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带球跑,阴湿世子找上门了》 第一章 久别重逢 “一个卑贱的试婚丫鬟,也配怀上燕王世子的孩子?” 越国承安侯夫人声音愤慨。 “娘,不用堕胎药,我要她死!” 侯府大小姐白络音满脸狠毒。 “音儿,燕世子性格暴戾,恣意妄为,这毕竟是他的血脉,咱们私自处置了,会不会惹怒他?” 白络音莞尔一笑,美艳张扬的脸上满是不屑。 “燕世子乃陛下胞弟之子,何其尊贵,他们岂会容忍一个贱婢生下世子长子?” “我与燕世子乃陛下赐婚,燕世子也是受奸人陷害,误把这个贱婢当成了我,才会碰她。” “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燕世子的耻辱。” 潮湿阴暗的柴房内,三尺白绫紧紧绞着脖子,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 “不要!” 浣贞猛的惊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纤细的手指本能的摸上脖子,胡乱挥舞,似是想要挣脱什么。 “娘亲,娘亲,珠儿在这里,不怕哦。” 吱呀一声,清瘦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点燃烛火,坐到了床榻边。 微凉的手指温柔的拂去浣贞额角的汗水,裴瑛的声音温润如苍山玉泉。 “贞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茫然发散的目光逐渐聚拢,看着暖黄色烛光下,担忧的看向她的一大一小两人,浣贞嗓音暗哑。 “我没事。” 小人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咬着唇盯着她,很困,却不敢睡。 裴瑛俯首亲亲她的眉心。 “珠儿乖,快快睡,有爹爹陪着娘亲呢。” 哄睡了女儿。 裴瑛扶着她缓步走到院中。 盛夏六月。 夜间蝉鸣声声,晚风徐徐。 那个冰冷刺骨的寒冬,已经过去五年了。 带着雪松清香的外衣披上肩头,浣贞仰头,对上了裴瑛那双比夜空星河还璀璨的眸子。 “又梦到以前那些事了?” 浣贞忍了忍,没忍住,侧身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到了他的怀里。 裴瑛手在半空僵了一瞬,片刻却只是落在了她的肩上。 “贞娘,母亲病重,我为人子,合该回京侍奉,但其实你可以带着遂儿和珠儿留在临安的。” 他掌心的温热仿佛散发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口气从梗的发痛的喉咙间呼泄而出,浣贞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后知后觉有些窘迫。 浣贞松手,仰头看他。 夜色皎洁,紫薇树下,女子乌发青衣,娉婷袅袅,明眸皓齿,犹如午夜绽放的白昙一般,声音也柔柔的。 “当初我被人弃尸荒野,是你察觉我还有一口气,不惜麻烦将我带回家中。” “也幸得你医术精湛,婆母小姑悉心照料,如此我才能捡回一条命来,顺利生下遂儿和珠儿。” “这么些年,虽然我们远在临安,但婆母时常挂心我与两个孩子,零嘴玩意儿不断,如今婆母卧病在床,我自当夙夜侍奉为报。” 裴瑛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担忧。 “可如今承安侯府权势鼎盛,燕王世子前些日子也从北地入京,倘若他们知道你和两个孩子的存在,我只怕……” 指甲猛地嵌入掌心,浣贞内心瞬间滋生出一抹惊慌来。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不会……那时我年幼,加之身体有疾,身材丰腴肥胖,这么多年,在你的悉心调理下,我已然痊愈,就算面对面,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我来。” 裴瑛看着眼前的女子。 如今纤柔娇媚的女人,的确和他初见时,那个肥胖稚嫩的少女判若两人。 “明早天亮就要启程,我送你回屋休息。” 浣贞舒眉展颜,满心感恩。 “公子,谢谢你。” 听得她的称呼,裴瑛幌了一下神。 二人起身正要各回各屋。 突然。 骏马的嘶鸣声自院墙外传来。 火光如浪潮一般将院墙上方的苍穹照亮,急促的叩门声在深夜里让人心悸神慌。 哐当一声。 院门被人粗暴踹开。 门外巷里铁骑密布,火把高举。 两个身着玄黑铠甲之人手握腰间挎刀,大步闯进,声如洪钟。 “这里可是前太医院院首裴铭莆之孙裴瑛的院宅?” 对方深夜前来,指名道姓。 裴瑛闪身一步,将浣贞挡在身后。 他语气温和但透着一抹冷然:“在下便是裴瑛,敢问诸位何故半夜闯我宅院,惊我一家老小?” 玄甲将士嗓音依旧高昂:“燕王殿下突染重疾,魏太医言非裴家祖传的透骨针不可治,我等奉命,前来接裴大公子入京,为王爷诊治。” “裴大公子,请吧。” 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慕的发紧,裴瑛本能侧身握住浣贞冰凉的手。 “我妻深夜梦魇,我需安抚哄慰,另裴某膝下有两年幼儿女,深夜离家多有不便,诸位可先行一步,裴某明日一早安顿好家中事务,便立即赶往皇城。” “素闻裴家大爷芝兰玉树,清心寡欲,不重女色,不知何家小姐能得裴大公子这般温柔呵护?” 森寒暗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浣贞脑袋里嗡的一声,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这个声音…… 是他! 燕王府书房案桌上,花园假山里,温泉池边。 这个声音总是盘旋萦绕在她耳侧,叫她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他怎么会来这里? 裴瑛察觉到她的惶恐,连忙一把扣住她的腰,将脸色苍白的女子紧紧揽在怀里。 他掀眸看去。 院门正中央。 通体玄黑的骏马上端坐着一抹高大瑰玮的身影。 他一身玄甲,金色披风,玉冠高束,长靴踩蹬。 一张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晦暗不明,只有那刀刻般刚毅的脸部轮廓无声的散发着威凛的肃杀之意。 燕王世子。 赵暨! 大手用力的撑着女子僵硬的身体,裴瑛不动声色的扯过披风,将浣贞遮掩入怀。 “我妻非名门出身,性子一贯娇弱易惊,还望殿下见谅。” “殿下亲至,瑛不敢推辞耽搁,但还请殿下容我一炷香的时间,瑛叮嘱贤妻几句,便立刻随殿下启程。” 四下骤然安静。 许久。 赵暨淡然出声。 “可!” “多谢殿下。” 裴瑛垂眸看了一眼怀里人,突然俯身,将浣贞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进屋。 房门关上。 长久单身孤寂的军中将士不由得嗤笑出声。 交头接耳间,皆鄙夷笑话裴瑛素日里装的清心寡欲,实则私底下竟也是一个风流恋香之人。 赵暨置若罔闻,一双鹰隼似的眼眸习惯性的审视院内环境。 当目光触及到院中紫薇树枝桠上悬挂着的东西时,赵暨目光陡然一凛。 第二章 早死了 房间内。 搂着被惊醒,此刻满脸惶恐的女儿,浣贞指尖都在发颤。 裴瑛在她身前蹲下,大手微微用力扣着她的胳膊。 “贞娘,那些噩梦都过去了,你别怕。” 浣贞抿抿唇,珠儿在一旁,有些事她没法宣之于口。 闭眼深吸一口气,浣贞逐渐平静下来。 “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阵脚。” 浣贞瞥了一眼院内方向,压低声音。 “燕王为人最是阴狠毒辣,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让你去,这不是把你推出去挡刀嘛。” 裴瑛笑了笑。 “什么挡刀,为医者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应当的,还是说,贞娘不相信我的医术?” 浣贞默然片刻。 “你的医术那自然是顶好的。” 但她还是担心。 裴瑛神色温柔。 “别担心,没事的,我先随他们去,明日你慢些出发,让常伯多带些护卫,实在不行,就往镖局雇些人,别怕花银子,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多考虑些。” 浣贞点点头。 “我知道了。” 话落,她突然松开珠儿起身。 “之前行李都收拾在一处,如今分开走,我得赶紧帮你分些出来,银票,水囊,衣物……” 看着她嘴里嘀嘀咕咕,在屋内慌乱奔走,忙做一团。 裴瑛眼尾轻轻一敛,沁出星星点点的温柔笑意来。 “啊,对了,还有蓑衣,我去后院给你拿……” 浣贞脚步匆匆朝着后院走去。 裴瑛温声细语的跟珠儿说着话。 浣贞在后院偏房翻找。 裴瑛喜静。 家里就一个管家常伯,小厮松香,丫鬟今雀。 松香跟着遂儿在书院读书。 平日里这些杂物都是常伯和今鹊收拾归置的。 但今天傍晚两人去书院接遂儿了。 浣贞一时片刻还有些找不到。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浣贞翻找的动作不由得带上几分急切。 “怎么不在呢……” 浣贞冷不防转身,突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啊——” 浣贞吓了一跳,往后退间不小心撞上置物架。 厚重的架子受力倾倒。 浣贞反应很快,连忙伸手去扶。 但她刚触碰到架子,一只粗粝滚烫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 指尖触电般一蜷,浣贞猛然侧首,鼻尖撞在了坚硬寒凉的盔甲上。 那股被刻意遗忘的熟悉气息跨过五年的岁月翻涌袭来。 浣贞脸色簌的一白,连忙抽手后退。 赵暨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未施粉黛,但也姝色无双的女子。 “你便是裴瑛的妻子?是谁家女?” 心里惊涛骇浪,但碍于他的身份,浣贞只能低眉垂目。 “回世子殿下,民妇乃酉阳许家长房三女。” 赵暨眸底一片晦暗。 “你与裴夫人是本家?” 浣贞微微俯身。 “回殿下,婆母乃民妇姑母。” 赵暨没再吭声,四下安静的可怕。 浣贞匆匆俯身。 “后院杂乱,恐怠慢了殿下,民妇这便去唤夫君前来招待殿下,殿下稍等。” “站住!” 赵暨声音冷寒。 他视线阴鸷,浣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殿下还有何吩咐?” 赵暨突然朝她走来。 脚步似踩在她的心上。 “这是夫人编织的么?” 浣贞抬眸看着悬挂在他指尖的竹蜻蜓,呼吸微微一滞。 “是民妇所编。” 赵暨的眸光瞬间深敛锋利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步步逼近,将浣贞堵在门框之间。 “这编法谁交给你的?” 他探视得目光犹如毒蛇一般,一抹冷意顺着尾椎爬上脊梁骨。 浣贞咬了一口腔内软肉,仰头与他对视。 “这就是很寻常的编法呀,酉阳老家许多人都会,民妇编来哄女儿的。” “敢问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暨眸里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锐利。 “巧了,本世子曾经认识一个女子,她的模样跟夫人有三分相像,而她编的竹蜻蜓,也跟夫人一模一样。” 最后四个字,赵暨咬的格外的重。 浣贞忽然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殿下相识,定然是金尊玉贵的贵人,民妇有幸跟她有几分相似之处,倒是民妇的荣幸。” 赵暨没出声,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眸底似有什么隐隐破碎开来。 浣贞被他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 “殿下,那位贵人……” “不是什么贵人。” 赵暨突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声似寒铁。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早死了。” 直到赵暨身影消失不见,浣贞双腿一软,后背猛然撞在门框上。 她抬手捂住心口,呼吸有些发痛。 虽然早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可亲耳听到他的话,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又恨又痛。 是,她是个卑贱的丫鬟! 可当初试婚她也是被逼的,且又不是她主动去招惹他的。 被作践,还险些赔上了一条命,她对不起谁了? 她唯一的错。 不过是在那短短的一月内。 在与他日夜不分的荒诞亲密中,被他情动纵欲的模样所迷惑,滋生了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妄想而已。 浣贞回到房间时,眼尾还有些红。 裴瑛一眼就看了出来。 珠儿已经睡了,浣贞也没隐瞒。 待她说完,裴瑛眉宇间闪过一抹忧愁。 赵暨生性多疑,他已然开始怀疑,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果不其然。 门外有将士传话。 “殿下临时有事要处理,待到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殿下还交代了,大人和夫人鹣鲽情深,便一同入京吧。” 将士离开后。 浣贞看向裴瑛,眼底明晃晃的沁着一抹惊慌。 “他这是还在怀疑我?” 裴瑛喉间浊气轻梗,默然片刻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既来之则安之,贞娘,万事总归有我在,别怕。” 凝视着他的眼睛,浣贞心里的恐惧果然消散不少。 她嗓音暗哑。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我唯恐连累了裴家,伤了两个孩子。” “贞娘,你错了。” 裴瑛目光严肃认真的看着她。 “你很好,在我和两个孩子眼里,你比什么都珍贵,不为任何人,仅为了对得起你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心绪狠狠一荡。 勇气从血肉经脉里缓慢滋生。 灯花轻炸间,浣贞含泪而笑。 “知道了。” 赵暨不曾离开。 他目光一直盯着主屋里的灯光熄灭,再到寂静无声。 裴瑛之妻没有抗拒与他一同上路。 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竹蜻蜓,赵暨眼底浓墨比夜色还黑沉。 模样三分像,竹蜻蜓也像。 可是声音却全然不像…… 且记忆中的少女圆润笨拙,冒失莽撞。 裴瑛之妻却纤细娇弱,聪慧玲珑。 他许是疯魔了,才会冒出那个荒谬的想法来。 大手不自觉间将那蜻蜓捏到变形,又后知后觉松开。 蜻蜓悄然落地。 静静的看着赵暨脚步逐渐远离。 纵然有裴瑛陪在身侧,但浣贞还是难以入眠,熬了半宿。 翌日一早,她天不亮就起身了。 遂儿今日归家。 他那张脸…… 她绝不能让赵暨见到他。 她收拾妥当就要出门。 但前脚刚刚跨出大门,一道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裴夫人,天都还没亮,这是要去哪?” 第三章 再入燕王府 几乎没有思考,浣贞三两步冲过去,将遂儿一把搂入怀里。 遂儿顺势环上她的脖颈,嗓音清亮:“儿子大了,自己能回家,下次娘亲不要出门来接,多睡一会儿。” 孩子贴心的话语让浣贞紧绷着的心愈发紧绞。 她年幼走失,不幸落入人牙子手里,流离辗转八年,九岁便入了承安侯府当丫鬟。 一直到十三岁,因为疾病身体微微发福,白络音想着她比府中其他样貌出挑的丫鬟老实本份,这才选中她作为试婚丫鬟。 她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 裴家人是她的恩人。 可遂儿和珠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她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危险。 即便不曾回头,浣贞也能察觉到赵暨看过来的视线。 她一狠心,用簪子划破掌心,将鲜血涂抹到了遂儿的脸上。 把手往袖中一藏,浣贞讶然出声。 “遂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那么多血?” 四岁的孩子有些懵。 一旁的今鹊扫了一眼围堵在院门口的铁骑,急忙俯身将遂儿抱了起来,用帕子捂住他的脸。 “晨间露重,学院外山路打滑,夫人恕罪,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公子,叫他摔了一跤。” 松香也瞬间会意。 “笨今鹊,别愣着了,快请大爷给公子看看,包扎一下。” “诶,好……” 两人拥着遂儿往院里走。 浣贞带着常伯跟上。 她神色焦急,仿佛全然遗忘了一旁的赵暨。 天边泛起鱼肚白,飞鸟的尾羽剪过青色苍穹。 玄甲军整装待发。 裴家的马车也井然有序。 房门打开。 晨曦间。 一身青色衣裙,素妆淡抹却愈发清丽可人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团子出来。 裴瑛紧随其后,抱着一个脑袋裹满白纱布的小男孩儿。 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捂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咯咯的笑,小男孩儿气的将头扭向一边。 裴瑛和浣贞相视而笑。 一家四口看起来温馨而甜蜜。 赵暨眸光敛了敛,猛地一挥马鞭,策马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浣贞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一路急行,赵暨不知道去了哪里,浣贞紧提着的心稍安。 三个时辰。 马车终于驶进了上京城城门口。 速度减缓下来,繁华喧闹的声音自街道两侧传来。 从未来过上京的珠儿和遂儿兴奋的探头张望。 浣贞也没忍住朝外看了两眼。 她离开上京五年了,这儿繁华更甚当年。 “娘,有炸层糕诶,珠儿想吃。” 珠儿眸光亮晶晶的。 遂儿抬手戳她:“贪吃鬼,爹爹还要去办正事,回头再买,不准闹娘亲。” 话是这么说,但他嘴巴微抿,喉咙轻滚,明显也是想吃的。 裴瑛好笑。 “不碍事,爹爹去买。” 他下车而去。 要了一份炸层糕,等待中,一旁摊贩的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裴瑛瞥见了一支粉玉簪。 是紫薇花样式,很适合浣贞。 嘱咐老板打包点心,他转身去看发簪。 老板忙碌间,意外掺了几块花生馅的进去。 “这给你。” 看着手里的簪子,浣贞欣喜之余,指尖发紧。 “我不需要这些,你别总破费。” 裴瑛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没其他心思,单纯觉得适合她罢了。 “娘,你也吃。” 珠儿递了一块糕点过来,浣贞被马车颠的有些恶心,却也没拒绝孩子的心意,接过来囫囵吃下,连味都没咂磨出来,便端了茶水清口。 玄甲军个个虎视眈眈。 裴瑛只能拖家带口去了燕王府。 魏太医早早等在大门口,裴瑛刚下车就被他拖走了。 浣贞带着今鹊和孩子们等候在大厅里。 两个孩子很乖,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浣贞却从踏入燕王府的那刻开始,始终心神不宁。 没过片刻,她忽然又觉得全身奇痒难耐。 珠儿最先察觉到她的异常,小跑过来。 “哥哥,哥哥,娘亲胳膊上起了好多疹子,你快去叫爹爹啊。” “珠儿遂儿乖,不能去。” 浣贞拉住孩子。 燕王病情凶险,此刻万不能去打扰,否则只会给裴瑛添麻烦。 还好她所食不多,只是起了一些疹子,但也拖不得。 浣贞唤来王府丫鬟,点了黄柏等几味药材,让丫鬟帮忙煎水擦洗。 看在裴瑛的面上,丫鬟自然应下。 她找管事领了药材,匆匆往小厨房走。 冷不防撞上一行人。 “放肆!” 牧枭呵斥一声,吓的丫鬟扑通跪地。 “奴婢该死,还请世子恕罪。” 赵暨脸色一沉,正要让人把这丫鬟拖下去处置,鼻尖却突然一动。 “你拿着什么东西?” 丫鬟连忙回禀:“回世子,裴医士的夫人误食花生起了疹子,点名要了一些药材,托奴婢帮她熬药擦洗。” 整理着衣袖的大手猛地一顿,赵暨猛地抬首,喃喃出声。 “她也对花生过敏……” 也? 这阖府上下,还有谁对花生过敏么? 丫头一头雾水间,却忽然听得赵暨咬牙出声。 “药熬好,送到栖水阁盥室去,把人也带去那里。” 丫鬟一惊。 那处温泉池可是赵暨的私人盥室,浣贞是裴医士的夫人,这…… “是。” 浣贞在的时候。 温泉池还不叫栖水阁,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便匆匆去了。 可路线越走越熟悉。 等到了栖水阁门口,浣贞的脸色难看的不行。 她一把拉住丫鬟。 “莲儿姑娘,这应该是主人家的院子吧,我一个外妇不便来此,随意找个客房简单擦拭一下就行。” 莲儿头也不抬。 “夫人聪慧,这原先的确是世子的盥室,但世子已经不用了,药浴奴婢已经放里面了,夫人放心去吧。” 毕竟是在他人府中,浣贞不好太多事。 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其内布置和设施跟过往竟一模一样。 随着往里走,那些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接连上涌浮现。 浣贞呼吸越来越紊乱。 而当走到池子边,看着那软塌便摆放着的那一盒子造型各异的玉器时,浣贞再也绷不住了,转身就要跑。 就在此时。 一只大手却突然从雾气袅袅的池子里伸出来,一把扣住浣贞的脚踝,将她拽下水池。 水花四溅中,浣贞懵了一瞬,随之拼命往池边游。 待她连滚带爬出了池子,一回头,就对上了赵暨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 第四章 他是疯了 浣贞双手撑地,跌坐在地上。 青色衣裳湿透,紧紧裹贴着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无遗。 赵暨甚至还看见了她内里浅绯色肚兜上那团粉线镌绣而成紫薇花,一如她人一般活色生香。 可赵暨此刻却没有半分旖旎心思。 他的心绪此刻被那些起伏不定的猜想拉扯撕拽。 人落水时本能的反应最是不易作假。 浣贞方才虽然慌乱,但游水的动作格外熟练。 可筝儿…… 那丫头愚蠢笨拙,是个旱鸭子。 有次跪在池边给他净发。 他兴致骤起,恶劣的把人拽下水里,狠狠欺负了一通。 池水涌进口鼻,呛的胸腔肺腑火辣辣的疼。 她又痛苦又害怕,求生的本能却让她只能全然依附于他,绞的他身体生疼。 可她泫然欲泣,可怜哀求的模样,莫名让他失了控。 他恶劣的将她按在水池里,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哭的嗓音嘶哑,指尖都失去上抬的力气,只能无声的痉挛。 那次她吓惨了,之后愈发的恐水,死活不愿意靠近池子半步。 她不可能学会游水。 可浣贞也对花生过敏,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内心再次升腾出来一抹微弱的希冀。 赵暨嗓音低沉。 “裴夫人为何会在本世子的盥室里?” 浣贞逼着自己从那些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此刻很庆幸,两年前为了救落水的遂儿,她生生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又在裴瑛的教授下,学会了游水。 慌乱起身,将双臂紧紧护在身前,浣贞轻声开口。 “民妇因误食起疹,特找贵府丫鬟讨要了药浴,不知世子在此,冲撞惊扰了世子,是民妇之过,还请世子恕罪。” 赵暨趴在池子边上。 他肩膀宽阔,双臂肌肉线条雄劲流畅。 “原来如此……不知夫人因何物过敏,该不会是在我燕王府误食的吧?” 浣贞眉心轻拢。 这事赵暨有心,随意一查便能知道,她若撒谎反而可疑。 且他这样高贵桀骜的人,怎么可能记得一个丫鬟的喜恶琐事…… 浣贞嗓音莫名发涩:“民妇是在街道上误食花生过敏,与燕王府无关。” 她是如此坦诚。 赵暨觉得自己许是疯了。 竟然会着魔一般,想把两个无关的人想成一个人。 筝儿。 筝儿…… 那蠢丫头敢怀着他的孩子与人私奔,如今定然躲的远远的,怎么可能敢回到上京来。 赵暨没吭声,只用力闭上眼睛,将眸里翻涌的怒火和暴戾强压下去。 四下安静的可怕。 浣贞几乎不敢抬眼看他,慌乱的俯了俯身。 “世子若无他事,民妇先行告退。” 浣贞转身奔走。 “等一下!” 赵暨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夫人就这么离开不合适吧?” 浣贞不曾回头,只是微微侧首。 身上凉意习习,不用照镜她都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孤男外妇。 她留下才不合适吧。 “世子……” 哗啦一声。 赵暨突然跨出水面。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流淌,缓缓渗入裤腰消失不见。 白色裤子裹贴长腿,大的吓人。 浣贞脸颊腾的一燥。 她惊呼一声,猛地躲到了一旁的帘子后去。 赵暨缓步逼近。 帘子被大手掀开的瞬间,浣贞吓的跌坐在软塌上,睫毛乱颤。 “我夫君还在贵府,两个孩子也在外面等我,世子殿下……” 赵暨突然俯身。 男子身上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我知道你夫君在。” 喉咙咕噜一滚,浣贞慌的不行。 知道还这么无礼。 五年不见。 这厮怎么好像更疯了? “世子……” 刷的一声。 柔软的羽被从头笼罩下来。 赵暨站直身体往外走。 “夫人这般模样出去,本世子便有千张口也解释不清楚了。” “安心擦洗,本世子会让婢子送干净衣物进来。” 直到房门被关上,四下陷入寂静,浣贞的一颗心,还是在砰砰的乱跳着。 给她送衣物的丫鬟正是方才引她过来那人。 进来后她连连跟浣贞赔罪。 “夫人恕罪,奴婢不知世子今日归家,也没想到他会上这儿来沐浴,惊吓到夫人了。” 话落,她目光匆匆扫过浣贞身子。 见她肤色莹白红润,没有丝毫痕迹,她内心不由得纳闷。 世子把人诓这里来。 这是上手了还没上手? 浣贞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她系着衣带,内心却在打鼓。 这丫鬟把她往这不合规矩的盥室带,赵暨突然出现,把她拽下水,又问她过敏一事…… 是真的巧合,还是自己哪里又惹了他怀疑,他在试探自己? 不行。 就算是巧合,那也很危险。 她不能再跟赵暨有所接触,她需得离他远远的,才能保证自身和两个孩子的周全。 浣贞匆匆往大厅走。 好在燕王府下人没过多关注她,也没人注意到她进了趟盥室便换了身衣裳。 快走到大厅时。 浣贞却突然听见了一道洪亮跋扈的男童声。 “你个野丫头,竟然敢推本公子,来人,给我按住她,打断她的手。” “住手!你若敢动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遂儿的声音。 心里一咯噔,浣贞也顾不上礼仪了,提着裙子小跑过去。 刚转过道。 她便看到了让她气的浑身发抖的一幕。 只见她的遂儿被两个小厮扣着胳膊按压在地上。 一个八岁左右的锦衣少年双手叉腰,一脚踩在他的小脸上。 不远处。 珠儿脸上挂着泪水,正费力提着一个青瓷茶壶,一脸慌张的瞪着正朝她围过来的几个小厮。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就砸了……” 几个小厮哪里会害怕一个孩子的恐吓,冷笑着继续逼近。 眼看着一个小厮的手扣上珠儿的肩膀,珠儿被吓得小脸惨白。 浣贞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拽了一把。 她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抄起一旁的椅子,就朝着那小厮砸了下去。 “哎哟……” 小厮惨叫一声,浣贞挥舞着椅子,将人从珠儿身边驱赶开,随后又快步来到遂儿身边。 她看着瘦弱,胳膊也白白细细的。 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扣着遂儿那两个小厮用椅子砸开,随后一把将锦衣少年推开。 一声闷响。 锦衣少年摔了个屁股墩。 他坐在地上懵了一瞬,突然哇哇大哭。 “呜呜姑姑,我要找姑姑,我要杀了他们呜呜。” 一个嬷嬷快速上前蹲在他身边,轻声哄了一句,随后抬头恶狠狠的瞪着浣贞。 “你个贱妇,知道我家小少爷是谁吗?你敢对他动手,你死定了!” 第五章 再见白络音 “珠儿,遂儿,你们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理会那婆子。 浣贞蹲在两个孩子身前,动作轻柔的拍着遂儿脸上纱布上的脚印。 珠儿吓到了,一头扑进了浣贞怀里嚎啕大哭。 “娘……” 她哭的浣贞的心都碎了。 “娘,我们没事,你别担心。” 遂儿话落,上前一步轻轻拍着珠儿的后背,轻声哄着。 “珠儿乖,不哭了…别吓唬娘亲啊。” “嗝——” 珠儿小肩膀一抽一抽的,乖乖站直了身体。 “娘,我没事嗝——你别担心……” 他们懂事的样子,让浣贞格外心疼。 “遂儿,这是怎么回事?” 遂儿脑袋轻埋。 “我们担心娘亲,便让今鹊姑姑去找松香问问,看看爹爹那边何时结束。” “我和妹妹等在大厅内,这小少爷突然带人进来,他说我的模样吓到他了,要拆了我脸上的纱布,我不让,他就让人按住我,踩我的脸。” “妹妹为护我,就推了他一下,可妹妹力气小,根本就没伤到他,他下令要让人打断妹妹的手……后来就是娘你看到的那样子了。” 浣贞气的胸膛起伏。 她就知道,遂儿和珠儿一贯懂事,定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把两个孩子带到一旁去。 浣贞独自走回到大厅内。 她冷眼看着地上的少年。 “你是谁家的孩子?” 少年还坐在地上撒泼耍赖,一双眸子愤恨的瞪着她。 他身旁的胖嬷嬷站起身来,抬手指着浣贞的鼻子,言语粗鄙跋扈。 “你个小贱蹄子,伤了贵人还敢用这种语气质问我们,简直是不知死活。” “老娘告诉你,我家小少爷,乃是承安侯府的孙少爷。” “你敢伤他,等我家大小姐来了,定然扒了你的皮,把你打断手脚扔到那最下等的窑子去!” 脸色倏的一白。 浣贞又气又怒。 承安侯府孙少爷? 这孩子是白景林那混蛋的儿子? 他的姑姑。 是白络音? 该死的。 五年前,他们狠心置自己于死地。 如今刚回京,白家小少爷就这么欺负她的两个孩子。 白家的人,果然血脉里都遗传着恶毒。 一家子的坏种! “呵……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很嚣张吗?现在知道怕了?” “老娘告诉你,晚了!我已经让人去禀告我家大小姐了,等她过来,你个小贱人和这两个小杂种都得掉层皮啊——” 婆子话还没说完,浣贞忍无可忍,直接啪啪两个耳刮子甩了出去。 婆子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老虔婆。” 浣贞目光冰冷,嗓音发寒。 “承安侯府又如何?” “承安侯府的人就能无缘无故欺负人了吗?” “放肆!” “何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辱我承安侯府,不要命了吗?” 一道冷喝声突然自厅外传来。 浣贞抬眸看去。 两道身影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其中一道,是换了一身玄色金边锦袍,气质尊贵威严的赵暨。 另一道鹅黄色曳地长裙,满头珠翠,面容美艳明丽的女子…… 是白络音。 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的紧握成拳。 浣贞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五年前。 白络音垂眸用看蝼蚁般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语气轻飘飘的让人把她拖下去勒死的场景。 心里被恨意席卷,浣贞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她。 “姑姑,姑姑,你终于来了,这个贱人打我,你赶紧让人把他们拖出去打死,再把他们的尸体丢去喂狗!” “住嘴!” 慌乱瞥了一眼旁边面容冷沉的赵暨,白络音一把捂住了男童的嘴巴。 “小煜,世子殿下面前,休得胡言!” 将白煜护在身边,白络音目光如寒冰一般投向浣贞。 只是对上浣贞那双杏眸,她忽的一愣。 这双眼睛,怎么隐隐有些熟悉, 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白络音细细打量浣贞。 女子身姿玲珑,纤细婉约。 一身比雪还皓白莹润的皮肉掩在青色衣衫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还有那张脸。 眉弯新月,腮凝新荔,端的是清丽绝伦,姣若香兰。 该死的狐狸精。 长这样一张脸,是想勾引谁? 白络音微微抬步,挡住赵暨的视线。 她眸含冰刃。 “你是哪家府上的人?竟敢欺负我承安侯府小少爷,还侮辱我承安侯府清名。” 浣贞轻咬了一下腔内软肉。 “民妇乃前太医院院正之孙媳,裴瑛之妻许氏。” “白小姐弄错了,是贵府少爷欺人在先,辱人在后,民妇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曾辱谁。” 原来不过是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医士的妻子。 白络音冷笑一声。 “小煜,她说是你先欺负的人,是这样的吗?” “才不是!” 白煜抬着下巴,朝着浣贞做了个鬼脸。 “嬷嬷他们都可以帮我作证,我只不过见他们面生,上前跟他们打个招呼,谁知道这野丫头突然发疯推我。” “我可没碰他们。” “你胡说!” 珠儿突然上前,一脸忿忿不平。 “你上来就嘲笑侮辱我哥哥,还要拆他脸上的纱布,我没办法才推你的……” “诺,姑姑,世子殿下,你们都听到了,这野丫头承认了,她就是推了我。” 白煜得意的抬手指着浣贞。 “还有她,她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可疼了姑姑。” 白煜拉着白络音的手撒娇。 承安侯府的嬷嬷和那几个小厮也连忙出声附和。 一时之间。 错处都倾向浣贞母子三人。 白络音轻轻摸了摸白煜的脑袋,目光直盯浣贞。 “我侄儿一贯听话懂事,从来不会说谎。” “此事原本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就算他们冲撞了小煜,本小姐也大可不追究。” “但你……许氏,你一个当娘的人了,对一个孩子动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珠儿再次气红了眼。 “白小姐,不是这样的,他撒谎,是他先欺负我们,还要让下人打断我的手,娘是为了保护我和哥哥,才轻轻推了他一下的。” “是他先欺负人的。” “住嘴!” 白络音冷喝一声。 “小小年纪,满嘴谎话,死不悔改,还意图污蔑他人。” “许氏,你若是管教不来孩子,本小姐不介意替你管教。” “怜芝,去,掌嘴!” 第六章 就是你,滚! “别碰我女儿!” 浣贞连忙将珠儿护在身后,眸光隐忍而冷沉。 “大理寺断案尚需要多方查证核实,白小姐,你不能因着你们府上下人们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的孩子在说谎。” 白络音嗤笑一声,扬手拂鬓间,一脸的倨傲不屑。 “不是他们两个在说谎,难不成还能是我侄儿在说谎?” “呵,本小姐方才还纳闷这般年幼的孩子怎会这般没教养。” “原来是有个牙尖嘴利,惯会胡搅蛮缠的娘啊,那也难怪了。” 白络音已然不耐烦了。 “本小姐还要去看望燕王殿下,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纠缠。” “看在你夫君替燕王殿下诊治的份上,孩子之间谁是谁非,本小姐就不计较了。” “但你,许氏,你打砸我侯府下人,推搡我侄儿,这事你必须给本小姐一个交代。” 浣贞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裳。 “白小姐要什么交代?” 白络音眼皮懒懒一掀,语气淡漠:“哪只手提的椅子推的人,自断就行。” 珠儿和遂儿闻言顿时一脸惊慌。 “不要。” 两个孩子拦在浣贞前面。 遂儿一脸愤懑:“此事因我而起,白小姐要出气冲我来,别伤我娘亲。” 珠儿也张开双手,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是我推的人,跟我娘没关系。” “珠儿,遂儿。” 浣贞上前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她满心酸涩。 她受点委屈没关系,毕竟以前在承安侯府做丫鬟的时候,缺吃缺穿,就是不缺气受…… 现下就算再不想跟赵暨过多接触,也没办法。 她不能让两个孩子跟着她一起受委屈。 深吸一口气,浣贞站起身来。 她将目光看向一旁始终不曾吭声的赵暨。 “殿下,方才之事动静不小,民妇猜想应该有王府下人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民妇恳请世子下令一查,还民妇母子三人一个清白。” 女子微微俯身,身姿弱柳扶风,娉婷袅袅。 许是气狠了,下唇被咬的殷红微肿,鼻尖和眼尾也有些许泛红,看着就像是一朵被人蹂躏狠了的紫薇花。 赵暨背在腰后的手,轻轻转了一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 “许氏,你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会主动去求赵暨,白络音气的站直了身体。 虽然知道赵暨性子冷漠,从不多管闲事,浣贞求了也只会是自讨没趣。 但她就是看不得浣贞接近赵暨,还在他面前做出这副搔首弄姿的模样来。 简直下贱! “区区一个平民医士之妻,竟然敢惊扰世子。” 白络音寒声开口,眸里一片冰刃。 “来人,把这母子三人给本小姐拿下,各抽二十鞭,扔出府外。” 白家小厮闻声立即上前。 浣贞护着孩子后退两步。 赵暨还是沉默者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下令的意思。 浣贞瞳仁一颤,心头微痛。 她错了。 她不该因为赵暨方才没为难她,反而让人给她备衣服,就认为他是个好人的。 她应该知道的。 他一贯凉薄无情,心硬如石。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们母子三人,去为难他的未婚妻? 浣贞啊浣贞,你真是愚蠢。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浣贞猛地转身,将两个孩子牢牢护在怀里。 “住手!” 一道森然的冷喝声传来。 裴瑛自廊下快步而来,身形恍若带风。 他一贯不惊不躁,恍若春风。 浣贞还是第一次见他在人前这般急步奔走。 她鼻根顿时一酸。 “夫君。” 裴瑛一把扶住她微颤的身子。 “贞娘,你们没事吧?” 浣贞摇摇头,嗓音沙哑。 “没事……” “只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裴瑛无奈:“傻贞娘,你和孩子本就是我的责任,谈何麻烦?” 浣贞心里又暖又涩,复杂交错的情绪快将她拉扯撕裂。 赵暨是两个孩子的生父,却对她们漠视不理。 裴瑛与两个孩子并于血缘,却这般疼宠呵护。 要是…… 要是两个孩子是裴瑛的,那该多好。 一旁。 高扬着鞭子的小厮还在发愣,下一秒,就被松香一脚踹翻在地。 今鹊冷着脸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白络音回过神来,脸色一沉。 “放肆,哪里来的贱奴,竟然敢对我侯府下人动手,来人,给本……” “白小姐!” 裴瑛忽然冷冷出声。 “你趁裴某给王爷看诊之际,公然欺辱我妻及幼儿,是觉得裴某好欺,还是觉得裴某会怕了你承安侯府?” 白络音看向裴瑛。 男子一袭竹纹白衣,瞳色漠然浅淡如松烟沁墨,气质惊鸿。 白络音微微恍了下神,她凝声开口:“裴大公子,你爱妻护短可以,但说话做事前,先估量好自己有没有承担后果的本事。” 裴瑛目光如元月寒冰一般。 “白小姐有本事,尽管冲裴某来,裴某倒想看看你待如何。” “裴瑛!” 白络音气极。 这一家子,今天就是存心来跟她做对的是不是。 “你以为你祖父在皇城有些名气本小姐就不敢动你!” 裴瑛依旧冷淡如水。 “白小姐可以试试。” “你……” “够了!” 赵暨突然出声。 “聒躁,来人,把他们给本世子丢出去!” 闻言。 白络音顿时面露喜色。 就算赵暨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履行婚约,也不允许她靠近。 但关键时候,他还是护着自己的。 下巴一抬,白络音正想说不能这么轻易饶过浣贞他们。 不想。 赵暨贴身护卫牧枭板着一张死人脸走到她面前来。 “白小姐,白小少爷,请吧!” 白络音脸上血色瞬消。 她慌乱的看着赵暨。 “殿下,牧枭他弄错了。” 赵暨眼皮一抬,目光一侧,声音淡的不能再淡。 “没错,就是你,滚!” 白络音脸色煞白。 “为什么,殿下,今天的事明明是他们的错,你不能受他们蒙蔽啊。” 赵暨耐心告罄。 他眉头一皱,牧枭面无表情开口。 “第一,裴公子是世子亲自去临安请回来,救王爷性命的贵客,还轮不到白小姐在燕王府对着他大呼小叫。” “第二,今天的事,谁是谁非,世子不了解裴家的两个孩子,但还不了解你白家小少爷吗?” 第七章 他又不是她男人 白络音一张脸比纸还白。 她踉跄后退一步,攥紧拳头看向赵暨。 赵暨眉头舒展开来了。 很明显。 牧枭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白络音又气又委屈。 她是他的未婚妻。 赵暨竟然护着外人不护她。 “白小姐,请吧!” 牧枭再次出声。 白络音目光森然的瞪了浣贞一眼,愤愤离开。 嬷嬷连忙带着白煜跟上。 四下安静了不少。 赵暨目光落在亲密相拥的夫妻二人身上,微晦。 “裴夫人没事吧?” 他明知道白煜的德行,却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们母子三人苦苦自辩。 若不是裴瑛及时赶到。 说不定,他还要眼看着他们被鞭打。 就算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他的血脉,但就算是看在裴瑛为燕王诊治的情面上,他也不该如此冷漠绝情。 待裴瑛露面了,他却又装上了。 虚伪,恶心! 浣贞脸往裴瑛肩膀上偏了偏,语气很轻。 “民妇没事,多谢世子殿下公正严明。” 四个字咬的微重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赵暨眸光微微一敛,有些好笑。 看着像软泥捏的。 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他又不是她男人,跟他撒什么娇。 唇角微微上扬,赵暨将目光看向裴瑛。 “敢问裴公子,我父王如何了?” 裴瑛声音轻敛。 “王爷的病情暂时控制住了,但王爷旧疾沉疴,郁结难解,寿元多不过三年五载,期间还需要精心细养,不能过于忧虑,也万不能过喜过悲。” 赵暨闻言目光沉了沉。 “本世子知道了,有劳裴公子了,过后本世子定当备下重礼,登门拜谢。” 裴瑛淡淡一笑。 “医者本份,不敢担谢,世子去看看王爷吧,瑛这边带着妻儿告辞了。” 赵暨目光恍若不经意般从浣贞身上划过。 见她隐隐有些迫不及待,仿佛这燕王府是什么虎狼之地。 赵暨唇角一抬,淡淡出声。 “牧枭,你替本世子亲自送送裴公子。” 裴瑛也没拒绝,俯身单手将珠儿抱了起来,又伸手牵住遂儿,朝着浣贞和煦出声。 “走吧,贞娘,回家去。” 浣贞牵住遂儿的另一只手,心下微安。 “好。” 牧枭回来时,赵暨还盯着浣贞一家四口离开的方向。 牧枭冷不防出声:“殿下喜欢,属下去把人给您扛回来。” 赵暨斜睨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本世子还没那么饥不择食,会看上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 牧枭不理解。 既然不喜欢,人都走没影了还看个啥? 赵暨转身往回走。 牧枭再次不解。 “殿下,您不去看望王爷了吗?” 赵暨声音淡漠。 “没听裴瑛说老头子不能过喜过悲吗?如今他醒了,我过去他定然又要逼我成婚,我拒绝他,万一把他气死了怎么办?” 牧枭一本正经:“世子答应不就行了,按理您这年纪,也应该成婚了。” 顿了顿,他又道。 “二公子的第三个庶子前几天都会走路了,不仅如此,属下把他踹倒,那小东西还能自个儿爬起来呢,挺有意思的。” 赵暨冷冷给了他一个眼神。 牧枭顿时闭嘴。 完了。 一时嘴嗨,忘了孩子是赵暨的禁忌了。 “无烬寒潭,三天,滚!” “是。” 牧枭闪身离开。 赵暨立在廊下,好心情烟消云散,脸色阴寒而森冷。 筝儿。 该死的蠢女人。 敢带着他的孩子逃跑。 等着吧,掘地三尺,她就算化成了枯骨,他也要把她挖出来,把她日夜绑在他的床榻上! …… 素手掀帘。 看着燕王府那瑰丽恢弘的牌匾在视线里逐渐远去,浣贞猛地呼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靠在一旁睡着了。 浣贞抬手轻抚他们的面容,眉宇间有些忧愁。 “这皇城果然是权力至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才刚回京,我便差点没护住珠儿和遂儿……” 裴瑛面色也晦凝了几分。 今日若不是赵暨派人去通知他,又没给白络音脸,他也不敢想象浣贞和孩子们会出什么事。 可倘若今日要为难浣贞他们的是赵暨呢? 他还能护得住他们吗? 裴瑛不由得想到今日魏太医跟他说的那些话。 可想想祖父的一生,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情形赵暨如今尚未察觉到什么,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带着孩子尽量在府里避避,等母亲病情稳定了,我即刻送你和孩子回临安。” 浣贞点点头。 她也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皇城。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前行。 浣贞熬不住了,点着脑袋睡了过去。 裴瑛和她之间隔着孩子,坐不过去,只能伸出一只大手托住她的下巴。 清冽的药香传来。 浣贞十分依赖的蹭了蹭他温暖宽厚的掌心,睡的愈发安稳。 女子肌肤细腻柔润,好似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裴瑛指尖忍不住一蜷,指腹在她下巴最中央的软肉上刮了刮。 许是有些痒,浣贞歪了歪头,把软肉藏了起来。 裴瑛忍不住唇角上扬。 倏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裴瑛唇角笑意一散。 扯过一旁的软枕支好,让浣贞稳稳倚靠着,裴瑛拿过一旁的医术。 可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裴府门口停下,裴瑛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马车刚停下,浣贞便醒了。 “大哥,嫂嫂。” 一道清丽娇俏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浣贞脸上本能浮出来一抹笑意。 “是阿姝。” 浣贞连忙起身就要下车。 裴瑛匆匆扶住她。 “慢些,仔细摔倒。” “没事的。” 浣贞跳下马车,一个穿着烟蓝色裙子,模样清秀的姑娘含笑看着她。 浣贞快步走过去。 两人的手熟稔的牵住。 浣贞眼睛微红。 “三年不见,我们阿姝长高了,从小丫头变成大姑娘了。” 裴姝莞尔一笑。 “知道你们要回来,我从下午便在门口等,知道你们去了燕王府,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好在,你们终于回来了。” 话落她探头往马车里张望。 “小珠儿和小遂儿呢?这两小家伙长成什么样子了,快让我看看……” 浣贞正要带着她往马车走,一道刻薄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说怎么这几日府里忙里忙外的收拾归置,原来是咱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啊。” “啧……阿姝,看你高兴的,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待墨儿和夕儿这般热情?” 第八章 裴家人 浣贞和裴姝齐齐扭头。 只见裴家二房夫人秦氏穿着橘色大衫,杏白色长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浣贞颔首打招呼:“弟妹。” 裴姝则是微微一笑:“我对遂儿和珠儿好,那是因为他们的娘是大嫂啊。” 秦氏脸上的笑意一淡:“那倒是我这个做娘的连累墨儿他们了?” 裴姝柔里藏刀:“二嫂知道就好。” “你……哼,我懒得跟你计较。” 秦氏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向浣贞:“大少奶奶这次回来打算在府里呆多久啊?” 浣贞垂目敛声:“尚不确定,一切等婆母病愈再说。” “我就知道。” 秦氏突然就不高兴了,装也不装,脸上冷冷的。 “婆母卧病在床,有我们这些苦命人伺候,倒也不用辛苦你们夫妻跑这一趟,没得还要我着人收拾归置院子,伺候你们。” 话落。 她腰一扭,转身就走,嘴里还叽里咕噜的。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尽遇上一些什么玩意儿……” 裴姝闻言脸色一沉,开口就要说话,浣贞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姝儿,算了,她也是心里不舒坦,就几句话,随她去吧。” 裴姝轻哼一声。 “我也知道这些,否则我早收拾她了。” “你又要收拾谁?” 淡雅的嗓音传来。 裴瑛轻揽衣袖下车。 那副如谪仙下凡一般的姿态,看的裴姝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 有些时候,她也是能理解秦氏的。 裴家他们这一代,三子一女。 因为早些年一场变故,她二哥裴蒴双腿尽断,只能瘫坐轮椅。 她三哥裴旻惨死。 裴家二郎便只剩了一个裴瑛能撑门主事。 可偏偏,裴瑛有内阁之才,却无心为官,醉心医术,带着浣贞独居临安。 留下她们一群有心无力的人,在这吃人的皇城苦苦支撑门面,艰难求生。 秦氏因此起怨。 “没有,我跟大嫂说着玩呢。” 裴姝笑着迎上去。 松香今鹊抱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下来。 裴姝放轻了声音。 “珠儿真可爱,遂儿这脸怎么了?受伤了?” 浣贞摇摇头,压低声音。 “他的面容太惹眼了,我们只能给他遮起来了。” 裴姝松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以后避着一点就是了。” “对了,母亲身子不爽利,早早睡下了,她特意叮嘱,你们到了便回院休息,明日吃过早膳再慢慢过去,不必挂心她。” 浣贞本来想过去看望老夫人的,闻言只能打消念头。 一行人回了裴瑛从小居住的觉夏阁。 屋子空置四年,但此刻却一尘不染,就连被褥应该也是刚洗涮晾晒过,松软馨香。 且就算闲置,其内的摆设和一尽华贵物件却一样没少。 浣贞忍了忍,终归是没忍住,似不经意一般在裴瑛面前感叹了一句。 “这四年,倒是辛苦弟妹了。” 话落,她不动声色去窥探裴瑛的反应。 却只见裴瑛面色淡然。 “恩,弟妹把一切打理的都很好,有她在,我很放心。” 浣贞:“……” 窗外鸟啼三两声,夜色渐浓。 浣贞按照着裴瑛的习惯,将床榻重新整理好。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说罢她便出了房门,往隔壁房间而去。 房门关上。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四下仿佛还残留着浣贞身上所特有的香味。 裴瑛目光扫向宽敞的床榻,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许的出神。 许是今日打了照面的缘故。 夜里,浣贞再一次梦到了赵暨。 就在栖水阁里。 男人粗暴的扒光了她的衣裳。 小腿垂落浸泡在灼热的温泉池里。 身后是冰凉坚硬的玉石阶。 男人单膝压住她的腰肢,单手将她双手反扣在头顶,手中婴儿腕臂粗的玉杵水光淋漓。 浣贞听到自己在尖叫。 叫到嗓子发哑发痛。 男人却并没有饶过自己。 浣贞被送上云霄顶峰。 痛苦和欢愉都到了极致,让她差点没喘过气来…… 翌日一早。 浣贞难得上了一个妆。 无他,眼下乌青过于明显,她不想让裴瑛他们担心。 “夫人,你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模样很美,但上了妆,就更美了。” “等会儿大爷见了,定然惊艳的移不开眼。” 今鹊打趣出声。 浣贞愣了一瞬。 她是有几分颜色。 但她一个清白不在,还生过孩子的女人,又怎么配得上裴瑛这般出色美好的男子? 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浣贞轻声开口。 “今鹊,不得拿大公子玩笑。” 简单吃了两口东西,浣贞起身出门。 裴瑛已然等候在院内。 听得动静掀眸看来,裴瑛目光微顿。 晨曦下。 浣贞穿着一身丁香紫纱裙,发髻轻挽,戴着他送的紫薇簪,整个人犹如一朵雨后香兰,清丽明媚。 察觉到裴瑛在看自己,想到今鹊的话,浣贞不自觉垂下眼眸,耳尖微微泛粉。 “爹爹,娘亲。” 珠儿笑着抱住浣贞的腿,浣贞连忙收了心思牵住她,一家四口往松康院去。 老夫人靠躺在床上。 浣贞进门时,她正捂胸轻咳,脸色泛着一抹病态的潮红。 “母亲。” 浣贞担忧上前,轻轻帮老夫人顺着背。 好一会儿。 老夫人方才平缓下来,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床头。 “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你们两个好好带着孩子就是了,何苦跑这一趟。” 话落,她又缓慢坐起身来。 “珠儿遂儿呢……哎哟,两个小乖乖,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两个孩子应声上前。 虽然他们刚出生便去了临安,没怎么和老夫人相处过。 但是也知道这些年那些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老夫人命人送去的,所以对老夫人本能的亲近。 两人一左一右,甜甜的唤着祖母,把老夫人逗的十分开怀愉悦。 考虑到老夫人的身体,浣贞没一会儿,便把两个孩子打发出去玩了。 老夫人躺回去,裴瑛上前替她诊脉。 老夫人没拒绝,平和笑道。 “不过是一些寻常疾病,到了我这个年纪都避免不了,不是什么大事。” 缓慢放下老夫人的手,裴瑛思绪激荡。 的确。 都是一些寻常症状。 可是,怎么不知不觉间,母亲已然年迈…… 他是不是,不该那么自私。 突然的,裴瑛心里突然生出一抹想要长久留在皇城的念头来。 而浣贞是最懂他的人。 仅一眼,她就知道了裴瑛的想法。 第九章 给裴瑛生孩子 裴瑛和浣贞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 老夫人找了由头把裴瑛支走,又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遣出去。 她招呼浣贞坐到她身边。 拉住浣贞的手,老夫人顿了好一会儿,才温声开口。 “贞娘,你跟我说实话,这么些年,瑛儿进过你房间没有?” 房间肯定是进过的。 但浣贞知道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轻摇摇头。 老夫人轻叹一声。 “我就知道……贞娘,可是你不愿?” 浣贞抿抿唇角,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夫人,我也不知道,公子是个顶好的人,谁家贵女都配得,当初也是因为周家那边为难,我这才得了机会当了公子名义上的妻子,这已经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话末,她声音很轻很轻。 “贞娘能陪在公子身边,已然满足,不敢奢求再多。” 老夫人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发。 “傻孩子,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话顿,她又哑声道:“其实今天,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遂儿和珠儿很好,我和瑛儿都把他们看成是自家亲生的,一样的打心里疼爱,但是……” “贞娘,我这身体,不知道哪天就去了,去之前,我还是想看到瑛儿能有个血脉,你别怪我。” “你若愿意,我自然是最高兴的,你若不愿,我这边挑了两个模样清秀,老实本分的……” 从松康院出来,浣贞脸色有些许的发白。 裴瑛皱眉看着她。 “贞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罢,他牵住她的手,当即就为她探脉。 他低垂着眉眼,神色专注。 浣贞心里复杂极了。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生理需求? 以前赵暨恨不得一整夜不让她睡觉,甚至白天也会缠着她两次三次…… 可是这些年,裴瑛对她很好,却从未对她产生过男女之间的欲望。 很明显,他不想要她。 他是她的恩人,是她万分敬重的人,她做不出来去刻意勾引他的事。 可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她不能给裴瑛生个一儿半女的,她就安排两个女子来服侍他,给他生…… 而一想到清风朗月的裴瑛触碰别的女子,跟别的女子亲密恩爱,她心里就莫名发堵。 浣贞也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了。 “我没事,就是担心婆母。” 浣贞轻轻收回手。 裴瑛舒眉而笑。 “有我在,会尽全力帮母亲调理的,你不必担心。” 浣贞看着他,柔柔一笑。 “我知道了。” …… 下午。 浣贞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读书。 裴姝来了。 “老远就看你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 哄珠儿去找遂儿背书。 浣贞咬咬牙,把老夫人的意思告诉了裴姝。 “姝儿,你还在闺中,按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我实在找不到人说这些事了,我也实在是不知要如何了。” 裴姝短暂惊讶过后,神色复杂。 “我们那么要好,你不跟我说我还生气呢……大嫂,母亲她……她不是非要为难你,虽然我也不认同她的想法,但你莫要怪她。” 裴姝几句话说的语无伦次。 浣贞拍拍她的手。 “我怎么会怪婆母,她能容我待在裴家,嫁给夫君,这么多年,还对我和两个孩子掏心掏肺,我对她只有感激。”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浣贞脊背一软,犹如霜打过后的小花。 裴姝却笑了。 “你能不开心,说明你不希望大哥碰别的女人,那也就是你喜欢他,既然喜欢,这事有什么难的。” 浣贞抬眸看着她。 裴姝笃定出声:“你是这么多年来,跟大哥最亲密的女子,你相信我,你在他心里绝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遂儿珠儿都那么大,你也该放下过去了。” “相信我,什么顾虑都别有,就坚定一个想法。” 浣贞眼眸瞪的圆圆的,亮亮的。 “什么?” 裴姝微微一笑。 “拿下他,睡服他。” 腾的一下,浣贞脸颊爆红发烫。 她连忙一把捂住裴姝的嘴巴。 “你……你还没嫁人,可不能说这些话。” 裴姝拽开她的手。 “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要不要本军师帮忙。” 浣贞放在腿上的手指头互搅着,脸颊上的红晕久久消散不了。 好一会儿。 她弱弱开口:“那……那我该怎么做啊?” 裴姝闻言嘿嘿一笑。 …… 直到入夜。 裴瑛方才从西苑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感觉没人一般。 裴瑛有些不习惯。 过往这个时间点,珠儿应该要缠着他讲故事哄睡才对。 裴瑛往珠儿房间去,房间里黑漆漆的,灯也没点,没人。 遂儿也一样。 整个院里,只有浣贞的房间有光亮。 裴瑛往浣贞房间去。 他扣了扣房门。 里面没人回应。 难道睡了? 裴瑛正欲转身去寻下人询问,忽然,浣贞房间内传来一道惊呼声。 “贞娘!” 裴瑛顾不得许多,连忙推门而入。 他循着动静直奔屏风后而去。 哗啦一声响。 带着玫瑰花香的水珠溅了他一脸。 裴瑛睫毛轻颤间,整个人呼吸一滞。 只见浣贞不着寸缕的站在浴桶里,一脸惊慌的看着他。 袅袅雾气间,女子浑身雪白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粉色。 乌黑的发丝垂落,半遮半掩的裹在她的身体上。 女子眸里水雾浅浅,一滴水珠顺着她的唇角,滑过下巴,随后哒的一声轻响,落在了她那雪白的傲然上。 喉咙一滚,裴瑛羞耻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莫名发烫,心尖也是燥热万分,仿佛有什么憋的他全身难受,需要立即发泄出去一般。 “你……” 他启唇出声,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惊到。 浣贞最先扛不住。 她猛地坐回浴桶里,声音颤抖。 “方才……方才有老鼠,我吓到了。” 裴瑛猛然回神,他慌乱转身。 “现在还在吗?” 浣贞羞的不行。 “我也不知道,就看它往衣架那边去了。” 裴姝真的够行的。 她都说了她会尽量演的逼真一眼。 没想到她不信她,竟然真的放老鼠! “那你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裴瑛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来,随之同手同脚的往衣架那边走。 浣贞的衣服都挂在衣架上,他掀开衣服查看。 不妨一抹黑影突然跳出来。 裴瑛也是一惊,本能后退。 手不自觉带到衣架。 衣裳滑落。 一抹柔软正正的覆在了他的面上。 很滑,很软,很香。 裴瑛抬手揭下,垂眸一看,俊脸瞬间爆红。 第十章 故人相逢 茜粉色的云锦肚兜上,绣着一团繁盛娇艳的合欢花。 浅薄的布料落在指尖,薄如蝉翼,轻滑如云。 上面特属于浣贞的体香似荆棘野蔓一般往他的鼻里钻,一路沁入肺腑,身体由内到外的层层燥热。 裴瑛呼吸逐渐变的炙热而粗沉。 浣贞不是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女。 她知道,裴瑛动欲了。 她心里既羞耻忐忑,又有一丝卑劣的欣喜。 这下算是彻底败坏了自己在裴瑛心目里的好印象。 但好在,他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意。 深吸一口气,浣贞咬唇站起身来,抬腿跨出了浴桶。 她一步一步走向裴瑛。 她的举动毫不掩饰,甚至出水时还刻意放大了动静。 裴瑛心跳越来越快,脚步却始终不曾挪动。 终于,一双纤细皓白的手自身后环上他的腰。 柔软的躯体覆在他的背上。 裴瑛眸光一晦。 他突然转身,一把搂上女子纤细的腰肢,用力一带,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两人鼻息交错。 浣贞红唇微启,轻轻呀了一声,如慌乱中的小鹿一般的眼眸沁着丝丝水雾,又娇又柔。 裴瑛眸光里闪过一抹浓深的暗欲。 就在浣贞以为接下来他或许是要亲吻自己之时,裴瑛却突然松手后退,随后一把扯过架子上的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浣贞脑袋里嗡的一声,难堪的情绪尽数袭上心头。 “公子……” 裴瑛温柔的替她拢了拢衣裳。 “是不是母亲今日一早跟你说了什么?” 不等浣贞回答,他便继续道:“贞娘,母亲那里,我会去跟她说的,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裴瑛转身就走。 浣贞不自觉往前追了一步,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开口。 裴瑛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翌日一早。 裴姝亲自将两个孩子送了回来。 她心虚的偷窥浣贞的神色,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小心翼翼。 浣贞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是做什么?” 见她开口,情绪也不似太差,裴姝这才轻呼一口气,弱弱道:“嫂嫂,你别难过啊,大哥他…他…” 裴姝泄气。 “好吧,我也不知道大哥这是什么毛病,美人在怀竟然还能坐怀不乱……” 浣贞给她递了一杯茶。 “阿姝,不可以这么说你大哥。” “你就护着他吧。” 裴姝无奈的看着她。 这时,裴姝的贴身丫鬟匆匆而来,神色暗凝。 “大小姐,大少奶奶,昌宁侯府出事了。” 昌宁侯府,是秦氏的娘家。 裴姝眉心微蹙:“快说,怎么回事?” 丫鬟细声禀告。 今日一早。 秦氏的胞妹与好友在南城岳平湖泛舟游玩。 承安侯府大爷白景林见色起意,让其好友堵住了姑娘们的船,登船调戏。 秦四小姐不堪受辱,愤然跳水。 秦家府医束手无策,此刻秦四小姐还在昏迷当中。 秦家听闻裴瑛回京,因此特意派人来请。 但裴瑛此刻在燕王府给燕王复诊,秦裴两府的人都不敢贸然登门去寻人。 裴姝闻言顿时起身。 秦氏和秦四一母同胞,两人感情十分深厚。 秦四有难,他们裴家绝不能坐视不理。 裴姝急切思索眼下该当如何。 浣贞果断出声:“二弟出行不便,你去寻弟妹,陪她一同先回昌宁侯府。” “我带人亲自去寻夫君,咱们在侯府汇合。” 裴姝应下,转身去寻秦氏。 松香一早跟着裴瑛出了门,留下今鹊照顾两个孩子。 浣贞快速换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 只是。 当她到达燕王府时。 门房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去。 浣贞言明自己身份,门房却也只是让人进去传话。 但迟迟没有回应。 人命关天。 浣贞不得不想其他办法。 目光在四下一转,浣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示意车夫继续等在门口。 “如果大爷出来了,不用管我,先把他送去昌宁侯府。” 交代好后,浣贞顺着院墙,绕到了燕王府后门去。 她看着日头等了好一会儿。 果然。 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提着一个竹篮从后门出来。 等她走出来一段路,浣贞方才迎了上去。 “阿兰。” 蓝衣婢女闻声一顿,目光朝浣贞看过来。 目光落在浣贞的眉眼上,她忽然激动紧张起来。 “你叫我?你是……” “是我啊,阿兰,我是筝儿。” 再次提及这个名字,浣贞恍若隔世。 下一秒。 提篮坠地。 浣贞被一个消瘦的身体用力抱住。 阿兰埋在她肩膀上哭的哗啦啦的。 “真的是你,筝儿,你没死,太好了呜呜,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挂心你。” 话落,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止住声音,警惕的看向四周。 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她们,但阿兰还是十分谨慎的把浣贞带到一旁的巷子里去。 看着浣贞,她又想哭了。 “那天晚上我去乱葬岗找过你,但找了大半夜都没找到,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吃了……” “还好你还活着呜呜……” 浣贞眼睛也红。 她抬手帮阿兰擦了擦眼泪。 “那夜我被人救走了。” “但多亏你在我还有一口气时,去承安侯府引开徐嬷嬷她们,我才能捡回这条命来。” “阿兰,谢谢你。” 提起往事,阿兰突然有些害怕。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还活着就好,但你做什么还回皇城,甚至还来这燕王府……” 话落,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匆匆递给浣贞。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赶带着这些银子离开皇城,走的越远越好。” 浣贞把银子推回去。 “阿兰,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些事找机会我慢慢跟你说,现在,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 阿兰提着篮子从巷子里出来时,眼睛还红红的。 替牧枭值班的乌岳冷不防出声。 “那不是咱们府上的婢女阿兰嘛,怎么从巷子里出来,还哭了。” 赵暨闻言一顿,将目光看过去。 他记得这个丫鬟,因为她跟那女人关系很好。 可他看过去的时候,阿兰已经进门了。 赵暨正要收回目光,视线却突然一顿。 一抹纤细的身影同样红着眼睛从巷子里走出来。 浣贞。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兰…… 赵暨目光一沉,突然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裴!夫!人!” 第十一章 赵暨调查她。 浣贞正擦着眼泪,还没从与故人重逢的情绪里缓过来。 冷不防听到赵暨冷寒的嗓音。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不想踩到了一旁的青苔上,整个人往后一仰。 赵暨目光一动,人没动。 “嘶——” 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浣贞疼的龇牙咧嘴。 赵暨背着手,缓步走到她跟前,一双眸子锐利的看着她。 “裴夫人为何会在我燕王府后门?” 浣贞心里一慌,连疼痛都暂时忘记了。 她刚想找个借口。 不妨赵暨忽的又道。 “听闻夫人是五年前才嫁到裴家的,大婚后一年,生了孩子就随夫去了临安,而整个孕期,夫人都不曾出过府宅……” “本世子很好奇,夫人是如何识得我府内丫鬟的?” 赵暨让人调查过自己? 为什么? 浣贞突然有些慌张。 但是。 如果他查到了什么,以他暴戾的性子,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好好问她了。 他应该是在试探自己。 浣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撑着地起身。 脚踝处疼痛异常,可能是扭伤了。 赵暨盯着她,视线突然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其上红痕斑驳,说不出来的暧昧。 冷哼一声,赵暨嗤笑出声。 “看不出来,裴公子那般清和淡雅的人,在床上竟也这般放得开。” 浣贞一愣,片刻回过神来,连忙拢了拢衣领。 都怪裴姝,开窗放老鼠,连带着蚊子也放进一窝来。 皱皱眉,不接此话,浣贞一脸不悦的看着赵暨。 “世子莫名其妙跳出来吓人就算了,如今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丫鬟?” 赵暨眸光一竖。 “就方才与你在巷中见面的阿月,她说夫人是来找她的。” 浣贞不假思索,一脸茫然。 “阿月姑娘怎么能胡说八道,我都没见过贵府的下人,我是来找我夫君的。” “但贵府下人不让我进去,通传也许久没有回应,我心急,这才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进王府。” 话顿,浣贞看着赵暨,一脸严肃。 “世子明鉴,我不知道阿月姑娘是谁,为什么要冤枉我,我只是在这附近绕了绕,绝对没有意图收买贵府下人。” 赵暨目光直直的看着浣贞。 浣贞也不怯懦,抬眸与他对视。 背在身后的大手紧握又松开,赵暨突然转身就走。 察觉浣贞没动,他回眸出声:“走吧,不是要去找你的夫君?” 浣贞犹豫了一瞬,连忙跟上。 她一瘸一拐的,走的十分艰难痛苦。 赵暨余光瞥了一眼,勾着唇角加快了脚步。 浣贞在心里暗骂一声,奋力追赶。 有赵暨引路,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两人径直朝着燕王的院子而去。 半路上。 阿兰提着一个食盒从回廊另一边饶过来。 双方打了照面。 浣贞不动声色,默默的跟在赵暨后面。 阿兰下跪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赵暨看着她。 “这是要去哪里?” 阿兰头也不抬,恭敬回话。 “二公子亲自下厨给王爷熬了参汤,遣奴婢给王爷送去。” “那正好。” “这位夫人正好要去父王院里寻她夫君,你带她一并过去吧。” “是!” 阿兰应了一声,这才抬眸看着浣贞。 “夫人这边请。” 浣贞颔首。 “多谢姑娘。” 话落,她又回头对着赵暨道谢。 “多谢世子通融。” 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而去。 赵暨唤来暗卫。 “盯着她们,我要知道她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 “是。” —— 阿兰引着浣贞往长廊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便是见浣贞一瘸一拐的,她也没有多问多管。 一直到了阔海院门口,浣贞这才跟阿兰道谢。 “多谢姑娘带路。” 阿兰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客气。” 话落,她便进了院子。 浣贞则是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院里廊下的松香。 她连忙走过去。 “松香。” “夫人,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 松香迎过来。 “没事,路上崴了一下。” 浣贞急切出声:“我来寻大爷有要紧事,他这边何事完事?” 松香眉头微皱。 “因世子不肯成婚,王爷昨夜动了怒,病情复发,听方才爷叮嘱的意思,约莫还要一两个时辰吧。” 浣贞眉头一凝。 片刻,她便做出了决定。 “松香,你悄悄进去告诉大爷,秦家四娘子落水昏迷,至今未醒,秦家派人来求医。” 她无需说多余的。 她只要把当下的情形告知裴瑛。 裴瑛最重医德。 如何取舍安排,他自然会做出最合适的决定来。 果不其然。 松香进去没一会儿,裴瑛便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他额头还带着些许汗水。 浣贞心疼,顾不得别扭昨夜之事,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擦拭。 裴瑛也似昨夜之事没发生过一般,对她温柔一笑。 “无碍,先去秦家。” “裴医士留步。” 突然,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 浣贞回首。 燕王侧妃追了过来。 浣贞行礼。 裴瑛也颔首:“侧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燕王侧妃面带笑意。 “王爷病情反复,十分凶险,我想请裴医士留下照看王爷几日。” “当然,秦家那边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一个庶女,我让魏太医去一趟,也算是不叫裴医士为难。” 她料定了裴瑛不会拒绝。 毕竟权势滔天的燕王和一个没落侯府的庶女比起来,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 然而。 她没想到,裴瑛却是淡淡出声。 “侧妃娘娘多虑了,我昨日便给王爷治疗过了,只要他不再随意动怒,好好养着,身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裴某留下亦是无用。” 燕王侧妃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淡了些。 “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总归有裴医士在旁守着,我们方能安心些……裴医士,你该不会不给本妃这个面子吧?” 燕王侧妃不高兴了,很明显。 浣贞担忧的看着裴瑛。 裴瑛不假思索,抱拳俯首。 “侧妃娘娘见谅,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裴某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裴某感念侧妃娘娘的看重,请允许裴某先去秦府走一趟,等秦府事了,裴某一定尽快赶回燕王府。” 燕王侧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倘若本妃就是不想让裴医士离开呢?” 第十二章 抱回院中 双方僵持下来。 仿佛只要裴瑛执意要走,燕王侧妃下一秒就能让人将裴瑛扣下。 浣贞熟知裴瑛的性子。 他平日里看似温和儒雅,实则性子孤傲固执。 尤其事关医术和病人,他便是豁出命去,也不会妥协权贵半分。 燕王侧妃若是好好说话,裴瑛或许还会思量斟酌一二。 但她这般蛮横跋扈,妄图以怨报德,以权压人,只会彻底惹恼裴瑛。 不出浣贞所料。 裴瑛脸上的温和一厉:“侧妃娘娘这般聪慧厉害,想来再寻个能人名医也不在话下,裴某医术不精,万不敢耽误了王爷的病情,就此告辞。” 话落,他牵住浣贞的手就要走。 燕王侧妃没想到裴瑛竟然真的这般油盐不进,当即气的脸色青沉。 什么重寻名医,要是真有人能治疗燕王,她何需跟裴瑛这样一个没落贱民废那么多话。 还敢用弃医来威胁她,哼。 把人扣下,大刑伺候,她就不信他不跪着乖乖给王爷治病。 “来人!” 燕王侧妃突然出声。 院内外的护卫蜂拥而至。 裴瑛将浣贞护在身后,目光冷冷的看着燕王侧妃。 “侧妃娘娘这是要仗势欺人?” “便是,那又如何?” 燕王侧妃冷笑一声,抬手扶鬓。 “谁让本妃就是有这个权呢?来人,请裴医士及其夫人留下。” 裴瑛指尖一动,一个白瓷瓶出现在他手中。 “住手!” 沉戾森寒的嗓音骤然响起。 赵暨带着乌岳大步进来。 乌岳目光在那些举着刀剑的护卫身上一扫,冷喝出声。 “世子面前动刀,找死。” “还不退下!” 护卫们齐声告罪,连忙退出门外。 燕王侧妃不悦的看着赵暨。 “世子昨夜刚气的王爷病发,这会儿又过来做什么?” 赵暨勾唇一笑。 “区区一个妾室,意图谋害本世子父王,本世子岂能坐视不理?” 燕王侧妃的脸色瞬间一青。 “世子还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妃何时谋害王爷了?” “医者杀人无形。” 赵暨缓步朝前走。 “你逼迫一个被你得罪干净的医者给父王看病,柳氏,你安得什么心?” 燕王侧妃闻言脸色一白,她喉咙咕噜一滚。 “不,不可能,你胡说,他一个贱民,岂敢谋害王爷?” 赵暨冷笑一声:“父王的命,可不是拿来给你赌猜的。” “乌岳!” 赵暨面无表情出声:“侧妃意图谋害王爷,还不拿下!” “是!” 乌岳大步上前。 燕王侧妃连连后退。 “赵暨,你……你敢,我是王爷侧妃,你便是世子,那也是晚辈,你没资格处置本妃。” 赵暨没吭声。 乌岳一个巴掌先甩过去。 “侧妃也是妾,一个妾竟敢直呼世子尊名,还敢对世子不敬。” 乌岳二话不说,直接反手扣住燕王侧妃的胳膊,将人押走。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暨笑意盈盈的看着裴瑛。 “让裴医士受惊了。” 浣贞神色复杂。 赵暨看似帮了他们,但不过是利用他们,找个借口拉燕王侧妃下马罢了。 裴瑛收了瓷瓶,脸色淡然。 “瑛一心钻研医术,治病救人,从无任何害人之心,也无意插手任何人的家事,告辞。” 裴瑛带着浣贞就要离开。 赵暨悠悠出声。 “贵府的马方才在门外受惊跑了,秦家那边人命关天,耽搁不得,裴医士坐本世子的马车过去吧。” 裴瑛抬眸凝视赵暨。 赵暨从容一笑。 “不过,本世子的马车从不让任何女子触碰,尊夫人……” “裴医士放心,本世子会另派一辆马车送她回府。” “不用麻烦世子了。” 裴瑛握紧了浣贞的手。 “秦府距离燕王府相距不远,我夫妇二人走过去也可。” 赵暨挑挑眉。 “本无不可,但只怕那秦四小姐等不及裴医士步行过去,再者,尊夫人方才扭伤了脚,待走到秦家,这条腿恐怕也废了。” 裴瑛闻言皱眉看着浣贞。 “贞娘,你脚受伤了?我看看……” 他蹲下身就要帮浣贞检查。 浣贞却托住了他的手。 “夫君,我无事,就是崴了一下,你便听世子安排吧,秦四小姐性命要紧。” “至于我,夫君放心,世子殿下不会为难我一个后宅妇人的。” 裴瑛有些不放心。 浣贞凝声相劝。 “已然耽搁好一会儿了,夫君快些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无奈,裴瑛只能匆匆离去。 院子里异常安静。 浣贞疏离一笑。 “不敢麻烦世子,民妇会自行回府,告辞。” 她颔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恨不能一下子飞出燕王府。 赵暨目光敛了敛。 方才下人回禀,阿兰和她一路都没什么异常。 他方才也在院外拦住阿兰,诈了一番。 那丫头同样滴水不露。 可他就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五年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身上与筝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便是错杀一千,他也绝不放过一个。 目光一沉,赵暨大步上前。 浣贞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她本能回首。 下一秒。 赵暨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朝外走。 四下护卫丫鬟婆子都埋着头。 但浣贞还是慌的不行。 她用力挣扎推搡。 “世子,你做什么?民妇乃裴瑛之妻,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我下来。” “不想我杀了裴瑛,就闭嘴,安分一点。” 浣贞睁大了眼睛,不敢动了,但却还是忍不住出声。 “我夫君又没得罪你,你凭什么想杀他?” 赵暨行走如风,垂眸晦暗的看着怀里愤懑的女子。 “本世子不高兴,想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凭什么?” “你……” “闭嘴!” 赵暨再次出声,浣贞嘴张了张,还是忍住了! 赵暨一路把她抱回了稷吾院。 冷不防见自家世子大白天的抱着一个女人回来,院中下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恩伯。 外面传言在赵暨床上死的女人不计其数。 但其实,那些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的刺客。 说出来谁也不敢相信,赵暨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女人,就是五年前那个胖乎乎的试婚丫鬟。 恩伯不喜欢筝儿。 因为他觉得那么胖,其貌不扬的卑贱丫头,实在是配不上赵暨。 且她勾的赵暨日夜流连床榻,恨不得把赵暨榨干净就算了。 竟然敢怀着赵暨的孩子与人私奔,害的赵暨丢脸不说,还难受了那么长时间,至今不愿成婚。 简直就是个害人的小狐狸精。 此刻,难得见赵暨开窍,恩伯开心极了,连忙让院中下人去备水,多多的备。 第十三章 过来,跪下! 反脚踢上房门。 赵暨将人直接丢在了榻上。 四下环境布置跟以前一样的单调沉闷。 浣贞本能抬头。 只见床榻上方的木顶上,用纯金粗链悬挂着四个金铐。 那是五年前赵暨特意命人打造,用来玩弄她的。 金链可以伸缩固定。 金铐冰凉刺骨。 赵暨喜欢铐住她的手脚,把她悬挂摆弄成各种屈辱羞耻的姿态。 有几次吊挂下来,她手腕都要红肿上好几天。 此刻。 再次看见这些东西,和在栖水阁温泉池看到那些玉器一样,浣贞只觉得由内而外的窒息。 她咬着牙,本能就要下床逃跑。 但赵暨高大的身体拦住了她。 浣贞即惶恐又愤怒。 “赵世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暨垂眸睨着她,没回答,直突然出声。 “筝儿!” 心尖狠狠一颤。 浣贞杵在床上的十指用力的抓住被子。 “你……”在叫谁。 “汪~汪汪~” 一条大黑狗突然从房间角落里冲过来,呲着锋利的大牙立在床前。 浣贞吓的声音一顿,脸色惨白,神色慌乱往床里爬。 “别……别过来。” 这狗的嘴大的吓人,仿佛一口就能把人吞咬下腹。 看着浣贞恐惧的模样,赵暨却没有丝毫的心软。 他大步后退到房门口,抱着手静静地看着。 大黑狗在床前徘徊一阵,突然凶恶的叫了起来。 浣贞没忍住,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好在。 大黑狗只是叫了几声,便退开了,并没有上床来。 浣贞见外面好一会儿没动静了,这才幽幽掀开被子。 “啊——” 冷不防对上赵暨那双陡然靠近,黝黑深邃的眼眸,浣贞再次下了一跳,身子猛地后蹿,后脑勺撞到了床梁上。 浣贞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脚疼,脑袋疼。 想起过往的噩梦,还被接连吓唬。 浣贞一时没绷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越哭越伤心。 片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屈起膝盖,双手捂住脸,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床前。 赵暨听着女人伤心委屈的哭声,心里莫名一堵。 黑狗是五年前筝儿捡回来的。 当时被别的大狗咬伤了,浑身是血,又丑又脏。 他嫌弃万分,要把这狗崽丢出去。 那丫头不敢阻拦,只红着一双眼默默哭泣。 莫名的,他就心软了,把这狗崽留下了。 筝儿照顾了狗崽一个月。 狗崽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只跟她好。 见到她,就会往她身上扑。 可方才。 狗崽在床边徘徊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往床上去。 她真的不是筝儿…… “好了,别哭了。” 赵暨突然出声。 浣贞仿佛没听见,哭的愈发伤心。 赵暨烦躁的不行。 “你再哭,再哭我就杀了裴瑛。” 浣贞…… 浣贞狠狠抽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不哭了。 赵暨被她气的心头一梗。 “本世子的话敢不听,但对你夫君的命倒是宝贵得很,哼。” 浣贞不答话,一双水眸怨怒的看着他。 赵暨无奈。 “筝儿,看着她!” 丢下一句话,赵暨大步出了房间。 浣贞一慌,把她关在他的寝屋算怎么回事? 她当下就要下床。 但大黑狗悠哉悠哉的走过来,一脸凶相的盯着她。 浣贞还是怕,只能咬牙退回床上。 她爬动间。 枕头掉落下去。 一个人偶突然闯进了浣贞的视线。 浣贞一愣,片刻不自觉把那人偶拿了起来。 是个各种颜色的碎布缝制而成的‘赵暨’。 针脚粗糙,脑袋大,身子小,比例极其怪异。 人偶的背后,还用粗糙蹩脚的针法绣着歪歪扭扭的‘臭鸡蛋’三个字。 鸡蛋。 既旦。 暨。 她的小心思被赵暨一眼看穿。 那一夜,赵暨气的罚她跪在床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人偶也被他扬手丢到了后院的池塘里。 而缝制人偶是因为有段时间,赵暨逼着她学习。 读书,识字,作画,女红,抚琴…… 他找来京中各行各业的师傅,悉心教导她。 浣贞知道。 赵暨是嫌她粗鄙,什么都不会,给他丢人…… 她心里不舒服,却不敢不学。 因此只能在画画时,画丑相的他。 女红时,也缝丑丑的他…… 可是。 他不是很讨厌这个人偶,还扔了吗? 为什么又会把这个丑陋至极的人偶捡回来,还一直放在枕头底下这么私人的位置上? 浣贞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浣贞一惊,连忙将人偶放了回去,躲到了角落里。 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推门进来。 看到她。 浣贞忍不住抿唇。 周嬷嬷,周金香。 她是赵暨的奶嬷嬷,也是这院子里,为难筝儿最多的人之一。 和恩伯不一样,恩伯只是怨她猪拱白菜,因此会瞪她两眼,偶尔嘲讽奚落她几句。 周嬷嬷不一样。 她既觉得筝儿配不上赵暨,又一心讨好白络音这位天子赐婚,未来的王府主母。 她会在筝儿给赵暨做的吃食里,加一些赵暨忌口的东西,好让她被赵暨责罚。 她会在筝儿的妆粉或者浴桶里,加些药粉,意图让筝儿毁容。 筝儿怀孕的事,就是她第一个发现,并暗中传信给白络音的。 浣贞目光冰冷的看着周嬷嬷。 同样的,周嬷嬷此刻心里也在骂人。 白小姐还没过府。 究竟又是哪个小贱人胆敢勾搭世子,大白天的就让世子抱她到房里来,还让她堂堂的世子奶嬷嬷来给她上药。 哼。 看她怎么收拾她! 嬷嬷将冒着滚滚热气的木盆铛的一声放在床边,冷冷出声。 “姑娘,世子让我来给你上药,过来吧。” 说话间,她抬眸看去,正正和浣贞的眸光对上。 周嬷嬷一惊,连忙后退。 “筝儿?你……你个小贱蹄子不是死了吗?” 难为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呵。 浣贞从角落里挪到床边,她神色平和的看着周嬷嬷。 “好个没规矩的老奴才,竟然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等会儿我倒是要问问世子,王府的下人都是怎么管教的。” 惊颤的眸子缓慢凝定下来,周嬷嬷哑声嘀咕。 “你不是筝儿……也对,那贱蹄子胖的跟猪一样,怎么可能有这般纤细漂亮。” “但是这眉眼……世子竟是还没忘记那贱人么,竟然找了个如此相像的回来。” “该死的,我可得赶紧告诉白小姐……” “你在嘀咕什么?” 浣贞突然出声。 “世子让你来是给我洗脚上药的,不是让你过来唱戏耍宝的。” “你,过来。” “跪下!” 第十四章 筝儿没与人私奔 周嬷嬷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看向浣贞的眼眸瞪圆。 “你说什么?让我跪下?你可知道我是谁?” 浣贞双手杵着床榻,两只脚悠幌着。 “知道啊,你不就是世子殿下派来伺候我洗脚上药的奴才嘛,这话你自己说的呀。” “这床榻矮,你不跪着怎么帮我脱鞋净脚?” 周嬷嬷一口浊气梗在心口,噎的她喉咙发疼。 原本赵暨是让一个小丫鬟进来伺候的。 但她为了探情况,顺便做点事儿好向白络音邀功。 因此特意抢了活计,还把热水换成了滚烫的开水。 她想着得了赵暨恩宠的筝儿都斗不过她,别说一个刚冒头的小蹄子。 收拾她定然是手拿把掐。 不曾想,这小蹄子竟然这般张狂。 双手叉腰,周嬷嬷一脸冷戾的看着浣贞。 “你个狗眼不识真人的愣杵子,老娘告诉你,我可是世子殿下的奶嬷嬷。” “便是未来的世子妃,如今的承安侯府大小姐都对我礼敬三分。” “你一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野山鸡,敢让我跪下给你洗脚,也不怕福薄受不住。” 她口水都快喷到浣贞脸上来了。 浣贞缓慢站起身来。 “诶哟,你是世子的奶嬷嬷啊。” 周嬷嬷下巴一抬,脖颈纹能夹死苍蝇。 “正是,怎么,知道怕了?” 浣贞微微一笑,随后两个耳刮子连抽过去。 她积怨已久,用足了力气。 周嬷嬷被打的下嘴皮狠狠一哆嗦,槽牙都裂了。 浣贞悠悠吹了吹自己疼烫的掌心,美眸里一片冰冷轻蔑。 “奶嬷嬷又如何?那不也还是奴才么。” “怎么,喂了几口奶就把自己当大地之母了?” “什么玩意儿,heitui —-” 周嬷嬷:“!!!”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浣贞从容的坐回床上。 “别废话,滚过来,伺候我洗脚上药,再磨蹭,我还打你!” 周嬷嬷气血上涌。 这小贱人。 敢打她,还敢让她伺候她洗脚。 洗吧! 看她不烫烂她那一双贱蹄子! 周嬷嬷冷笑一声,袖子都没卷,大步走过去,粗鲁的脱下浣贞的鞋子就要把她的脚往木盆里按。 浣贞眼尾一沉,没受伤的脚挣脱出来,朝着周嬷嬷的脸左右各一下,随后猛的弯腰抄起木盆,朝着周嬷嬷脸上泼去。 “啊——” 滚烫的水迎面浇来,周嬷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惨叫出声。 大黑狗受惊冲过来,站在床边对着周嬷嬷狂吠。 浣贞目光一动,将那人偶一把抓过来,丢到木盆里,随后身子一软,倚在床上,也惊叫了一声。 下一秒。 房门被人踹开。 赵暨大步进来。 目光在屋内一扫,视线触及盆里的人偶时,他瞳孔狠狠一缩。 浣贞只见他直奔木盆而去,弯腰就要捞人偶。 但指尖刚触碰到那水,便烫的一蜷。 浣贞心里隐隐有些快意。 赵暨虽无洁癖,但也很龟毛挑剔。 泡过洗脚水的人偶,他定然不会再要。 这下,正好毁了这人偶,也让赵暨体验一下他奶嬷嬷的恶毒。 但浣贞没想到。 赵暨仅是蜷了一下指尖,随即大手直接探入水中,把人偶捞了起来。 他视若珍宝一般拧水检查。 骨节分明的大手被烫的红肿,甚至有几个指节上还瞬间生出来几个发白的水泡。 浣贞一时之间懵了。 直到。 赵暨咬牙切齿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浣贞思绪回拢,执袖轻掩面容,黛眉轻蹙,隐忍可怜。 周嬷嬷疼的倒吸冷气。 “殿下,老奴好心来伺候她上药,没想到她竟然骄纵跋扈,稍有不满便用水泼老奴。” “殿下,你要为老奴做主啊。” 嬷嬷跪在地上,哭的声泪俱下。 赵暨将目光看向浣贞。 “你泼她水了?” 浣贞点点头。 “算是吧……但非像她所说这般,我因不满而泼她。” “实在是这水太烫了,我不小心就踢翻了木盆。” 浣贞话落,周嬷嬷哭声一顿,片刻她又惊又怒。 “你说谎,你明明就是故意泼的我。” 浣贞轻叹一声,无奈至极。 “世子殿下,来此并非我的本意,我自问没得罪世子,世子何苦让白大小姐的奴才来折辱民妇?” 赵暨眉头一皱。 “谁说她是白络音的奴才?” “不是吗?” 浣贞一脸惊讶:“那她为何口口声声说民妇是意图勾引殿下的贱人,还说回头禀了白大小姐,定要让民妇好看?” 赵暨眸光瞬间一沉。 他垂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周嬷嬷,本世子怎么不知道,我稷吾院的事,需要向她白络音回禀。” 周嬷嬷身子一僵,顿时就慌了。 赵暨最恨背叛他的人了。 她绝不能认。 周嬷嬷往前跪行两步,一脸惶恐:“殿下,冤枉啊,你别听这贱人胡编乱造,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私底下更是从未跟白大小姐联系过,你要相信老奴啊。” 赵暨沉默片刻,突然抬脚。 黑色鹿茸黑靴正正踹上周嬷嬷的心口。 赵暨声音冰寒。 “本世子让如香进来伺候,为何会是你在这里?” 周嬷嬷捂着心口吐了一口血,还在狡辩。 “老奴难得见殿下带姑娘回来,害怕如香笨手笨脚伺候不好,这才亲自进屋伺候。” “是么?” 赵暨突然蹲下身,抓住木盆,随后站直身子,将木盆里残留的水全部浇在了周嬷嬷的头上。 周嬷嬷疼的撕心裂肺却不也不敢躲。 赵暨目光森寒。 “嬷嬷怕别人伺候不好,自己却抬一盆滚水进来,当真是忠心得很呐。” 周嬷嬷二次被泼水,一张脸红肿生泡,此刻已然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躺在地上,弱声喊着冤枉。 赵暨将木盆狠狠一扔。 “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再给本世子严查,本世子倒是要看看,她白络音的手,究竟是何时伸到本世子院子里来的。” 下人闻声大步进来,拖着周嬷嬷就要出去。 饶是这便是浣贞要的结果。 但此刻,她心里却没有多少报仇的爽利,反而有一丝感慨。 周嬷嬷是赵暨的奶嬷嬷,伺候他十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 他照样三言两语就赐了杖毙。 所以。 当初的她发现自己怀孕时,怎么会生出她在赵暨心里或许是有些分量的奢望来? 在他们这些权贵者眼里。 下人的命,本就卑贱如蝼蚁。 更别说卑贱之人怀的孩子。 也难怪他会视自己为耻辱,默许白络音将她和腹中孩子一同绞杀…… “殿下……殿下饶命啊。” 周嬷嬷还在求饶。 赵暨只觉聒噪,正要让人堵了她的嘴。 不曾想。 周嬷嬷突然拼尽全力嘶吼出声。 “筝儿没有跟人私奔。” 第十五章 还不如筝儿呢 浣贞低垂着的头猛的一抬,猛地看向周嬷嬷。 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没有与人私奔? 她眸光颤抖的看过去。 只见赵暨高大的身影慕的一僵。 下一秒。 他整个人近、乎慌乱无措的奔走出去。 大手挥开下人。 他拽着周嬷嬷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目光如利箭一般盯着周嬷嬷。 “你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周嬷嬷疼的眼睛都睁不开,气若游丝:“老奴说筝儿没有与人私奔,是白大小姐骗了你。” 一股气血从脚底直冲上来,冲裂全身经脉血肉,直逼天灵盖。 赵暨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一般,惶惶然不知所以。 开口。 他喉咙犹如充血一般紧痛,嗓音也沙哑如含沙一般粗粝暗哑。 “筝儿呢?筝儿在哪里?” 周嬷嬷眼皮艰难的一抬,她嘴皮子动了动。 “她……她……” 声音一顿,周嬷嬷脑袋一歪,突然晕了过去。 赵暨目光恍若充血一般。 他双手扣住周嬷嬷的肩膀,用力摇晃。 “说话,你给本世子说话!” 周嬷嬷脑袋都快要被他摇下来了,但还是没能开口。 一旁下人看着赵暨这般暴戾发狂的模样,都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 终于! 赵暨稍微冷静了一下。 他猛地松手,将周嬷嬷丢到地上。 “找大夫,一个时辰的时间,本世子要她醒来回话!” “是。” 下人连忙上前,将周嬷嬷拖了下去。 谁也没注意到,一旁月亮门后,一个小厮目光闪了闪,悄无声息的绕后离开了稷吾院。 赵暨孤身立在原地,日照将他的影子拖的倾长。 天地仿佛在盘旋一般,他思绪不知道激荡了多久。 周嬷嬷说,那蠢丫头没有与人私奔。 筝儿没有怀着他的孩子与人私奔。 那她去哪里了? 她…… 还活着么? 他们的孩子…… 还在吗? 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里像是卡了一根刺,戳的赵暨难受至极。 他给周嬷嬷一个时辰的时间醒过来。 但此刻他发现,他根本等不了一个时辰。 他要去承安侯府。 他必须立刻,马上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赵暨握着湿淋淋的人偶,大步朝院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 他突然想起什么。 他驻足回眸,只见浣贞扶着门框袅袅而站,一双眸子如江南碧波,其内夹杂着一些浓郁复杂叫他看不懂的情绪。 赵暨漂浮悬空的心愈发波涛汹涌。 他薄唇一启:“如香,替她上药,让恩伯安排一张马车送她回去。” 一个粉衣婢女微微俯身。 赵暨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看着他匆惶的背影,浣贞扣着门框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不蠢。 周嬷嬷的话已然让她明白。 当年白络音绞杀她的事,赵暨并不知情。 不仅如此。 白络音还骗赵暨自己怀着他的孩子与人私奔了。 赵暨这么倨傲自我的人,怎么能容忍? 难怪。 难怪在临安,提到自己,赵暨会那么愤怒的说她早死了…… 他没想杀自己,也没想杀他们的孩子。 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姑娘,你别哭啊。” 一道急切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浣贞睁开眼睛。 隔着雾帘,只见恩伯正一脸惋惜急切的看着她。 “姑娘,那筝儿是世子以前的女人,但不过是个试婚丫鬟,又蠢又笨,好吃还胖,还傻了吧唧的缺心眼……” 眼看恩伯数的停不下来。 浣贞深吸一口气。 “恩伯你到底想说什么?” 恩伯嗓音一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知道姑娘不爱听那个晦气的小蹄子,但老奴只是想告诉姑娘,千万别伤心,别气馁。” “世子就是多年前以为自己被人背叛戏耍了,性子太傲,心里落了一个结,所以一直放不下。” “要说那筝儿就此死了,或者一辈子回不来还好,世子说不定这辈子都挂着她。” “可偏偏她有可能会回来,嘿,那事情就不一样了,等她回来,世子心结一放下,指不定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搞不好还会懊悔自己竟然挂着这样一个的女人那么多年。” 恩伯越说越激动,生怕浣贞打退堂鼓,这稷吾院又让筝儿一家独大。 “姑娘不一样,姑娘这般灵秀貌美,又是世子这些年独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在世子心里定然是与众不同。” “老奴相信,最后陪在世子身边的人,一定会是你的。” “说完了?” 浣贞突然淡淡出声。 她这副清冷的模样,倒让恩伯有些捉摸不透。 “说……说完了。” 浣贞看着他,片刻突然一脸羞涩:“多谢恩伯看得起我,只要世子能跟我夫君商量好,两人不分大小,我倒是没意见的。” 话落,她朝着恩伯一笑,似有些羞涩般,药也不上,便随着如香走了。 恩伯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张了张,片刻脸色黑如锅底。 “有夫君?有夫君还往别的男人床上躺?” “还不分大小,我看你是半夜老太想屁吃,我家殿下什么身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呸,什么玩意儿,小浪蹄子……” 一直骂到看不见浣贞的身影,喉咙也冒烟了,恩伯还是觉得一口气憋的他心肝疼。 他狠狠喘几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蹬。 “不是胖猪丫鬟,就是二嫁浪妇,天老爷。” “我家殿下家世好,模样好,身材也猛得嘞~” “但挑女人的眼光,咋就这么差哩,” “这一个……” “他娘的还不如筝儿那死丫头呢……” 恩伯嘀咕一声收尾,心酸异常。 …… 浣贞气了恩伯一通,心里舒服不少。 她直奔秦家而去。 一路上,她心绪复杂。 赵暨去找白络音了。 白络音会承认她的所作所为吗? 她不承认,又会编怎样的一个借口应付赵暨? 她若承认。 赵暨会不会查到她身上来? 愁! 浣贞愁的不行。 与此同时。 承安侯府。 得知赵暨登门寻她,白络音又惊又喜,匆匆换上一套新衣,戴了一套最华贵的头面,欣然前往。 看到厅内那抹瑰伟威仪的身影,她提裙过去,一脸娇羞欣喜。 “殿下,你来找我,是终于同意和我大婚了吗?” 赵暨缓缓转身。 他脸上的狠戾,让白络音脸上笑意一僵。 “殿下……啊———” 赵暨猛地出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第十六章 她在哪里 赵暨此刻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白络音仿佛听见了自己喉咙骨磨擦颤栗的声响。 “殿……殿下……” 白络音艰难出声。 赵暨目光阴鸷:“筝儿呢,她在哪里,说!”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白络音的杏眸狠狠一颤,心头涌上来一抹慌乱。 当时赵暨不是信了她的说法嘛,为何会突然来质问她筝儿? 他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多少? 白络音心里没准。 “筝儿……她咳咳……殿下,你先松手啊。” 白络音脸色憋的青紫,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 赵暨冷着脸,大手用力一甩。 白络音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赵暨没耐心,直接大步逼近,抬脚踩上她的肩膀。 “本世子在问你,筝儿呢?” 白络音肩膀被踩的生疼,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抹怨毒来。 她堂堂承安侯府大小姐,外祖母跟太后是手帕交,自小在宫中与各公主一起接受教养。 她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皇城内爱慕她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就连最有希望承继帝位的三皇子也对她颇有好感。 赵暨竟这么不知好歹,为了一个胖丫鬟拖了多年不愿与她大婚,让她沦为众人眼里的笑柄。 如今,他还为了一个丫鬟对她动手,逼问于她。 眼泪说来就来,白络音一脸委屈的看着赵暨。 “筝儿五年前就与人私奔了啊,殿下突然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住嘴!” 赵暨一脚踢在她肩头上。 “还敢骗本世子,嘴里再没句实话,信不信本世子让你生不如死?” 白络音趴在地上,肩膀火辣辣的疼。 她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她不知道赵暨知道了多少,所以根本不敢开口。 当初她小瞧了筝儿在赵暨心里的地位,所以轻飘飘的勒死了她。 可这五年,足够她看清楚,赵暨对筝儿是有那么几分喜欢的。 虽然她至今不明白赵暨看上了筝儿哪一点。 但是。 若是让他知道,是自己杀了筝儿和他的孩子…… 以他暴戾狠辣的性子,白络音不敢想象他会如何。 “殿下……” 白络音从地上爬起来。 她快步走到赵暨身边,抬手抓住他的袖子,一脸委屈。 “筝儿都消失五年了,一个卑贱之人,能得你那么多年的挂念,这已经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殿下,你别再想她了,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是你应该放在心上的人啊。” 白络音话落,赵暨猛地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 他一脸讥讽。 “把你放在心上?” “你配吗?” “若非我父王和太后的约定,别说大婚,本世子跟你连婚约都不会有。” 赵暨毫不留情面的话让白络音瞬间白了脸。 她伤心欲绝:“为什么?殿下,筝儿不过是一个丫鬟,她到底哪点比我好?” 筝儿哪里好? 赵暨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 没有他的允许,所有伤害了筝儿的人,都该死的。 “别废话,本世子最后问你一遍,五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筝儿到底在哪里?” 白络音心里又气又难受,咬着唇不吭声。 赵暨目光一沉。 “殿下。” 承安侯夫人宋氏及时赶来。 将白络音拉到一旁,宋氏一脸无奈。 “殿下,你别再逼问音儿了,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赵暨目光悠悠转向她,沉凝开口:“意思是你知道。” 宋氏对上他的目光,也有些害怕。 “是……臣妇的确知道,因为,五年前的事,都是臣妇亲自安排处理的。” “什么意思?” 赵暨嗓音暗哑急切,激动忐忑的情绪化作无数丝线缠绕在那颗狂跳高悬的心脏上。 宋氏轻叹一声。 “筝儿她五年前就死了。” “娘!” 以为她是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赵暨,白络音顿时急了。 宋氏连忙给了她一个眼神。 一旁。 赵暨高大的身体一僵,不自觉朝后踉跄了一下。 唇舌僵硬的吐出来两个字:“死了?” “没错。” 宋氏凝声开口。 “殿下可知筝儿那丫头本来就患有疾病?” 赵暨麻木点头。 “知道。” 但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是有一次见她喝药。 他还以为她偷偷喝避子汤,大怒之下摔了汤碗,狠狠骂了她一通。 后来才知道她喝的是治病的汤药。 可当时朔州兵器案一事让他焦头烂额,他没顾得上询问是什么病。 难道她是病死的? “不可能。” 赵暨突然冷喝一声,周身气息泠冽。 “她跟本世子说过,那病只是会让她发胖,偶尔头晕难受,但绝不会危及生命。” 正是因为她这么说了,他才没太放在心上,想着她胖点也不丑,等回头再寻人给她慢慢调理…… 宋氏听得他的回答,也猜到了他了解不多,眼眸微微一动松了口气。 她再次轻叹。 “筝儿这病很古怪,平日里是不危及生命,但是怀孕后,这病会让腹中孩子天生残缺……” “筝儿得知她怀孕后,跑回来找臣妇,说她绝对不能生下一个残缺的孩子来,否则世子定然会厌弃她。” 随着她的话,赵暨的脸色越来越黑沉难看。 宋氏硬着头皮继续道:“可臣妇想着这毕竟是世子的血脉,臣妇万不敢私自做主,因此就劝她一切等世子回来再行决定。” “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是那般心急,竟自己偷偷找了堕胎药喝,等臣妇发现时,筝儿已经只有一口气了。” 宋氏说着说着,嗓音哽咽起来。 “那丫头临死前,说世子待她不薄,所以请求臣妇不要告诉世子她死了,权说她与人私奔了,这样……世子只会生气,而不会难受了。” 听着宋氏一席话落下,白络音眼珠子转了转,片刻突然出声。 “娘,这些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亏得我也以为筝儿是与人私奔了,误会了她这么多年,没想到……原来她这么可怜。” 白络音执帕捂脸,似是伤心至极。 宋氏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胳膊。 “音儿,娘知道你一贯最是心善,筝儿毕竟伺候了你三年,娘也是怕你知道了伤心,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 吵! 太吵了! 赵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某处也跟被人挖了一块一样,空荡荡的漏着风,密密麻麻的疼。 疼的他不敢相信。 那个胖乎乎的傻丫头。 他赵暨的第一个女人和第一个孩子,五年前就死了…… 第十七章 世子妃只能是你 见赵暨跟尊石像一样,一直立在那里,沉默无声。 宋氏轻轻在白络音腰上一推。 白络音红着眼睛上前。 “殿下,络音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千万注意身体,等以后,络音会为你多多的生儿育女的。” 白络音话落,赵暨还是没反应。 她再次伸出手拉住了赵暨的袖子。 “殿下……” “滚开!” 赵暨甩开她,目光在宋氏脸上一扫。 “你们说的最好是真的,若是让本世子知道你们有一句谎话……” 赵暨话没说完,带着一身冷意甩袖而去。 但谁都明白他话里的警告之意。 白络音气的原地跺脚。 “娘,你听听,他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威胁我,真是的,气死我了。” “好了,乖女儿,跟个死人置什么气。” 宋氏也冷冷的看着赵暨的背影。 “你放心,燕王世子妃的位置,只能是你的。” 燕王世子又如何? 敢对她不敬,等着吧,等像太后说的一样,白络音生下赵暨儿子的那天,就是他燕王府满门的死期。 到那时候,她的乖女儿,就会是太后。 而她,就会是太后的亲娘,届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娘,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说这世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筝儿这个贱人来?” 白络音咬牙切齿。 宋氏冷笑一声。 “是周嬷嬷那个该死的老奴才背叛了你。” 白络音看着她。 宋氏:“刚有眼线来报,说今天赵暨抱了一个女人回屋,周嬷嬷想向你邀功,就去寻那女人麻烦,没想到技不如人,被人反摆了一道。” “那老奴才为了活命,便想交代当年之事,好在她受了重伤,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昏过去了。” 白络音闻言顿时一急。 “只是昏过去了?那等她醒过来了怎么办?” “莫急。” 宋氏眸光幽深,莞尔一笑:“这辈子,她都醒不过来了。” 白络音闻言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挽住宋氏的胳膊,将脑袋亲昵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娘,你什么都帮女儿安排好,有你真好。” 宋氏被哄的唇角一扬,正要说话,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大公子出事了……” 赵暨从承安侯府出来,乌岳牵着马迎上去。 瞅见赵暨殷红的眼尾和满眼的厉色,乌岳忍不住一惊。 “世子,你……” “滚开!” 赵暨咆哮一声,大步越过他,猛地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鞭子,扬长而去。 乌岳被吼的一脸莫名,瘪瘪嘴连忙追上去。 …… 浣贞抵达昌宁侯府时,已经是午时末了。 她刚到秦四院外的小路上,裴姝便迎了出来。 “嫂嫂,你这脚怎么了?” 浣贞莞尔一笑:“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事,回去擦点药酒就好了。” 裴姝扶着她往院里走。 但秦四院门口的台阶有点高,浣贞受伤的脚没办法受力支撑,尝试了两下都没能跨进去。 裴姝正要唤下人来帮忙,一道橘色身影却突然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走个路都能崴伤脚,真是个供桌上的金菩萨。” 吐槽间,秦氏一弯腰,竟直接将浣贞打横抱起,大步走到院里。 浣贞惊呆了。 秦氏抿抿唇,没好气的把她放在石椅上。 “怎么?还弄疼你了?” 浣贞摇头:“没,没有,就是有点惊讶,你力气竟然这么大……” 秦氏抱着手冷哼一声,难得没阴阳怪气。 裴姝和浣贞对视一眼,两人摇头失笑。 浣贞刚坐下没一会儿,院里就又来人了。 丫鬟婆子簇拥着两道花枝招展的身影,乌泱泱的走进来。 才到院门口便飘过来一顾浓郁的桃花香,熏的浣贞连打三个喷嚏,寻思着该不是桃花修炼成精了。 “哎哟喂,这有的人啊,她就是不要脸啊,在外面勾搭男人落了水,跑回家来就算了,竟然还招了这么多人来家里。” “可不是嘛,真是生怕外人不知道她那点丑事啊。” 两道声音唱双簧似的,明里暗里都在骂秦四。 秦氏当即就炸毛了。 “秦文月,秦菲菲,你们两个饿了就吃饭,别成天到处灌大粪恶心人。” 秦文月打着扇子的手一顿,顿时冷笑出声。 “哟,大老远的瞅过来,看这幅寒酸打扮,我还以为是哪家府上的嬷嬷婆子呢,原来是我们家那个嫁给残废的三小姐啊。” 秦菲菲也一脸鄙夷的将秦氏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三姐姐怎么有时间回侯府了,等会儿不用伺候我那残废姐夫如恭,给他擦洗换衣么?” 两人话落,捂唇咯咯笑了起来。 秦氏一张脸又青又红。 “你们两个说什么?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她卷起袖子往前一站。 秦文月和秦菲菲本能后退两步。 秦文月讥诮出声:“怎么?又想跟我们动手?忘了以前的教训了,还是想着秦挽衣要死了,你无所顾忌了?” 秦菲菲也笑了:“我劝你还是识趣些,否则万一秦挽衣没死,以后在这府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秦氏闻言气的双目涨红。 她不怕这两人,反正她打得过。 但是,秦挽衣就是她的软肋。 上次,就因为她打了秦菲菲一巴掌,秦挽衣便被昌宁侯打了十个耳光,罚跪了三天祠堂。 她坚信秦挽衣不会死,所以,她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 啪的一声,惊呆了秦氏。 秦菲菲惊呼一声,抬手捂脸,目光愤恨的看着浣贞。 “你是谁?你竟然敢本小姐!” 浣贞站直身体,冷冷开口。 “我是裴家大少奶奶,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开口闭口辱骂我裴家二公子,这般毫无教养和不知礼数,我打你怎么了?” 秦菲菲懵了。 裴姝也上前一步,给了秦文月一巴掌。 “骂我二哥,欺我二嫂,你们两个白痴真当我裴家无人了不成?” 秦文月和秦菲菲懵了。 不是说裴家大少奶奶就是个吃粮不管事,怯懦柔顺的人嘛。 还有,裴姝和秦氏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但怎么这两人还护起秦氏来了? 秦氏也没想到。 她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两道身影,唇角忍不住上扬,但眼睛却红了。 对面。 回过神来,秦文月和秦菲菲瞬间就怒了。 “你们两个……不,你们裴家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侯府对本小姐二人动手……” “反了天了,来人,给本小姐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贱人! 第十八章 我没想自裁 几个丫鬟婆子朝着浣贞和裴姝围拢过来。 浣贞沉声开口:“慢着!” 秦菲菲冷眼看着她:“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浣贞目光沉静:“我只是想提醒两位,想对我们裴家人动手,且先想想贵府老太爷知道了此事,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秦菲菲和秦文月脸色簌的有些难看。 秦家老太爷。 跟裴茗甫是过命之交。 裴茗甫对他更是有救命之恩。 也因此,秦老太爷才会在裴二残废后,毅然决然的让他最喜欢的一个孙女,秦三秦挽颜依照婚约嫁了过去。 他更是不止一次的通告全府上下,秦家人无论何时何地,永不得为难裴家人。 经浣贞提点,秦挽颜也瞬间恢复了冷静。 她顿时冷笑出声:“我这边去问问祖父,你们开口闭口骂我夫君是残废,又勒令下人对裴家妇孺动手,究竟该如何处置。” 秦挽颜说罢便往外走。 秦文月和秦菲菲连忙拦住了她:“站住,你不能去!” 秦挽颜语气冷寒:“若我今日非要去,你们要如何?连我这个裴家二少奶奶一起打吗?” 秦文月眉头一皱。 她们对秦挽颜姐妹动手,只能算自家姐妹小打小闹,昌宁侯和她们母亲自会护着她们。 但若是秦挽颜以裴家二奶奶的身份自居,那事情的性质了就不一样了。 该死的。 秦挽颜性子急,冲动易怒,平日里压根没想起这道道来,这几年她们手里吃了许多哑巴亏。 如今突然开窍,都怪许浣贞这个贱人! “行了,这晦气地,真以为我们爱待啊,秦挽颜,你也不必咄咄逼人,毕竟,你是嫁出去了,但秦挽衣,可还得继续在我母亲手下讨生活呢。” 