假。 已经让同事们的工作量变大了,现在要是又请假。 她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结束通话后,就想着还是去单位一趟,起码去和医务科说明一下情况。 但还不等车开到单位,虞主任的电话和许清弦的电话,就先后都打过来了。 虞主任:“医务科那边的意思你先暂时停职,等他们去把这情况调查核实过再说。” 许清弦:“反正你也是跟师,暂时停职影响也不算太大,你先去师父医馆那边帮忙吧。” “可是明明和我没有关系。”姜晚先前对虞庆丰没多说什么。 虽说虞主任也是秦远山的学生,但在虞主任面前,和在许清弦面前,还是不同的。 许清弦:“我知道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流程就是这样。你就当放个假。” 姜晚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许清弦:“虽然很不想说这句话,但这个时候,这句话还是太合适了。” 姜晚略有不解,“哪句话?” 许清弦:“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姜晚沉默几秒,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 的确,许清弦和许清欢兄妹俩,早就告诉过她。 和她说过,江砚深不是什么良配。 对江砚深而言,姜晚像是他饥寒交迫时,吸取温度和营养的血包。 有的人,就是只能共苦,没法同甘。 当初江砚深那个样子,上不了正常的学校。 姜晚不得已,陪他去了特校。 在特校里认识了许清欢,又通过许清欢认识了许清弦。 想自学一下,方便给江砚深做理疗,于是机缘巧合发现了在这方面的天赋。 后来拜师了秦远山。 每一步,每个脚印,都是姜晚自己走出来的。 而江砚深后来功能都恢复好了,除了以往的记忆没有恢复。 他几乎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还在江家的安排下,上了名牌大学。 但竟也从来没想过,安排姜晚恢复正常的学业。 甚至就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嘴。 就好像,他们曾经让姜晚陪着江砚深去特校,是姜晚应该做的似的。 就好像,姜晚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将来,他们曾经让姜晚付出的那些付出,就不是付出了。 退一万步讲,还好江砚深恢复记忆之后,赶了她走。 因而有了一大笔的赔偿。 不然的话,姜晚好像才真是……活该被江家利用干净了。 听到姜晚的声音,许清弦似是有些不忍。 他低声道,“别怕,我已经留言给师父了,他看到了会解决的。” “嗯。”姜晚应了一声,然后猛地想起! 自己好像当时借着酒意,不止给白恬恬发送了结婚的消息。 还有…… 姜晚眼睛蓦地瞪大了! 完蛋了,这次完蛋了! 第六十五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 许清弦的话语声还在耳边,“我已经留言给师父了,他看到了会解决的。” 姜晚心里只觉得,师父解决事情之前,会先把她给解决了也说不定。 结束通话后,姜晚轻轻叹了一口气。 司机大概是从姜晚刚才的通话内容听出了些许端倪。 从后视镜看过来,问了句,“还去中医院吗?要是去别处,你可以在手机上修改目的地。” 姜晚忖了忖,“还是去中医院吧。” 虽然暂时停职,虽然要等医务科那边调查核实,虽然都让她避避风头。 但姜晚觉得还是得去一趟,倒不是自己就一定要去医务科自证清白什么的。 姜晚纯粹觉得,挺对不起蒋政的。 她刚走到蒋政科室的那栋楼下,就看到蒋政从楼里走了出来。 他没穿着白大褂,而是一身常服,背着个双肩包。 从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值完夜班的样子。 说不定…… 姜晚加快脚步上去,“蒋总,你该不会也被停职了吧?” 姜晚表情里带着歉意。 “哎?姜晚?”蒋政看到她,有些诧异,摆了摆手,“没,没到停职的程度。” 姜晚知道,没到停职程度,肯定也到了某种程度了。 姜晚:“蒋总,不好意思啊。” 蒋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是我自己请假的,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说实话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还真不好意思给自己理由放大假。” “现在倒是理直气壮了,而且我要是拿这事儿怪你,那就是我太不讲理了。” “也不是你问我的,是我自己要告诉你的。其实具体病情我也没和你说,只说他来这儿就诊了而已。” “医务科那边就算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国内对于病人病情的保密管理,并没有那么严格,医护之间互相都会交流。 无非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自罚三杯的名头。 所以泄露病人病情这事儿,对蒋政可能有影响,但不会太大。 可是举报姜晚的那个名头就不一样了,勾引病人什么的…… 涉及个人作风和医德了,而且还是病人的未婚妻亲自来举报的。 “唉。”蒋政看着姜晚,“我就和你说了,要你找个庙拜拜的吧。” 姜晚:“是啊,不信都不行。” 蒋政拍了拍她肩膀,“当个事儿办吧。” 既然都不用上班,两人一起从医院里出来了。 “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我赔不是了。”姜晚说道。 但蒋政连连摆手,“哈哈哈哈,可算了吧,我好不容易的休假,我要钓鱼去了,哪有工夫和你吃饭。” 姜晚:“……” 她虽然没亲身体会,但钓鱼佬对钓鱼的痴迷,姜晚也是有所耳闻。 “行吧,那下次。”姜晚点了点头。 和蒋政在门口分道之后,姜晚在公交车站坐了一会儿。 一时之间略略有些茫然。 那种来自于……社畜忽然闲下来了之后,有些恍然的茫然。 茫然持续了短短片刻,姜晚起身去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朝着三院骑了过去。 抵达三院的时候,江寒坐在黎川的办公室里。 听着黎川在群里发消息笑他。 这几个朋友,说人坏话的时候,从来不背着人。 当面就说了。 川子:“你们是没看到,江寒捧着那便当袋到处去做检查的样子,太逗乐了。” 秦宋:“所以他拿下这个,就是以前那个小朋友?” 川子:“对,就那个。” 秦宋:“果然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像那个步惊云和那个楚楚似的。” 叶衡大概是忙完了工作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叶衡:“他家这小土豆子我好奇得很啊,老秦你什么时候回?到时候攒个局,我们认一认嫂子弟妹。” 秦宋是开飞机的,飞国际线,现在人正好飞到国外。 “过几天回来。”秦宋答完,不解道,“小土豆子?” 叶衡笑道,“这是江寒对他那小朋友的爱称。” 黎川补充了一句,“对,他说 人家以前只有三个土豆子高。” 姜晚就在叶衡说对小土豆子好奇得很那时候,到了黎川办公室门口。 所以那之后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晚:“……” 她抬起手,很轻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黎川和江寒抬眸看过来。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黎川倒是没觉得什么,还抬手对她招了招,“嗨喽,姜小师傅。” 黎川觉得,秦远山是秦大师。 这位作为秦大师精心栽培的关门弟子,还这么年轻,前途无可限量。 叫一声姜小师傅也是很合理的。 姜晚走了进来,“早上好,黎医生。” 黎川道,“既然已经是哥们儿家眷,你跟江寒一样叫我名字就行。” 姜晚笑了笑,“好的。” 姜晚看了江寒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寒并不看她的眼睛。 姜晚转眸问黎川,“黎川,我有个事情有点好奇,是江寒告诉你们……我只有三个土豆子高的?” 黎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对啊,他自己长了快一米九,看谁都是矮子。” “以前听他提过你,就说你只有三个土豆子那么高。” 黎川笑道,“你别看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多严肃沉稳似的,熟了就知道,损着呢。” 姜晚倒没觉得江寒和外表气质,给人的感觉那样严肃沉稳。 他在江家家宴给她解围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毒舌和攻击力。 就已经可见他的性格了。 江寒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不是上班吗?” “你说呢,江先生。”姜晚‘笑眯眯’看着他,“小土豆子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 话题转移不过去,江寒很轻地咳嗽了一声。 朝黎川扫了一眼,“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黎川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连连摇头,“没呢,有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黎川还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他是江寒这么多年的老友,当然很清楚,就江寒的性格。 以前他们还基本从来没看过,他被那么轻松拿捏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 我和你,只是朋友吗? 黎川就想看看,江寒这老狐狸,会怎么应对。 江寒轻轻扯了扯裤子,转眸对姜晚道,“刚才做了肌电图,针扎在你扎火针的地方了,很疼。” 姜晚听到这话,也没有工夫去管‘三个土豆子’的梗究竟出自谁了。 “让我看看。”姜晚走了上去。 黎川看着江寒,心说狐狸还是老的骚啊。 苦肉计炉火纯青简直。 这人先前做肌电图的时候,明明面不改色,连个眉毛都没皱一下。 现在这苦肉计装可怜,简直有理有据,还有前期提要。 令人不得不佩服。 黎川将这段视频发在了群里,江寒的这些操作,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鄙视。 秦宋:【他什么时候这么怕痛了?演的吧?】 叶衡:【肯定是演的,以前他伤那么重的时候,我也没见他这么‘楚楚可怜’过】 川子:【姜还是老的辣啊,心机还是江寒的深】 秦宋:【别说这小朋友已经被从江家赶出来了,就算这小朋友还留在江家,江寒估计也能把人给骗到手吧……】 姜晚并不知道这些,其实就算看到了,可能也没什么。 江寒能忍痛,不代表就不痛了,扎火针的附近,被再扎上电极针,会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黎川就拿到了一些今天就能出的检查报告。 “没什么大问题,健康得很,体质杠杠的。”黎川道,“只要你好好治腿就行了。” 姜晚看着那些检查结果,松了一口气了, “给我一份他的检查结果吧,等我师父回来了,我找他商量商量具体的治疗方案。” 黎川打从心眼里希望江寒的腿能够好起来,忙不迭地给姜晚准备了一份检查结果。 黎川等会儿还有手术要上,也就不久留他们。 临走之前,黎川笑着对姜晚说道,“下次和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吧。” “好,一定。”姜晚点了点头。 和江寒一起从黎川办公室出去坐车的途中。 江寒就停下了轮椅,掉过头来看着她。 姜晚有些不解,“嗯?怎么了?” 江寒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姜晚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姜晚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想让江寒知道她的这些麻烦。 没有人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总是麻烦不断,是个麻烦精。 姜晚也是一样。 所以她想装傻敷衍过去。 但还不等她开口,江寒就说道,“你不是那种会为了我体检的事儿,影响到自己工作的人。” 江寒看着她,“所以,单位出什么事情了。” 姜晚轻轻叹了一口气,“总归不是大问题,你就别担心了。” 江寒:“既然不是大问题,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这个男人的思维角度,明显和姜晚不同。 就算姜晚不说,他也能查到。 姜晚忖了忖,就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其实无非也就是江砚深苏锦妍那些事情。 姜晚自己都觉得挺没有意思,挺烦的。所以才觉得何必用这种事情来烦江寒。 听着姜晚将这事儿大概说了一遍之后。 江寒深邃的瞳眸里,眸色愈发幽深。 姜晚:“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挺没有意思的,而且很快就能够解决。” “对方弄出这样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觉得能以此搅黄我的工作。” “就只是为了恶心我一通罢了,纯粹就是为了搞心态来的。我既然知道对方的意图……” 姜晚垂眸看他一眼,“又何必再用这事儿来让你也跟着心烦呢,明明只需要时间过去,就能解决的事儿。” 江寒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她。 他的眸子深邃,目光幽深。 所以就算这样直勾勾盯着,也并不是多么锐利的目光。 但却让她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怎么了。”姜晚被江寒的目光盯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寒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和我结婚,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治我的腿……”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明明可以借由他的身份、权势,解决很多的麻烦。 但她却并不提这些,可以自己解决的麻烦,就自己解决了。 而和他结婚之后,在这段才刚开始的婚姻时光里,做的最多的事情…… 似乎就是为了治疗他的腿伤。 姜晚多少听出来了他的意思,笑了笑,“我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想让你帮忙。” “但从小,我爸爸就教我,人的人情可以用,但这是比钱要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要比钱,更用在刀刃上。” “肆意消耗旁人的人情,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麻烦,为了省事儿,也都拿去麻烦别人。” “到最后……会连朋友都没有的。” 姜晚说的这些话,都是她小时候,父亲教她的做人的道理。 有很多道理,姜晚小时候甚至都不懂其中含义,只是记下来了而已。 但是长大了之后,才发现,父亲的很多话,都很有道理。 江寒此刻,也对姜晚刚才这话里的道理,表示了认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江寒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致命一击’。 他看着姜晚的眼睛,问道,“可我和你,难道只是朋友吗?我们之间的人情,只是人情吗?” 听到江寒这话,姜晚的眼睛蓦地怔了怔。 “姜师傅……”江寒说到姜晚父亲,停顿了一下,又改了口。 “岳父教你的这些道理的确没错,但他是教你这么对自己的伴侣吗?” 江寒问道,“感情要用在刀刃上?” 姜晚听到江寒这话,耳尖有些发热。 她心态上很多时候对江寒,没能完成从‘那位少爷’到‘她的丈夫江寒’的变化。 所以很多时候,看似关切和照顾都有。 但总会隐约透着些——见外。 “对不起。”姜晚有些不好意思。 江寒倒是没再多说,只是控制着轮椅继续往前。 坐到了车里。 李叔也察觉到车内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于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江寒,我……”姜晚开口。 不等姜晚说完,江寒抬眸对李叔吩咐,“李叔,去江源企业。” 听到这个公司名字,姜晚一愣,这是……江坤的公司。 第六十七章 你现在不是无依无靠了 “好的。”李叔很有分寸,有时候对他们,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但察觉到此刻气氛不对,他又很是有分寸,贴心的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姜晚知道自己有些见外,明明结婚的事情,是她先提的。 明明两人也不是假结婚。 江寒已经尽可能的,把该做到的都做到了。 她这样见外,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江寒。”姜晚叫了他一声。 江寒没说话,只目光朝她看过来一眼。 “我没有把你只是当成朋友而已。”姜晚澄澈的眸子,干净纯粹。 “我只是想着,起码别刚结婚,就先让你处理一堆麻烦,仅此而已,真的。” 江寒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可我们结婚的当天,你就给我按摩治疗了那么久的腿。” 这难道不是麻烦吗。 而且江寒的腿,还可能会是一个长期的麻烦。 之后的每天,或者情况好一些,隔三岔五。 阴天下雨,降温转风。他的腿都有可能有情况,有麻烦。 夫妻之间如果光想着是不是给对方添了麻烦,那也太心累了。 江寒没有细说这些,他的性格就不是会细说这些的人。 但他只是提了一嘴,结婚当天姜晚就给他治疗了腿的事情。 姜晚就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没多久就抵达了江源企业。 江寒坐上了轮椅,姜晚要跟着下去。 他却转头制止了她,“你在车上等着就行。” “可是……” 姜晚还想说什么,但李叔却对江寒道,“好嘞,少爷你去吧,我和早早在车上等你。” 江寒控着轮椅,朝着江源企业的大厅而去了。 “李叔。”姜晚有些不放心。 李叔笑道,“早早,少爷是为你着想呢。” 姜晚一愣。 李叔:“你想呐,他摆明了是去给你出头的,你要是在场,那不跟去看人笑话的差不多么。 ” “人家不敢对少爷造次,看到你在旁边,你不是去幸灾乐祸的,别人都会觉得你是去幸灾乐祸的。” “肯定迁怒你呀,少爷省得你被人迁怒,不让你跟着呢。” 姜晚听着李叔这一通话语,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您通透,我好像还是……太笨了。” 李叔听了这话,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不是笨,早早啊。” “嗯?” 李叔:“你是这些年,都没有能依靠的,习惯了自己扛着,也就习惯了不想给人添麻烦。” 姜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李叔:“我说你是太懂事了,但少爷说,不希望你是太懂事的人,因为太懂事的那个,往往受尽了委屈。” 姜晚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咬了咬唇。 李叔:“但你现在,已经不是无依无靠一个人了。” 姜晚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 江寒的轮椅进了江源大厅,前台虽不认得他,但瞧着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 赶紧打电话上去汇报,不一会儿,就有秘书下来请他上去了。 “江寒先生,您怎么来了。”袁秘书礼貌道,“江总在开一个小会,让我下来先接您上去。” 江寒跟着秘书进了电梯。 抵达江坤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被带进了会客室里。 袁秘书笑得礼貌而公式化,“您稍等片刻,江总开完会就会过来。” 袁秘书觉得这位江先生还挺好说话……也不能说是好说话吧。 毕竟从先前到现在,他都没说什么话。 就在袁秘书准备从会客室出去的时候,就听到江寒的声音,低沉凛冽,从身后传来。 “他最好是真的在忙,转告他,我只等五分钟。” 袁秘书脚步一顿,心说,自己刚才还觉得这人好说话,简直是个幻觉! 袁秘书赶紧说道,“我去转告江总。” 袁秘书从会客室离开没多久,江坤就来了。 他刚才当然没有什么小会要开。 就是故意给江寒一个下马威,让他等着。 他一直就烦这个弟弟,从江寒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厌憎他了。 大概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弟弟,就是来和他抢东西的。 再加上,江家内部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和睦。 兄弟手足,亲戚之间,遵循的都是一种竞争规则。 互相之间,都是对手。 自然也就很难有什么亲情的温馨。 但江坤认为,高端的猎手,往往懂得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所以不管内心对这个弟弟有多厌憎,江坤表面上总是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 此刻,在会客室外头,他就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然后才推开了门。 一走进会客室,江坤看到的,就是江寒脸上和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截然不同的表情。 江寒面色冷淡,目光凛冽,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锐利锋芒。 冷冷地看着江坤。 江坤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板着个脸,谁惹你了?” “是你把姜晚塞到我面前来的。”江寒声音淡漠。 江坤的眼神稍稍顿了顿,无奈笑道,“怎么能叫塞呢,你这话说的,你俩以前本来就有渊源。” “既然你回国了,互相认识一下,也很正常嘛。”江坤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寒略略点头,“的确很正常,所以你把她塞到我身边来,我认了。” 