话落,秦文月握着扇子的手垂到身侧。 “二妹,我们走。” 被人甩了一巴掌,秦菲菲有些不甘心。 但她的确不敢把今日之事闹到秦老太爷哪里去。 她只能一跺脚,忍了下来。 但临走之际,她目光不善的看了浣贞一眼。 该死的贱人。 等着吧。 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第一次让秦文月两姐妹吃了瘪,秦挽颜只觉得心下畅快不已。 但她很清楚,今日若非浣贞,她恐怕还得受着姐妹两奚落羞辱,甚至,妹妹的治疗也会受到打扰。 抿抿唇,秦挽颜扭头看着浣贞。 “方才的事……多谢。” 又看向裴姝。 “也谢谢你。” 她语气还有些别扭。 裴姝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毕竟她们羞辱的是我亲二哥。” “至于你,你也不必为难自己,只要平日里少酸我几句,我就谢谢你了。” 秦挽颜:“!!!” 靠贝! 火气又上来了! 但看在刚才的事上,她懒得跟她计较。 轻呵一声,秦挽颜腰一扭,上门口守着去了。 浣贞无奈。 “她是诚心道谢,你别这样。” 裴姝仰头看天:“我什么样?我没怎么啊。” 浣贞抬手戳了戳她的脸:“你啊,弟妹也是个可怜的,偶尔说话是难听,但也不算个坏人,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和睦相处不好吗?” 裴姝闻言垂下眼眸来,不吭声了。 浣贞一愣。 她也没说重话啊。 “阿姝……” “嫂嫂,我也知道她可怜,但是……” 裴姝嗓音哑哑的。 “但是二哥才是最可怜的啊,他的腿,是为了救她秦挽颜才断的啊。” “是因为她,二哥才从云端跌落泥泽,可为什么她嫁给二哥,所有人都觉得她秦家大义诚信,而她也要觉得她委屈呢?” 裴姝抬头看着一脸焦急担忧等候在房间门口的秦挽颜,声音闷闷的。 “嫂嫂,我就是讨厌她总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谴责埋怨别人愧对她。” “她和二哥自幼便有婚约,即便二哥的腿是因她而断的,但二哥和我们裴家都没说要逼着她嫁过来。” “她……不能这么欺负二哥。” 她的二哥,曾经同样壮志满怀,一腔抱负。 沐溪风,骑马拉弓,少年欲挑九阳,划长空,破万峰。 他裴蒴,曾经是那么的桀骜张扬,潇洒恣意的儿郎啊。 浣贞没吭声。 她来到裴家时,裴蒴的腿已经断了,孤居落愚轩。 她只在和裴瑛大婚当日远远见过他一面。 男人面冠如玉,但清瘦冷竣,沉默寡言,剑眉星目间常挂阴翳。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裴姝和浣贞的心绪。 裴瑛走了出来。 秦挽颜连忙出声。 “大爷,我妹妹怎么样了?” 裴瑛面容温和:“已无性命之忧,但水呛伤了嗓子,嗓音恐不能恢复如前。” “怎么会……” 秦挽颜身体踉跄了一下。 秦挽衣天生一副好嗓子,平日最喜抚琴作曲,其声吟唱如鹂。 如今嗓子毁了,名声也坏了…… 这漫长的后半生,她要如何过? 浣贞和裴姝闻言也一脸的动容。 裴姝气的大骂。 “杀千刀的白景林,往日里便欺男霸女,如今更是将手伸到世家闺秀的身上来,真是无法无天。” “小姐……小姐不要啊。” 裴姝骂着人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丫鬟的惊呼声。 秦挽颜脸色一变,快步进去。 浣贞和裴姝也跟了进去。 只见秦挽衣双手握着一把剪子,丫鬟白着一张脸跟她抢,却怎么也抢不过来。 秦挽颜眼眶也是通红。 “挽衣,听话,松手。” “挽衣……” “快,松手,别做傻事,你还有姐姐啊……” “秦挽衣!” 秦挽颜和两个丫鬟都抢不过她。 秦挽颜又心疼又急又愤怒。 终于,她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秦挽衣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指痕来,但她也僵在了原地。 丫鬟趁机夺过剪刀,远远躲到一旁去。 秦挽颜红着眼睛看着她。 “冷静了吗?” 秦挽衣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她突然笑了。 “姐,你误会了。” 她的嗓音粗沉而沙哑。 “我不是要自裁。” “我只是想去杀了那王八蛋。” 秦挽颜愣了一下,但她还没出声,一旁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可你现在去杀他,既杀不了他,自己又会死,跟自裁有什么区别?” 第十九章 不分房了 “没错。” 秦挽颜脸色凝重的看着秦挽衣。 “你现在这样子,走出家门都困难,你要如何闯入承安侯府,突破层层护卫,杀了那白景林?” 秦挽衣五指抓着锦被。 秦挽颜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听话,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都别想,你还有我呢,这件事,姐姐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的。” 秦挽衣咬了咬唇,下一秒,靠在秦挽颜怀里放声大哭。 浣贞和裴姝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天色黑沉。 秦挽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裴瑛的身上。 “大爷,挽衣的情绪很不好,我担心她留在昌宁侯府,要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要么被人伤害……” “我可不可以带挽衣回裴家住一段时间?” 秦挽颜话落,心下忐忑的不行。 她过往因着心里不舒服,对裴瑛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她要把秦挽衣带回去,生怕裴瑛担心秦挽衣连累到裴家而拒绝。”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下,裴瑛便开口了。 “裴家如今是你掌家,此等事情你做主就是。” 秦挽颜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耽搁,让丫鬟给秦挽衣收拾东西,连夜搬运。 自己则是先带着秦挽衣,与浣贞等人一道先行回裴府。 对于秦挽颜要带人离开的事,昌宁侯府无人阻拦。 也可以说没人管。 秦挽颜对此心里十分不爽。 从秦挽衣被送回院子,求医保命,再到她们离开。 除了有意过来找麻烦的秦文双两姐妹,竟然没一个秦家人过来问上一句,看上一眼。 便是秦老太爷院里,也没人过来。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秦挽颜搂着昏睡过去,还在不自觉流泪的妹妹,心里滋生出一抹恨意来。 秦老太爷的心思,她很清楚。 他不愿意为了秦挽衣得罪承安侯府,所以,他只能装傻。 而他都隐身了,一贯不喜欢她们姐妹的昌宁侯夫妇,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头。 这! 就是外人眼里,重义守信,仁善清流的秦家。 呵—— 真她娘的可笑。 “我帮你脱?” 第一辆马车内。 浣贞此刻轻咬红唇,面燥耳赤。 她脚受伤了,是裴瑛把她一路抱上马车的。 此刻。 自己的腿还搭在裴瑛的腿上。 衣料轻薄,男子的体温是那么炙热燎人。 “我自己来吧。” 浣贞眼眸慌乱的转了转,俯身自己脱去鞋袜。 雪白的玉足落到了裴瑛的掌心里。 浣贞粉白的脚趾轻蜷,感觉自己面颊越来越烫。 “要不……要不我自己来吧,在外奔走了一下午,脏……” “别动。” 裴瑛嗓音也有哑。 女子的脚莹润皓白,脚趾和脚后跟是淡淡的粉色,就跟上好的羊脂玉一样,让人恨不能紧紧握在手里把玩一番…… “道路颠簸,你坐稳便可。” 裴瑛从一侧的药箱里,取出来一个棕色小罐。 他用食指取了些许浅绿色的药膏,专心致志的帮她按揉捻搓。 他的指腹略有粗茧,落在肌肤上酥酥麻麻的,浣贞脚背绷的发紧。 “贞娘,放松点,骨节错位了,我需要帮你接回来。” “会有点疼,忍一忍。” 浣贞轻应了一声。 裴瑛两只手一上一下握住她的脚,突然用力一掰。 “嘶,好疼——” 浣贞本能缩脚。 刚好道路颠簸,裴瑛身型不稳,被带的朝她身上倒来。 软凉的唇落在浣贞锁骨上。 两人都僵住了。 哒哒的马蹄声响,无情踏破黑夜的寂静。 藏蓝色的布料被风带起。 浣贞看到了骑在马上,俊容阴翳暴戾的赵暨。 赵暨也看到了被裴瑛压在身下,一脸媚态,面若红霞的浣贞。 风过帘落。 赵暨面无表情,纵马扬长而去。 马蹄声消失。 浣贞回过神来时,已经将裴瑛推开了。 该死的…… 她赵暨早已没了关系。 她也没做什么。 但对上赵暨那凉薄森寒的目光,她竟然心虚了,就仿佛自己是那不知羞耻偷人的坏女娘一般。 “抱歉,是我没坐稳。” 裴瑛温润的声音响起。 浣贞连连摇头。 “没……没事……” 话落,她连忙拿过鞋袜,俯身穿了起来。 穿着穿着,她又想到了赵暨。 有次赵暨带她去泛舟采莲,她鞋袜都湿了,回来的马车上,他勒令她脱去鞋袜,跨坐在他身上。 他把玩着自己的脚,刮弄轻挠了一路,弄的她的难受不已,一个劲的求饶。 又想起方才那匆匆一瞥。 浣贞心里思绪万千。 他脸色那么难看,是周嬷嬷说了什么吗? 还有,那么晚了,都快到宵禁时间了,他带着人匆匆赶路,又是要去哪里? “殿下,我们真的要去酉阳吗?” 乌岳不明白。 赵暨突然要去那里做什么。 赵暨却没说话。 他此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在周嬷嬷的房间里,搜到的那封信。 信封里是一张药方,是原先一直帮筝儿调理身体的荀大夫写的。 赵暨不明白周嬷嬷为何要特意将这药方藏起来。 他觉得奇怪,便找人看了。 魏太医告诉他,药方是安胎用的。 赵暨便觉得更奇怪了。 宋氏说筝儿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他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想流了孩子,甚至急的不惜偷偷喝药…… 可如果宋氏说的是真的,筝儿为何会喝安胎的药? 宋氏说的话他不愿再信,因此,下面人刚查到荀大夫如今人在酉阳,他便一刻都等不了的去寻人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筝儿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哪怕她已经死了。 他也要弄清楚。 浣贞一行人回到裴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两个孩子已然睡下了。 今鹊伺候她洗漱。 一切弄完浣贞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她刚到床上躺下。 裴瑛来了。 他也洗漱过了,换了一身轻便休闲的软袍。 浣贞看着他。 “是有什么事吗?” 裴瑛背着手,目光霭霭的看着她。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分房睡了,便住一个房间吧。” “啊?” 浣贞懵了。 裴瑛却将脸偏向一边,声音闷闷的。 “这样娘暂时就不会盯着你,也不会……不会往我房间里送女人了。” 天知道。 他刚才洗漱好回房,看到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躺在他床榻上搔首弄姿时,他恶心的连那个房间都不想要了。 甚至。 他脑海里,转来转去,都是那夜浣贞站在浴桶里,一脸惊惶羞怯的看着他的模样。 如果。 如果他娘非要他找个女人生孩子,他只能接受这个女人是浣贞。 可即便是浣贞。 他眼下,也还没做好跟她成为真正的夫妻的准备。 浣贞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是老夫人料定了裴瑛只是拿她当挡箭牌。 但两人同住,老夫人便是再急切,也不好往她房间里送女人。 第二十章 只因他是裴瑛 浣贞愿意做这个挡箭牌。 只因为他是裴瑛。 松香将被子抱了过来。 裴瑛目光在房间内一扫,接过被子走到窗前的贵妃塌旁。 “我睡这里便可。” 裴瑛医术精湛,摆弄药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 眼下小小的一床被子,无论他怎么铺叠,始终凹凸不平。 绯色薄唇轻轻一抿,裴瑛破天荒的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 一缕青丝垂在了他的手背上。 淡淡的梨花香传来。 裴瑛侧首。 浣贞从他手里把被子接了过去。 “我来吧。” 她如瀑般的青丝柔柔披散在肩头。 烛光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层浅光,裴瑛隐约可以看见她鼻梁上的细小绒毛。 被子在她手里格外听话,很快就被铺的整整齐齐的。 浣贞朝着他莞尔一笑。 “累了一天,快休息吧。” “嗯。” …… 翌日,浣贞醒来时,裴瑛已经起床了。 两人简单吃过早膳便去了裴老夫人院子里。 裴老夫人瞪着裴瑛,想说什么,却被裴瑛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母亲脉象比昨日又乱了一些,还是要好好静养,莫要操心太多闲杂琐事。” 这是暗讽她多事? 可她是为了谁? 她也不是非要逼他去碰别的女人。 她只是想在她还有力气的时候推他一把。 否则就他这温吞淡泊的性子,等他看明白自己的心时,人可不一定还在他身旁候着。 可他竟然这般烂泥扶不上墙。 裴老夫人有些生气,眼神都不给裴瑛一个,只拉着浣贞询问秦挽衣的事。 听完后,裴老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声。 “秦老爷子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要是咱家老爷子还在……呵,哪里轮得到他们秦家中伤侮辱我们裴家。” 浣贞没接话。 她嫁过来之前,裴老爷子和裴瑛的父亲,还有裴瑛的三弟便都没了。 具体原因裴瑛不提,她也没问,只偶尔听裴姝埋怨过两句,三人前后丧命,似是跟一宫中密辛有关。 “不说这个了。” 裴老夫人握了握浣贞的手。 “姝儿那孩子心里别扭,我这身体又不中用,二房那边,还劳你多顾着点,有什么事的只管来跟我说。” “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吧。” 浣贞柔声应下。 老夫人笑了笑,忽又道:“对了,酉阳老家那边前些日子来过信,说启哥儿今秋要参加武考,后日便要来京备考。” “他是你弟弟,来了没有让人住外面的道理,我一早让苏嬷嬷把秋水轩收拾出来了,届时侯你带着姝儿一起去城门口接接他吧。” 浣贞愣了一瞬。 她没去过酉阳许家。 也没见过许家的人。 许家长房家主是老夫人一母同胞的哥哥。 膝下五子三女。 五年前,许浣贞突然失踪。 许家找了三个月,最后在酉阳城外一个寺庙里,找到了一具身型服饰都跟许浣贞基本吻合的女尸。 老夫人收到消息,伤心了两天,便给酉阳去了信。 三天后,许家回了消息,筝儿便成了许浣贞。 五年的时间。 浣贞对外一直自称浣贞,不到万不得已不提姓氏,一是为了减少麻烦,二是不想彻底占了那个姑娘的一切…… 如今。 她名义上的弟弟就要来了。 浣贞不由得有些忐忑。 毕竟许家家风良好。 五子三女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自幼感情甚笃。 她担心。 许猷启会怨怪她一个卑贱的丫鬟,占了他姐姐的身份。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浣贞没忍住,跟裴瑛打听。 裴瑛笑着摇头。 “小启啊,浑小子一个,有些调皮不服管教,但心地不坏,挺招人喜欢的。” “这样啊……” 浣贞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裴瑛要回院子钻研配方,浣贞没回去。 她直接转道去了二房那边。 落愚院内的下人都远远守在院门口,交头接耳在说着什么。 浣贞正欲出声,主屋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来秦挽颜愤怒的声音。 “挽衣是我妹妹,如今她受了这些难,我心里跟刀子割似的。” “可你裴蒴,你是我夫君,是我男人,却对我的伤心视而不见,对我妹妹的情况漠不关心。” “裴蒴,你还有心吗?” 秦挽颜声落,好一会儿,一道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嗓音淡淡响起。 “你要如何?” 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儿,秦挽颜的声音愈发愤怒,隐隐还有些崩溃。 “我要如何?呵……” “我要你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当官去谋权,去做我秦挽颜的依靠,而不是别人可以用来讥讽羞辱我的理由,可你能做到吗?啊,你能吗?” 裴蒴没有回应。 秦挽颜步步紧逼。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我秦挽颜嫁的是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他们怎么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欺辱我们姐妹?” “可我嫁给了你,嫁给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所以我妹妹被人害成这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带回来,像老鼠一样躲在窝里。” “我告诉她,有姐姐在,姐姐会帮她讨个公道,可裴蒴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给她讨公道?” 裴蒴还是没说话。 又一会儿,房间内传来了秦挽颜伤心委屈的哭声。 “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你偏偏是因为我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啊……” 她的哭声萦绕在整个院子里,浣贞听的心里酸酸的。 一旁,几道嘀咕声突然传入浣贞耳朵。 “二少夫人真是的,一天到晚哭个没完,跟谁都欠她几百两似的。” “二少爷也真是可怜,残废了不说,还娶了这样一个势利的女人,当初二少爷就不该救她。” “我听说二少夫人虽然跟咱家二少爷自幼订有婚约,但她一直喜欢平国公府的庭世子。” “我也听说了,她之前甚至想悔婚来着,但没想到二少爷为救她断了腿,她便被昌宁侯府逼着嫁过来了,如此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她一个侯府庶女,怎么敢肖想平国公府世子的?要我说,若非咱二少爷断了腿,否则她连二少爷都配不上。” “谁说不是呢,也就二少爷脾气好,能忍得了她这般撒泼…” 第二十一章 打上门来 “住嘴!” 浣贞突然呵斥一声。 几个丫鬟小厮这才发现她的存在。 “大少奶奶。” 浣贞皱眉看着他们:“都闲着没事干是吗?二少奶奶乃裴家掌家主母,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几个丫鬟小厮扑通跪地,连连告罪。 浣贞声音还是冷冷的。 “以后再让我听到府里有下人敢随意议论主子,一律杖责发卖了去。” “都退下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围着。” 打发下人离开,浣贞也打算先回去。 但她刚要动,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裴蒴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目光淡然的看着她。 几年不见,他身上的气息愈发阴郁沉闷了。 浣贞有些窘迫。 毕竟谁家两口子吵架,也不希望被人看笑话,尤其是裴蒴这种情况。 “二弟。” 浣贞笑着遥遥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裴蒴突然出声:“大嫂,请等一下。” 浣贞驻足。 裴蒴自己转着轮椅过来。 怕他不便,浣贞连忙往院里走了几步。 裴蒴在距她一米处停下,语气淡淡的:“大嫂也觉得我是个废物,连这几步的距离都过不来吗?” 浣贞:“???” 火怎么还往她身上烧。 “二弟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裴蒴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她。 浣贞被他盯的十分不自在。 “二弟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蒴默然片刻,眼眸垂了下去。 “没事,大嫂慢走。” 浣贞:“……” 果然,一个人发疯定然是有原因的。 “没事那我先走了。” 浣贞微微一笑,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看主屋,裴蒴轻轻抿唇,扶在把手上的十指不自觉握紧。 裴老夫人那边说什么也不要浣贞过去侍奉。 浣贞闲了下来,便在院内一边吃点心,一边盯着两个孩子做功课。 遂儿很聪明也很自律,基本不需要人管。 但珠儿就不一样了。 抱着一本书,她一会儿抓抓脖子,一会儿抓抓屁股,一会儿又眼神四处乱飘。 两个时辰,遂儿背了三篇文章,她连半个大字都没看进去。 浣贞对此很是无奈,但想想当初被赵暨逼着学习时的痛苦,她又狠不下心来责罚珠儿。 翌日中午。 浣贞带着两个孩子在院里吃完午膳,正要去看裴老夫人。 昌宁侯府却突然来人了。 “来的人是谁?” 浣贞问了一声。 下人连忙回禀:“是昌宁侯府大小姐和二小姐。” 秦文月和秦菲菲? 上次在昌宁侯府她们彼此间撕破了脸。 她们两个怎么会突然登门。 “她们可说来裴家做什么?” 下人:“小的问了,秦大小姐说她们是奉了昌宁侯的命令,来接秦四小姐回侯府的。” 浣贞心下直觉不对。 秦挽颜两姐妹的生母并不得宠,早早就死了。 昌宁侯对这两姐妹向来漠不关心。 就连秦挽颜大婚当天,他都在花楼喝酒。 如今秦挽衣出了这样‘丢人’的事,他巴不得秦挽衣滚出侯府,离侯府远远的,以免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他怎么可能会让人来接秦挽衣回去。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 秦文月和秦菲菲竟然亲自来接人。 “秦文月她们如今在哪里?” 浣贞沉声开口。 下人看向北边:“秦家两位小姐带着十几个护卫往落愚院去了。” 浣贞闻言眉头一蹙。 裴瑛今日外出会友,并不在府中。 裴姝今日也出门,去取定做的首饰了。 老夫人身体不好,万不能受惊扰。 “今鹊,看好遂儿和珠儿,别让他们离开觉夏阁。” 浣贞又扭头看着那小厮。 “找个腿脚快的,老实可靠的人去昌宁侯府附近打听一下,昌宁侯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再去后院找王管家,让他召集府中护卫,去落愚院门口等我吩咐。” 浣贞交代完,便朝着落愚院而去。 好在裴瑛给的药极好,她脚上的伤好了大半,此刻走起路来疼痛感也不是那么强烈。 落愚院内。 秦挽颜和秦挽衣并肩而站。 秦文月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一脸得意倨傲的看着秦挽衣。 “能让本小姐和二妹亲自来接你,已经是给你脸了,秦挽衣,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赶紧乖乖跟我们回去。” “她不会回去。” 秦挽颜冷冷开口。 “我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挽衣最近都要留在我这里养伤,短期内不会回侯府。” “来人,送客!” 秦挽颜声落,院中婢女上前来。 “秦大小姐,秦二小姐,请吧。” 秦文月脸一沉。 “秦挽颜,这是父亲的命令,难道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秦挽颜抿抿唇。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废话,今天有我在,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们把挽衣带走的。” 秦菲菲闻言目光一沉, “大姐,跟她废什么话。” “来人!” 她轻喝一声,十几个护卫涌上前来。 秦挽颜紧握拳头。 “秦菲菲,你胆敢在裴家闹事,难道不怕我去找祖父告状吗?” 秦菲菲冷笑。 “你就只会这招了是吗?蠢货,我不怕告诉你,这件事,是祖父默许的。” 秦挽颜脸色一白,秦菲菲得意极了。 “你心里此刻肯定在想,祖父就不怕外人戳他脊梁骨吗?对不对?” “我不怕告诉你,这些护卫,可不是我们侯府的人。” “他们啊,是承安侯府的人。” 心里一咯噔,秦挽颜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你还敢把承安侯府的人带到我面前来,秦菲菲,你是想死吗?” 秦菲菲笑了。 “我就是把人带来了,你能奈我何?” “时间不早了,把咱们秦四小姐请回去吧。” “谁敢阻拦,就给本小姐打!” 秦菲菲话落,那几个护卫也不磨蹭,顿时就围上前来。 秦挽颜脸色瞬间一沉,但还是死死挡在秦挽衣身前。 一个护卫不耐烦了,伸手就朝秦挽颜拽去。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秦挽颜的胳膊,一枚柳叶飞镖突然飞射而来,将那护卫的手掌扎了个对穿。 护卫惨叫出声。 轮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响起。 裴蒴端坐在房间门口,目光冷寒凛厉。 “我数三个数,不滚的今天就别走了。” “一……” “二……” 第二十二章 裴家需要你 裴蒴的声音冰冷低沉。 承安侯府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片刻匆匆退到了院门口。 秦菲菲见状十分生气,扭头就骂。 “一群没用的东西,一个残废你们都怕,要你们有什么用?” 护卫被骂也不乐意了。 “秦二小姐,我们只是奉命来接人的,但这人能不能交出来,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兄弟可没必要冒这风险。” 秦挽颜听着护卫的话,脸色顿时一变:“什么意思?秦菲菲,你们要把挽衣交给承安侯府?” 秦菲菲被护卫下了面子,此刻怒火中烧。 “这是父亲的命令,你想知道自己问他去。” 说着话,她大步上前,竟亲自去拽秦挽衣。 “贱人赶紧跟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挽衣身子骨弱,当即被她拽的一踉跄。 秦挽颜连忙扶住她。 “秦菲菲,你松手!” “我就不,有本事你让你那残废老公杀了我。” 秦菲菲冷笑一声,突然一脚踹向秦挽颜的肚子。 不妨她会偷袭,秦挽颜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发白。 秦菲菲冷哼一声,拽着秦挽衣往门外走。 “挽衣……” 秦挽颜挣扎起身。 但忽然间。 一抹暗影自她眼前飞过。 秦菲菲往前迈的脚步一顿,那白净的脖子上浮现出一抹血线来。 她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身子笔挺挺的栽倒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秦挽颜。 她猛然回首,只见裴蒴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菲菲的尸体。 他那漠然的目光,让秦挽颜后背不自觉的冒出来一层冷汗。 “二妹!” 秦文月回过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愤恨惊惧的看着裴蒴:“你竟然敢杀我昌宁侯府二小姐!” 裴蒴小臂一抬,一枚柳叶飞镖在他指尖泛着冷芒。 “我不介意再加一个大小姐。” 秦文月扑通一声,吓的坐在地上。 她嘴皮子哆嗦了片刻,什么都没说,起身就往外跑。 承安侯府的护卫连忙跟上。 浣贞赶过来时,裴蒴已经回屋了。 秦家两姐妹一脸凝重的坐在院子里。 秦菲菲的尸体,还摆在原位。 得知方才发生的事,浣贞一个头两个大。 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原来是承安侯府得知秦挽衣没死,便以对秦挽衣负责为由,要昌宁侯把秦挽衣许给白景林做七姨娘。 昌宁侯答应了。 可就算昌宁侯府不做人,那把秦菲菲她们打出去也就是了,怎么能把人给杀了呢。 浣贞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是闹大了。 她派人去寻裴瑛,随后看向秦挽颜。 “二弟呢,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秦挽颜愣愣的,没反应。 还是秦挽衣白着脸指了指主屋。 浣贞正要过去,房门却打开了。 一个小厮推着裴蒴从屋里出来。 与此同时。 大理寺的官兵也到了。 裴蒴二话没说跟他们走了。 官兵乐得清闲,抬上了秦菲菲的尸体。 人的确是他杀的,浣贞没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蒴连人带轮椅被抬上马车。 车队走远后,秦挽颜才追出来。 她脸色白的不能看。 “挽衣是我妹子,秦菲菲就当是我杀的,我去换他回来。” 浣贞正要拦人,裴蒴的贴身小厮突然走过来,红着眼睛将一张纸递给秦挽颜。 “二少夫人,这是二爷亲笔所写的和离书,二爷让小的转告你,他不会再回来。” “裴府的家产在你手里,属于二房那部分全部给你,你若愿意,可继续留在裴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你若不愿意,也可带着小少爷和小公子离开。” 垂眸看着手里的和离书,秦挽颜愣了一瞬就,突然就笑了。 “弟妹……” 浣贞忍不住唤了一声。 “我没事。” 秦挽颜却对她笑了笑,随后转身朝着府里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浣贞眉心皱了皱。 她立在裴府门匾下,遥遥看向临安方向。 裴府生此变故。 裴瑛走不了了。 “阿蒴他怎会如此冲动莽撞!” 傍晚时分,众人齐聚老夫人院子里。 老夫人捂着胸口,神色沉重。 裴瑛也是眉头轻蹙。 一旁,秦挽衣突然起身,扑通跪倒在地。 “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姐夫,等明日一早,我就回昌宁侯府。” “我父亲绝对是拿了承安侯府的好处,才会答应把我许给白景林作妾的,我可以以死相逼,就赌那好处在我父亲心目中,绝对比秦菲菲重要。” “只要昌宁侯府不追究,姐夫就会没事的。” 秦挽衣话落,房间内谁都没有出声。 秦挽衣柔柔一笑。 “就算不这样,父亲还是会逼我嫁给白景林的,如此还不如换姐夫一条命回来。” 浣贞上前,将秦挽衣扶了起来。 秦挽颜突然出声。 “不怪你,都怪我。” 若不是她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裴蒴,他又怎么会如此冲动。 “行了,别在这里怪你怪我的了。” 老夫人突然低喝出声。 “要真论原因,那也是怪那下流好色的白景林,怪那卖女求荣的昌宁侯。” “但怪谁都不重要,如今我只想让老二回来,安全的回来咳咳咳……” 老夫人情绪激动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裴姝连忙倒了一杯水给她。 她也很是懊悔,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出去取首饰,如果今天她在,肯定就把那两个坏东西打出去了,绝不会让二哥杀人的。 待老夫人平静下来,裴瑛方才缓缓开口:“母亲莫急,我定会想办法救二弟出来。” 入夜。 浣贞洗漱出来,就见裴瑛背着手站立在窗前。 他抬头静视夜空,月光下的身影倾长而灵修。 浣贞走过去:“还不睡?在想二弟的事?” 裴瑛摇头。 “二弟的事我已有办法,我在想临安。” “临安?” 浣贞擦着头发的手一顿。 裴瑛似是苦笑了一声。 “贞娘,我原本打算回来一段时间,等母亲身体好转便带你和孩子回临安的,可是如今……短时间内,我可能没办法带你们回去了。” 浣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笑着宽慰裴瑛。 “这里有母亲,有阿姝,也挺好的。” “遂儿和珠儿也很喜欢这里,自从回来都开心了许多,尤其珠儿,方才睡前还念叨着明日要让今鹊带她去街上买荷花酥呢。” “最主要的是……” “裴家需要你。” 第二十三章 怎么这么笨 翌日一早。 裴瑛便去了落愚院。 一个时辰后。 秦挽衣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在下人的搀扶下,出了裴府。 而秦挽颜同样一身素衣,神色憔悴的带着裴府下人,抬着一口棺材跟在秦挽衣身后。 一行人径直朝着承安侯府而去。 这阵仗,很快便引来百姓们的瞩目。 “这是在做什么?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大早上抬着一口棺材。” “这是昌宁侯的四小姐,听说前两天在外泛舟游湖,惨遭承安侯府大少爷调戏,这四小姐性子刚烈,当场便跳了湖,所幸被人救了,没死。” “可她这会儿怎么会抬着棺材,这是要去哪?” “谁知道呢,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众人好奇,一路尾随在队伍后面。 而浣贞和裴姝则又跟在这些百姓的后面。 马车上。 裴姝十分紧张。 “嫂嫂,大哥这安排能行吗?” 浣贞点点头。 “我信他。” 队伍越来越长。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秦挽衣停在了承安侯府的门前。 她看了一眼承安侯府那块巍峨亮堂的牌匾,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一众百姓,哽咽出声。 “我乃昌宁侯府四小姐秦挽衣,两日前,我与好友在岳平湖游玩,偶遇承安侯府大少爷白景林……” “大少爷,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承安侯府内。 白景林和白络音正在凉亭内喝茶聊天,小厮突然一脸急切的跑了进来。 白景林顺手抄了一块点心,就朝着那小厮砸了过去。 “你狗叫什么呢,谁不好了,晦不晦气?” 小厮接住点心,硬着头皮看着白景林:“大少爷,秦四小姐来了。” 白景林闻言眉头一挑。 “算她识趣,赶紧把人带进来,少爷我今晚洞房花烛。” 小厮五官拧了拧。 “秦四小姐,她是抬着棺材过来的。” “什么!” 白景林脸色一沉。 “我死里逃生,名声巨毁,承安侯府却还不打算放过我,三番四次苦苦相逼,如此,那我今日就一头撞死这府门口,我就是死,也绝不向恶人屈服。” 话落。 余光瞥见承安侯府内有人朝着大门这边走来,秦挽衣猛地转身,朝着一旁的石狮子撞去。 “不要啊秦四小姐!” 百姓们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 站在石狮子旁边的几个百姓忽的闪身上前,拦住了秦挽衣。 秦挽颜适时跑过去,一把抱住秦挽衣,姐妹两人跪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 百姓们看的愤怒不已。 恰逢白景林和白络音出来。 百姓们顿时开骂。 “承安侯府简直是欺人太甚,白景林,你丧尽天良!”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被你们逼的走投无路,你们还是人吗?” “今天老娘就在这里看着,你承安侯府若是不给秦四小姐一个交代,老娘日日往你你们侯府扔臭鸡蛋。” “算我一个,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没天理了。” 百姓们骂声载道。 白景林和白络音都气的脸色铁青。 人群外。 风尘仆仆的赵暨看着前方拥堵的街道,脸上的冰霜更厚了。 “前方怎么回事,闹什么?” 乌岳闻声连忙去打听。 他很快回来:“殿下,是秦四小姐……” 不远处,马车内,浣贞和裴姝都有些紧张,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承安侯府大门口。 只见白景林竟然突然从小厮手里拿过一根鞭子,随后朝着骂的最凶的几个百姓抽过去。 他原以为他杀鸡儆猴,其余那些百姓就不敢出声了。 没想到。 场面沉寂了一瞬,紧接着,忽然就炸了。 一个被白景林抽伤肩膀的男人将自己的扁担从箩筐里抽出来,朝着白景林打去。 “欺个姑娘就算了,竟然敢打你爷爷,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敢抽我婆娘,我去你妈的……” “大家上啊,今天就给这混账玩意儿一点教训。” 百姓们义愤填膺,朝着白景林围攻而去。 白景林脑门正中间被扁担一拍,瞬间浮出来一条四四方方的印子。 他怒不可遏。 “来人,护卫呢,都死了吗?给本少爷打死这群贱民……” 承安侯府大门口,闹的不可开交。 这边。 听乌岳禀告完,赵暨脸上神色并无变化。 皇城内权贵不少,这种欺男霸女之事他早已屡见不鲜。 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自己的糊涂账都还一团乱麻呢。 “绕道,回府!” 赵暨正要掉转马头,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 “白景林,你别欺人太甚!” 熟悉的女声让赵暨身体一顿。 他掀眸看去,秦挽颜混乱中,被白景林的鞭子抽了一下,胳膊上瞬间冒出一条血印来。 一身粉色罗衫的浣贞从马车上跳下来。 受伤的脚吃痛,疼的她呲牙咧嘴。 但她没有丝毫停留,反而大步朝着人群里挤去。 浣贞太瘦了,根本挤不进去,整个人被拥挤的人群推来攘去。 忽然间。 一个妇人往后一退,直接撞在了浣贞腰上。 浣贞惊呼一声,身子朝着一旁的石狮子倒去。 眼眸紧闭,浣贞都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 身体忽然落到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 厚重的龙涎香气息闯入鼻腔。 浣贞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了赵暨那双深灰色的眸子。 “殿下。” 浣贞惊讶的唤了一声。 赵暨眉头微微一皱,手腕一顶,将人推开。 浣贞踉跄站稳。 “多谢殿下,若不是你,今天我这脑袋该开瓢了。” 赵暨眼皮冷冷一抬。 不久前,浣贞面对他时,还是一身带刺的模样。 怎么几天不见,那刺仿佛消失了,她整个人都和缓下来了? 心里有些奇怪,但赵暨此刻心情不好,没心思多想。 他扫了一眼承安侯府大门前混乱的场面,顿了片刻。 事情他都听乌岳禀告了。 这白家近些年来,行事愈发张狂,甚至还想靠着太后给他施压,让他尽早和白络音完婚。 今日不如借着秦四的事给白家和太后那边一个警告。 “裴夫人,你可能还得再谢谢本世子。” 浣贞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赵暨突然大步上前。 “住手!” “白景林,你给本世子滚过来!” 第二十四章 如何谢本世子 没想到一群平民竟然敢对他堂堂侯府大少爷出手,白景林气的几乎失了理智。 冷不防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想也不想,直接将鞭子抽了过去。 不想下一秒,鞭子被人一把抓住。 白景林皱眉看过去,瞬间对上了赵暨那双森冷锐利的眼眸。 双腿一软,白景林连忙撒手。 也顾不上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被人踹了几脚,他连忙出声。 “住手,都给本少爷住手。” 承安侯府护卫退后。 百姓们也停了手。 浣贞和裴姝连忙上前,将秦挽颜两姐妹从地上扶了起来。 白景林的鞭子还被赵暨抓在手里,他咬牙走过去,讪讪一笑:“殿下,这群贱民闹事,我气急没看到您,没伤到您吧?” 赵暨还没回答,一旁百姓突然下跪。 “是燕王世子。” “殿下,这白大少爷欺男霸女,殴打百姓,求您为我等做主啊。” “殿下,求您主持公道。” 白景林气的咬牙。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还没被抽够是吧?” 怒喝完,他扭头朝着赵暨一笑。 “殿下,这群刁民着实可恶,嘴里没句实话,咱们将来可是一家人,岂能被他们挑唆了去您说是吧嘿嘿……” 闻言,百姓们脸色一白。 是啊。 他们怎么忘了。 燕王世子和白府大小姐可是有婚约在身。 那赵暨怎么可能帮他们…… 众人心里打鼓之际。 赵暨突然抬脚一踹。 白景林被他踹的趴在地上,疼的脸色发青。 “哥哥!” 白络音惊呼一声,连忙冲过来。 她蹲在白景林身旁,仰头一脸委屈的看着赵暨。 “殿下,这可是我的兄长。” 赵暨将手中的鞭子一扔,语气冷漠。 “他便是你爹又如何?” “敢对着本世子挥鞭子,没砍了他两条胳膊已经是本世子仁慈了。” 白络音抓着白景林的胳膊不自觉用力。 赵暨怎么能当着这些贱民的面这么不给她面子。 他怎么能…… 没理会白络音控诉委屈的目光,赵暨环顾四下。 “事情本世子都听说了,白景林。” “在。” 白景林咬牙从地上爬起来。 “我在,殿下您说。” 赵暨似笑非笑:“你这些破事,是你自己处理,还是要本世子上奏皇伯父,让皇伯父勒令大理寺亲严审?” 白景林脸色一白。 他脸上的笑有些难看:“世子,区区小事,咱们未来可是一家人,您……您何必跟我这么较真儿啊。” 赵暨可不跟他笑:“本世子的家人……那可都是皇室血统,就你?也配。” 他这话可丝毫没留情面。 白家两兄妹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尤其是白络音,她掌心的肉都快要被扣烂了。 “看来,白大少爷是想去大理寺喝杯茶了……” 赵暨不耐出声。 白景林顿时慌了。 “没,没有,我这就处理,这就处理……” 他转过身去,脸色黑如锅底:“来人,去账房取银子过来,在场受伤的百姓,按照伤重程度,出血者十两银子,没出血者三两银子,逐一登记赔偿。” 众人闻言只觉出了一口恶气,齐齐扭头看着赵暨。 “殿下公正贤明,草民们叩谢殿下。” 赵暨摆摆手。 听惯了世人骂他暴戾狠辣。 这突然有人夸他贤明,还挺悦耳的。 百姓们去一旁排队领取赔偿。 赵暨继续盯着白景林。 白景林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他扭头看着秦挽衣。 “秦四小姐,岳平湖之事,是我冒昧无礼,我在这里跟你赔罪了。” 秦挽衣满目厌恶。 “把人逼上死路,轻飘飘一句赔罪就完了?” 这嗓音,怎么这么难听。 白景林对秦挽衣顿时失去了大半的兴趣,还对她的咄咄逼人有些愤怒。 区区一个庶女,他只是逗弄了她一番,如今都跟她赔罪了,她还想如何? “秦四小姐,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 白景林低声警告。 秦挽衣脸色气的发白。 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响。 白景林的脸被抽的偏向一边。 浣贞站在秦挽衣身侧,愤然而语:“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平日里在府里调戏欺辱婢女也就算了,外面的姑娘你也不放过,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烂人,简直给世家权贵丢脸。” “你特么谁啊敢抽老子……” 白景林咆哮一声,目光却在触及浣贞的容貌时,霎时闪过一抹惊艳。 浣贞被他看的恶心,黛眉一蹙。 白景林正想出声,鞭子突然呼啸而来,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一道血口子瞬间浸透衣衫。 赵暨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调戏婢女?呵,白于胜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白景林气的想要杀人。 他调戏他府中婢女怎么了? 碍着谁什么事了。 这赵暨今日怎么管的那么宽,简直是莫名其妙。 一旁,白络音在看到浣贞时,脸色便微微一变。 又是这个贱人! 见她还三言两语,又挑的赵暨动手,白络音睫毛一垂,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 “白景林,本世子事务繁忙,没功夫陪你在这里耗。” 赵暨警告之意明显。 白景林哆嗦着起身。 他一脸不忿的看着秦挽衣。 “听说秦四小姐的嗓子毁了,我承安侯府有一株名贵药材,价值千金,稍后我会让人送去给你。” “不用!” 秦挽衣目光深凝的看着他。 “我的嗓子我姐夫能给我治,我不要你的药材。” 她姐夫…… 裴瑛? 不。 她是在说裴蒴。 目光看着眼前几人,白景林终于懂了。 搞半天秦挽衣今日这番举动原来是奔着那裴蒴来的啊。 敢做局设计他,好得很。 冷笑两声,白景林摆摆手招来一个下人。 “裴二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都是误会一场,你立刻去一趟昌宁侯府,让昌宁侯卖本公子一个面子。” 小厮应声而去。 许久之后。 裴府管家匆匆过来,凑在浣贞耳边说了几句话。 浣贞闻言长松一口气。 “此番事情到此为止,白大少爷,秦四小姐对你无意,从今以后,麻烦你见到她绕着些走,莫要再骚扰她。” 白景林没吭声,目光深深的看了浣贞一眼,随之昏了过去。 “哥哥!” 白络音顾不上许多,连忙招来下人,把白景林抬回府中。 裴姝扶着秦挽衣两姐妹上马车包扎伤口。 浣贞想了想,缓步走到赵暨面前。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 赵暨垂眸扫了一眼浣贞,不耐的目光微顿。 浣贞低垂着眉眼,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和筝儿真是太相似了。 “筝儿……” 赵暨恍惚间低喃一声,大手不自觉扣上了浣贞的胳膊。 第二十五章 你不怕赵暨了? 浣贞冷不防吓了一跳。 她慌乱抬眸,意外发现赵暨的眸光有些发散。 那眼神,分明是在透过她看某个人。 还好。 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浣贞连忙拂开他的手后退,不妨一个商贩推着板车经过。 “小心!” 赵暨大手猛地揽住她的腰肢,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温香软玉入怀,赵暨有瞬间的怔愣。 她真的…… 好软! 好香! 就像是三月晨间绽放的第一朵梨花,从骨子里幽幽透着香。 筝儿身上也是这么香。 筝儿,浣贞。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方方面面都如此相像的人…… 赵暨眸光幽幽变深。 不远处。 裴瑛看着前方两人相拥的场景,手中的手信攥成一团。 尽管他已经在他能力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从韩御史那里拿到了能逼迫白景林松口的手信。 但是,还是迟了。 同样的麻烦。 他需要费力的辗转各方讨人情。 但赵暨却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解决。 这,就是权势地位所带来的差别吗? 看着浣贞沉静慌乱的眼眸和泛红的耳垂。 裴瑛心里,突然滋生出一抹欲望来。 对权利的欲望。 “殿下松手。” 浣贞推开赵暨,连连后退几步,与赵暨保持一定的距离。 怀中暖香消散。 赵暨指尖轻轻捻了捻,他眸光晦暗的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人。 该死的。 就连这慌乱的神情也很像。 看到她。 就好像筝儿还活着,还在他身边一般。 突然的。 赵暨心里生出一个卑劣的想法来。 “裴夫人,本世子又帮了你一次,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本世子?” 赵暨幽幽出声。 他眸里的探视之意太过明显,浣贞压根不敢跟他对视。 她抿唇:“这次不算……如果不是殿下突然靠近,我也不会匆匆后退……” 她轻咬贝唇,不自觉鼓着腮帮子跟他较真儿。 赵暨眸光深邃了几分,语气也突然冷漠下来。 “裴夫人,你好像没有跟本世子讨价还价的资格。” 浣贞心里一滞。 自从知道他没想杀自己,浣贞便没那么恨他,也没那么怕他了。 但她差点忘了,赵暨本身就是个暴戾狠辣,自私凉薄的人,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相帮。 而她,竟然把他看作正义无私之人,企图用几句口头感谢来应付他,真是单纯而愚蠢。 轻吸一口气,浣贞站直了身体,语气也忽然肃凝起来。 “世子说的没错,你的确帮了民妇很多次,世子有何需要不防直言,民妇就算自己做不到,也会拜托夫君尽量达成世子所愿。” “是吗?” 赵暨突然笑了,但那笑意不达眼底,颇有几分恶劣的意味。 “如果说,本世子想让他裴瑛休了你,让你留在本世子身边做个丫鬟呢?” “裴夫人也能拜托裴瑛答应吗?” 大脑里翁的一声响。 浣贞一脸惶恐而戒备的看着他,眉头皱的发紧。 “民妇是诚心的想感谢世子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拿民妇寻开心。” 赵暨目光锐利逼人。 “裴夫人觉得,本世子有这空闲时间跟你开玩笑?” 浣贞袖中的手握成拳头,她僵硬一笑。 “世子这般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看上民妇这样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 话落,浣贞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听闻世子素有头疼发狂的病症?” “我夫君医术精湛,比之太医院一众太医也毫不逊色,作为感谢,不如,就让我夫君帮世子看看?” “不必了!” 赵暨突然讥笑出声。 她竟然如此抗拒跟着他。 难不成在她眼里,自己还比不上那裴瑛? 呵。 赵暨心里极其的不爽。 “本世子只是想要个聪慧些的丫鬟而已,裴夫人未免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本世子的确看不上。” “裴夫人与其道听途说担心本世子,还是让裴大公子好好给你看看吧。” 赵暨真的只是想让她去给他做丫鬟,没其他意思,是她想多了? 浣贞说不来心里的感受。 他不缺女人,更不会缺个丫鬟。 “民妇好好的,没什么地方需要夫君看的,至于当丫鬟……抱歉,民妇笨手笨脚的,也算不上聪慧,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赵暨冷笑一声,一张嘴就跟舔了砒霜一样。 “怎么没有,连本世子没有医术都看得出来。” “裴夫人不止有眼疾,还有心疾。” “还病的不轻。” 话落。 赵暨一甩衣袖翻身上马。 “至于当丫鬟的事,不急……本世子相信裴夫人总还有求得上本世子的一天。” 浣贞站在原地全身发寒。 为什么。 明明她都死过一次了。 赵暨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只想和裴瑛安稳度日,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贞娘。” 清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浣贞抬眸,只见裴瑛垂眸看着她,目光清浅而温柔。 浣贞压下心里的寒凉和恐慌,莞尔一笑。 “你来啦,事情都解决了,管家已经去接二弟了,只是弟妹受了一点伤。” 裴瑛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来迟了,多亏了赵暨帮忙。” 浣贞唇角笑意淡了两分。 “赶巧了,但就算没有他,我相信你也能妥善处理此事的。” 裴瑛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缓慢松开。 他笑了笑。 “走吧,先回家,珠儿和遂儿一会儿该找我们了。” 浣贞点点头,两人朝着马车方向走。 但刚要上马车,浣贞一愣,下一秒惊呼出声。 “坏了,小启今日入京,我答应了婆母要去城门口接他的,我给忘了。” 裴瑛眉头也是一皱。 他们满心都挂牵着裴蒴的事,的确忘了许猷启入京的事。 “你先别急,他一个大小伙子,出不了什么事,现在应该等在城门口,让阿姝他们先行回府,我跟你一起去接他。”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跟裴姝他们打了招呼,便驾着马车朝城门口而去。 此刻正值中午,太阳高挂。 浣贞坐在马车内,不由得有些闷热。 裴瑛见了,缓缓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挽着帘子。 凉风顿时迎面吹来,热意驱散,浣贞由心而笑。 马车刚到城门口,浣贞便急匆匆的下了马车。 第二十六章 出城寻人 城门口人来人往。 浣贞掂着脚四处张望,却始终没看到许猷启的身影。 她皱眉回首:“四弟不会是先回裴家了吧?” 裴瑛也不确定。 “虽然他没来过皇城,但问个路也不是难事,的确不好说。” 浣贞抿唇。 “都怪我,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看她自责担忧,裴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多想,他一个男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皇城脚下,不会出事的。” “阿姝也回府了,她知道我们来接人,如果小启已经到了,她会派人来告诉我们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也没其他的办法,浣贞只能点头。 裴瑛目光在四下一转,片刻轻声开口。 “今日出府急,你应该没顾上吃东西,干等着也没用,那边有个馄饨摊,先将就吃点,垫垫肚子?” 浣贞点点头,两人将马车停在路边树下,随后朝着馄饨摊走去。 “二位客官,你们的馄饨好了,趁热吃。” “多谢。” 将馄饨接过来,裴瑛往里加了许多辣椒和葱花,又滴了些许醋,才递给浣贞。 浣贞尝了一口,每种味道都调的恰到好处,正是她喜欢的。 浣贞心里暖洋洋的。 裴瑛那么忙的人,有时候连自己的口味都顾不上,经常随便对付一口,却能细心周到的记得她的避口和喜好。 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吃完馄饨,还是没有看到许猷启的身影。 裴瑛都忍不住蹙眉。 “这个时候了,府里还没来人,说明小启还没到府里……那他去哪里了?” 浣贞也十分担忧。 “不行我们去城外找找吧?或许是他们的马车出了问题?又……” 浣贞话音突然一顿,随之抬手捂住肚子,脸色也一秒变白。 “嘶……好疼。” “贞娘,你怎么了?” 裴瑛脸色一变,连忙扶住她。 浣贞疼的直不起腰来。 “不知道怎么了,我肚子突然好痛。” 她嗓音在微微颤抖,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几滴汗水来,看起来像是疼极了。 裴瑛回眸看了一眼馄饨碗,随之连忙替她把脉。 可是脉象显示,浣贞并没有中毒。 “不行……我先去方便一下,你不用管我,先去城外找找小启,我就在这里等你。” 裴瑛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 浣贞忍痛催促他。 “没事的,你快去吧,天就要黑了,四弟在外面不安全。” 裴瑛点点头。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别乱跑,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裴瑛匆匆出城。 浣贞向馄饨摊老板询问了茅房何在,便捂着肚子匆匆离开了。 好在,方便完以后,她便感觉好多了,肚子也没那么痛了。 她打算回馄饨摊去等裴瑛。 不想。 她刚走了没两步,身后方的竹林里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不带浣贞回首,她脖颈后方突然传来一股剧痛。 眼前一黑,浣贞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 城外。 裴瑛循着官道找出去二里路,正在他什么发现都没有,正准备回去时,官道一旁的山坡下,突然传来了一道极其虚弱的呼救声。 “救命啊……”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救命啊。”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裴瑛循着动静过去,很快便在山坡下发现了一辆侧翻的马车。 马车旁边,躺着两具尸体。 看其着装打扮,应该是车夫和小厮。 而不远处,一个穿着水青色衣裳的女子躺在半坡上,此刻脸埋在胳膊上,正虚弱的出声呼救。 裴瑛目光动了动,小心翼翼的顺着山坡滑下去。 听见动静,女子艰难抬头。 当看到裴瑛时,她眼眸微微一亮,急切出声。 “公子,求您救救小女子。” 裴瑛没有贸然靠近,隔着一点距离查看情况。 女子十七八岁,面容清美,但此刻极其狼狈。 她身上有多处擦伤,右脚脚掌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态来,应该是扭伤了。 “姑娘为何会在此处?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裴瑛轻声询问。 女子双眸含泪,看起来十分可怜。 “小女子名唤沈赴春,是进京来寻亲的,但没想到路遇意外,丫鬟为护主而亡。” “小女子孤身一人,幸得一公子相助,允我乘车一同入京,眼看着都要到城门口了,却遇上一队人马突然发难,想要抓走那小公子。” “而双方冲突时,马车受惊翻下山坡,小女子被撞晕过去,等我醒来,车夫和小厮都死了,那公子也不知所踪。” 沈赴春的声音极其的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般。 “恳请公子救我一命,小女子将来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裴瑛方才心里有些疑虑。 沈赴春看着像是大家闺秀,但身边却无婢女,有些不对劲。 但听她此刻的解释,倒也没什么问题。 “姑娘放心,既然遇见了,裴某自不会坐视不理,但请姑娘稍等,我去看看这两人是否还有救。” 沈赴春闻言松了口气,也不再出声打扰,安静的等在一旁。 裴瑛走到那车夫和小厮身边。 都不用怎么检查,因为两人尸体都凉了。 小厮是脑袋磕在石头上,昏迷中流血过多而亡的,车夫是被马车砸死的。 裴瑛轻叹一声,正要起身,目光却突然落在马车内的一个包裹上。 包裹因滚落撞击松开了。 一个荷包露了出来。 那针法裴瑛格外的熟悉。 心里一咯噔,他连忙将荷包拿了起来,翻过来一看,右下角的位置上,果然用荷包同色丝线绣着一个许字。 这是许家舅母亲手绣的荷包。 许家舅母经常给裴老夫人和他们这些小辈绣小东西,他很熟悉,绝不会认错。 所以,这被抓走的小公子,难道是许猷启? 裴瑛连忙来到沈赴春身边,语气急切。 “沈姑娘,你可知这小公子姓甚名谁?” 沈赴春摇摇头。 “小女子不知,只知道他姓许,是酉阳方向来的,准备进京来参加武考。” 就是许猷启。 裴瑛猛地攥紧了那荷包。 “沈姑娘,那你可知带走他的是什么人?” 沈赴春仔细回想了一下,片刻忽然道:“领头人是谁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些随从里,有一个护卫好像叫乌岳。” 乌岳。 裴瑛眉头微微一皱。