听到江寒这话,江坤眼底猛地闪过一道暗光。 脸上和蔼的笑容倒是半点不改,“晚晚是个好姑娘,我们江家都欠她的。” “对。”江寒对他这话,依旧表示了认同。 他这样配合的态度,倒是让江坤有些诧异,有些不适应了。 江寒继续道,“但你家的人,几次三番的找麻烦。” 江坤听到这话一愣,问道,“怎么?又是你大嫂她去找晚晚麻烦了?” 江寒扯了扯嘴角,“她?她忙你们家那点儿破事儿,都快气得吐血了,现在应该没工夫去找姜晚的麻烦。” 一听到江寒这话,江坤脸上那些和蔼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江寒,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些事情,难道是你捅给你大嫂知道的?!” 第六十八章 仔细想想,没什么损失 江坤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江寒。 江寒目光冷淡地看着江坤,一语不发。 江坤反感江寒的眼神,就好像他看穿了一切。 看穿了他曾经做过的所有亏心事似的。 江寒这样具有锐利穿透力的目光,像极了他们的父亲江老爷子。 这也是江坤异常反感江寒的原因。 江寒太像老父亲了。 在人的固有思维里,父母总会对更像自己的孩子,更多偏爱。 江坤被他盯得不自在,刚想自己找话,把刚才他问的话题给抹过去。 一直一言不发的江寒开了口,“你们要继续没完没了的话,我刚回国正好还比较闲。” 他勾了勾嘴角,“我可以奉陪到底,你不嫌乱就行。” 江寒说完这句,就控制着轮椅掉了个头,“我来就是说这个的,走了。” 江寒掉头就走,倒让江坤有些懵。 “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江坤追问着。 江寒却已经懒得搭理他,从会客室出去之后,径自进了电梯离开。 江坤总不可能追出来问,只能马上吩咐秘书去查,“去查查江寒……” 说到这里,江坤想到江寒刚才的那些话,又改了口。 “不对,去查查姜晚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 姜晚以为江寒去找江坤会要一阵子,她和李叔在车里等,显得很。 倒也不是不知道聊什么。 只不过两人的共同话题除了江寒之外,可能更多的都是关于姜晚的父亲。 那好像又太伤感了。 于是李叔想了想,就提议两人一起打两局游戏。 姜晚工作繁忙,但有白恬恬和许清欢带着她,她平时也会打打游戏。 李叔才是真的与时俱进。 正好两人水平都不是很高,于是一拍即合就开了,很快相遇在召唤师峡谷。 游戏真的是很能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之一。 姜晚很快就不像先前那样,一门心思担心着江寒上去找江坤的事儿了。 江寒下来的时候,两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轮椅到了车门边,拉开车门,就听到里头如火如荼的战况。 “双杀!”手机里的系统女声激昂播报着。 “一波带走了!”姜晚斗志昂扬。 “带走带走!”李叔也很燃。 江寒 :“……” 因为马上就一波带走,所以这局游戏没有继续多久,就胜利结束了。 李叔这才赶紧下车来帮江寒收轮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声对江寒说,“抱歉啊少爷,我看早早太担心了,就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江寒顿了顿,点了头,“转移得挺成功。” 何止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啊,这是完全把注意力给转走了。 “没事儿吧?”姜晚那些被游戏给打散的关切,又冒了上来。 “没事。”江寒没有对她说细节,只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下。 “我只是和他讨论了一下家庭教育的问题。”江寒说得波澜不惊。 但细品品这话里的意思。 家庭教育……这不就是说江坤教儿子没教好么? 具体的内容,江寒没说。 姜晚也没有细问,她原本甚至没打算向江寒告状。 江寒自己猜到了,然后去找了江坤,不管是和他说什么,都是帮她出头了。 有这个态度,内容是什么,好像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姜晚养成了很好的心态,不会让自己沉溺在负能量里。 姜晚很快就开始享受突然得来的休假了。 “我做了很多,应该能放一个星期,你放在家里慢慢吃。” 姜晚将手机夹在耳朵边,笑着对电话那头的白恬恬说道,“这边房子的厨房,所有厨具都特别好用!” 姜晚话语里听不出任何不高兴的情绪。 白恬恬在那头替她生气,“我都快气死了!不是,他们家是有病吗?一家老小,从妈到儿子到准儿媳妇,是不是都不太正常?” “是吧。”姜晚声音倒是很平静,顿了顿,还笑着问了一句,“现在是不是觉得还好我跑得够快了?” 白恬恬:“你这心态真是,天塌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啊。” 姜晚:“主要是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真的心里感情一直无法放下,好像损失惨重似的, 任何事情好像只要掺杂了感情,就会变得价值难以估量。 这话让白恬恬梗了一下,她原本想说,姜晚损失了青春啊。 可是青春换来的钱实在是不少。 谁要问白恬恬,愿不愿意用八年青春,换两千万…… 白恬恬觉得自己甚至能降一降价。 “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姜晚道。 白恬恬:“你再看什么时候安排见见家属。”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但对于让自己最好的朋友见见江寒这事儿…… 姜晚心里是高兴的,“好,我问问他时间,估计也得等到他们订婚宴之后了。” 订婚宴的事儿,白恬恬也知道。 “说到订婚宴,请柬他们两口子不是前前后后给了你两份么?”白恬恬说道。 “嗯对,怎么了?”姜晚不解。 “给我一份,我也去凑个热闹。”白恬恬说道。 如果换做是以前,姜晚或许不会同意这事儿。 因为她自己可能都不会去参加,感觉去了也是去出丑的。 但现在,情况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姜晚笑了笑,“行啊,你要想要,两份都给你都行。” 白恬恬一愣,“那你呢?” 姜晚嘴角勾了勾,她转身,正好能从餐桌这儿,看到客厅那边落地窗前,在和员工开视频会议的男人。 姜晚压低声音对白恬恬说道,“我去不用请柬吧?” 白恬恬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姜晚现在的身份,“有道理,那你干脆两份都给我得了。” 第二天,姜晚就将做好的饼干和面包送去白恬恬所在的中介公司。 才刚到中介公司,姜晚就接到了同事打来的电话。 难得的,向嘉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激动。 “姜晚!” “嗯?怎么了?”姜晚听出向嘉声音的情绪激动,“出什么事儿了?” “你现在离医院远吗?”向嘉问。 姜晚算了算距离,“六七公里吧,一时半会儿赶不到,怎么了?” 向嘉道,“算了,我发视频给你,你自己看吧!” 第六十九章 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那好。”姜晚应了一声。 向嘉在那头就结束了通话,然后发了视频过来。 这时白恬恬正好下楼来了,凑上来问道,“怎么了?” “同事刚打电话来,单位好像出什么事儿了,说发视频给我……” 姜晚话音刚落,手机震动,向嘉的视频发了过来。 姜晚接了起来,白恬恬也表情认真,在旁边陪她一起看。 镜头有些摇晃,不太能看清楚画面里是个什么情况。 向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虽然压得有点低,但也能听清楚内容。 “今天上午,上次来送蛋糕的那位又来了。” “医务科的人已经来核实过情况,那我们也就知道,你就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举报,才暂时停职的。” “他居然今天还来骚扰你,那护长和小倩她们说话肯定不会太好听,他好像就有点破防了。” 向嘉是他们科室医护人员里,性子最温软的了,她如果用词是‘不会太好听’。 那应该是真的很难听,虽然不能直接问候父母、器官和祖宗十八代之外,其他的阴阳怪气估计都阴阳了。 江砚深的确是破防了。 但姜晚并不知道的是,江砚深并不是因为她科室医护人员为了她鸣不平的那些阴阳怪气而破防。 而是因为其他的话语。 余小倩和毛颖、金媛看到他又无事献殷勤拿来的那些甜品,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你能拿走吗?就是丢去垃圾桶也得浪费我们时间,我们上班本来就够忙了。” “找姜医生?姜医生不在,说起来还是托你和你未婚妻的福,我们姜医生兢兢业业,半点亏心事儿没做过的。” “就被某些都已经有未婚妻了,还要来无事献殷勤骚扰的男人给害了。” “他那未婚妻不去管好自己男人别来骚扰我们姜医生,还来反咬一口,大搞受害者有罪论,把我们姜医生给举报了。” “真搞笑,本来医护人员就不够用,姜医生暂时停职,我们就更忙了,居然又来搞这种事情。” “这位先生,有未婚妻了就好好去结婚,不要去骚扰别的女性给别人职场带来麻烦好吗?” “对啊,而且我们姜医生有男朋友了好吗?你这样骚扰是在犯罪了吧?信不信我们报警?” 几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江砚深给怼了一顿。 她们三观都挺正的,不搞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 被小三的人,都挺惨的。 更何况她们姜医生,比被小三还惨。 被小三的女人起码是因为不知道男人已经有对象了,被蒙在鼓里,和男人在一起。于是被当成小三。 但她们姜医生呢?根本就没和这男的在一起。 简直无妄之灾。 江砚深面色很沉,直接将所有甜品扔进了墙角垃圾桶里。 她们或许不知道是哪一句让他破防了,但江砚深自己心知肚明。 她们说,姜晚有男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了? 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 她喜欢了他八年……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 她怎么能说不爱他,就不爱了?! 江砚深直接去了精神心理科那边找蒋政,却得知蒋医生也因为被举报的事情收到连带影响,暂时休假了。 江砚深刚想再去姜晚科室,找她的同事们联系她,因为他已经被姜晚拉黑了,联系不到她了。 刚到中医科,医护人员根本不想搭理他。 就在此时,几个保镖出现了。 向嘉在视频那头道,“来势汹汹的,余小倩她们吓一跳,还以为是他叫了人冲着她们来的呢,毕竟她们先前说话不怎么客气。” “没想到是来带这人走的,他不愿意跟他们走,结果当场就打起来了!” 姜晚一愣。 白恬恬也忍不住低声卧槽了一声。 姜晚:“没……什么事儿吧?你们没被波及吧?” 姜晚只觉得一阵头疼,居然在他们科室门口打架,这可……真他妈热闹了。 “没呢。”向嘉道,“就是垃圾桶坏了一个。不过这人,打架很厉害啊。四个保镖呢,居然没能制住他。” 姜晚默默叹了一口气,心说,当然厉害。 在特校里可能会被欺负。 那边的孩子,很多都是有问题有暴力倾向的。 根本讲不了道理,也不会管你家里家世有多大,想动手就会动手。 姜晚当时为了保护他们几个,去学拳,练拳。 在那种她都不准徐星野踏足的地下拳馆里,一场场打出来的经验和水平。 后来江砚深肢体功能恢复了正常,那时姜晚希望徐星野有自保能力,所以教徐星野打拳。 也是因此,更多时间陪着徐星野,那时江砚深就不乐意了,就非吵着跟徐星野一起学。 就这样几年练下来打出来的水平。 如果在对方几个保镖不敢真正伤到江砚深的情况下,想要制住江砚深,没有那么容易。 姜晚看着视频里晃晃荡荡的画面,问了一句,“你现在在拍的是什么?我看着怎么像是……处置室外面?” 向嘉道,“就是处置室外面啊,人在里面处理伤口呢。” 姜晚闻言微怔,“谁受伤了?” “就那个男的,刚不是说坏了个垃圾桶么,就是电梯口那不锈钢垃圾桶。” “他被垃圾桶变形的变角给刮开一道大口子,就在肩膀那儿,血哗哗流,又是那个肩颈那个危险位置,吓死了,还以为刮到大血管了。” 向嘉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所以现在在整形外科的处置室里处理伤口呢,整形外科的周主任亲自给他缝。” “……”姜晚一时之间,其实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让她幸灾乐祸,她幸灾乐祸不起来。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苦难而感到快乐的人。 但让她有什么别的感觉,好像也没有。 最多,就是有点唏嘘。 好端端,怎么就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呢。 “好,我知道了。”姜晚应了一声。 向嘉道,“刚才他父亲过来了,直接进了处置室,我们还以为是会过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一进去,耳刮子甩得啪啪的。” 第七十章 已经在为他撑腰 听到这话,别说姜晚了,就连旁边听热闹的白恬恬都有些愣住了。 结束了和向嘉的通话之后。 白恬恬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晚晚,江砚深想干嘛?” 姜晚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猜……” 她想了想之前江砚深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所表现出来的意思。 给出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他大概是希望我能等着他。” “……等着他?” 白恬恬眉头紧锁,深思着话里这个等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想,白恬恬对这个字,都品不出什么更善良一点的意思来。 于是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这个混蛋,活该挨他爸的大耳刮子。” 白恬恬问姜晚,“他不就是想让你给他当小三,当情人么!” 姜晚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太多真切的笑意。 她甚至当初还在心里问过自己,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 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动了感情或者动过感情,好像就会变得更敏感一些,这份敏感会把很多事情扩大化。 有时候,很多意思有可能会被曲解。 但现在听着恬恬也是一样的反应,姜晚知道,应该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江砚深就是想让她当小三。 “不管怎么样,现在也不关我的事儿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姜晚伸手轻轻拍了拍白恬恬的肩膀,省得她太生气。 白恬恬皱眉问道,“那你现在……要去医院看看?” 姜晚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得去吧。” 白恬恬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对他心软了吧?” “应该不是,这事儿要是在别处发生,我肯定不去了。但这不是在我单位么……”姜晚说道。 白恬恬似是不太放心,有些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姜晚无奈,“真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和江寒结婚了,不可能会动不动对其他男人心软,朝三暮四的。” 姜晚想了想,笑了,“我才不会叫人等我。” 江砚深能够让她等他,想让她当小三,姜晚可不是那种人。 白恬恬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对他心软啊,不然我非得和小欢一起,找个夜黑风高的日子,一脖子吊死在你家门前。” “多惊悚啊……”姜晚无奈。 白恬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放心了不少似的。 但从她马上寸步不离跟着姜晚一起去了单位的举动看来,其实也不放心。 说白了就是,看多了姜晚以前对江砚深的好。 实在是很难相信,她真能够做得到丝毫不拖泥带水,快刀斩乱麻,完全不心软。 “你就当我是去监督的好了。”白恬恬说道,“替你老公监督你。我就是那种正室党,大房党。” “什么什么党?”姜晚没听懂这么新潮的词汇。 白恬恬一边开车一边解释给她听,“就是永远站在正室原配这边,永远站在正房太太、正宫娘娘这边。” “虽然和你这个大叔老公还没见过,但我的三观,已经在为他撑腰了。”白恬恬表情严肃认真。 姜晚笑了,还有些好奇,“好吧,你要怎么为他撑腰?” “江砚深他爸不是去大耳刮子抽他了么?” “嗯。” “你要是敢对江砚深心软,我也大耳刮子抽醒你?”白恬恬问道。 姜晚听着这话,暗暗咋舌,多么朴实无华的办法啊。 姜晚:“我谢谢你啊。” 不多时,白恬恬就载着姜晚到了单位。 “人还在处置室?”姜晚很快和向嘉碰头,问了一句。 余小倩毛颖她们,也都是爱看热闹吃瓜的主儿。 顿时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还在呢,美容缝合比较费时间,可能他要求也比较高吧。” 姜晚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了然,心想也有可能是因为江砚深面子上下不来。 她还记得当初江砚深在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没有那些天之骄子的记忆,还没有那些骄傲的时候。 被父亲教训了,都会独自沉寂许久。 和江寒那种独立自主,不在意旁人认同的淡漠性子不同。 大概也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的缘故。 江砚深一直以来,就很需要父亲的认同。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失忆前他之所以那么天之骄子,样样优秀。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希望江坤失望。 就算失忆了之后,江砚深骨子里的这个特点,都没能完全摒弃。 功能恢复的进度快,江坤就更满意,因此,江砚深在复健期间,将他自己逼迫得很厉害。 “没什么事了吧?”姜晚问了句。 “能有什么事儿。” 无论是余小倩毛颖这些护士,还是向嘉谭泽楷这些医生,都一致认为,没什么屁事儿。 本来在他们看来,除死除残之外,无大事。 “你要去看看吗?”余小倩问了句,然后忧心忡忡地劝着,“我是不建议你去。” 毛颖也道,“对,你本来就多事之秋,这事儿挺多人盯着的,你要是还去看,感觉跟把罪名坐实了似的。” 白恬恬有些感叹,她以前还没和姜晚的职场接触过。 没想到姜晚职场的这些姑娘,都是半点恋爱脑子不长的清醒人儿。 “我去。”白恬恬道,“我去看看就行了。” 她转眸看向姜晚,“反正他认识我,知道我是你发小,看到我也就知道你是什么个意思了。” 姜晚没拒绝白恬恬的提议。 “那你在这儿等我吧。”白恬恬说完就让余小倩带路过去了。 处置室里。 江砚深光着上身,身上还有没有完全擦干净的、干涸的血渍。 医生拉着细细的美容缝线和非常小的针,在给他缝合肩颈的伤口。 他身上经过良好锻炼才会有的、优美的肌肉线条,露在外面。 配上那些干涸的血渍,莫名透出几分破碎感。 还有他脸颊上清晰的指印,和眼睛的眼白上猩红的血块。 都昭示着,他先前经历了怎样的暴力对待。 江坤沉着个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医生缝合着江砚深肩颈上的伤口。 眼里没有半分作为父亲的心疼。 只有责备。 “以前失忆的时候都比现在有分寸得多。怎么?好不容易痊愈了病好了,恢复记忆了,反倒越活越差劲了?” 第七十一章 她算是哪门子的恩人 “现在看来,恢复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砚深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那你就更没什么用了。”江坤冷道,“当了八年废物,还当上瘾了?” 江坤对江砚深说话,丝毫没有父亲对儿子会有的爱护。 言语之间全是有用没用的利益。 这八年来,江砚深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江坤虽然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父亲对儿子会有的爱护。 但起码有对弱者的那种谦让。 现在就连那些谦让也没有了,或许因为江砚深以前那副失去记忆的弱者模样。 使得他们家,在江老爷子面前得到了不少优待。 那是江砚深的利用价值。 而江砚深恢复记忆了之后,他就没有那样的利用价值了。 在江坤眼里,江砚深的利用价值到了别处。 与苏家的联姻婚约,成了江砚深的利用价值。 这份婚约能让老爷子更放心的将与苏家的那个合作项目,交给他们家来办。 江坤将先前对江砚深动手时,摘下来的手表重新戴上。 边戴边说道,“我就是过来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姜晚,听明白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用价值,姜晚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在你这里了。” 江砚深闻言眉头紧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江砚深这话,江坤目光更严厉,“你问这干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这就是我的事情。”江砚深抬起眼睛,先因前为江坤的耳光,被打得结膜都出血的眼睛。 猩红的盯着江坤,又问了一遍,“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坤看着他这个样子,当即又想给他两下。 但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情绪,说道,“你之前没有恢复记忆,没有好起来时,让姜晚留在你身边是为了照顾你。” “现在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她留在你身边也就没用了,当然要把她的价值用在有用的地方。” 