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但一时片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第二十七章 浣贞失踪 回想了半晌无果,裴瑛匆匆将小厮和车夫的尸体搬进损毁的马车内,想着明日再让人过来安葬。 而后他将沈赴春背上马车,驾车回了城中。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 天边红霞灿灿,为天地万物度上了一层暖光。 裴瑛直奔馄饨摊而去。 但馄饨摊的老板早早收拾好摊子回家了。 裴瑛在四下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浣贞的身影。 他走到一个包子摊前。 “大娘,请问你方才有看到一位穿着粉色衣裳,到我肩膀高,模样十分出挑的姑娘吗?” 大娘看着裴瑛,眼睛一眨顿时出声。 “哦,你说的姑娘我知道,就今天下午跟你坐那一块儿吃馄饨的姑娘是吧?” 不怪她记得。 裴瑛和浣贞的容貌都太出色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们下午坐在那里吃馄饨时,她这包子摊上的顾客都一个劲的往那边看,她也没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大娘指了指小巷方向。 “约莫两个时辰前,她捂着肚子往那边巷子里去了,可后来我一直没看见她回来。” 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想到分别时浣贞疼的脸色苍白的模样,裴瑛眉头一皱。 “多谢大娘。” 道了谢,裴瑛匆匆往小巷里走去。 然而他在四下找了好几圈,一直找到天色黑沉下来,都没有找到浣贞。 裴瑛心里狠狠一沉,猜想浣贞肯定是出事了。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裴瑛不敢耽搁,连忙驾车回府。 马车刚到裴府门口,裴瑛便看到了等候在大门口的裴姝。 裴姝看见马车,也连忙迎了上来。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裴瑛一个头两个大。 “府里怎么了?” 裴姝眉头紧蹙。 “是二哥,昌宁侯府那边不是松口了嘛,王伯便去大理寺接二哥,可是,二哥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 “王伯劝了好久,他都不为所动,王伯担心他情绪不稳,冲动下再做出什么事来,只能趁他不备把他打晕带了回来。” “从回来王伯便跪在落愚院,说是要跟二哥请罪,二哥刚才醒了,此刻正在院里闹着要离开。” “母亲过去拦不住他,便一个劲儿的哭,二嫂不说话,也哭,秦挽衣觉得此事怪她,也哭……” “墨儿和夕儿从学堂回来,被他们吓到,也哭……我辈分小,除了两个孩子,谁也管不了,我都要疯了。” 话落,她连忙往马车那边张望。 “大嫂呢,她的话母亲他们会听一二,快让她过去帮忙劝劝……” “还有猷启表弟,人家初次登门,咱府里闹成这样,怪丢人的,不行我直接送他去秋水轩,让他避一避,省得回头再给人吓到。” 说着话,裴姝走到马车边一把掀开帘子。 “欸,人呢?怎么半天不下……嗯?这姑娘是谁?” “大嫂和猷启表弟呢?” “她叫沈赴春,是我在城外救回来的,受伤昏迷了。” “贞娘和猷启……丢了!” 裴瑛突然出声,神色阴沉凝重。 裴姝愣了好一会儿。 “大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丢了?” 裴瑛语气冷凝:“我和贞娘在城门口没接到人,贞娘肚子不舒服,在城门口等我,我出城去寻人,最后只找到了侧翻的马车。” “猷启的车夫和小厮都死了,这位姑娘侥幸活了下来,据她所说,猷启被一群人带走了……生死不明。” “等我回到城里,贞娘也不见了,我在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 待裴瑛的声音落下,裴姝一张脸白的吓人。 “就去城门口接个人,怎么能两个人都丢了呢。” “天老爷,咱们裴家这是撞了哪路小鬼,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呢。” 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焦灼,裴瑛大步往府里走。 “我去落愚院,你吩咐下人,妥善安置一下沈姑娘,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再帮我去觉夏阁照顾一下遂儿和珠儿。”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 裴姝应声传来,裴瑛已经走过了长廊。 落愚院内,此刻乱成一锅粥。 小厮随风一脸为难的推着轮椅。 轮椅上的裴蒴脸色青白,目光阴沉,嘴角用力抿着。 前方七八个护卫死死拦着路。 王管家还垂眸跪在一旁石子路上。 裴老夫人坐在石椅上,捶胸落泪,嬷嬷俯身帮她刷背顺气。 一旁,秦挽颜面无表情的站着,默默流泪。 秦挽衣站在她身边,转身去,也是眼睛通红。 “大爷。” 下人唤了一声,打破了院内僵持焦灼的氛围。 看见他,裴老夫人喊了一声儿,就要开口。 裴瑛冷声开口:“母亲,你既然拿不出一个当母亲的魄力来,就该呆在自个儿院子里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哭的伤心,没得让府中下人看了笑话。” 裴老夫人闻言哭声一顿,有些茫然的看着裴瑛。 裴瑛一贯温文尔雅,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 但此刻裴瑛满心都是浣贞和许猷启的安危,实在没心思劝慰她。 “秦嬷嬷,带母亲回去,给她煎一副安神的汤药,伺候她早些休息。” “是。” 秦嬷嬷应了一声,弯腰搀住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抿抿唇,有些忧虑的看了二儿子一眼,起身离开了。 裴瑛看着秦挽颜。 “弟妹,四小姐刚捡回一条命来,身子还很虚弱,如此折腾,恐伤根本,以至亏损寿元,你还是先带她回房好生歇着吧。” 秦挽颜闻言如古井一般死寂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她侧首看了一眼秦挽衣苍白如雪的脸,终是哑着嗓子开口。 “麻烦大哥了。” 裴瑛轻轻颔首。 秦挽颜看也没看裴蒴一眼,扶着秦挽衣回房。 裴瑛走到王管家面前,弯腰抬手,亲自将王管家扶了起来。 “今日多亏了王伯,让您劳心了。” 王管家连连摇头。 裴瑛握着他的胳膊。 “王伯,我还有件事要辛苦你去做。” 裴瑛低声交代了一番。 得知事关浣贞和许猷启的安危,王管家也不敢耽搁,按着跪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匆匆离开。 落愚院霎时安静了不少。 裴瑛走到裴蒴主仆身前。 “随风,你先下去,一炷香时间后再进来。” 随风没动,有些担忧的看着裴蒴。 裴瑛冷着脸,突然冷喝出声。 “我让你出去!” 裴瑛难得发脾气,随风心里一颤,咬牙退出去了。 院内只剩下了兄弟两人。 裴蒴抿唇抬头。 “大哥……” 他刚开口的同时,裴瑛的拳头落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失望 裴瑛下手毫不留情。 裴蒴被打的直接从轮椅上滚落在地上。 灰尘荡了一脸,呛的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下一秒,他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双腿半点力使不上。 挫败感夹杂着阴郁的愤怒喷薄而出,瞬间摧毁了裴蒴的理智。 他仰头低吼出声:“大哥,就连你也要跟外人一样作践我吗?” 他的质问,换来的是裴瑛再次狠狠的一拳。 脸颊瞬间青肿,嘴角也渗出来一抹血迹。 裴蒴仰头。 裴瑛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裴蒴,没谁作践你,是你自己作践你自己。” “若非你冲动行事,秦四小姐不必抛头露面,置名声于不顾,抬着棺材逼上承安侯府。” “若非是你,弟妹不会挨上那白景林一鞭子。” “若非是你,我们不会把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从而忘了去接猷启,导致猷启和浣贞失踪,下落不明。” 深吸一口气,裴瑛目光又冰冷了几分。 “你觉得你双腿断了,我们都瞧不起你,我们都愧对你是不是?” “我告诉你,裴蒴,你至少还活着,可祖父,父亲和三弟呢?他们死了,他们就算有怨,也没法去找凶手报仇。” “可你不一样,你还活着,还能思考,而前两天我也告诉过你,这些年我一直在钻研,等再找到几味药材,或许你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裴瑛目光寒凉极了,眸底隐隐还有些失望。 “这世上,还有爱你的人,我们都在为了你拼尽全力,可是你呢?” “你觉得自己这样了还能杀人很英武是不是?区区一个秦菲菲,要她死有千百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你偏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究竟是你裴蒴的命太轻贱,还是我们这些挂着你,希望你好的亲人对你的爱太轻贱?” “裴蒴,你简直就是个又自私又愚蠢的混蛋!” 裴瑛的性子一贯冷冷淡淡的,也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除了多年前裴铭甫和他们父亲的尸体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裴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愤怒的模样。 而裴瑛的字字句句,都如刀子一般,扎进了他的心口里。 可此刻。 他顾不上那鲜血淋漓的心,顾不上那点被人戳破抨击的自尊,他哑着嗓子开口。 “大哥,你什么意思?大嫂和猷启怎么了?” 见他恢复了些许冷静,且还知道关心家人,裴瑛周身的气息也平缓了不少。 他也没瞒着裴蒴。 而等他说完,裴蒴的脸色霎时一白。 他只是不想活了,不想在碍别人的眼。 他只是想给秦挽颜自由,让她解脱…… 他从未想过,他的冲动,竟然导致了这样的场面。 许猷启的失踪或许与他无关,可如果没他这档子事,浣贞和裴姝带着足够的下人,早早的去接应许猷启,她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而一样的。 如果浣贞去的早,及时发现不对,出城寻人,或许许猷启还没被人带走,又或许,车夫和小厮还有救…… 是他,是他导致了这一切。 杵在地上的手用力收紧。 裴蒴脖颈两侧的青筋都在隐隐颤抖。 裴瑛看着他,片刻摇了摇头,眸里尽是痛苦和失望。 “阿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想明白,能清醒一些,放过你自己。” “可是你,又本能的只知道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然后无尽的消沉,自责,悔恨。” “你就没有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找到贞娘她们,应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裴蒴闻言一愣,猛地抬头看着裴瑛。 裴瑛目光沉默如寒潭一般。 “若你还认我这个大哥,还有一点良心,希望贞娘和猷启没事,那就别再闹了,至少在他们安全回来前,别再闹了。” “等他们回来了,你要走,又或是不想活了,都随你,大哥跟你保证,没人会再阻拦你。” 话落,裴瑛一秒都没停留,直接转身走了。 刚好一炷香的时间。 随风进来,看到瘫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目光死灰的裴蒴时,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坐回到轮椅上。 “公子……” “随风。” 裴蒴忽然出声,声音暗哑。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 燕王府。 稷吾院。 赵暨坐在书桌前,已经坐了大半个晚上了。 他这次去酉阳,顺利找到了荀家。 可很不幸,荀太医三个月以前便去世了。 赵暨再没办法从他口里知道,当初筝儿究竟是要保胎,还是要堕胎。 他无功而返,当年的事,也突然间就断了线索。 此刻,他心里是飘着的。 一会儿。 他觉得白家人在骗他,筝儿或许就是与人私奔了,她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一会儿,他又难受得紧,筝儿怎么就死了呢? 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那个孩子,她想要还是不想要? 她临死前,是不是恨极了他,恨她夺了她的身体,日日欺负她。 恨他没能保护好她…… 这些思绪,就跟无数根丝线一半,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纠缠拉扯。 勒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砰砰砰! 房门外突然传来三道叩门声。 赵暨猛地攥拳,声沉如瓮。 “进来。” 乌岳推门而入,扑通一声单膝跪下,他脸色阴沉,胳膊上还有一道皮肉外翻的血口子。 “殿下,属下失职,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兔崽子,跑了。” 赵暨脸色一沉,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 “你的胳膊也是他伤的?” 乌岳面露羞愤。 “回殿下,是的,这小子隐藏了本事,他的武功……很好,在属下之上。” 赵暨闻言眸光一敛,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来。 “这个年纪,武功比你还好,还能装傻充愣瞒过本世子,很好,你去包扎伤口吧,这个小狼崽子……本世子亲自来逮。” 猛地站起身来,赵暨大步朝外走。 “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乌岳垂眸:“南大街,青黎巷。” …… 南大街。 青黎巷。 浣贞悠然转醒,四下黑漆漆一片。 而她脖颈后方,疼的就像是脖颈骨断裂了一半,微微扭动脑袋都疼的不行。 这是哪?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呵,醒了?本小姐可是等你半天,都快没耐心了呢。” 一道骄纵的女声突然响起,房间内的烛火也被瞬间点亮。 第二十九章 灌药 骤然亮起的光芒刺的浣贞眼睛一疼,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她悠悠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前方端坐在椅子上的蓝色身影上。 浣贞瞳仁一颤。 白络音。 是她让人把自己绑来的? 白此刻唇角带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眸里更多的是轻蔑厌恶。 两个婢女站在她身后,看向她的目光同样不善。 浣贞皱眉出声:“白姑娘为何将我劫持来此,意欲何为?” 白络音却没理她,她微微侧首看着身边婢女。 “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婢女颔首。 “回小姐,都在门外候着呢。” 说着话,婢女目光悠悠看向浣贞,故意说给她听。 “奴婢一共找了七个人,都是城南这边最肮脏最下贱的流民乞丐,有两个人身上都生疮了,奴婢远远瞥一眼都恶心得紧呢。” “住嘴。” 白络音笑着斥骂:“你这丫头,是想恶心死本小姐么……” “行了,时间不早了,把药给她灌下去,然后让那七个人进来,好好伺候伺候咱们裴夫人,省的她一天到晚不安于室,到处勾引男人。” 话落,白络音抖了抖衣袖,款款起身。 浣贞目光一沉。 果然,又是因为赵暨。 浣贞愤然出声:“白小姐,我是裴瑛的夫人,我很爱我的夫君,从来没想过要勾引别的男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脚步猛地一顿。 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白络音倏的回首,目光如蛇一般的寒凉怨毒。 浣贞双手撑地,缓慢站起身来。 “白小姐,你是因为燕王世子才抓我的吧,我可以发誓,我绝不会去勾引他,如果可以,我一定会离他远远的,还请白小姐相信我,放我离开。” “你住嘴!” 白络音甩开婢女的手,哒哒往回走了两步,目光锐利的看着浣贞。 “你没勾引殿下?那他为何三番两次的帮你?还是你想说,你魅力就是那么大,就算你不做什么,那些男人也会腆着脸主动帮你?” 白络音目光冰冷瘆人。 “你若安分一些,本小姐发泄完,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可你竟这么不识趣,还敢挑衅本小姐,那没办法,今天你注定是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五年前她下令让人勒死自己的场景仿佛重现。 垂在身侧的手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来,浣贞尽可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白小姐就不怕世子殿下有朝一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白络音冷笑一声。 “他不会知道的。” “再者,他就算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总归也不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贱女人对我怎么样,所以,我怕什么呢?” 浣贞眉头皱成川字。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啪的一声轻响。 浣贞被打的偏过脸去。 白络音眼尾涨的通红,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浣贞和裴家人刚离开,她便收到消息,原来那日被赵暨抱回稷吾院的女人就是浣贞。 除了筝儿,赵暨还从来没抱过任何一个女人。 她能看出来浣贞和筝儿有些相像,赵暨或许是把她当成了筝儿的替身。 可正是如此,她才不能原谅。 当年她比不过一个低贱的丫鬟,如今绝不可以比不过一个丫鬟的替身。 浣贞。 必须死! 她匆匆跟上裴瑛的马车,抓住机会把人抓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你一个出身低微的贱人,竟然辱骂本小姐,找死!” 说着话,她抬手扣住浣贞的下巴,左右幌了幌。 “说到底,你不就是凭借着这张与那贱人有几分相像的脸勾引的殿下吗?” “放心,等会儿你就算被一群肮脏下贱的乞丐玩死了,本小姐也不会让你带着这张脸去投胎的。” 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浅粉色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浣贞的皮肉里。 浣贞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有额上的细汗滴滴坠落。 白络音冷哼一声,一脸嫌弃的甩开了她。 “别妄想拖延时间,此处偏僻隐秘,许浣贞,今夜没人能救得了你。” 白络音下巴一抬。 “给本小姐按住她,把熬出来的药都拿过来,给我使劲灌。” 她寻了个椅子坐在房门口。 “原本我嫌恶心,想离开的,但你偏偏要惹怒我。” “行,我就不走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好好看着,你等会儿会叫的多凄惨,哭的多狠。” 白络音话落,浣贞心里一沉,快速往后退了两步。 但白络音堵在房门口,她身后方就是床榻,根本退无可退。 一个婢女快速上前来,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与此同时,另一个婢女抬着一碗乌黑的汤药走过来。 浣贞死死咬住牙关,奋力将头偏向一边。 那婢女的力气同样很大,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用力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瓷碗抵到唇边,撞压的她嘴皮生疼。 但浣贞咬牙不张嘴。 眼看着汤药洒了不少,那婢女突然一把拔下浣贞发髻上的簪子,朝着她的腰侧狠狠刺去。 “啊——” 簪子深入血肉,浣贞疼的脸色煞白,再忍不住痛呼出声。 婢女抓住机会,将剩余的大半碗药全部灌进了她的嘴里。 “咳咳……不要咳咳……” 浣贞瘫坐在地上。 她嘴上,腰上全是血。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那药入腹后,如岩浆一般,在她胃里翻涌一圈。 随后,一股燥热之意顺着丹田,朝着身体四周扩散蔓延。 浣贞只觉得全身燥热难耐,就连苍白的脸颊,也在阵阵发烫中,泛出来一抹病态的潮红。 见药效发作的差不多了,两个婢女将身体发软的她丢到了床上。 房门打开。 七八道脏兮兮的身影走了进来,迫不及待的围拢到床榻边。 白络音抬手捂住口鼻,看着床榻上挣扎扭动,像是痛苦极了的浣贞,蜜桃色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不论是筝儿。 还是许浣贞。 敢跟她白络音抢男人的贱人,都得死! 第三十章 别碰我 青离巷。 一道身影快速飞奔穿梭在昏暗狭窄的小巷里。 皎洁月光下。 少年俊秀的脸隐隐有些惨白。 他单手捂着小腹,有鲜血不停的从他指缝间流淌出来。 少年额上大汗淋漓,一半是伤口疼的,一半是奔跑累的。 “该死的赵暨,莫名其妙就抓小爷,还有那该死的乌岳,竟然敢伤小爷,等着吧,总有一天,小爷一定把你们通通打成死狗。” 嘴里骂骂咧咧,但少年的脚步不敢停下片刻。 但他初次来京,对这里的地形和环境压根不熟悉。 跑着跑着,他突然惊觉,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前方无路,后退有敌。 少年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沁湿。 他伤了赵暨的人,那狠辣歹毒的家伙抓到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他绝不要死的不明不白。 咬咬牙,许猷启就想往回跑。 但他没跑两步,前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道危险的气息。 脚步猛的一顿,许猷启连忙闪身躲到了一旁的架子后面。 下一秒,一抹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许猷启浑身血脉瞬间喷张。 该死的。 赵暨竟然亲自来抓他。 至于吗? 他就好奇要杀自己女人和孩子,逼的一个女人改名换姓另嫁他人的渣男是什么样子的人。 因此路上偶遇,便悄悄跟随,偷偷观察了他几眼,没想到,他竟然就要自己的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挖了他赵家祖坟呢。 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跟瑛表哥完全没有可比性。 眼看着赵暨距离他越来越近,许猷启一把扯下头上的发冠,将上面的一颗东珠用牙咬开。 这是师父去世前留给他的,本来想留着做个纪念,但眼下的情形,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出来吧,别藏了,一身的血腥味都快把人熏死了。” 赵暨在距离货架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一双深邃如鹰隼般的眼眸直勾勾看过来。 许猷启心里一骇。 他很清楚,赵暨绝不是在诈他。 他是真的发现他了,这家伙,比他想象的更为敏锐。 再藏也没意义。 许猷启握着拳头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赵暨冷冷勾唇。 “小东西,是要本世子亲自动手,还是你识趣些,乖乖跟本世子回去?” 许猷启咬牙切齿:“你是有什么大病吗?我不就多看了你两眼,又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大不了,大不了小爷脱光了给你看三天三夜行不行?” 赵暨闻言冷笑一声。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老实,看来本世子多余给你这个机会。” 话落,赵暨突然动了。 只见他身影犹如鬼魅一般。 许猷启都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便已经一把掐住了许猷启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喉咙骨发出来咯咯的声响,许猷启用尽全力往后仰头。 赵暨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再乱动,本世子不介意直接捏碎你的脖子。” 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许猷启眸底生理性的充血:“赵暨,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暨满脸狠戾:“那块腰牌是谁给你的,雪九青是你什么人?” 许猷启懵逼了。 “你认识我师父?” “但什么腰牌,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暨冷笑一声,将一块檀木腰牌举到了他的眼前。 “你都承认了雪九青是你师父,难道你还想说你不认识这块腰牌?” 目光落在那腰牌上,许猷启瞬间更懵逼了。 “这是我天医宫的腰牌,你那里来的?” 赵暨目光一沉,已然没了耐心。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在本世子这里,雪九青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话落,赵暨目光里杀意一现。 许猷启瞳仁狠狠一颤。 就在这时。 “滚开——” “你们滚开,别碰我。” 女子惊惶的呼声突然从左边巷墙内传来。 赵暨正要用力的大手倏的一顿。 这声音,跟浣贞的声音怎么那么像? 也就是他停顿的片刻间,许猷启连忙抓住机会,只见他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带着甜香的粉末朝着赵暨面上撒去。 赵暨猛的松手后退,扬袖遮面,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些许粉末。 敢偷袭他,找死。 赵暨目光一沉,放下袖子,正要朝着前方巷里匆惶奔走的身影追去。 另一道比较陌生的女声陡然响起。 “许浣贞,你别再挣扎了,今夜没人能救得了你。” 女子的笑声癫狂刺耳。 赵暨眉头一挑。 他没听错,还真是浣贞。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听这意思,应该是被人劫持了..... 呵。 不是钟情裴瑛么。 那便等着裴瑛来救她吧。 赵暨头也不回,闪身朝着许猷启追去。 房屋内。 浣贞团缩着身体靠在床榻的角落里。 药效发作正盛。 她用力抠挖着腰上的伤口,依靠剧烈的疼痛来维持片刻的清醒。 但也不知道白络音给她喂的是什么药。 药效越来越强。 没一会儿,伤口逐渐变得麻木,她意识越来越混沌,整个人犹如掉到了水里一般,发丝和衣裳都被汗水所浸透。 难受。 实在是太难受了。 身体里就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钻动啃噬一般,每一寸血肉都又涨又痒。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五年前,那些平日里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来。 她羞耻而害怕的发现,她现在,很想很想要被人狠狠撞进来。 突然。 一只冰凉粘腻的大手猛的拽住了她的脚踝。 浣贞整个人被用力一拖,身子滑落在了床榻上。 几张满是下流狞笑的脸凑上前来,带着酸臭的大手急不可耐的拽住了她的衣领。 浣贞用力一咬舌尖,趁着片刻的清醒,猛地捡起簪子,狠狠刺进了拉着她的那人的眼睛里。 那乞丐惨叫一声,浣贞胡乱挥舞着簪子,将人逼退,随后咬牙撞开了房门。 一道凉风吹了进来,驱散了体内的血许燥热。 浣贞头也不回的往外奔走。 白络音没想到她都这样了,竟然还能伤人逃跑。 她气怒出声:“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去追,她要是跑了,你们都给本小姐去死!” 第三十一章 解药 浣贞体内仿佛有岩浆在翻涌一般,搅的她浑身发软。 她靠着仅存的意识,不停朝前奔走,慌不择路。 身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浣贞握紧了簪子。 实在逃不了,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人碰她。 而珠儿和遂儿。 她相信,就算是她没在了,裴瑛也会好好将他们养大的…… 想到裴瑛,浣贞忍不住眼睛一红。 水雾朦胧间,她突然撞上了一副高大僵硬的肉墙。 赵暨刚劈晕许猷启,正要提着人离开,不想一股灼热的燥意突然涌上小腹。 