江砚深冷笑了一声,“她的……价值?她是你的工具吗,她难道不是我们家的恩人吗?” “恩人?”江坤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算哪门子的恩人。” 江砚深听着父亲的这个语气,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他这些年虽然不常揣摩父亲的语气和言外之意,没失忆以前,没少揣摩。 此刻,江砚深清楚听出,父亲刚才这句话的语气,不仅没有感激,甚至好像还有几分责备。 江坤站起身来,“总之,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发挥好自己的价值,要是敢把事情搞砸了,我饶不了你。” “而且……”江坤皱眉看着江砚深,目光里带着几分鄙夷,“就你这样的,还有你们这样的手段,也实在是太低级了。” “就算要做点什么,起码手段也得高级一点吧。” 江坤又很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也太低级了。” 说完这句,江坤就从处置室里离开了。 江砚深目光冰冷地看着江坤离开的背影。 心中第一次开始思考,父亲做过的高级手段是什么。 …… 白恬恬抵达处置室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江砚深缝好了伤口。 江砚深坐在诊床上,肩颈上长长一道伤口,医生正用敷料贴上去,他穿上了衬衣。 看到白恬恬过来,江砚深将扣子扣上,问了一句,“晚晚让你来的?” “想太多。”白恬恬看着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姜晚的性格,对这些不感兴趣。” 白恬恬伸长了脖子看他肩颈上的伤口,“是我想看看你的惨状来解解气,越惨越好。” 江砚深扣子都已经扣上了,又解开了,衣领往后一搂,露出了伤口处,“要撕开敷料给你看吗,怕你不过瘾。” 白恬恬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 江砚深耸了耸肩膀,这动作扯得伤口一阵疼,医生还在旁边呢,赶紧制止道,“你别做这个动作,会崩开。” 江砚深略略点头,就转头对白恬恬继续道,“我有病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白恬恬对这种滚刀肉一样的人,无语得很。 江砚深扣好了扣子,整好了衣领,问道,“晚晚呢?” “什么?”白恬恬眉头皱着,“我说了,是我要来看你笑话,和姜晚有什么关系。” 江砚深从诊疗床上站起身来,就朝着处置室门口走去。 江砚深:“你不可能为了看我笑话,特意过来一趟。要不是为了找姜晚,你不可能会来这里。” 白恬恬:“……” —— 姜晚的手指柔韧但有力,准确落在向嘉身上,“把关节屈起来之后,就能准确找到这个穴位了。” “我也知道理论是这样,但就是每次都找不准。”向嘉叹了一口气,“我们当中数你找穴位最准,有没有什么秘诀?” “秘诀?”姜晚想了想,憋出了几个字来,“凭……感觉?” 姜晚的的确确就是凭感觉,真让她说出个什么理论来,她不一定能够说得出来。 她这种走野路子的师承中医,理论知识也不一定有他们扎实,就更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纯凭技术,就是个技工。 向嘉听到她这个回答,很是无语。 许清弦在一旁对向嘉道,“你问她也是白费,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怪了。” 向嘉叹了一口气,“真想和这种天赋党拼了!” 许清弦看向姜晚,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恬恬还没回来,不会有事吧?好端端的去看什么热闹?她性格本来就有点冲。” 许清弦不这么说,姜晚还觉得问题不大,但这么一说,姜晚也有些担心起来。 “应该……不会吧?”姜晚站起身来,“我还是去看看吧。” 姜晚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白恬恬,和走在白恬恬前面的……江砚深。 姜晚一个丝滑地转身,就闪身到办公室里放病历档案的一个堆满了文件柜的小房间里去了。 “你怎么了……”许清弦看着她这动作,就循着她先前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看到了江砚深,和在江砚深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并且试图制止江砚深过来的白恬恬。 许清弦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第七十二章 你的老老公呢 “我都说了,姜晚不在这里!”白恬恬皱着眉头,伸手扯着江砚深的袖子,“你能不能不要没事找事?” 江砚深避开她的手,“她要是不在这里,你来做什么的?来好玩的吗?” “她来找我的,怎么?需要向你汇报?” 许清弦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砚深脚步一顿,许清弦已经一把将白恬恬拉到了自己身旁来。 侧目就吩咐护士,“叫保安。” 江砚深没说话,目光沉沉盯着许清弦。 江砚深早在还没和姜晚分开时,他和许清弦就不是很对付了。 他总觉得许清弦对姜晚的想法并不单纯。 但因为姜晚没什么感觉,江砚深也就不好因此发挥,他也怕姜晚本来对许清弦没什么感觉的。 自己要是小题大做的话,反倒提醒了姜晚。 江砚深一直是心里默默的防备着许清弦。 而且江砚深能够看得出来,许清弦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所以两个人以前的往来并不多,都能避则避了。 此刻,许清弦不偏不倚与他对视着。 江砚深与他对视了片刻,“姜晚呢?我知道她在这里。” 许清弦淡声道,“你知道?那你叫叫看她会不会应你。” 江砚深:“……” 许清弦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拉着白恬恬准备进办公室去。 白恬恬像是有了依靠似的,底气也更足了,抬眸瞪了江砚深一眼。 没好气儿道,“都说了我不是来找姜晚的了,我是来找许清弦的。” 江砚深还是不信这话,嗤笑了一声,“当我是傻子么,你找许清弦做什么。” 许清弦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女朋友来找我,合情合理。你这种拖家带口来找前女友晦气的,才是真的缺德。” 说完这句,许清弦转眸对护士说了句,“保安等会上来了,让他们把这位先生请下去。” 然后就把白恬恬拉进了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根本懒得管江砚深在外面干什么了。 门关上之后,姜晚就从档案室里出来了。 她看向白恬恬,闺蜜两人相视一笑。 白恬恬压低了声音,有些幸灾乐祸,“他现在还在外面呢,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他应该是后悔了。” 姜晚听了这话之后,很浅地笑了笑,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不会因为别人过得好而嫉妒,也不会因为别人不好就幸灾乐祸。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就行,就这么简单。 许清弦按了按她们俩的肩膀,“坐会儿,我估计他不会那么快走。我给你们泡杯咖啡去。” 姜晚拉着白恬恬在旁边坐下了。 “你没和他说吗。”姜晚问道,“我和江寒的事儿。” 白恬恬:“没呢,我话都到嘴边了,但你不是要去参加他们订婚宴么?明显到时候更刺激,我怎么可能提前露馅。” 姜晚:“说了也没关系,早几天知道晚几天知道,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有你这种心里没有阴暗的人,才会这么不想报复。”白恬恬撇了撇唇,“要是我,肯定百分百想报复的。” 姜晚听了这话,笑了,“我走到今天, 挺不容易的,所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罢了。” “不过你既然没说,那就留到订婚宴那天再告诉他们好了。”姜晚道。 许清弦端着泡好的咖啡过来了,正好听到这话,“告诉他们什么?” 姜晚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儿。” 她抬眸看着许清弦,“倒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什么?”许清弦没反应过来。 倒是白恬恬猛地反应过来了,眼睛蓦地睁大,脸也有些红了。 她猛地想起来刚刚许清弦在江砚深面前的时候,说她是女朋友…… 许清弦大概也反应过来了,“哦,刚刚顺嘴说的,省得那家伙总觉得你是因为姜晚才过来的,没完没了的。” 许清弦拍了拍白恬恬的肩膀,“别在意。” 白恬恬脸上的表情似有停顿,然后弯眸笑了笑,“当、当然啦,我没在意。” 姜晚看了白恬恬一眼,又看了许清弦一眼,目光里有了然闪过,但什么都没说。 喝咖啡的时候,许清弦说道,“你的事情,医务科那边很快就会调查清楚,你下周直接复工就行。” “好。”姜晚点了点头。 许清弦:“而且正好下周师父回来了。” 听到许清弦这话,姜晚忽然被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咳咳咳……!” 白恬恬给她递了纸巾,“怎么喝个咖啡还呛到了。” 姜晚没有说话,只转眸定定看了白恬恬一眼。 只一眼,白恬恬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先斩后奏的家伙,现在师父要回来了知道怕了。 白恬恬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又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护士就来敲门,说江砚深已经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白恬恬有些迫不及待。 姜晚站起身来,转身对许清弦说道,“师兄辛苦了。” 许清弦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从医院离开时,白恬恬才问了句,“你的老老公呢?” “……”姜晚听了这话,有些无语地转头看向了她,“你刚才那话,应该不是磕巴了一下吧?” 白恬恬认真点头,“嗯,不是磕巴,老老公。” 姜晚笑了起来,“他真的不老。他去邻市一趟,就去一天,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也没细问。”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一面?”白恬恬话音刚落。 没等姜晚回答,手机先响了起来。 江寒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接起来,他低沉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 “姜小师傅在哪儿呢?吃过饭了吗?” 江寒的声线一如既往,但细听却不难听出仿佛带着几分笑意似的。 于是姜晚也笑了,“还没吃过饭呢,现在在单位。” “我五分钟后到,姜小师傅这五分钟里,想想去吃什么。” 白恬恬在一旁听到了这话,伸手捏了捏姜晚的肩膀。 姜晚反应过来,“对了,江寒,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可以叫她一起吗?” “嗯?当然。”江寒忖了忖道,“既然要招待朋友,那就去盛筵吃吧。” 第七十三章 那方面行不行 姜晚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就给他们两介绍。 姜晚:“这是我的好朋友白恬恬。” 江寒:“幸会。” 姜晚:“做房产中介的。” 江寒若有深意地看着白恬恬,“喔,中介啊。” 姜晚转眸对白恬恬说,“这就是我的老、老公。” 江寒眸光一闪,看向了她。 白恬恬不由得一笑,“原来你就是晚晚的老老公啊,幸会幸会,还真是有些面熟呢。” 姜晚以为白恬恬意思是江寒与江砚深长得像于是面熟,所以姜晚还捏了白恬恬一下。 希望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白恬恬所说的面熟完全不是因为江寒和江砚深的叔侄关系。 白恬恬和江寒对视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不多时就抵达了盛筵。 下车时,趁着姜晚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时间差里。 白恬恬压低了声音对江寒说道,“江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就你与姜晚的渊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尊府那套房子,你也是冲着姜晚的面子来的吧?” 白恬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姜晚这个‘老老公’,可能对姜晚并不是恰好顺便的帮助与合作。 恐怕‘蓄谋已久’。 江寒看了白恬恬一眼,没有否认她这话,只道,“还请白小姐保密。” “不过,既然早早现在都还不知道尊府房子的事儿,想必白小姐一直保密得不错,职业素养有目共睹。” 江寒淡漠的低沉声线,似有些淡淡的笑意,“之后也就拜托了。” 白恬恬反应过来,江寒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姜晚这事儿?这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啊? 不等白恬恬多问,姜晚已经推着江寒的轮椅过来了。 看到轮椅的时候,白恬恬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当初看尊府那套房的时候,白恬恬就见过江寒坐着轮椅的模样了。 但当时,只是陌生人而已,也没觉得有什么。 而现在却是闺蜜的老公。 再看到这轮椅,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总会替好友觉得不值或是惋惜,她好好的闺蜜,人又美心又甜,长得漂亮又有钱。 却要嫁个不良于行的男人。 再帅有什么用,再有钱有什么用。 坐轮椅的,谁知道还有没有好起来的机会?甚至不知道那玩意儿还有没有用…… 白恬恬正这么想着呢,就看到江寒那双穿着薄底小牛皮德比鞋的脚,踩在了地面上,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坐进了轮椅里。 “???”白恬恬看看江寒,又看看姜晚,看不懂了。 朝盛筵进去的时候,姜晚察觉到白恬恬的目光,笑着附在她耳边说道,“他不是残,只是腿有慢性疼痛。” 白恬恬瞧着她脸上的笑容,故意使坏道,“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他要是都得坐轮椅,那什么……是不是也不行。” “哪……什么?”姜晚第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也没那么迟钝,几乎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 眼睛蓦地瞪大,脸一下子就有些红了,“你……别胡说了。” “哈哈哈,好好好。”白恬恬嘴上这么应着,但下巴却搁到姜晚肩膀上,继续道,“是我胡说?那看来你已经试过活儿了?” “嗯?”江寒就在她们前方不远处,略略侧头看过来。 姜晚一把就捂住了白恬恬的嘴,顶着一张泛红的脸对江寒道,“没、没事。” 江寒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不多时,就到了林岩定好的包厢。 他们刚一落座,菜肴很快就送上来了。 白恬恬光顾着吃,也就没工夫和姜晚开玩笑了。 江寒侧目看向姜晚,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去了医院?停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没,有点其他的事情,所以过去了一趟,正好恬恬也在,就一起出来了。”姜晚说得就像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江寒本来也不欲多问。 谁知,白恬恬伸着脖子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之后,开了口,“今天她的前男友去她单位找她,你想必也知道的,就是你侄子。” 江寒手中的筷子停下了动作, 白恬恬:“就之前的那些破事儿,他这个节点跑去单位找姜晚,简直跟往姜晚头上淋脏水没有什么区别。” 江寒看向姜晚,没有说话,但目光似乎有些……意味不明。 姜晚一怔,倏然想起了之前,江寒对于她太过见外的看法。 她摆了摆手,“本来就打算等你出差回来就告诉你的。” 江寒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温度虽然没有明显变化。 但姜晚却莫名觉得,他那双好看得像是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着话。 说着……‘这还差不多’。 姜晚忖了忖,就将单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我到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完事儿了,我就在科室待了一阵,就出来了。”姜晚道。 “他父亲去找他了?”江寒问了句。 姜晚点头。 白恬恬在旁边补充,“打得可惨了,我为了解气就过去看了,脸上手指印那些都不说了,眼睛都出血了。” 白恬恬抬手指着自己眼睛,“就这儿,眼白这儿,都是血,怪吓人的。他爸手挺狠的。” 姜晚在一旁听着,眼眸有些深沉,什么都没说。 江寒淡声道,“是挺狠的。” “不过也好。”白恬恬撇了撇唇,“他以后应该老实了,起码不会再来骚扰晚晚。” 白恬恬是那种很典型的,我管别人去死呢,只要我的亲友能够平安健康快乐就行。 白恬恬看向姜晚,想看看姜晚什么反应,主要还是怕姜晚会心软。 江寒仿佛也在看着姜晚,等她说话。 但姜晚只是沉默着,沉默了几秒之后,终于开了口。 只不过说话的内容,倒是让他们都有些意想不到。 姜晚低声道,“结膜出血。” 白恬恬:“……什么?” 姜晚继续道,“那个,不叫眼睛出血,叫结膜出血。眼睛出血是什么啊,听起来那么吓人。” “哦哦,原来如此。”白恬恬了然地点头,“你们中医科还治这个?” 姜晚摇头,“我们不治这个,但我以前看人挨过这个。” 那时候周末徐星野来找她,经常不是这里有伤就是那里有伤,有一次,眼白上全是深红色淤血…… 第七十四章 他很行 姜晚只是随口一提。 她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苦难反复摊开给别人看的。 所以没打算细说。 但江寒瞳眸里的目光,却让她有一种,她不需要多说什么,他都懂的感觉在里面。 姜晚轻咳了一声,“总之,他们订婚宴之后应该就会消停了。” 白恬恬听了这话,咬了咬勺子,看着江寒,“江先生。” 江寒:“江寒。” 听起来并不打算与姜晚的朋友太见外。 白恬恬点了点头,“江寒,这订婚宴我能去吗?反正晚晚有两张请柬,她跟你一起出席这订婚宴,总归是不需要请柬的。” “可以。”江寒没什么意见,“只是,这种宴席通常没什么意思。”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有意思才去的。”白恬恬道,“姜晚脾气好,不喜欢和人有什么言语上的争端,觉得浪费时间。” 白恬恬目光认真,“我不怕浪费时间。” 姜晚在一旁笑了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有人说姜晚的坏话,白恬恬那嘴皮子就跟淬了毒开了挂一样。 “好。”江寒点头。 吃完这顿饭,从盛筵出去的时候,白恬恬要接个电话,走在前头。 姜晚推着江寒的轮椅走在后头。 江寒抬眸看向她,“你朋友都交得挺好的。” 无论是为了她赴汤蹈火的白恬恬,还是那个哪怕远在南半球,都会担心她被赶出江家无处可去的许清欢。 姜晚对此没打算谦虚,弯眸笑了,“我也觉得,我在朋友上,挺有福气的。” 江寒看着她。 这姑娘或许不知道,如果一个人身旁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通常代表,这个人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才能将那些好人都留在自己身边。 江寒侧目看她一眼,“是挺有福气的,连我行不行都为你考虑进去了。” “……嗯?”姜晚一愣,但在一秒之内反应过来江寒这话的意思。 脸上瞬间炸开红晕,在盛筵门口,白恬恬准备和他们道别的时候。 就看到姜晚绯红的脸。 白恬恬满脸问号,“……你怎么忽然红温了?” 姜晚看她一眼,心说还不都是你的功劳么。 但江寒就在旁边,而且考虑到当时白恬恬说那话的时候,江寒明明离她们有些距离。 但还是听到了白恬恬的话,这个男人的听力真是可怕啊。 现在就这点距离,姜晚就更没法和白恬恬说原因了。 只能默默憋住了。 “那两张请柬我都要了。”分开之前,白恬恬说道。 姜晚问她,“你是打算带谁一块儿去吗?” 白恬恬却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不说。 “该不会是师兄吧?”姜晚依稀看出来白恬恬对许清弦好像有点什么,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白恬恬伸出一根手指,在姜晚额头上一戳,“好了,你就别管我带谁,反正你安心当你的小婶婶。” “到时候甭管有谁想找你麻烦,我都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姜晚点头。 下一秒,白恬恬就凑了过来,低声对姜晚说了句,“对了晚晚,你要是不想那么快当妈,记得做措施啊。” 说完这句,白恬恬挥挥手就走了。 留下一个本来都缓过劲儿来了,脸上又被炸出红晕的姜晚。 她默默朝着已经坐进车里,但车门没关上的江寒看了一眼。 江寒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白恬恬那话。 姜晚默默松了一口气,但就江寒先前隔那些距离,还听到了白恬恬的话语。 姜晚这口气也没敢松个囫囵。 晚上准备休息时,姜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寒躺在他那边,已经闭上了眼睛,看着像是已经睡着了。 姜晚轻手轻脚上了床,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这一片黑暗中,姜晚刚闭上眼睛。 就听到身旁她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男人,低声叫了她一声,“姜晚。” “嗯?”姜晚一怔。 他经常叫她小朋友、早早、姜小师傅什么的,这样认真叫她全名的时候,并不多。 听起来就显得,很是严肃认真。 “你想过……”江寒声音顿了顿。 姜晚听得出来,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过……什么?”姜晚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嘴。 江寒沉默了几秒,说道,“想过和我有以后吗。” 姜晚愣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想过。” 她停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过我们的以后。” “那就好。” 姜晚听到身旁有些布料摩挲的动静传来。 床垫似乎朝她这边微微下陷了一些。 一个熟悉的温度靠了过来,姜晚知道,是他的体温。 乌木沉香的气息裹挟了她,姜晚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感觉到江寒温热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脖颈,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馥郁的木质馨香里,淬着一些浅浅的鲜桃薄荷漱口水的清新气息。 在这一瞬间,姜晚的心跳,猛烈鼓噪起来。 也在这一瞬间,姜晚原本一片黑暗的眼前,视觉好像终于适应了黑暗。 在黑暗中,她看到了江寒锋利的轮廓。 还有他那双深沉幽邃的眼睛。 姜晚还来不及深究在他眼底里闪过的那一抹暗光,是不是兽类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暗光。 唇就已经被他捕获攫取。 姜晚眼眸瞪得更大了,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 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江……”在亲吻的间隙,姜晚刚发出一个音节来。 就被他更猛烈地掠夺走每一寸呼吸,每一寸肌肤。 那些陌生的感觉,让姜晚脑中一阵阵空白。 在终于疲乏地坠入沉沉梦境之前,姜晚脑中懵懵懂懂的想起了之前白恬恬说过的那些,担心她守活寡的话语说内容。 ‘我本来还担心他要是都得坐轮椅,那什么……是不是也不行。’ 姜晚心里懵懵懂懂又认认真真地想到:恬恬啊,还好他腿有旧疾,不然的话,恐怕我就不行了啊! 这些想法,在姜晚脑子里闪过一瞬。 她的眼皮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样,沉沉地坠上了。 黑暗的房间里,热烈的气氛似乎依旧还有余温。 第七十五章 她害羞 翌日一早,姜晚困得厉害,怎么都睡不够。 生物钟让她在早些时间醒了过来,但是很快反应到,自己还处于停职状态。 一瞬间又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坠入睡梦的前一秒,有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江寒这么早就起床了吗?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有些暖洋洋的,姜晚睁开眼。 目光先是接触到窗口洒进来的阳光,然后就看到了在床边坐着的男人,那张俊美的脸。 他应该是在看着工作上的文件,手里捏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目光落在上面很是专注。 姜晚没出声,一双杏眼半睁半闭的,安静看着江寒的侧脸。 昨晚的记忆缓缓在脑中闪回。 就连皮肤所感觉到的,对方的每一寸体温,仿佛都记忆犹新。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没出声的她,就更加不吱声儿了。 江寒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屏幕上轻轻滑动,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 但两片形状漂亮的薄唇,轻轻动了动,低沉的声音似有笑意。 “我虽然不介意被你一直盯着,但都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早早小朋友,你肚子不饿吗?现在快十点半了。” 姜晚原本半睁半闭的杏眼蓦地睁大,脸颊有红晕飞过。 她默默伸手将被子拉了起来,蒙住了自己的头。 耳朵听着被子外面的动静。 咔哒一声,应该是江寒将平板电脑放在了床头柜上吧。 然后…… “我去把早餐热上,再进来叫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非常近非常近! 近到……姜晚觉得,他可能是凑在她耳朵边,贴着被子说的。 姜晚声音闷在被子里,“嗯嗯。” “要是到时候你还没起……”江寒声音里的笑意更浓,“我就会用更直接的办法让你脱敏了。” 然后,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 她认出来,是江寒手杖和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 只不过…… 姜晚闷在被子里忖了忖,更直接的办法……让她脱敏? 那是什么办法? 姜晚没耽搁太久,很快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镜子里的她,面色泛红,双眸水汪汪的,脖颈和锁骨上,都是些紫红色的印子。 衣服遮挡的皮肤上还有更多。一点儿也不难看出,经历了怎样的激烈。 姜晚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 就连唇瓣都有些红肿生疼。 她赶紧洗漱了,找了一条丝巾在脖颈上系了系,遮住了脖颈上那些痕迹。 刚准备从房间里出去,江寒就进来了。 “起来了?”江寒垂眸凝视着她。 看到她虽然努力用丝巾遮挡,但依旧能看到她凝脂般的皮肤上,那些紫红色的痕迹。 “嗯。”姜晚点了点头,莫名就无法对视他深邃的眼睛。 餐桌上是已经热过的早餐。 姜晚的胃好像这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多饿。 江寒已经吃过了,省得盯着她吃她又不自在,他进了卧室拿平板电脑。 姜晚起来得急,没来得及整理床被。 江寒顺手就理了理床被,然后就看到了床单上,暗色的小片血迹。 他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将床单扯了下来,放进了洗衣机里。 姜晚吃得很满足,吃饱之后,好像先前那些在看到江寒时会有些不好意思的赧然,也终于收敛了不少。 再看到江寒从房间里出来时,语气和面色已经如常了。 “你腿疼吗?”姜晚想到昨天并没有给江寒做治疗。 “不疼。”江寒摇了摇头,想了想,大抵是想到了她和白恬恬的对话,又补充了一句,“还没有那么不行。” 姜晚好不容易褪下去的脸红,又有点卷土重来的架势。 江寒看出她脸皮薄,没打算一直逗她。 男女之事,偶尔一两句,还能算是情趣。 一直不停说,那和老色胚没什么区别。 江寒道,“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嗯?”姜晚没问他想去哪儿,就点了头,“好。” 不管去哪儿都可以。 江寒或许以为她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暂时避开与他单独共处。 但没想到,她脸皮虽然薄,虽然不好意思,却依旧点了头。 姜晚吃完之后没一会儿,李叔就在外面等着了。 车子一路从市区开了出去。 姜晚愣了愣,因为上一次去过她父亲的墓地,所以这一次开出去的时候。 姜晚有些敏感,低声问了一句,“是……去见你母亲吗?” 江寒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下他之后,就一直身体很不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心衰过世了。 姜晚知道这件事情。 “嗯。”江寒点头,“明天就是他们订婚宴了,我们出席时,你肯定会以我妻子的身份,见到我父亲。” “在你以我妻子的身份见我父亲之前,我希望先带你见见我的母亲。” 江寒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很沉重的情绪。 但姜晚却无来由有些紧张,她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可是……我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她穿着一身白底碎花的裙子,好像有些太不庄重了。 “没有关系。”江寒侧目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很漂亮。” 李叔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越来越好。 颇有小两口新婚燕尔的那种小氛围了。 李叔笑弯了眼睛,“对,挺漂亮。早早啊,你和少爷又不是去扫墓的,不用那么正式。” 听到李叔这话,姜晚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到李叔笑弯的眼睛,更不好意思了。 车子开出市区之后,不多时就抵达了墓园。 江寒母亲的墓地在很好的墓园,很好的位置。 并不是双人墓,而是个干净的单人墓。 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惊人的漂亮。 墓碑上刻着他母亲的名字,秦小禾。非常可爱的名字。 再一看生卒年月,才四十出头就过世了。 只能说是红颜薄命了。 江寒扯出西装的口袋巾,擦了擦墓碑。 “这就是我妈妈。”江寒转眸看向她。 姜晚赞叹道,“她好漂亮。” 江寒笑了一下,转眸看向墓碑上母亲的照片,“听到了吗,夸你呢。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媳妇。” 姜晚一愣,“心心……念念?” 第七十六章 传给媳妇儿的 江寒点头,有些沉默。 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多说关于母亲的话题。 姜晚也不追问。 但沉默只是持续了很短暂的片刻。 江寒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出生的时候很不顺利,她身体一直就很不好了,那时候虽然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她活不长了。” “她自己也清楚,应该是没办法看我长大了,所以很多时候,会抱着我说一些话。” 江寒的目光虽然落在墓碑上,但目光仿佛穿过了时光,看到了很久远的记忆。 ‘小寒啊,你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妈妈真想看到你结婚讨老婆啊。’ ‘我崽崽这么好看,肯定能找到很好的姑娘吧。’ 想到这些记忆,江寒垂眸笑了笑。 不需要江寒多说什么,姜晚听到这里,也已经能够猜到。 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母亲,会对尚还年幼的孩子说什么话。 无非是那些,自己无法得见的遗憾。 孩子成长中的每一个需要母亲出席的场合,每一个重要的节点。 作为母亲,无法出席的遗憾。 和她爸爸的猝亡不同,江寒的母亲经历了长久的病痛。 死亡成了可以预见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太多可以表达的时间。 也就能够表达太多的遗憾。 江寒本以为此生不会结婚,没想到,有姜晚的出现。 察觉到掌指温暖的触觉时,姜晚愣了愣,垂眸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拢住了她的手,指尖钻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姜晚转眸看向他,就对上了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眸。 “江寒。”她叫了他一声。 江寒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拇指指腹在她唇瓣上轻轻捻过。 “我本来想过,给你反悔的机会,把我当作你的权宜之计。” 他声音很低,姜晚几乎要听不清。 “……什么?”姜晚眨了眨眼。 但江寒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意思,只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嘴角勾了勾,“算是见过婆婆了。” 姜晚就看到他往前走了两步,在墓碑前蹲下。 墓碑前面有一个大大的香炉,香炉里没有什么香灰,只有很干净的白米。 应该是经常有人打理更换着。 江寒伸手将香炉推到了一旁,香炉下面的地砖,有一块看起来和周围的颜色,有着很细微的差别。 江寒随便在这块地砖的一角按了按,地砖就翘起来了。 揭开的地砖下面,一个看上去就很精致,但有些年头的盒子放在那里。 江寒拿了起来,将地砖和香炉放回了原位。 姜晚在一旁看得很吃惊,谁能想得到这下面还有东西?! 讲真的,刚才江寒撬开地砖露出下面那个暗槽的瞬间,姜晚真的差点要以为那里是放骨灰盒的地方了。 姜晚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松掉,江寒就将那个盒子递到了姜晚面前,“见面礼。” 什么见面礼? 在问出这句之前,姜晚就先反应了过来。 还能是什么见面礼,当然是婆婆见媳妇的见面礼。 不等姜晚婉拒,江寒已经将盒子塞到她手里。 “好了,走吧。”江寒道,“正好你明天可以戴着这个出席。” 江寒的话,让姜晚对盒子里的东西有些好奇起来。 坐到车里时,姜晚才小心揭开了盒盖。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套非常非常精致的翡翠首饰。 一对镯子,一条翡翠珠链坠着一个翡翠玉佛吊坠,还有一对翡翠耳环和一枚翡翠蛋面的戒指。 就算姜晚不懂玉,这一套首饰,绿成这样,又润又透。 也能一眼看出来,这绝对是好东西中的好东西。 姜晚手都有些抖了,生怕要是磕坏了碰碎了。 她目光有些震颤,抬眸看了江寒一眼,这个男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将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 放在母亲墓地的一块地砖下面?! 简直……离谱。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姜晚声音有些小心,“不瞒你说,我现在拿在手里都有点慌,怕弄坏了。” “这是传给媳妇儿的。”江寒说着,看向姜晚。 目光很淡然,意思很简单。 她是他老婆,她拿着这个,很正常。 但姜晚却觉得……烫手极了。 下一秒,就听到江寒说道,“江坤的母亲当初离开江家之前,将这套首饰还了回来。” “我妈妈嫁过来之后,就到了我妈妈手里。她过世之后,留给了我。” “周昀芝嫁给了江坤,所以在我妈妈过世之后,江坤和周昀芝,都想拿到这套首饰。” 江寒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姜晚却是瞬间明白了,江寒先前让她明天戴着这套首饰出席江砚深订婚宴的用意。 江寒声音依旧淡定,听起来却让人很安心。 “不管这几年周昀芝给了你多少气受,这段时间给了你多少难堪,你明天戴着这个去,那些气就都能还回来。” 少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想给自家小土豆子出出气罢了。 第七十七章 我主动的 姜晚有些拿不准主意,就问了问白恬恬的意见。 白恬恬回答得简直没有经过一秒钟的犹豫。 “为什么不戴?不戴拿来给我戴。” “要我说,就这种摆明了能让对方难堪或者羡慕嫉妒恨的事儿,倒贴钱我都会去做。” “你要懂得做毒妇的快乐。” 听到白恬恬这番话,姜晚笑了起来。 白恬恬又道,“而且,你要是没打算和江寒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江家,不止江砚深那一家,江家那些亲戚里,也没有省油的灯吧。” 姜晚:“对。” 何止没有省油的灯啊,简直一窝子牛鬼蛇神。 白恬恬:“你以前在江家时,他们就瞧不起你,现在你和江寒在一起了,总需要敲一敲他们,让他们不敢小瞧你。” “这套首饰,差不多算是传家-宝之一了吧?我觉得江寒赶在明天之前,给你这些。” “就是希望明天在江家那些人眼里,你更有底气吧?” 姜晚愣了愣,喃喃道,“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这一茬。” 白恬恬叹了一口气,“你那脑瓜子里能想些啥。” 其实姜晚倒也不是就那么傻白甜,但今天她是真的,脑瓜子转速没那么快。 脑子里总时不时闪过昨晚的事儿……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戴了。”姜晚叹了口气,“总有点心发虚,怕碰坏了。” 白恬恬在那头道,“你是该虚。就这种成色的翡翠,而且是这么完整的一套……” “我之前看到新闻,有一条翡翠珠链拍卖,成色和你这条差不多,一千多万落锤的。” “那只是一条珠链。你想想吧。” 姜晚听到这个价钱都发懵,这样她明天哪里还敢戴出去啊。 “你那老老公,别的不说。”白恬恬感叹道,“对你是真大方。” 而且,好像根本不会去标榜自己付出了多少多少。 沉默又妥帖。 尊府那套房子的事儿,白恬恬觉得,如果自己不说的话,江寒说不定,根本没打算让姜晚知道。 白恬恬其实之前还觉得,姜晚这么匆匆忙忙仓促的和江寒结婚,是不是太过不妥了。 但现在却已经不这么想了。 有的人会觉得没有感情的婚姻太脆弱了,但白恬恬觉得,感情或许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感情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如果有钱,就算没了感情,钱也还在。 睡前,姜晚给江寒治疗腿。 姜晚:“感觉怎么样?” 江寒抬眸,深邃的瞳眸里,目光竟似是有些温柔,“挺好。早点回国碰到你就好了。” 姜晚弯眸笑了,“等我师父回来了,再让他给你瞧瞧,他来给你治几次,效果会更好。” 姜晚虽然说得这么乐观,江寒的想法却不太乐观。 他笑了一下,“你确定他会给我治腿吗,而不是打断我的腿?” 姜晚也不太敢深想这个事儿,想多了心里也惴惴得很,“应该……” 姜晚抬眸看他,“……不会吧?我师父对病人还是挺……挺随和的。” 姜晚准备上床休息时,床头柜台灯暖黄的灯光在男人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使得他的轮廓更显得深邃好看了,一双瞳眸也更显得深不见底。 姜晚先前给他治疗时,还是很心无旁骛的。 她专业素养很高,给病人治疗时,通常都很是专注,心无旁骛。 但此刻,莫名的,一些感觉就在心里开始涌现了。 暖黄灯光下,江寒锋利英气的轮廓,深邃迷人的眉眼。 姜晚倏然想起了,刚才给他治疗时。 在她掌指下,时而紧绷,时而放松的紧实肌肉…… 因为隐忍疼痛,而抿紧的唇线和绷紧两腮。 还有沿着他脸颊,顺着轮廓线缓缓滑落的汗水。 此刻这些画面,仿佛都在姜晚脑中闪过,然后和另一些画面,糅合在了一起。 另一些画面里的江寒,也是隐忍的表情,抿紧的唇线,滑落的汗水…… 只不过,那时的他并不是在隐忍疼痛罢了。 而是在…… 姜晚眼睛蓦地瞪大! 脸颊一阵阵发热。 姜晚!她在心里怒斥自己,好了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她刚正色,恨不得伸手拍一拍自己的脸颊。 就听到了江寒含着笑意的声音, “姜小师傅,想到什么了?” “没有!”姜晚赶紧摇头。 江寒也不揭穿她,只伸手轻轻拍了拍旁侧的位置,“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姜晚觉得有道理,躺到了他旁边。 缓缓呼吸了几口,刚想将自己心里想到的那些画面挥去。 就感觉到床被下陷,那熟悉馥郁的乌木沉香气息靠近了过来。 姜晚咬了咬唇瓣,心跳擂鼓。 低声道,“江、江寒。” “嗯?”男人的体温已经将她包围,低沉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你、你的腿才治疗过,还不、不能……不能剧烈运动。”姜晚磕磕巴巴,总算把这句话说明白了。 她看不到江寒的表情,但是听到了他落在耳畔很浅的低笑声。 “我没打算剧烈运动。” 男人落在耳畔的声音更低沉了,还带着他气息的温度,拂在姜晚耳畔。 明明只是人类正常的体温,却像是火焰撩过一样炽热! “我就只是,想搂着姜小师傅,好好睡个觉而已。”江寒在她耳边说道,“我主动的。 ” 姜晚听着这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人合法夫妻,感情……虽然没有基础。 但目前看来感情发展得,好像也还可以。 只不过,姜晚有些不太理解的是他末尾这句‘我主动的’。 “你主动的?”姜晚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嗯。”江寒笑了,“到后半夜就是你主动的了。” 姜晚想到自己睡着了就紧搂着他的睡姿…… 第七十八章 她是老板娘 姜晚很想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地里。 但手边没有地,就连枕头都费劲,因为她现在被江寒搂着的姿势。 她枕着江寒的手臂,脑袋并没那么容易能找到枕头。 索性‘自暴自弃’,脸往前一栽,直接埋进了江寒散发着馥郁气息的宽厚胸膛。 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的阵阵心跳声。 虽说睡觉之前,各种不自在不好意思,但应该是很安心的。 因为没一会儿,姜晚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早晨。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而且床被里没有温度。江寒应该已经起床有一阵了。 江总的工作重心从国外转移回国内,很多生意和工作内容,都在往国内转移。 姜晚知道才他本来就挺忙的。 有时候给人感觉很闲能够居家办公,那只不过是因为买的新办公楼有的装修正在改善。 姜晚不用去看也知道,江寒现在肯定在书房忙工作。 姜晚从床上起身,拿着手机,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从房间出去餐厅喝水。 但刚走出房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只不过刚睡醒的惺忪,让她还不能够完全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是个什么场面时,姜晚已经愣住了。 众人也都愣住了。 没错,是众人。 姜晚看着客厅里忙忙碌碌的数人,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目光有些错愕,“你们……” 这些人的专业素养显然很高,马上就从先前的愣怔中回过神来。 其中一人笑得温和礼貌,“江太太,您醒了。” 姜晚很快从这人口中得知了情况。 他们是专门的造型团队,在丰城数一数二的专业团队了,从服装,到发型妆容,首饰配饰搭配,场景氛围搭配都会考虑进去。 江寒专门请过来给他们做造型的。 “原来……是这样。”姜晚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江太太先吃早餐吧,不急,早餐过后,确定一下风格,咱们再开始做SPA……”造型师说道。 他们的同事已经在楼上做芳疗准备了。 虽说都是江寒请来的人,但姜晚才刚睡醒,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目前肯定是蓬头垢面的。 姜晚脚趾扣了扣拖鞋底,似有些局促。 “傻站着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晚抬眸就看到江寒的身影立在餐厅口。 没有坐轮椅的他,宽肩窄腰大长腿,个子很高大。 而且看起来,他像是已经做好了造型,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 本就高大的身形,被衬得更是挺拔颀长。 说不定不是造型师给他造型安排的服装,这个男人出身富贵,平时穿戴就很是讲究。 额头的头发往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发际好看的美人尖。 这种发型,用白恬恬的话来说的话,如果驾驭得不好的话,就土得一批。 但是在江寒这里,却完全不违和,看起来很是完美。 将他整张轮廓锋利五官立体的俊美容颜,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早早?” 大抵是见她没动,江寒又叫了她一声。 姜晚回过神来,走了上去。 她刚睡醒这副模样,站在已经完美英俊装扮的江寒旁边,难免有些割裂。 姜晚抬手捂着脸,指缝开得很大,从指缝间露出咕噜噜转着的眼珠子。 江寒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语气里似是带着几分笑意,略略低头倾身,低声问她,“吓到了?” 姜晚觉得自己倒不是吓到,她也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道,“我脸都没洗……!趿拉着拖鞋就出来了。” 江寒对此倒是并不介意,甚至唇角的笑意还扩大了些。 他抬手轻轻理了一下姜晚颊边凌乱翘着的发丝。 “先吃早餐,等会儿让他们帮你洗。”江寒说得利索当然,“雇他们来,就是让他们干这些的。” 姜晚虽然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保持着捂着脸的姿势挪进了餐厅。 心说进了餐厅就能松一口气了。 然后就更愣住了。 餐厅里来来往往几个身着职业正装的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倒是都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姜晚的脚趾快要把拖鞋底扣穿了。 她往后挪了两步,脊背就靠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 江寒抬起温热手掌,在她身后,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仿佛能透过皮肤,熨帖到人的心里。 让姜晚瞬间心安了不少。 “怎么了。”江寒见她忽然后退,就低声问了一句。 下一秒就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餐厅里头的下属们。 “你们怎么出来了。”江寒声音依旧淡淡,只不过目光扫过去的时候。 一众下属们莫名觉得心里哆嗦了一下。 “呃,我们这就进去,刚梁琛说出来冲点咖啡喝喝,时差实在是难受。”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就很是利落飒爽的女子,一身女士裤装西装,扎着个很利落的马尾。 眉眼修长,看起来显得很是英气。 她嘿嘿冲江寒笑了笑,然后转眸对姜晚笑道,“老板娘,sorry啦。” 老板娘三个字撞得姜晚有点发晕,“呃……”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江寒的下属们面前纠正这个称呼。 目前比起纠正这个称呼,好像有她更擅长的事情。 “没、没关系。”姜晚顿了顿,说道,“我给你们冲咖啡吧,我冲得很好。” 然后就见这个面容英气的女子脸上笑容更大了,“谢谢老板娘啦。” 姜晚低声道,“不用叫我老板娘,叫我姜晚就可以。” 但这女子却继续道,“好的老板娘,知道了老板娘。” 姜晚抿了抿唇。 江寒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啧了一声。 啧了一声而已。 先前还一口一个老板娘,调侃着姜晚的那个女子,和其他下属们,都一溜烟进书房去了。 姜晚侧目看了江寒一眼,心说他这一个音节的威力还真是大啊。 “是……你以前在国外时的员工吗?”姜晚问道。 “嗯,不用管他们。”江寒朝着餐桌上抬了抬下巴,“先吃早餐吧。” “你进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姜晚抬起手,轻轻抵着他宽阔脊背,往书房里推去。 第七十九章 老牛吃得真好啊 江寒略略往后靠着,像是不愿意进书房去似的。 眼里噙着笑意,回眸看着她。 一个推,一个靠。两人此刻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在打情骂俏似的。 书房门没关,他的下属们在里头能够瞧见这边。 餐厅离客厅那边也没有门,那边的造型团队也能看到他们这边。 姜晚更加不好意思,“江寒……” 就在江寒打算不逗她了的时候……他眼睛蓦地睁大,瞳孔都缩了缩! 他那容易不好意思的小妻子,一手还抵着他的脊背。 另一手抬了起来,屈指迅速在他背上几个穴位叩按了下去。 “!”江寒薄唇紧抿。 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难以置信回眸看向姜晚。 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脸颊上先前因为被他的下属调侃而飘起的那抹绯红,都还没有褪去。 手上的动作却这么……犀利。 江寒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江太太,谋杀亲夫啊?” 姜晚压着唇角的笑意,低声答道,“江总哪里的话,按的穴位都是对您身体有好处的,提神醒脑……” 说到这里,姜晚顿了顿,又有些担心,“很疼吗?” “不疼。提神醒脑。”江寒道,“好了我进去了,你吃早餐吧。” 江寒转身,抬手在她蓬蓬的头顶轻轻揉了揉,然后走向书房。 书房里。 几个人都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但是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神色,却是不见困顿。 目光亮得吓人。 “哎哎哎,你们看见没?” “目测就二十岁,老板简直不是人。” “这么嫩的草,他这老牛可真是……吃得真好啊。” “刚刚老板娘脖子上锁骨上,那一溜红印子,我的天,不知道还以为老板是什么拔罐器成精了呢。” “笑死了,在国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无欲无求呢。” 江寒一走进去,听到的就是下属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我让你们回国来,是让你们来讨论我私生活来的?”江寒扫了他们一眼。 按说老板都这样说了,员工们再怎么也得收敛一点。 但很显然,在场这几个,不仅仅只是下属员工而已,也是江寒的朋友。 他在国外发展的时候,最初的几个一起开荒的元老。 他们看了江寒一眼,“这怎么能叫你的私生活呢?以后公司上市,你的婚姻状况都要披露的。” “哎,江总。”先前在外面张口老板娘闭口老板娘,惹得姜晚不好意思的这个气质利落的女子,此刻叫了江寒一句。 但停顿了一下,像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适合现在要开的这个口。 她干脆改了称呼,“哎,寒哥。听说你这位少妻,就咱们老板娘,是你从晚辈手里抢来的,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江寒冷笑,哪还能不知道这消息肯定是林岩透给他们知道的呢,“怎么?林岩被扣的工资你们给他填上吗?” “多大点事儿。”女子不甚在意,笑道,“你先说是不是吧。” 江寒沉默了几秒之后,笑了一下,“是。” “哈哈哈,我赢了,给钱。”她朝其他几人伸出手去。 其他几人无奈地拿出手机给她转账。 江寒皱眉,“你们拿我赌什么了?” “赌你会不会承认你对晚辈夺人所爱呢,我们几个说以你的性子,不会承认的。” “明瑶说你会承认的。” 江寒叹了一口气,“等会儿林岩过来接你们去酒店落脚,等你们时差倒好了,新办公楼应该也能用了。” 姜晚端着托盘进来了。 原本还因为时差和长途飞行而疲惫的几人,顿时动了起来。 “老板娘太客气了。” “这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我来端我来端。” 因为林岩给人感觉比较板正的缘故,姜晚本来以为江寒麾下的其他下属,也都是板正严肃的那种。 但目前看来,倒是不太像。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做了几杯拿铁,几杯美式。” 姜晚将托盘放到了桌面上,“还有这些,是我之前烤的饼干和面包干,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尝尝。” “怎么会嫌弃。” “老板娘太客气啦。”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明瑶指了指拿铁和美式中唯一那杯不同的饮品,“那杯是给老板的特调吗?” 姜晚笑了,“对,特调。” 姜晚将那杯与众不同的饮品端到了江寒面前。 下属们都端着自己的饮品,一边喝,一边意味深长盯着自家老板。 心说,老板好福气。 结果下一秒,他们就听到老板的这位小妻子。 唇角努力忍着笑容,对老板说道,“来,大郎,喝药了。” “噗!” “噗——!咳咳咳!” “噗哇……” 姜晚刚才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意味深长盯着江寒的几人,顿时喷成一片。 差点没呛死。 江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要绷不住了,“姜早早。” 姜晚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小声道,“抱歉,我就是……我想玩这个梗很久了。” 她把中药递给江寒,“新给你开的方子,我已经热过了,趁热喝吧。” 江寒端着杯子,把里头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 下一秒,姜晚就将一颗糖塞到他嘴里,“那不打扰你们谈事情,我先出去了。” 姜晚刚想接过他手中的杯子转身出去。 但却被江寒握住了手腕,“没在谈事情,你正好认识认识他们。” 江寒朝着这几人抬了抬下巴。 几人都纷纷向姜晚打招呼。 “我叫梁琛。” “我叫贺鸣洲。” “我叫严洵。” “我叫明瑶。” 他们各自自报家门,向姜晚伸出手来。 姜晚赶紧与他们一一握手,“你们好,我叫姜晚。” 江寒在一旁说道,“他们都是我在国外的合作伙伴,一起回国来发展,开拓国内的市场,还有林岩也是。” 姜晚了然地点了点头。 “等会儿林岩就过来接他们去酒店……”江寒说出这句时,顿了顿,转眸看向姜晚。 姜晚不解,“怎么了?” “正好,他们几个都没有住的地方。”江寒道,“你那个好朋友不是做中介的吗?” 白恬恬天降大单。 第八十章 老板娘医术超群 白恬恬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接电话的时候,都还有些愣怔。 但还是专业素养极好的,在电话里仔细询问了他们四个的要求和偏好,以及他们方便看房的时间等等。 电话再回到姜晚手上时,姜晚就听到那头,白恬恬的声音有些飘着。 “晚晚,我是不是还没睡醒?梦着呢?” 姜晚笑了,想了想就说道,“他们正好回国要找住处,江寒就说让他们找你安排好了,说你很专业,办事妥当……” 说到这里时,姜晚才有些不解,“江寒怎么会知道你很专业?” 虽说当然可能是一些场面话客套话,随口的吹捧。 但场面话客套话随口的吹捧这种事儿,放在别人身上,姜晚觉得没什么问题。 要是江寒的话……总觉得不太可能。 白恬恬原本下意识就想要告诉姜晚,大袜子,你那套房就是你这老老公为了给你解决烫手山芋,直接一口价没还,全款拿下了。 但白恬恬想到按照这么个算法,自己今年的收入,不,按照往年的平均收入看来,甚至能抵得上三年以上的收入了…… 都是托了江寒的福。 如果尊府那房子,是江寒以后为了用来给姜晚惊喜的呢? 白恬恬话都到嘴边了,又闭上了。 总之,就算要泄密,起码也不能现在泄密吧,人家才刚介绍了四个客户过来。 而且摆明了还是那种意向百分百的客户。 白恬恬觉得此刻的自己,嘴紧得堪比蚌壳!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白恬恬说道,“沾你的光,他才会这么说吧。” “他要是说我一点儿不专业就是个烂人,你说不定就会和他理论了嘛。”白恬恬道,”江总大善人!” 姜晚笑道,“总之,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白恬恬说道,“那咱们就晚点见了。” 结束通话之后,姜晚进了书房。 他们依旧没在讨论什么公事。 几人在书房的沙发上,瘫得很平均。 看来的确是都累得狠了。 姜晚关切道,“林岩还没来吗?要不你们到楼上房间休息休息?” 比起老板娘的温柔关切。 老板就显得很是冷漠无情了,“不用管他们,他们现在也睡不着,时差呢。” 姜晚想了想,“要不,我给你们扎扎针吧,说不定会好一些。” 听到这话,原本还瘫软在沙发上的四人,顿时都紧绷了。 “扎针?!” 什么人间酷刑?听起来就很恐怖好吗! 而且他们四个都是那种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就出国去读书了,然后一直在国外。 对自己的民族认同一直很坚定,但是对一些民族传统文化,比如中医这些,就觉得很玄学了。 而针灸,更是令人害怕。 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人都会害怕针灸。 这很正常,人会本能的对尖锐的物品感到恐惧。 “嗯。”姜晚点了点头,“留针半小时就行。” 还是有些害怕。 梁琛和贺鸣洲都想要拒绝,但是明瑶却是又怕又好奇地问了句。 “老板娘,老大现在腿好了那么多,就是你给他扎针治的吧?” “他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不止是扎针而已。”姜晚这话就算是没否定了。 明瑶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太厉害了!那你给我扎吧,我不怕。” 说完这句,她扫了一眼那仨男的,“loser!” 梁琛:“……” 贺鸣洲:“……” 严洵:“……” 明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晚,“老板娘,那你还会把脉吗?” 她很快就接受了姜晚是中医这个事儿,然后非常不见外的,把老板娘当成了医生。 开始认真说起自己的疾患。 从消化系统说到内分泌再说到职业劳损。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坐久了就疼得厉害,我也经常一有时间就健身的,但也没能缓解多少。” 边说还边把手腕亮到姜晚面前。 姜晚摸了她的左右手腕脉,再看了她的舌头。 “我先给你扎针加上艾灸,再开个方子给你先喝一周看看吧。” 在书房自然是做不了,姜晚领她去了楼上的房间,很快就给她扎上了针灸,敷上了艾灸盒。 没多久,等到姜晚收拾好东西,准备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明瑶细细的呼噜声,已经睡着了。 姜晚笑了笑,将空调温度调到合适的温度。 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门外,另外三人站在那儿。 三人一脸震惊地听着房间里明瑶的细细呼噜声传出来。 几秒后,梁琛伸手到姜晚面前。 “老板娘,我不仅睡觉梦多,就算开了空调还总出汗……” 梁琛马上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体不适。 贺鸣洲和严洵跟在后头,俨然已经是一副排队候诊的架势了。 下楼之后。 “你们……”江寒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们,“我和她今天还有事呢。” 贺鸣洲看了江寒一眼,“我们这也算是工伤了工伤。” 姜晚笑了笑,“没事儿,不耽误多少时间。” 这还一大清早呢。 姜晚真不想一整天就耗在做造型上,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累。 有这时间,她宁愿给江寒的下属们治治工伤。 姜晚笑着看向江寒,“要不是你都打扮好了,我都想给你也把今天的治疗做了再说。” 江寒:“……” 结果就是…… 客厅的沙发铺开了,变成了一张大大的治疗床。 三人都扎上了针,敷着艾灸。 很快睡得舒舒服服。 江寒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客厅沙发上已经睡得舒舒服服的三人。 他眉梢挑着,时差? 姜晚走到他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走吧,进屋去, 我给你把今天的治疗也做了。江总,好好吃药,按时做治疗,才能好得快。” 江寒的眉眼柔和了下来,跟着她进了房间去。 一直到午餐时间,林岩过来送午餐,顺便接他们四个去酒店落脚。 林岩看到客厅里的场景都惊呆了。 素来板正的他,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震惊。 他低声问了江寒一句,“你……给他们下蒙汗药了?” 第八十一章 亲吻我? “早早给他们下蒙汗药了。”江寒说道。 林岩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晚。 姜晚正好从里头收了艾灸盒出来,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无奈。 “哪有那么夸张,人在不得不保持某个姿势不能动的时候,又没有别的事儿可干,就很容易困。” 所以按摩啊,躺着敷个连眼睛也盖上的面膜啊,这样的时候,就容易睡着。 “让他们在这儿睡着也不是个事儿……”林岩越看越惊奇,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刚回国呢,刚来老板家呢,就被老板娘给调-教得……跟被打晕了似的,在老板家的沙发上,睡得像是在大通铺一样。 怎么看怎么离奇。 “要不要叫醒他们?”林岩问道。 “不了吧。”姜晚道,“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吧,不是说被时差折磨么。” 林岩自己之前跟江寒刚回国的时候,也被时差折磨过,当然心疼同事们。 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你们不是还要忙着去江家的订婚宴?” 姜晚点点头,笑道,“对啊,反正我们要去订婚宴,家里没人的,让他们睡吧。” 林岩听了这话,看向江寒,显然是打算看老板什么意思。 老板江某注意到林岩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老板娘说了算。” 林岩看到江寒嘴角浅浅的弧度,看得出来,老板的心情相当好了。 姜晚好不容易才‘哄’睡了那四个,好不容易没人对着她叫老板娘了。 江寒这个坏家伙。 反正他们在他家睡觉,江寒索性带姜晚出去吃饭。 姜晚忙活了这么久,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做那什么SPA和造型。 从天璞苑出去的路上,江寒问她,“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做那些?造型的那些步骤?” 姜晚手指轻轻挠了挠鼻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被看出来了?” 她的确不想做那些,她嫌麻烦,浪费时间。 大概是因为医务工作者,平时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你会介意吗?”姜晚说,“我的确不喜欢这种事情,理发店坐超过一小时,我就开始不耐烦了。” “可是要让我拼一个乐高或者拼图,或者做微缩模型和轻粘土那些的话,几个小时我都坐得住。”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愿意在打扮上浪费太多时间,愿意打扮没什么不对。 但姜晚觉得自己不爱打扮,也不是什么错。 如果江寒介意……那她也没有办法。 “不介意。”江寒本来对她,就没有什么要求,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姜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江寒又说了句,“你已经很漂亮了。” 姜晚一怔,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两人吃过饭之后,再回到天璞苑时。 那四人已经醒了,正坐在餐桌旁,吃着林岩带来的食物。 梁琛:“太佩服了,我现在神清气爽。” 贺鸣洲:“果然,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严洵:“有点儿神奇,我肩膀居然真的没那么痛了。” 明瑶:“江寒嫁得好,江寒嫁得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姜晚和江寒刚进屋,听到的就是明瑶这一句。 姜晚都懵了,转眸看向江寒。 江寒的表情也有些无奈,他对明瑶这种情绪一上来,说话张口就来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些了?”江寒走了进去。 “好多了。”四人答道,纷纷向姜晚道谢。 “不用客气,有效果就好。”姜晚想了想,“你们等等,我正好给你们把贴敷都贴上,能缓解水土不服。” 姜晚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调好了服帖,用一个个圆形的小贴片,贴到了他们身上的穴位上。 “既然醒了就滚蛋吧,林岩送你们去酒店。我晚上还有事。”江寒毫不留情,下逐客令。 四人倒是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原本想晚上请江寒和姜晚吃顿饭的。 算是感谢姜晚,也算是认识认识老板娘。 但他们晚上还有出席江家订婚宴这种事情,他们也就不耽误了,跟着林岩去酒店,路上顺嘴问了问,今晚江家订婚宴在哪儿办。 姜晚也没有时间再按照造型团队的计划,那么大张旗鼓、工序麻烦的打扮了。 没有什么SPA不SPA的,就洗了头澡脸,然后做了发型和妆容,换了套与首饰搭衬的衣服就完事儿了。 省事不少,姜晚很满意。 就是一戴上那套首饰之后,姜晚的动作就变得很谨慎了。 生怕磕碰坏了。 平时明明是风风火火的姜小师傅,现在却举手投足,都小心谨慎的。 江寒瞧着觉得可爱,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怕什么。” “要是打碎了呢?” “翡翠没那么容易碎。” “万一呢?” 江寒无奈,握紧了她的手,“那我牵稳你,总可以了吧?” 姜晚没听清,听到这话,眼睛眨了眨,脸颊有些发热,讷讷道,“亲……亲吻我?” 江寒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来。 姜晚知道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脸更热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听清!”姜晚忙道。 江寒收敛了一下笑,清了清嗓子道,“没事,没事,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说完这句,不等姜晚开口,他已经倾身上来,在姜晚的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很轻,像是羽毛拂过一样的,温柔的吻。 姜晚脸虽然还红着,但已经没有先前听错了他的话时,涌上来的那种羞赧了。 这样温柔的吻,只会让她感到心安。 “放心,不会碎的。”江寒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传了两三代人了,它们的前任前前任主人,也未必就是什么小心翼翼的性子。” “听说我妈在没生我之前,刚嫁进江家的时候,身体还挺好,还爬树呢。不会碎的。” “好。”姜晚应了一声,轻轻点头,模样很乖。 江寒又道,“碎了再买新的给你。” 姜晚觉得白恬恬说的话,真是有道理,别的不说,江寒对她,可真大方啊。 姜晚忍不住盯着江寒近在眼前的侧脸,这么好看的脸…… 她轻轻凑上去,唇落在他颊侧。 亲一下不亏,亲两下赚了。 第八十二章 她对他有感情 李叔从后视镜看到两人这明显和普通新婚小夫妻,也没什么差别的氛围。 放心了不少。默默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原本姜晚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子忽然开始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但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姜晚不好说自己不好意思,总得慢慢习惯。 想了想,就岔开了话题,“她以前,身体很好的吗?” 江寒听出来她是在问他母亲。 江寒以前不喜欢与任何人提及母亲的事情。 在听到姜晚这话时,他沉默了片刻。 但也只是短暂的片刻而已。 “体质很好,她是体大毕业的,花样滑冰选手。” 江寒的目光飘得有些远,似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嫁进江家之后,流产了三次,身体就不太好了。” “生我的时候,又难产大出血,就彻底衰败了。” 姜晚听着他说这些,没有插话。 在面对亲人离世的事情时,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 姜晚也曾经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当时就觉得,旁人不管说什么,都是风凉。 那种彻骨的痛苦,只有自己能够感受。 就算时隔多年再次提及,或者再次想起时,那些痛苦也依旧没有消失。 只是不再尖锐,变成了一些疼痛的底色,挥之不去。 所以姜晚什么都没问。 而且她也不敢问,为什么江寒在提及母亲死亡的事情时,眼眸中的情绪不止痛苦,还有……痛恨呢? 姜晚听得出江寒对母亲的爱,那这总不会是对母亲的痛恨,那么……是对谁的? 姜晚没敢问,感觉像是什么潘多拉的盒子,起码,现在先暂时不要打开。 车子很快就到了盛筵。 门口不算太过热闹,毕竟只是订婚宴,而且江砚深也不希望搞得太大张旗鼓。 江寒和姜晚不算到得早的,很多宾客,尤其是江家的亲戚们,都已经到了。 江寒和姜晚甚至算得上是姗姗来迟。 白恬恬打电话给姜晚。 “我已经到了,里头弄得还挺热闹,你们慢慢来就行。我都快笑死了……” “怎么了?” 姜晚不解。 白恬恬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俩人到底订的什么婚,结的什么婚啊?他们宴会厅门口迎宾那儿摆着的易拉宝上面,他俩的合照,都特么是AI合成的。” “我真是服了。江砚深那厮是不是眼瞎心盲?就这样的婚,他结个什么劲儿啊,有什么意思啊。”白恬恬简直无语。 姜晚听了这话,忖了忖,淡声道:“有的人就是能够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吧,可能……门当户对,有利益就行。” 结束了白恬恬的通话之后,姜晚侧目看到江寒凝视着她的眼神。 “怎、怎么了?”姜晚眨了眨眼,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也不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啊。 江寒瞧着她,“你呢?” “什么?” “你也能够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吗?”江寒问道。 姜晚一怔,想起她和江寒的开始,好像也只是为了合作,为了给对方省麻烦。 好像并不牵扯什么感情。 如果是那时候的姜晚他,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认同这话。 可是时至今日,两人之间的相处…… 姜晚仔细想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或许她和江寒之间,并不是完全不牵扯感情的合作而已。 以前的那些事情所牵扯的互相之间的情谊。 起码姜晚觉得,就以她的性格而言,如果那个人不是当初那个‘少爷’,如果那个人不是他江寒。 她大概根本不可能和对方发展成现在这样。 不,姜晚甚至觉得,如果那个人不是江寒,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当初那个少爷的话。 她根本就不会向他提议结婚。 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真的只是全因为合作吗? 未必吧。 姜晚笑了笑,看着江寒的眼睛,答道,“我应该……不能接受吧。” 说完这句,她就开了门下车去。 江寒坐在车后座,目光停住了。 很快从她刚才的回答里,剖析出了更深层的意思。 既然她不能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但现在却与他结婚了。 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对他不是没有感情的? 江寒嘴角浅浅地勾了勾。 轮椅已经在车门旁边放好,江寒坐了进去,姿态优雅。 姜晚跟他一起,朝着酒店而去。 宴会厅里,流淌着优美的轻音乐。 因为还没到宴席时间,现在只是酒会时间,所以大家各自从自助酒台上端了酒杯和点心,自己找位置坐下。 或者去向今天的主角,未婚夫妻江砚深和苏锦妍敬酒祝贺。 也可以找其他人敬酒寒暄,互相聊天,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但很快就有了些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起因是,有人走到了苏锦妍身旁,低声向她汇报,“小姐,持着您送的那份请柬的人到场了。” 苏锦妍是今天的主角,很早就开始打扮和准备,姜晚嫌麻烦没做的那一整套,她全都做齐全了。 打扮得非常漂亮,穿着高定的礼服,裙子的料子闪着碎光,看起来纯洁又唯美。 配上微卷的长发和精致的透明感十足的妆容,整个人都显得清纯娇俏。 非常漂亮。 听到这话时,苏锦妍脸上的表情冷了冷。 一旁道贺的宾客注意到她表情变化,忙问道,“怎么了?” 苏锦妍很快控制好了脸上表情,微笑道,“没事儿,你们慢聊,我去那边招呼一下。” 苏锦妍走出几步,低声对刚才汇报的人说:“她人在哪儿?带我过去。” “我已经让人将她拦在酒台那边了。” 苏锦妍马上朝着酒台那边走去,心里恨得要死。 姜晚!你竟然真的敢来?! 请柬明明是苏锦妍送的,而且她也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当场羞辱姜晚。 可是她真的来了,苏锦妍又恨得咬牙切齿! 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走到自助酒台前,苏锦妍皱眉问着身旁手下,“人呢?” “就是……她啊。”手下也愣住了,抬手指了指酒台边一个女子。 苏锦妍看过去,那根本就不是姜晚! 白恬恬皱眉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看就是什么保镖之类的。 “你凭什么拦我?!我可是拿着请柬进来的!” 苏锦妍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声音清冷,“你是谁?” 第八十三章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教训我 苏锦妍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居然是,“你又是谁?” 苏锦妍:“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你怎么混进来的?” “门口随了一百份子钱进来的。”白恬恬勾唇一笑。 苏锦妍脸色更难看了,瞧着那样子就是打算叫保安来请她出去的架势了。 就在此时,旁边另一个女声传来,是一把听起来很磁性的嗓子。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就不兴我们是男方的朋友们?” 一个身材高挑颀长的短发年轻女子,走到了白恬恬身旁。 苏锦妍根本不认识这两人,但从她们用的是她给姜晚的请柬入场的前提来看。 苏锦妍自然将她们当成是姜晚请来的闹场的人了,表情更冷,声音里的敌意也很明显。 “他邀请的朋友我都知道,你们算是他哪门子的朋友?” 她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注意。 苏锦妍听到眼前这个高挑的短发女子似笑非笑道,“邀请前女友来参加,他也向你报备吗?” 苏锦妍听了这话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又急又怒,“少胡说八道了!你们是个屁的前女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来捣乱的。” 白恬恬眼见就要跳起来和苏锦妍吵了,却被身旁那个高挑颀长的短发女子给按住了。 短发女子声音倒是不怒不恼,处变不惊,“你叫江砚深过来认认,就知道我们是不是胡说八道了。” 叫江砚深?苏锦妍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愿?她招了招手,准备让保安过来把她们赶出去。 但因为这边已经引起了一些注意。 江坤正忙着和生意上的朋友聊天寒暄,不想那边的骚动引起什么岔子。 江坤脸上还挂着对宾客的客气笑容,但眸色已经冷了,低声对江砚深道,“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知道了。”江砚深朝着自助酒台那边走去。 和苏锦妍抬手招去的保安差不多同时到。 “出什么事了?”江砚深站在苏锦妍身旁,淡声问了句。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今天就要订婚的喜悦,也没有什么日天日地的烦躁。 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平静,几乎冷漠。 苏锦妍咬了咬唇,她没想因为这点事儿就把江砚深引过来。 但还不等苏锦妍说话,江砚深已经认出了这两人。 “小白?小许?” 听到江砚深叫她们,苏锦妍眼睛蓦地瞪大,“你认识她们?” 苏锦妍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人应该就是江砚深和姜晚的共友吧。 姜晚自己没来,把请柬交给共友过来参加了。 苏锦妍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苏锦妍想,如果是他们的共友,会对她态度不好也正常,她们肯定更希望江砚深和姜晚在一块儿吧。 但苏锦妍却不好对她们态度不好了,只能尴尬笑了笑,“你们是砚深的朋友吧……” 苏锦妍的话都还没说完,状况就陡然变化! 原本先前还按着白恬恬,不让她跳起来和苏锦妍吵架的短发女子。 在看到了江砚深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许清欢一把抄起了自助酒台上的红酒醒酒器。 将里面一大壶红酒劈头盖脸的对着江砚深泼了过去! 暗红的液体从江砚深的头发,顺着脸颊、下巴,滴滴答答往下落。 染红了衬衫领口,沾湿了衣服。 “你干什么呢!”苏锦妍瞪着许清欢,“你有病吧!” “这话你就说对了。”许清欢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冷睨着江砚深,“姓江的,我不该泼你吗?” 江砚深不语,只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暗红酒液。 苏锦妍马上指挥一旁的保安,“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们赶出去!” “算了。”江砚深淡声说了句,扯出了口袋巾,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酒液。 “砚深!”苏锦妍难以置信看着江砚深。 江砚深却不搭理她,只看向白恬恬和许清欢,“她呢?” 白恬恬冷笑道,“你还有脸问她呢?” 江砚深目光打量着白恬恬和许清欢,声音平静,“既然你们能进来,应该是她给你们的请柬吧。” “既然要教训我,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江砚深道,“我给她请柬,就是为了给她这个机会。” 许清欢:“你也不看看她愿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白恬恬:“这种事情,有我们来代劳就可以了。” 江砚深看到她们俩来,姜晚却没来,他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或许,他私心里还是想见到姜晚出席今天的订婚宴。 不论是看到她难过,或是看到她生气,起码都说明,她还在乎。 而现在,他期盼出现的人没有出现,白恬恬和许清欢是来泼酒还是泼粪。 对江砚深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白恬恬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过,她现在倒是真有资格教训你了。” 白恬恬刚说完这句,许清欢就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就像是……想要制止她,让她不要多话一样。 也是因为这样,白恬恬这略带深意的话语,还有拿似笑非笑带着深意的眼神,都让江砚深忍不住皱眉。 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有些不安。 却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而不安。 苏锦妍还是很生气,无想要让保安赶走她们。 江坤见这边还没解决完,江砚深好像还被当众泼了酒水。 江坤就下来了,沉眉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江坤声音很沉,听起来很严厉。 苏锦妍告状道,“伯父,她们是姜晚的朋友,简直太过分了,明明今天是我和砚深的大好日子。” “姜晚故意让她们找上门来给人难堪!” 听着苏锦妍这话,白恬恬看向她,“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呢,就闭上嘴。” 白恬恬笑了一声,“再说了,姜晚现在要是想教训你,还用得着托我们来?” 听着白恬恬这话,江坤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音,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而江寒的瞳眸却倏然冷了下来,低声问白恬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坤侧目皱眉对江砚深道,“行了,你看你什么样子,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待会儿还要招呼客人。” 但江砚深却不依不饶,紧盯着白恬恬,“白恬恬,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举重若轻的沉稳。 “这是在干什么。” 第八十四章 和丈夫一起出席 原本还在这儿剑拔弩张的几人,听到这声音都转眸看去。 江坤一耳朵就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脸上带了些笑容,转过身去。 只是目光在接触到来人的瞬间,江坤脸上的笑容,就像被冰冻过一样,僵在了那里。 江寒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身形高大挺拔,打扮得精致优雅,透着一股清冷的贵气。 他手里撑着一根精致的黑胡桃木手杖,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 高大英俊,优雅矜贵。 光是看到江寒不是坐着轮椅,而是站在那儿时,江坤的脸色就已经僵住了。 他居然……能站起来了? 他的腿,好了? 江坤看着站在那儿的江寒,目光停顿了几秒,才僵硬挪到了江寒身旁那道倩影上。 江坤甚至看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姜晚。 在江家养了八年的那个,温顺沉闷的养女,姜晚。 姜晚穿着一条藕荷色的收身礼服裙子,裹出她身材曼妙的线条。 礼服并没有太过繁复的款式,仅仅只是在领口和裙摆边缘,用衣料相同颜色的丝线绣了花纹,显出玲珑的的立体感。 姜晚肤色极白,这身礼服裙的颜色特性就是显黑也显白。 皮白的人穿着显得更白,皮黑的人穿着显得更黑。 姜晚穿着这身,白得简直发光。 再配上那条颗颗圆润的翡翠珠链,和颜色浓郁纯正的翡翠镯子,同样都是显白的颜色,还有脸上素淡的妆容。 整个人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不浓艳张扬,却美得不显山露水,润物细无声。 简直堪称完美。 她站在江寒身旁,挽着他的手臂,一截素腕从他臂弯里搭出来,纤细轻盈。 两人站在那儿,一对璧人。 白恬恬都震惊了片刻,才低声对许清欢喃喃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姜晚长得漂亮,但她还没见过姜晚打扮得这么漂亮完美的模样。 而且有时候,一个英俊的男人,也是美丽女人的好配饰。江寒身姿挺拔地站在她身旁,更是相当加分。 “晚晚!”白恬恬目光闪亮,迎了上去,“你来了!” 姜晚点点头,比起其他人而言,她此刻看向许清欢时的目光,更加紧张。 许清欢出去比个赛的工夫回来,她已经乖乖被扫地出门,还匆匆找了个男人嫁了…… 光是想到小许那利索的性子,可不是什么温和的人啊。 姜晚看到江砚深那满头满脸的红酒,再看到小许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红酒醒酒器。 姜晚:“……”她看到许清欢怎么可能不紧张? 姜晚甚至根本没顾及也没注意,江砚深在看到她和江寒携手出现时,眼里那震惊又痛苦的眼神。 “啊……嗯。”姜晚对她们招了招手,低声问了白恬恬一句,“怎么回事儿?” 白恬恬走到她身旁,她和江寒也不只一面之缘了。 这会子就紧着向江寒告状,“江总,我们在这儿吃着喝着正好等你们来,也没招谁惹谁。” 白恬恬下巴朝苏锦妍抬了抬,“这位就来赶人了,江家这待客之道,不合适吧?” 听到白恬恬这话,苏锦妍脸色一僵,心里简直要恨死了。 江寒声音淡定,“是不合适,来者是客。” 苏锦妍抿了抿唇,辩解着: “她们拿着不属于她们的请柬前来,我以为她们并不是受邀的宾客,所以请她们离开。” “前来参宴的都身份尊贵,我担心她们扰到宾客们。” 听到这话,白恬恬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句,“扰到宾客们……” 然后嗤笑一声,“大清早就亡了,哪还有什么贵族。我还是尊贵的88VIP呢我说什么了?” 白恬恬说话思路一向很清奇,姜晚差点就忍不住要笑,但又觉得这样的场合不太合适,努力忍住了。 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 苏锦妍狠狠地瞪了白恬恬一眼,继续对江寒道,“事实也证明,她们的确不怀好意,怎么能用红酒泼人呢!” 许清欢这才将醒酒器放在了自助酒台上,自我反省了一下。 “的确有点浪费酒水,但这里也不方便找到洗拖把的水,就算找到了,一路端过来,也有些太打眼了。” 许清欢的目光清冷淡漠,看向苏锦妍,“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活该被泼,我没连你一起泼,已经是我够尊重女性了。” “你!”苏锦妍还想发作。 “行了!”江坤冷冷的一句,叫停了这场对峙,“好好的日子别闹得难看!” 苏锦妍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努力将情绪压下去了。 江坤看向姜晚,表情和语气里都带有责备之意,“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 顿了顿,江坤又补了一句,“也没说一声会和江寒一起来。” “是啊。”一直沉默的江砚深,忽然开了口,“你为什么会和小叔一起来?” 江砚深定定看着姜晚,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 像是困兽盯着将要不属于自己的猎物,目光里充斥着仿若鱼死网破的偏执。 江砚深的眼睛染上了红,却不像是之前结膜出血尚未散尽的红。 看起来似乎比衣领上沾染的红酒颜色还要更红。 也不知道是被怒意烧的,还是被悲伤给染的。 听到江砚深这话,姜晚转眸看向江砚深。 好像到了此时,她才终于对江砚深有了一个正眼。 看到江砚深那偏执的泛红瞳眸,江寒眉心轻拧,莫名不想让姜晚与江砚深接触。 于是,高大的身形想往姜晚身前挡一挡。 但姜晚却按住了江寒的手臂,没让他往自己身前挡。 姜晚目光平静看着江砚深,答道,“我作为妻子,和自己的丈夫一同出席晚辈的订婚宴,合情合理。” 第八十五章 我是你小婶 “你说什么?”江砚深双眸通红,声音一瞬间就哑了,但他不依不饶又追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姜晚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再重复第二遍,转眸淡淡看向苏锦妍。 “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你们两口子生怕我不来,上赶着给我送请柬,那请柬我用不上,就干脆给了两个朋友,一起来给你们……祝贺。” 苏锦妍怒目圆睁,“你管这叫祝贺?!” 她指了指那地上泼溅的红酒。 姜晚顿了顿,声音不以为意,“应该是她们手滑了吧。” 姜晚风淡云清的态度,让苏锦妍更愤怒,她咬牙骂道:“放你的……” 但话还没说完,还不等江寒开腔,江坤先开了口,他低声制止道,“行了,锦妍,对长辈不能这个态度。” 苏锦妍脸上红了白,白了青,那叫一个热闹。 “别在这儿闹了。”江坤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清洁地面上泼洒的红酒,又侧目吩咐江砚深,“你去楼上客房把弄脏的衣服换了。” 再对苏锦妍说道,“锦妍,你带砚深的小叔和……”江坤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个身份称呼,“和小婶一起进去。” 白恬恬在一旁,低声凑到姜晚耳边耳语道,“这踏马,也太过瘾了!不枉我随了一百份子钱。” 姜晚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江坤对江寒道,“江寒,进去吧,晚辈不懂事,我给你道个歉,别和他们计较了。” 江坤的话虽然说得滴水不漏,但他语气里那一抹不自然的僵硬,从看到江寒站起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消散过。 “那走吧。”江寒握住姜晚的手,牵着她朝着里头走去。 苏锦妍就算对姜晚有再多不满,但现在姜晚的身份在这里,苏锦妍只能客客气气的。 苏锦妍其实根本不信他们已经结婚,她根本就不信江寒会娶姜晚。 就姜晚这样的孤女,何德何能啊? 说不定又是江寒为了给恩人的女儿在这样的场合撑腰,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苏锦妍这阵子也听闻过,江家这位二爷,回国之后就一直没少被安排相亲。 虽说这位江二爷,双腿不良于行的事情,在丰城不是什么秘密。 但也不耽误他家大业大,备受追捧,没少被安排相亲。 而姜晚,更是因为让江砚深的母亲不痛快了,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都直接去单位骚扰她了。 所以,苏锦妍觉得这两人说不定就是为了互帮互助,才以这样的关系身份出席。 苏锦妍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语气。 先前在面对白恬恬的时候,听起来还很是气焰冲天的语气,此刻温顺了不少。 “小叔……小婶,请跟我来。” 就在姜晚乖乖由江寒牵着,朝着里头走去的时候。 一直僵直在原地的江砚深,忽然动了! 他钉在原地的脚步,忽然动了起来,猛地往前迈了几步! 一把就握住了姜晚的手! 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是僵硬,颇有几分尴尬。 苏锦妍的脸色瞬间苍白,而后变得铁青,“砚深!” 她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 但江砚深不为所动,他此刻眼里甚至根本就没有苏锦妍。 依旧牢牢桎梏着姜晚的手腕,目光也紧紧盯着姜晚。 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似的,哪怕能看到一点呢?只要能看到一点半点的动容也是好的。 但江砚深失望了,他没有从姜晚脸上看出什么太多的变化。 反倒是…… 江砚深瞳孔骤然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晚掩在耳后的,不细看很难发现的一枚紫红色的……吻痕。 被耳廓和头发掩去了大半,只露出来了还没指甲盖大的一小片。 就那么一小片紫红色的印记,就仿佛要烧红江砚深的眼! 她和江寒……竟然是真的吗? 难怪她今天穿的衣服,领子是仿旗袍式的设计,领子略高。 原本以为是因为为了显得脖颈修长,更适合搭衬那串帝王绿的翡翠珠链。 可是此刻看来,恐怕不只是用来搭衬首饰。 说不定还为了遮盖住脖颈肌肤上那些令人遐想的印记吧? 江坤面色铁青,手指已经紧握成拳,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恐怕会比之前在医院时更重的掴江砚深两耳光。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居然在这样的场合里,搞这种事情?是怕他们家不够丢人是吗? 先前苏锦妍和白恬恬许清欢的交锋,只是吸引了些许注意力而已,只是和两个没人见过的女宾客有些摩擦而已。 没什么意思。 但现在,可不止是两个没人见过的女宾客!而是江家那位刚回国的二爷! 江二爷牵着的那位,甭管和江二爷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以前好像是跟在江少身边好几年的那个恩人女儿啊。 光是这些信息量,都够大家吃多久的瓜了。 这种现场吃瓜谁能错过?原本只是吸引了些许注意力而已,现在可就是万众瞩目了! 江坤心里气得吐血,但还不等他开口。 江寒开了口,声线低沉,语气冷漠,“把那手放开。” 江砚深通红的眼眸,这才转了转,目光从姜晚身上,落到了江寒脸上。 竟是带了几分深刻的恨意! 面对江砚深明显具有攻击力的目光,江寒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放开。” 叔侄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旁人几乎都看到其中的锋锐了,都想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 就在此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姜晚忽然动了。 她的动作利索,行云流水般,而且因为动作很快,甚至没有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 原本江砚深还紧握着她的手腕,顿时变成了江砚深被她扣住手腕下按,手腕翻成了一个一看就疼痛的角度。 感觉如果她再继续用力的话,他这手腕就得废。 姜晚当然没有当场把人手给废了的打算,只是顺着这下压的动作再一推。 就将江砚深推得离她远了两步。 “江少,还请自重。”姜晚淡声说了句,“我以前在江家人微言轻,现在好歹算是半个长辈,而且来者是客,还请放尊重点。” 第八十六章 直接为她撑腰 姜晚这话一出,江坤简直快要吐血了。 原本这边的动静就吸引了很多注意力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又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也知道她以前和江家有什么渊源。 就算刚才江砚深和她之间这些拉扯,起码还能归到去新欢旧爱、旧情难忘之类的儿女情长上。 感情之事嘛,都是年轻人的小情小爱,无关痛痒。 可是姜晚刚才这话,却等于直接把和江家之间八年的相处和关系给捅破了,没有任何缓冲的放到了面上。 在旁人眼里,江家重情重义,抚养着恩人女儿这么几年。 虽然临了临了,到最后这一下,有些不太厚道,但也无伤大雅。 而且他们家对姜晚的补偿也很妥当,在外界眼里还是可以将这事儿归到两个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上。 江家重情重义的形象不至于受到太大影响。 可是姜晚刚才那句‘我以前在江家人微言轻’,几乎就要将一切和江家之间的体面,都撕破了。 江坤努力忍着情绪,“晚晚,砚深这边我会处理,别因此影响到一家人之间的感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江寒先上去吧。” 姜晚没说话,江寒深邃的眸子垂着,目光落在姜晚手腕上那片红。 她皮肤生得白,稍稍用力,就会留下明显的印子。 这一点江寒最有发言权,两人在床上时,他亲得重一点,都能在她身上留下烙印一样的痕迹。 看起来特别有破碎感,让他很是心软,只能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此刻,姜晚手腕上那片红,无疑就是刚才江砚深紧握着她的手腕给攥出来的。 江寒凝视着姜晚发红的手腕,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看在外人眼里,像是这场闹剧终于要完结了。 毕竟是一家人,江坤都说这话了,总不可能不给这点面子。 谁知道,就在此刻,情况突变! 原本还垂眸凝视着妻子手腕的江寒,蓦地抬起了眼眸来。 抬起眼皮的同时,也抬起了手中的手杖,朝着江砚深挥了过去! 手杖是上好的黑胡桃木质地的,非常扎实的实木,很是扎实趁手。 挥出去的时候,在空中甚至发出了划破空气的‘呜——’的一声! 直接就抽在了江砚深的手臂上,没有任何迟疑。 实木的手杖与身体接触发出闷顿的声响,听着都疼。 江砚深努力咬牙忍住了,但鼻子里还是哼出了一声很低的闷哼声。 江砚深眼眸通红盯着江寒。 江寒声音没有温度,“别一副好像还受了委屈的无辜样子。” 江寒这话没有主语,像是只是对江砚深,又像是对江砚深他们一家。 “一恢复记忆,就迫不及待把她扫地出门,过河拆桥的难道不是你们?” “现在在这儿摆出一副被背弃的样子,给谁看?” 江坤脸上的笑容讪讪,“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江寒原本是看着江砚深,听到江坤这话,江寒的目光就转向了江坤。 “原本今天这场合,就没必要让她来参加。是你们为了让他的未婚妻高兴和放心,非要叫她来参加。” “这就是你们对待所谓恩人女儿的方式。现在她来参加了,怎么?你们又不满意了?” 江寒不是多话的人,甚至对外算得上沉默寡言,和不熟的人,还有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更是少言寡语的淡漠。 但是此刻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简直让沉迷吃瓜的外人们感到震惊。 越是震惊,就越是觉得江寒说的是事实。 话痨的话不见得能让人相信,但少言寡语的人,说的话通常更振聋发聩些。 于是众人再看江坤和江砚深时,目光里已经多了几分探究。 而且还不等江坤解释和反驳,江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些讥诮的笑来。 在这一瞬间,江坤知道要制止他再开口。 但却不知道怎么制止他再开口。 “是了。”江寒扫了江坤一眼,“你们为了让江砚深的未婚妻高兴,就给姜晚安排相亲对象,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是个男人就往她跟前撺掇。” “闹到她工作场合去,闹得她在单位都不得安宁。不就是觉得,她要是不赶紧找个人嫁了,你们的准儿媳不开心么?” “现在她嫁了,你们怎么不笑了?”江寒问道。 听起来像是真的带着什么纯然的疑惑似的。 白恬恬在一旁听得太过瘾了,要不是这个氛围实在是太解气过瘾不适合打断的话,白恬恬甚至想跳起来给江寒鼓掌! 于是只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老梗,“是天生不爱笑吗?” 江坤不管是要解释还是要辩驳,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话都让江寒给说了! 江坤没有开口,江砚深在得知姜晚已经和江寒结婚,再看到姜晚耳后那枚吻痕后,就一直处于一个情绪很难琢磨的状态。 明明看起来很安静似的,但那种静默中,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危险。 此刻,还是苏锦妍先忍不住了。 她被江寒这些话给刺到了,“那还不是因为她心怀怨恨,太阴魂不散了么?不然她为什么还特意叫朋友过来闹场搅局?” 许清欢嗤笑一声,“什么强盗逻辑,你上来找麻烦,闹不过就成了对方阴魂不散。” 许清欢看一眼苏锦妍,又看一眼江砚深,倏然笑了,“你俩还真是绝配,我祝福你俩长长久久。” 许清欢记得以前还在特校的时候,大家日子都挺不好过的,特校里的氛围本来就不是太好。 学生之间也互相有龃龉。江砚深那时候的情况本来就不算太好,恢复得还不行。 因为恢复得不好,影响到了心情,于是脾气也不好。 以至于吸引了不少仇恨。 但是其他同学但凡不是那种智商有问题的,都知道江砚深的家世不好惹。 可又想要给她些教训怎么办? 于是就盯着他身旁的姜晚教训。 这位少爷的家世虽然不好惹,但他身边这小保姆又没有什么大来头。 姜晚那时候,经常就遭遇这种无妄之灾。 而那时候江砚深就是现在苏锦妍这种逻辑,都是别人的错,我有什么错,我最无辜。 第八十七章 可他真的不后悔吗? 许清欢当时就一直为姜晚不值。 姜晚那时候倒是一直不太在意,她忙着练拳,在许清弦的引荐后,她还忙着跟秦大师学习中医。 明明那是也才十六岁的少女,却背负了太多同龄人无需背负的东西。 忙着生活的人,很多时候没有工夫去细品自己的苦难。 姜晚还劝她,算了不要和江砚深计较,他应该就是因为病了。 许清欢当时接受了姜晚的这个说法,也渐渐试着改变自己对江砚深的看法。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许清欢觉得当时对江砚深的看法并没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纯坏。 姜晚现在也不太去深究江砚深究竟是怎样的人了。 她的性格如此,过去有太多伤痛,所以她从来不沉湎过去,永远是往前看的。 此刻姜晚转眸对江寒说道,“走吧,别站久了等会你腿疼。” 众人就只见,之前还对着今天的主角准新郎江砚深,直接用手杖抽,对兄长也没什么好脸色的江二爷。 这会子听到身旁那小女人说了这话之后…… 明明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好像也没什么明显变化。 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变化了。 变得温柔了。 “嗯。”江寒应了一声,垂眸握了她的手腕,拇指在她手腕上被江砚深刚才用力拽出的红痕上,轻轻摩挲着,“上楼。” 看着他们上楼去的背影,众人好像这会子才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会发火动手……是不是因为自己老婆的手腕被捏红了?” “???就这?就因为这个?” 就直接当众抽打今天的主人公,自己的亲侄子吗? 江砚深站在原地很久没动,一双泛红的眼眸,凝视着姜晚和江寒相携而去的背影。 心脏忽然扯开摧枯拉朽的疼痛,一瞬间,仿佛就连嗓子眼都冒出一股血腥味似的。 也忽然尖锐地认识到一个令他心慌的事实,从他选择把姜晚暂时搁下的那一刻开始。 姜晚就注定会离开他。 她性格里的坚韧,江砚深比谁都清楚。 尽管江砚深心里不愿意,还是不得不承认,姜晚骨子里就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 年少时会寄人篱下待在江家,也不是她委曲求全的选择。 而是她权衡过当时的情况之后,做出的相对而言更好的选择。 寄人篱下待在江家,固然是不好。 但要是和母亲还有继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更糟。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选对了。 现在她也一样做出了选择。 江砚深一步步朝着电梯厅走去,心里也一点点愈发认清这个事实。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脚步都愈发虚浮了。 手臂上先前被江寒用手杖抽过的地方,也愈发疼痛了,一跳一跳的疼痛仿佛在神经上跳动着。 这时正好孙问期走了过来,看到江砚深的状态不太好,身上还都是红酒渍。 “阿深,你还好吧?” 孙问期握着手机,本来正在看手机呢,此刻伸出一手,扶了江砚深一把。 而这时,孙问期手机的群里对话框中,也正好在说起刚才的情形。 【卧槽!也太刺激精彩了吧!孙,你迟到了真的错过一场大戏!】 【这是什么离奇的情况啊!前女友变成小婶婶?】 【谁能想得到江砚深以前身边那个小猫咪,会这么给力啊,简直剧情照进现实啊】 【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啊,什么小叔冲冠一怒为红颜,怒抽侄子】 孙问期一眼扫过对话框里的内容,有些震惊,再看向江砚深此刻的状态,就不难理解了。 孙问期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句,“去哪儿?” 江砚深低声,“上楼换衣服。” “我陪你去吧。”孙问期轻叹了口气。 江砚深没有作声,孙问期也没说话。 进了电梯后,江砚深才声音低哑问了一句,“问期,我错了吗?” 孙问期听了这话,“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每个人总归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再来追究对错,也没什么必要。” 孙问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自己不后悔就行。” 是啊,自己不后悔就行。 江砚深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呼吸都有些颤抖。 不后悔就行。 可他真的……不后悔吗? —— 二楼宴会厅里。 这里的基本都是苏家和江家的亲戚们。 先前一楼酒会厅里的骚动和闹剧,也多少传了上来。 此刻,看到江寒和姜晚出现,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苏锦妍走在前头,算是遵照江坤的意思,领着小叔和‘小婶’上楼来。 但她心里气怨得很,上楼来之后,就径直走去自家父母亲戚那边去了。 而江家亲戚们这边,虽然表情微妙,但也招呼着。 “江寒,来这边坐。” “快来这边坐,好久不见啊,这都多久没见过了?” “你的腿终于好了?” 他们最先的注意力毫无疑问的,都落到了江寒的腿上。 “能走几步。”江寒淡声道。 江寒牵着姜晚走了上去,他们的注意力也就从江寒的腿,转到了姜晚身上。 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他转头低声给姜晚介绍。 “这是堂伯,堂叔,那是大伯,三叔,四姑……” 反正给她介绍了一堆江家的亲戚。 江家的亲戚,姜晚其实都认识,她毕竟在江家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 按说不用介绍,但江寒还是给她介绍了一遍。 渐渐的,姜晚也就明白了,江寒并不是觉得她不认识这些人。 这个男人,就是希望在这个介绍的过程中,让他们重新认识她的身份。 不再是江家寄人篱下的那个女孩儿,而是他江寒的老婆。 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江家大伯表情尴尬,“还介绍什么,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她。” “那不一样。”江寒声音平静,“她现在是我老婆。” 江家亲戚原本就有些尴尬的表情,就更尴尬了。 “嗐!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是啊,江寒,你这不是胡闹么。” “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不懂国内的风俗和规矩了?” 江寒拉开了一张椅子,示意姜晚坐下,然后才淡淡反问他们。 “国内什么风俗和规矩?规定我不能和恩人的女儿结婚了?” 第八十八章 简直跟个斗鸡似的 江家堂伯被江寒这话一梗,“当然不是这个,那还不是因为她以前和砚深……!” 听到这话,江坤重重咳了一声,“咳!堂伯,说什么呢。” 堂伯和大伯还不同,大伯到底是江老爷子的亲兄弟,堂伯只是老爷子的堂兄弟,关系更远了。 在江家本来就没有什么位置,只能找个依附的,这些年就是依附着江坤。 所以此刻江坤一咳,江堂伯也就不做声了,只当自己刚才那话没开过口似的。 料想江寒性子淡漠惯了,按说也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主儿,应该不会逮着这话不放。 谁知! 这家伙平时淡漠惯了,但在老婆问题上怎么是这么个性子?! 简直,跟个斗鸡似的! 就从先前他在楼下时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还有此刻对堂伯刚才那话紧咬不放的架势。 淡漠?淡漠个蛋! 声音倒的确是淡漠的,内容里全是攻击性! “她以前和江砚深怎么?她以前在江家签的不是服务协议吗?先前在外人面前我也没好直说。” 江寒扯了扯嘴角,笑容极冷,“当初我受了伤自顾不暇,以为你们会善待她,才把她留在江家。服务协议?” “没告你们雇佣童工,都算是亲戚一场的面子了。” 其实,别说江家亲戚们没有想到江寒在老婆问题上会变成斗鸡。 就连姜晚也没有想到江寒会攻击性这么强。 要说不知道,有些不合适,今天这样的场合,姜晚作为江寒的妻子到场,当然知道他是为她撑腰的。 但现在这状况,感觉江寒好像已经不止是给她撑腰了,简直给她找场子来了。 以至于,虽然椅子都拉开了,但就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架势,姜晚不是很确定,自己要不要坐下去。 还要不要在这里逗留。 感觉好像……没有什么意思。 江家亲戚们的表情不好看,而那边桌的都是苏家亲戚,多半知道姜晚以前和江家和江砚深的渊源。 看过来的眼神也不会太友善。 姜晚没有说话,只很轻地扯了扯江寒的袖子。 她在想找个什么间隙,和江寒商量要不要干脆先走算了,反正已经解气了。 谁知,她只是轻轻拉了拉的袖子而已。 就这么微小的动作,微小的力道。 他却好像能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冷眼扫了一圈这些江家亲戚们。 “我就不奉陪了,你们慢慢吃吧。”江寒冷声道。 江大伯忙道,“别呀,江寒啊,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怎么也得和亲戚们一起吃顿饭吧。” 江寒:“那就下次,不是这次给人作配的场合。” 他不仅是长辈,而且和姜晚还不是订婚,而是法律认可的合法夫妻了。 为什么要在江砚深的订婚宴上作配? 江寒带着姜晚临走之前,还没忘了补上一句,“希望到时候你们也做好了准备。” 姜晚并不明白江寒这话里的做好了准备是什么。 还是白恬恬见缝插针找着江寒去一旁打电话的时间,凑到她耳边告诉她的。 “还能是什么准备!当然是见面礼!你是正经的江家媳妇儿!可不是什么订婚!” “就这订婚宴,他们给白恬恬估计都不少份子钱见面礼的,给你当然也不能少啊。” “哎你这老老公真的好,方方面面都帮你考虑到了啊。嫁得好嫁得好,我心甚安。” 就在这时,江坤冷着脸过来了,看到江寒没在姜晚身旁,才凑上来,“晚晚,借一步说话。” 白恬恬在一旁很是防备,许清欢身形高挑颀长,往前了一步,等于是挡在了姜晚和白恬恬前头。 声音磁性好听,却没有什么温度,“您直说就行,我是姜晚最好的朋友,而且嘴紧得很。” 江坤当然没法在白恬恬和许清欢都在旁边的时候开口。 他直勾勾地盯着姜晚,“姜晚。”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悦的警告。 姜晚倒是无所谓和他借一步不借一步的。 但是想到江坤当初想把她安排到江寒身边时,似乎就是因为他对江寒是有敌意的。 所以姜晚觉得,不妨听听他想说什么,要是从中有什么想对江寒不利的呢? 姜晚沉默了几秒,转眸对许清欢和白恬恬点点头,“等我一下,等会江寒过来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白恬恬虽然不赞同,但也只是眉头紧皱,没有作声。 许清欢停顿了两秒,从她身前挪开。 看得出来,无论是白恬恬还是许清欢,对姜晚,都很放心。 这种放心,来自于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姜晚从来就很靠谱,几乎没有什么不带脑子的时候。 何况她武力值还很高。 姜晚跟着江坤走到了旁边去。 看得出来,江坤的情绪非常不好,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怎么……!你和他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而且,他什么时候会走的?!他不是瘫子吗?” 江坤目光阴沉地盯着姜晚,他当然知道姜晚是不错的治疗师。 江砚深能恢复,有不少姜晚的功劳。 于是江坤狐疑地盯着姜晚,“是因为你给他治疗了?你是不是给他治疗了?” 姜晚对这话不知可否,只很淡地笑了笑,问道,“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她的淡定,让江坤差点想吐血! 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才调整好了情绪和语气。 冷静说道,“听说江寒打算回国发展了,他要是在生意上工作上有什么动向的话,你就和我说一声。我是他大哥,都是自家人,能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帮他一把。” “他能力虽然出色,但毕竟在国外久了。而且他性格倔强,我担心他真要碰上什么麻烦了,不愿意往家里跟亲戚们说,一个人逞能死撑着。” “知道吗?”江坤越说越真诚了。 不知道江家内部关系的人听起来,恐怕还真觉得江家是什么兄友弟恭,亲戚们友好互助,拧成一股绳的大家庭呢。 姜晚听了江坤这话,浅浅勾了勾嘴角,“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没什么了。”说这话的时候,江坤的目光落到姜晚脖颈上的翡翠珠链和手腕套着的镯子上。 第八十九章 谁当谁的嫂子? “你这链子和镯子,是……江寒给你的?”江坤忍不住,问了一句。 江坤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想想也就明白了,不管姜晚给不给江寒治疗腿…… 或者说,不管江寒的腿有没有好起来。 其实都不重要,只要江寒回国了,只要老爷子还是对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儿子偏心。 就算江寒的腿没有好起来,老爷子想把家产给他,还是会给他的。 与其用什么强硬的威胁阻止她治疗江寒,还不如让她给江寒治疗。 这样她还能更加得到江寒的信任,能够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想通这一层之后江坤暂时对姜晚没那么生气了。 但她身上这些首饰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东西的价值难以估量。 比姜晚离开江家时,他们给她的那些补偿来得要昂贵多了,而且也意义非凡。 这些年江坤一直想找到这些首饰,但都无果。 果然在江寒手上。 “那可是江家的传家-宝!怎么会在你这里?”一道声音响起。 姜晚认出来是周昀芝的声音。 先前在一楼酒会厅和二楼宴会厅的时候,姜晚还想着周昀芝怎么不在呢,这不就来了。 周昀芝的状态依旧不好,自从得知了江坤在外面可能养了女人有别的家庭之后,周昀芝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老了十岁似的,很是憔悴。 江坤对她很是不满,“你怎么才来?” 周昀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这话。 只继续盯着姜晚脖颈上珠链和手腕上的镯子。 那一副嘴脸让江坤看得厌烦,他声音不耐,“是江寒给她的,他们已经结婚了。” “你不是那么希望她快点结婚么,现在可以如愿了。”江坤语带嘲弄。 尽管他自己当时也是那么希望的,但就他最近对周昀芝的情绪看来。 他就是忍不住想嘲弄她几句。 听到江坤这话,周昀芝看着姜晚时的目光有些复杂。 也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恨,仿佛是比那更复杂的情绪。 她大概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江坤在老头子面前争了一辈子,争到老头子的土都快到头顶了,自己也土快到脖子了。 但还是什么都没有争到。 周昀芝忽然有一种解气的快感。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就这样扭曲地笑了笑。 原本还尖利的声音,倒是奇异的平和了下去。 “也对,一定是老爷子给了江寒的母亲,江寒母亲留给了他,他再给了你吧。” 听到周昀芝这话,轮到江坤的表情扭曲了,他最大的心结就是老爷子不重视他,只重视江寒。 但周昀芝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继续道,“也对,这样才是名正言顺。” 姜晚又不傻,上次在酒店吃完饭时,就目睹过江坤和周昀芝之间的交锋了。 她无意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争端。 “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周昀芝看着她,“来都来了,不等吃过砚深和锦妍的订婚宴再走?” “不了吧。”姜晚道,“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宴席非吃不可的程度。” 江坤看到周昀芝这无知还想犯蠢使坏的样子,烦躁得很。 “你不用理她。”江坤对姜晚说道,“你先走吧,别让江寒等急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和你说的事情。” “当然。”姜晚笑了笑,转身离去。 只要细看的话,就不难看出,她脸上的笑,丝毫都没有落入眼里。 姜晚才刚走过拐角,就被一把拉了过去。 白恬恬跟做贼一样,将她拉到了一旁去。 “怎么样没事吧?”白恬恬着急问道,“那老逼登没为难你吧?” “你也太紧张了,就只是找我过去说几句而已,没什么事儿。”姜晚拍了拍白恬恬手背。 “而且就今天这场合,他也不可能太为难我。” 姜晚说着,看向了白恬恬身后不远处的许清欢,目光相对时,姜晚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声音也没了什么底气,“小许……” 没办法,姜晚一直都比较‘怕’许清欢,不是因为许清欢对她很凶于是害怕。 姜晚的性格看起来不温不火好像很柔弱似的,但其实坚韧得很,遇强则强,骨子里的犟种。 对她不好,对她凶,对她恶劣的,她反倒无所畏惧。 但要是对她好的人,她就会怕了,怕对方生气。 许清欢就是对她很好的人,或者说,如果没有许清欢的话,根本都不会有现在的姜晚。 当时在特校里,姜晚一直帮着许清欢,但那并不是多大的恩情。 许清欢后来却在一次事故中,因为保护姜晚而受了伤,头皮上缝了十几针。 而且还带姜晚认识了哥哥许清弦,也就有了姜晚后来通过许清弦,师承秦远山的事儿。 反正,在许清欢面前,姜晚素来就温顺得像只小白兔似的。 “现在知道怕了?”许清欢嘴角勾了勾。 “小许,你没生气吧?”姜晚小声问道。 “本来知道你被从江家赶出来,是有点生气的。”许清欢轻轻耸肩,“不然也不会着急忙慌赶回国来了。” “你知道我回国要飞多久吗。”许清欢撇了撇唇,“不过看到你没受冤枉气,就好多了,我也就不生气了。” 亲爱的朋友,只要看到她过得好,当然什么情绪都能消散。 虽然也觉得姜晚为了躲江家那些麻烦就匆匆忙忙结了婚,这行为是不是不太靠谱。 但是目前看来,江寒还不错。 就算当作工具人来用,也是相当优秀的工具人。 许清欢也就放心了不少,唯独有些惋惜的就是…… “我原本以为你能给我当嫂子,我们能当一家人呢。” 白恬恬在一旁听到这话,一张笑脸上,表情略略怔了怔,虽然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但是笑意似乎渐渐有些勉强。 此时,旁边一道好听的男声传来,“谁当谁嫂子?” 这声音还伴随着一声声频率稳定的笃笃声,那是手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姜晚眨眨眼,心说总不能刚让江寒解决完前男友的问题,这又来‘嫂子’的问题。 姜晚江湖救急似的将白恬恬拉过来,“她当她的嫂子。” 第九十章 她不爱我了 白恬恬一愣,讷讷道,“别胡说。” 许清欢挑眉看向江寒,“谁当我嫂子我都求之不得。所以江总,你捡到宝了。” 听了这话,江寒点头对这话表示同意,“荣幸之至。” 他看向姜晚,“上楼吧。” “上楼?”姜晚不解。 “嗯,他们几个想请你吃饭,听说订婚宴在这里,就让林岩帮忙安排在楼上了。” 姜晚:“他们?” 江寒:“嗯,梁琛他们。” 白恬恬先前还在因为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情伤难过。 此刻在听到客户姓名的瞬间,就恢复了一个房产中介的专业素养。 她低声问姜晚,“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几个想找房子的客户?” 姜晚点头。 什么情伤,不存在的,情伤哪有赚钱重要。 江寒朝着订婚宴会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没心情吃他们的订婚宴席,但这里的菜的确还挺不错的,一起上楼吃点吧。” 白恬恬和许清欢都没有什么意见,四人一起上楼去了。 姜晚担心江寒的腿疼,所以一直牢牢地搀着他。 江寒看了一眼她挽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明明是细细白白的手,力道可半点不小。 这么一把搀着他,竟是真的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一直觉得需要保护的小朋友,还真不是个弱女子啊。 江寒修长深邃的瞳眸轻轻垂着,唇角浅浅弯了起来。 他们走进电梯之后,江砚深从电梯厅旁边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一张俊脸上的表情,也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情绪来。 孙问期就跟在他旁边,先前陪他去换了衣服之后,就一起下来的,正好碰上电梯厅前,姜晚和江寒还有她的两个朋友在说话。 江砚深就将孙问期拉到一旁角落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但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就躲了。 在角落里,看着姜晚在面对江寒时,脸上的笑容,那种真心实意的,没有阴霾的笑容。 江砚深的心里全是阴霾,几乎沉到了谷底。 他就算先前已经多少认清了现实,知道他当初选择搁下她,她就注定会离开他。 但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姜晚会选择和江寒在一起,有很多的不得已和苦衷。 包括他父母给的压力,还有苏锦妍的一再找茬…… 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与江寒这个年纪比她大了八岁,还瘸了腿的老男人凑合。 也就是说,她归根结底是为了他江砚深,才会这样作践自己。 江砚深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这样的想法在,所以就算对这件事情很烦躁。 心里都还有这个声音安慰自己。 她还是爱你的,但因为有苦衷,因为不得已,所以才委曲求全,与江寒凑合。 但这个声音,这个想法,已经愈发松动,微弱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另一个声音在愈演愈烈……她不爱我了,她居然不爱我了,她怎么能不爱我呢?她为什么要变心?她怎么能变心呢! 这声音愈演愈烈,仿佛要把心都烧成废墟! 江寒他们进了电梯之后,孙问期侧目看了江砚深一眼,“阿深,你还好吧?” 孙问期也觉得江家对姜晚的确不厚道,但江砚深是他多年朋友,也做不到完全不关心。 孙问期刚问出这句,就看到江砚深眼底偏执的幽暗。 “我?我没事。”江砚深笑了笑,笑意未曾落入眼里。 孙问期看到他脸上笑容,稍稍放下心来,“那进去吧,应该都等着你呢。” …… “快进来吧!都等着你呢!” 姜晚刚到门口,就听到明瑶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自然觉得说的是在等着江寒。 不仅她这么认为,白恬恬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一瞬间脑补了少说两万字的狗血剧情。 什么江寒的前女友啊,白月光啊,暗恋者之类的,想要给姜晚下马威。 白恬恬心里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管他里头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能和他们唇枪舌战到底! 什么业绩不业绩的!不要了! 白恬恬低声问了姜晚一句,“是谁?” “嗯?”姜晚刚准备回答。 明瑶已经大鹏展翅扑上来了,“老板娘!老板娘你可算来了!” 白恬恬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这个情况的发展,和她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啊。 明瑶身形高挑颀长,和许清欢差不多个头,直接一把就将姜晚的肩膀给揽住了,往里头带。 姜晚艰难转眸,对白恬恬道,“江寒的朋友们,在国外一起工作的。就是我和你说,要找房子的那几个朋友之一。” 明瑶在一旁弯了眼,她本来以为姜晚会说他们是江寒的下属员工。 没想到姜晚对他们几个最直接的概念和认识……是朋友。 “你就是老板娘的那位中介朋友了吧?快进来快进来。”明瑶特别热切,再看到了许清欢,更是眼睛一亮,“好好好,好好好。凑够了。” 从明瑶锃亮的目光里,此刻她们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明瑶按在了一张自动麻将桌旁边了。 白恬恬:“???” 许清欢:“……” 姜晚:“这……” 明瑶欢天喜地按了洗牌键,很快,四排整整齐齐的麻将,堆在了她们面前。 “在国外忙工作卷生卷死,都没时间玩,也找不到什么麻将搭子。他们几个都不陪我打,还好你们来了!” 明瑶目光闪亮。 任谁看到这样一双闪亮的眼睛,都难以拒绝吧。 姜晚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坐庄吧。” “哈哈哈!好好好!”明瑶愉快地骰了骰子。 姜晚想了想,又问了句,“打钱吗?还是就打着玩儿?” 明瑶快乐地点头,“打钱打钱,打小点儿的。” “行。”姜晚嘴角勾了勾。 白恬恬和许清欢的目光里,很是一言难尽。 行?!她们不行!不行! “怎么了?”明瑶目光闪亮看向她们俩,“就只随便玩几圈,反正还没上菜呢。好吗?” 事实证明,白恬恬和许清欢也没能拒绝这样一双闪亮的眼睛。 只能认命码牌,但她们俩都清楚,这位从国外远道而来的女强人,甭管在工作上如何强大。 在牌桌上遭遇姜晚……肯定是会后悔的。 第九十一章 还能生孩子呢 从姜晚进来,到上菜,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而已。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姜晚一吃三,打得白恬恬和许清欢苦不堪言。 要知道,她们是就连过年大家聚在一起打牌时,都不准姜晚上桌的! 倒不是因为打得有多大,赌注有多令人心跳加速。 纯粹是因为,和姜晚打牌时,体验感很不好。 也正常,有输有赢才有体验感,才有那种跌宕起伏的心跳感。 光输!能有什么体验感?放炮的体验感? 论一个炮手的心得吗? 她们就只见明瑶就那样被从目光闪亮,打成了怀疑人生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筹码盒子,目光有些呆滞。 讷讷道,“这不对,这不合理,这不科学啊……” 感觉是整个人都被打得不好了,可见经历了怎样的冲击。 “菜上齐了,准备吃……”梁琛过来叫她们,就看到包厢的牌室里,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 “怎、怎么了?”梁琛不太确定,难不成是她们四个吵架了? 明明先前刚进来的时候,她们之间的气氛还都挺好的啊。 梁琛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他几个男人也都过来了,站在牌室门口。 严洵摸不着头脑,“怎么打个牌打得这么沉默?” 贺鸣洲朝着里头抬了抬下巴,“这还看不出来么?” 严洵和梁琛这才注意到,明瑶空空如也的筹码盒子,以及……姜晚满得已经装不下的筹码盒子。 严洵愣了愣,特别天真地感叹了一句,“我去,明瑶你不是吧?堂堂明总监……居然打君臣牌?” 白恬恬还有些愣怔,“什么叫君臣牌?” 许清欢在一旁低声同她解释,“可能就跟下棋让棋一样吧,臣子给君王让棋,好让君王能够赢了棋局。” 白恬恬的眼眸蓦地瞪大了,“……什么?!让?”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让?谁让谁? 虽然梁琛觉得就从这里头的氛围看起来,这事儿应该都不会如此简单。 但严洵这话好像也不无道理就是了。 白恬恬想了想,觉得明总监输得都怀疑人生了,也不容易,还要这样得不到同情反被质疑,不太合适。 “不是……”白恬恬刚准备开口。 只见明瑶一笑,脸上的笑容明显带着深意,“那你也来打。” 严洵不以为惧,耸了耸肩膀,“我OK啊,但是现在要吃饭了,等吃完饭再说吧。” 明瑶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好,吃完饭一定哦,到时候咱们打大点儿的。” 严洵眉眼英气,看起来也是个英气的帅哥了,只不过好像脑筋儿比较不打弯的那种。 此刻虽然从明瑶话里听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妥,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 反正也想不明白,干脆就点头答应了,“好啊,大点儿就大点儿呗。快,出来吃饭了。饿死了。” 姜晚有些无奈,就连白恬恬和许清欢,此刻心里都开始有些同情严洵了。 这是什么人间小苦瓜啊,等会儿一吃饱,就得被姜晚教做人。 她们都站起身来准备过去吃饭。 明瑶经过姜晚身旁的时候,握了握姜晚的手。 不是那种颇具威胁的重捏,而是那种,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似的握手。 感觉一个握手的动作都给她握出几分深情的意味来了。 再配上闪亮亮的眼睛,“老板娘……” “叫我姜晚就行。”姜晚对这称呼无奈极了。 明瑶依旧闪亮亮:“小晚晚!我输了不要紧,等会儿请一定一视同仁!教他们做人!” 许清欢和白恬恬倒是很快发现了这话的华点所在。 白恬恬:“们?” 许清欢:“那正好等会儿让明总监的三个同事上,我和小白歇一会儿……” 姜晚没作声,明瑶依旧目光闪亮看着姜晚,老乡见老乡的握手姿势也没松开。 还充满期待地发出了一声,“嗯?” 姜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哦耶,感谢老板娘。”明瑶高高兴兴从牌室出去了。 江寒就站在门口,明瑶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还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感叹道,“你嫁得好,嫁得好啊。” 江寒:“……” 他迈步走进了牌室,看到了姜晚筹码盒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筹码。 有些讶异,又有些好奇,“早早,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姜晚挑了挑眉梢,大概因为心情还不错,甚至有心思开玩笑了。 只不过因为太顺嘴了,姜晚一挑眉梢,张口就来,“本事多着呢,还能生孩子呢……” 话说到这里,姜晚声音戛然而止! 她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算了! 姜晚啊姜晚!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真的就是顺嘴,但这话在江寒面前说,着实有些…… 江寒就看着眼前女子的耳朵,一点点,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可爱,唇角也就勾了起来。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了。”江寒想让她别那么害羞,就补了句,“这本事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了。” 谁知,他补了这句之后,看到眼前女子的耳朵好像越来越红了,红得要滴血似的。 江寒沉默几秒,扯开话题,“快出来吃饭吧。” 姜晚垂着头,点了点,随着点头的动作,脑袋低得像是恨不得埋进胸口了似的。 姜晚往前走,准备从牌室出去和他们吃饭。 但没等她走出去,刚到江寒面前,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姜晚的心脏漏了一拍。 但江寒却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这么近的距离,姜晚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 也能听见他明明清冷的声线里,带着的那抹温柔的无奈。 “还害羞呢?那就等会儿再出去,在这儿和我待会儿。” “不然出去他们看到你耳朵红得像小猪耳朵似的,肯定打趣你。” “就在我跟前害羞好了,反正没有别人知道。” 他一个人知道就行。 这下好,他这些话一出,姜晚觉得自己不仅能听见他的心跳,好像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剧烈,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