紧接着,这股燥热之意快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上下。 砰的一声,将人丢出去,赵暨单膝跪地。 他杵在地面上的拳头经脉暴张。 小兔崽子。 竟然敢给他下药。 还是这种下作的药。 还好逮到了他,等他晚些时候回去了,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不。 他要给他灌十碗药,然后把他扒光了丢后院马棚里去。 赵暨咬牙站起身来,还没站稳,浣贞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体内药效瞬间加重。 眉头一皱,赵暨大手一挥,将人推开。 浣贞跌在地上。 手掌擦在地上,瞬间破了大块的皮,疼的她眼泪汪汪。 眼看着赵暨转身就要离开,浣贞连忙拽住了他的衣摆。 她嗓音沙哑,艰难出声。 “殿下,救……救救我,求你……” 赵暨拽了拽衣服,没拽动。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放手!” 浣贞没放,反而拽着他衣服往前一爬,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别走……救救我。 赵暨可以一脚把人踹飞的。 但皎洁月光下,看着女子肖似筝儿的面容,赵暨犹豫了一瞬。 “本世子从不救无用之人,想让本世子救你,可以,但从今以后你得给本世子当丫鬟,当到……本世子厌烦之时。” 浣贞心里恨的不行。 明明是他给自己招来的祸端,可是他却还这般高高在上威胁她。 凭什么! 浣贞松开了手。 她就算是死,也不要再给赵暨当丫鬟。 赵暨气笑了。 “既如此,你便自求多福吧。” 他转身就离开。 浣贞没在祈求。 她含泪艰难的撑着地,想要起身继续逃跑。 但腿太软。 她一次又一次的摔下去。 可她一直没放弃。 那副头破血流却又倔强的模样,让赵暨生生停住了脚步。 七八道身影追进巷子里。 目光一沉,赵暨终是扬手打出来一道凌厉的罡风。 追过来的乞丐们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瞬间毙命。 有个跟在最后面的丫鬟跑了。 赵暨没去追。 他的情况很不好,同样的。 浣贞明显也坚持不住了。 只见她趴在地上,身体不自觉的抽搐着,看起来痛苦极了。 她娇媚的模样落在正常男人眼里,都很难让人把持得住。 更可况赵暨此刻同样是在中药的情况下。 小腹紧绷的快要爆炸。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附身将浣贞从地上抱了起来。 柔软和坚硬的身体相贴,两人口中同时不自觉发出来一声喟叹。 意识不清的浣贞更是瞬间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滚烫滑腻的脸蛋在他脖颈间轻蹭。 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喉咙上。 赵暨口干舌燥,全身血脉都在躁动喷张。 他将浣贞的手打下去,大手紧紧箍着她扭动的身体,咬牙出声。 “许浣贞,你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本世子不介意在这里办了你!” 浣贞…… 她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 手背被打痛了,她委屈的的瘪瘪嘴,下一秒,两条胳膊又跟藤蔓似的缠绕上来。 不仅如此。 她还跟猫一样,突然伸出舌头在他喉结上舔了一下,随后突然一咬。 “嘶……” 又痒又痛。 赵暨快要疯了。 他抱着浣贞,提上被他方才打晕的人,行走间脚步如风。 “殿下,你回来了。” 乌岳快步迎了上来。 他一点不惊讶的接过赵暨手里如同死狗一般的许猷启。 但在看到赵暨怀里抱着的人时。 他还是一惊。 “殿下,这是……” “把他带下去,关起来,本世子要亲自处置。” 丢下一句话,赵暨避开院中下人,抱着浣贞大步去了栖水阁。 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 浣贞被赵暨毫不留情的丢入了温泉池里。 她呛了好几口水,艰难的爬到岸边上。 赵暨没功夫管她。 他在池边一个木盒里快速翻找。 很快。 他从中找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 但是! 瓶中只剩下了一颗药丸。 “该死的!” 赵暨拿着药丸,看着趴在温泉池边,难受的直哭的女子,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他很清楚。 他中的药和浣贞中的不一样。 她那就是寻常欢情药。 可他中的,应该是雪九青那妖女亲手研制的百欢散。 此药极其歹毒,不服药,就算是找女子欢好,随后他一身内力也会被废。 所以。 他不可能把药给浣贞。 其实。 他知道,自己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服药,然后让下人给他找个女人来。 再让人把浣贞送回裴府。 她是裴瑛之妻,裴瑛替她以身解毒自是名正言顺。 如此。 双方都能相安无事,且他还能卖裴瑛一个人情。 但偏偏。 赵暨就是不想把她送回去。 一想到她对裴瑛忠贞不渝的模样,他就来气。 “热……好热……” 突然。 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赵暨冷着脸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突然将他扑倒在地。 下一秒。 女子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唇瓣。 赵暨懵了。 他这辈子,只吻过筝儿一人。 而此刻浣贞带给他的感受,和筝儿是那么的相像,像到他有一瞬间,觉得此刻身上的人,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筝儿。 浣贞动作笨拙而急切。 好一会儿。 嘴唇都肿了,她却似更难受了一样。 松开他的唇舌,浣贞趴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的手从胸前探入他的衣服里,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看着这张和筝儿格外相似的面容。 赵暨疯了。 理智的防线瞬间崩溃。 赵暨猛地握住浣贞的肩膀,用力翻身,将人反压在身下。 看着女子坨红的脸,他将手中药丸一分为二。 自己服下一半,随后将另一半粗鲁的捣进了浣贞的喉咙。 赵暨并未退后,而是擒住了浣贞的唇,一路攻城掠地。 浣贞的唇被他吮的猩红。 她有些吃痛的躲闪。 赵暨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第三十二章 我们没有 赵暨脸一黑,猛地将身下人甩开。 浣贞在冰凉坚硬的地上滚了两圈,脑袋磕在石椅上,瞬间红肿一片。 哪怕只有半颗药。 但体内的药效还是缓解了许多。 可同样的。 因为只有半颗解药,他的内力不至于全废,但还是落了一身的内伤。 猛的吐出大口鲜血,赵暨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他不敢耽搁,连忙运起内力调节。 好一会儿,丹田处翻涌的气息稳定下来,赵暨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拇指擦去唇角血迹,赵暨在内力的加持下,彻底驱散了残余的药效,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他十分后悔方才意识恍惚间,把浣贞误认为了筝儿,分给了她半颗药。 但浣贞体弱,就算有半颗解药,此刻还是一脸痛苦隐忍的模样。 而因为一直得不到纾解,她的脸颊涨的通红滚烫。 再这样下去,人非得烧坏了不可。 尽管如此,赵暨却再没看她一眼。 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 隔天。 浣贞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只觉得全身酸痛难忍。 这感觉,就像是多年前在赵暨身边伺候时一样,久违的熟悉感让她由心的恐惧。 她迷迷糊糊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张五官喜庆可人,跟月饼子似的圆脸盘陡然凑近放大。 “姑娘,你醒了?” 浣贞愣愣出神。 她记得...... 她在城门口被白络音给抓了。 那疯子找了七八个乞丐来,想要毁了她。 她跑了出来。 关键时刻,她遇到了赵暨。 她求赵暨救她。 赵暨拒绝了。 浣贞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 后来的事情她虽然记不得了,但此刻身上的感觉,尤其是某处的状态,无不在清晰的告诉着她,她昨夜经历了什么。 脸色猛的煞白。 浣贞腾的一下坐起身来。 腰上的伤疼的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丫鬟连忙扶住她。 浣贞却本能的拂开了她的手,黛眉紧蹙,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浣贞得弄清楚,究竟是谁碰了她。 那怕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也不能糊涂着。 丫鬟也不介意浣贞拂开她,甜甜的笑着。 “奴婢贱名喜鹊,这里是燕王府栖水阁,是世子殿下把您带回来的。” 赵暨最后还是救了她? 也是赵暨碰的她? 浣贞愣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有庆幸,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跟赵暨睡了,被他碰总好过被别的男人碰。 但她也难受。 毕竟她早已经把赵暨当成了过去,她现在心里喜欢的人,是裴瑛。 她在这时候和赵暨睡了,跟背叛裴瑛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脏...... 鼻梁一酸,浣贞不自觉的红了眼睛,心里堵的发慌。 这下,她还怎么回去面对裴瑛,怎么喜欢他呀。 她以前便配不上那么好的裴瑛,如今就更配不上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浣贞便更伤心了,那眼泪珠子就跟断线的珍珠一样,越滚越多,收都收不住。 喜鹊顿时就急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帮你去请大夫?” “呵。” “她是心里不舒服,你请大夫可没用,你得把她娘请过来,重新让她投次胎。” 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浣贞抬眸。 赵暨抱着手倚靠在房门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浣贞抿着唇没吭声,她睫毛上挂着泪珠,鼻尖也红红的。 那幽怨的目光,就仿佛赵暨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赵暨气笑了。 他救了她,自己却落了一身内伤。 她却误会他碰了她,哭的那么伤心,仿佛被他碰了一下就没法儿活了一般。 他赵暨是什么脏东西不成? 还比那些乞丐还不如? “喜鹊,你先出去。” “是!” 喜鹊一走,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赵暨突然站直身体,朝浣贞走过来。 浣贞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瞬间紧张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你站住,别过来!” 浣贞一脸防备。 赵暨却跟没听见似的,三两步就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浣贞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身前。 赵暨冷笑一声。 “该看的不该看的,昨夜本世子都已经看完了,你现在来挡有什么用?” 闻言,抓着被子的手微用力到指尖发白。 浣贞又羞又愤,心里难受至极。 “我自问没得罪过世子殿下,殿下为何要如此对我?” 明知道她的意思,但赵暨就是装作不知道。 “本世子怎么了,难不成本世子救个人还救出仇来了?” 浣贞仰头看着他,一双杏眸水雾朦胧,看起来很是伤心。 “我很感谢殿下救我于水火,但殿下救我脱困后,明明可以让人将我送回裴府的,可殿下却没有,还......” “还如何?怎么不说了?” 赵暨一双眼眸定定的看着她。 “还碰了你是不是?” 浣贞沉默的看着他,那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越哭越凶。 “闭嘴!别哭了!” 终于,在浣贞几乎要将嗓子哭哑时,赵暨烦躁出声。 “你放心,本世子还没那么饥不择食,会对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感兴趣。” 嗯? 什么意思? 浣贞愣住了。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没有.....” 第三十三章 赵暨撒谎 “没有!” 赵暨冷冷开口。 “本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碰你一个有夫之妇?呵,你想多了!” 眼里猛的亮起一道光来。 浣贞刚才哭猛了,现在还一抽一抽的。 “殿下真的没骗我?” “那我的药是怎么解的,还有,我身体.....” 浣贞声音忐忑,羞的脸都红了。 赵暨觉得她眼里的欣喜碍眼至极,他冷冷出声。 “你还不配让本世子说假话。” “你的药,是本世子找来的女医帮你解决的。” “至于你身体如何,本世子并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 浣贞一愣。 是啊。 拜赵暨所赐,她有经验。 身体这个感受,不一定是做那种事才能导致的,以前赵暨用工具也是这样子。 如果是女医,如此帮她,虽然同样令人羞耻,但也正常。 太好了。 她没有被别人碰。 她没有背叛裴瑛。 浣贞破涕为笑,再次仰头看着赵暨。 “殿下,谢谢你,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浣贞诚心跟赵暨道谢。 她并不会去怀疑赵暨说的话。 一是私心不愿意去怀疑。 二是她也觉得赵暨这样的天之骄子,并不会碰她这样嫁了人的女人,更别说还用东西去帮她,且他更不屑于跟她撒谎。 “殿下,抱歉,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浣贞诚恳出声。 “行了,虚伪的话少说,你若真要感谢本世子,来点实际的,比如让你那好夫君送个几千两黄金过来,如何?” 赵暨转头看着浣贞。 浣贞讪讪一笑。 “殿下言笑了,民妇就是十条命,也值不得那么多黄金啊。” 赵暨冷嗤一声。 “那是他裴瑛没用,要是谁救了本世子心爱的女人,别说千两黄金,便是这天下,本世子都夺给他。” 话落。 赵暨的心情忽然阴云密布。 他没说谎话。 要是当年真的有谁救了筝儿和他的孩子,那人想要什么,他一定会满足他。 只可惜。 筝儿那蠢丫头就是那么命苦。 他周身气息突然从张狂桀骜变得低落阴沉。 浣贞也有些恍惚。 虽然赵暨在床上凶狠了一些,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平日里也冷血自大,高傲凉薄,为人霸道了些...... 但他有颜有权,文武双全,从常规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能让众多女子芳心沦陷的男人。 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真正的放在心上,得到他纯粹的爱。 “行了,废话别这么多,歇着吧,本世子还要去收拾一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回头再说。” 不是。 浣贞懵了。 “不用麻烦世子了,我好多了,等会儿收拾一下也该回府了。” 猛的转身看着浣贞,赵暨不悦。 “你要走?” 不然呢? 浣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毕竟是嫁了人的妇人,得世子相救,在此耽搁一夜已是逾矩,再呆在这里于礼不合。” 赵暨脸色沉凝。 “本世子院里,没人敢乱说话。” 浣贞哭笑不得。 “这不是别人说不说的事,本身就不合适,再者我突然失踪,一夜未归,想来我夫君该急了。” 赵暨轻嗤一声。 “要不是本世子,你今天都可以轮回投胎了,他急有什么用,倒是保护好你,别把你弄丢啊。” “他如此没用,你就不生气?” 浣贞摇头。 “这不怪我夫君,他是个极好的人,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他。” 再说了,这麻烦,还是赵暨惹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指责裴瑛? 浣贞在心里默默嘀咕。 赵暨闻言冷哼一声。 “死心眼的蠢货!” 浣贞眨眨眼,没说什么。 裴瑛对她的恩情,哪里是个外人能懂的。 “裴瑛担心那是他的事,你的名声清白本世子也管不着,但你就是不能走!” 赵暨忽然出声,打断了浣贞的思绪。 她蹙眉:“殿下这是何意?要囚禁民妇?” 赵暨扭头看着她,神色阴郁冷漠。 “昨夜本世子也中了欢情药,比你的还严重,可我手里就只有一颗解药了,本世子心善,给了你一半,所以导致我受了内伤。” “本世子过两日还有要事,需要快速恢复伤势,所以你得留在这里,连续放血七日,给本世子入药。” “本世子伤势未好以前,你便是放干了血,也不能离开。” 第三十四章 她会留下 浣贞的眉头紧紧一蹙。 她一脸狐疑的盯着赵暨。 “殿下昨夜也中了药?怎么会这么巧?” 赵暨十分不悦:“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本世子在骗你?” 浣贞没说话。 赵暨气不打一出来。 “你以为你是天上来的仙女吗,本世子骗你,你浑身上下有哪点值得本世子骗的,简直不知所谓!” 话落,赵暨转身大步往外走,他头也不回。 “想知道真还是假,跟上!” 浣贞虽然不知道赵暨要带她去哪里,但昨夜他不嫌麻烦救了她,如今总不至于害她。 想了想,她跟了上去。 穿过九曲回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稷吾院后院的一个耳房前。 一道掺杂着怒骂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赵暨,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有本事就弄死小爷,否则小爷将来找到机会,一定会弄死你的。” “还有你,赵暨手底下的疯狗,叫乌鸦是吧?你也给我等着,小爷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嘶.....轻...轻点......再打出人命了.....” 乌岳冰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闭上你的狗嘴,再敢辱骂殿下,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房间里传来两道哼哼声,片刻突然没声了。 赵暨对着浣贞丢下一句话。 “等在外面,本世子没发话不准进来。” 说完赵暨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很快。 方才那道少年声再次响了起来,语气十分欠揍。 “哟,尊贵非凡的世子殿下来了?怎么样,那药的效果很好吧?昨夜是不是过的很愉快啊?腰疼不疼啊?” 赵暨眸子一沉,声音很冷。 “敢给本世子下药,你找死!” 砰的一声闷响,人应该是被赵暨踹飞了。 虽然没亲眼看见。 但浣贞听着少年的吸气声都觉得疼。 偏那少年还在挑衅赵暨。 “这么大怒火?可不像是发泄过的样子,也没死......” “难不成你有解药?但也不对啊,脸色这么白,还受了内伤.....” “呵,你该不会是吃了什么假药吧?” 少年一番话语无伦次的,但是浣贞却听懂了。 原来赵暨真的没骗她。 他扛着受内伤的风险,分了一半药给她。 没心思去想为什么。 浣贞只觉得心里沉闷闷的,堵得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如果她的血能帮助他恢复伤势,她自然不会推辞。 可是,要在他身边待七天,浣贞不愿意。 就在浣贞不知如何抉择时,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 “殿下,王爷醒了,请您即刻过去。” 赵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浣贞抬眸看着他。 赵暨面无表情。 “本世子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这恩报或不报,都随你,本世子不会与你为难。”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了。 浣贞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半张了好一会儿,瞬间更纠结了。 如果赵暨霸道不讲理,她还能反抗一二。 可这个一贯蛮横的人突然通情达理起来,浣贞反而被架起来了。 真是的。 几年不见,这家伙怎么更难缠了。 她到底要怎么办啊..... 院门口。 看着蹲在地上抓头发狂的女人,赵暨目光阴郁。 乌岳看的莫名其妙。 “殿下,女人胆子都小,你说要她的血她肯定害怕,想方设法的逃跑,你还做出承诺来,万一她真是白眼狼您怎么办?” “要属下说,你若需要她的血,属下把她绑起来,要多少放多少,血不够还能剐了她的肉给你熬汤,何必这么麻烦。” “你懂个屁!” 赵暨看都不看乌岳一眼。 “她胆子是小,但是她会留下的。” “心甘情愿难道不必强迫有意思吗?” 赵暨抬步。 乌岳瘪瘪嘴连忙跟上。 “万一她就是要离开呢?” 赵暨沉默了一瞬,声音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 “腿打断,关起来。” 乌岳:“……” 赵暨忽然又道:“柳月那边这两天如何?” 乌岳回话:“刚关进柴房里骂了两天,底下还有下人偷偷给她送东西传消息,属下把人都拿下杖毙了,又断了柳氏的吃食,这两天突然就乖了。” 赵暨闻言冷笑一声。 “没用的东西,对付那种女人,断她吃食算什么,你就该直接让人打断她的手脚。” 乌岳:“.......” 上一秒说别总是打打杀杀的人是谁,是谁! “那属下这就让人去料理?” 赵暨眸光一沉。 “晚了。” 等到了燕王的院子,听着里面传来的凄楚可怜的哭声,乌岳瞬间懂了,赵暨为什么说晚了。 赵暨大步走进房间里。 一个枕头瞬间迎面砸了过来。 赵暨熟练躲过。 乌岳不敢躲,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下一秒。 燕王那如水牛一般洪亮愤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你个小兔崽了,月儿是本王的侧妃,算你半个母亲,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当众下她的脸,还把她关进柴房里折磨,你简直是放肆!” 话顿。 燕王将目光看向抱着枕头的乌岳。 “还有你,世子胡闹,你作为下属不知道规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掌掴侧妃,真是反了天了,滚出去,自领一百军棍!” 燕王气的胸膛快速起伏。 柳月连忙抬手帮他顺背,一脸的隐忍委屈。 “王爷,妾身受点委屈没什么,您的身子最重要,大夫交代过了,您不能动气的。” 燕王一脸动容:“还是爱妃会心疼本王,不像这个孽子,快,爱妃,别跪着了,坐到本王身边来。” 燕王伸手去扶柳月。 但他的手刚碰到柳月,柳月便猛的一缩,轻嘶了一声。 燕王一愣:“爱妃,这是怎么了?” 柳月眼睛红红的,将手背到身后。 “妾身没事,王爷不用担心。” 燕王没信。 “爱妃,过来!” 柳月一脸犹豫的走过去,燕王托住她的手腕,温柔的掀开袖子。 只见柳月皓白纤细的手腕上,满是斑驳的伤痕。 燕王脸色顿时一变。 他扫了赵暨一眼,目光冷冷的看着乌岳。 “再加一百军棍,滚去领罚。” “是!” 乌岳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赵暨一把拉住了他。 目光阴沉的看着燕王,赵暨寒声开口。 “一切都是我的命令,乌岳不过是听令行事,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身边的人。” 第三十五章 动家法 “放肆!” 燕王怒喝一声。 “本王还没死呢,这燕王府何时轮到你这个逆子来当家作主了?” 赵暨面无表情。 “父王身体欠佳,儿子不介意多操劳一些。” “混账东西!” 燕王气的不行。 “你是想要气死本王不成?” 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他就是想篡位。 他心里说不定早就巴不得他赶紧断气吧。 燕王气的脑袋晕乎乎的,脸上的胡子都炸毛了。 “今天若是本王非要打杀了乌岳呢?你要如何?” 乌岳眉心一蹙,看向赵暨。 他是赵暨的护卫,他的命都是赵暨的。 他不希望赵暨为了他和燕王争吵伤了感情。 但赵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淡淡一笑。 “那恐怕,我就得掀桌了。” 燕王横眉竖眼:“掀桌?呵,你要如何,杀了本王不成?” 赵暨摇摇头,微微一笑。 “哪能啊,你再怎么不作为,那也是我亲爹,站在孝子头上,我哪能动你啊。” 话顿,赵暨目光悠悠瞥向一旁执帕抹泪的柳月。 柳月被他的目光看的一寒。 赵暨唇角倏的一勾。 “说掀桌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摆席。” “燕王府摆三桌,御史府摆……一百零七桌,这个数应该对吧,柳侧妃?” 柳月哭也不哭了,美艳的脸上满是愤怒。 她,她的一儿一女。 三个人,三桌。 御史府柳家,她的娘家,除去她,全府上下一共一百零七口人。 一个人头算一桌。 呵呵。 赵暨真特么够大方的啊。 柳月一口白牙几乎要咬碎了。 但面上,她的眼泪说来就来。 只见她哽咽出声,仿佛委屈极了。 “世子,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我,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处处隐忍让步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待我?” “难不成,您是觉得王爷此刻斥责你,是我在王爷面前告了您的状?” “天地良心,世子你误会了,今日是王爷醒来不见我在身边伺候,便问了一嘴,下人这才把我放出来的。” “过来后,我也只是如实向王爷禀告当日发生之事,不曾冤枉世子你半句。” “可你如今非但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还跟王爷撒泼,刺激王爷……你有考虑过王爷的身体吗?” “不仅如此,您气不顺,竟拿越儿和我柳家满门的性命来吓唬人,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柳月纤细的蜂腰一扭,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俯在燕王腿边。 她的每个姿势,每个神情,都跟精心设计过一样,十分优美孱弱。 此刻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王爷,你是知道的,妾身和越儿他们一贯安分守己,从不敢得罪世子,素日里处处做小伏低。” “但无论我们怎么忍让,好像世子都容不下我们……” 脸颊一偏,她眼泪啪嗒坠地,炸开水花。 “王爷,是妾身没福气,不行您就休了妾身,再把越儿他们兄妹也赶出府去吧。” “妾身实在不想世子因妾身母子三人,把这王府闹的乌烟瘴气的。” “传出去让人笑话不说,妾身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啊,您万不能再动怒了。” 柳月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哀戚娇柔的声音和那沁满水雾的眼眸,将燕王拿捏的死死的。 只见燕王急匆匆起身,一脸心疼的将柳月扶了起来,搂在怀里温柔哄慰。 “爱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本王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越儿和锦茉也是本王最喜欢的孩子,本王怎么可能把你们赶出去。” 柳月闻言,纤细玲珑的身子瞬间倒在燕王的胸膛上,一脸的感动。 “有王爷这句话,妾身便是死,那也没什么遗憾了,但是王爷,世子他……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姐姐去的早,无人教导他,也不怪他如今性子……” “王爷,你也别与世子计较了,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 大手轻柔的替柳月擦了擦眼睛,燕王眸光里突然闪过一抹狠戾。 柳月的话倒是不经意间提醒他了。 是啊。 赵暨叛逆不服管教,丝毫不把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在眼里。 但他也是有软肋的啊。 燕王拍了拍柳月的后背,随后冷眼看着赵暨。 “本王过去就是太纵着你了,一不小心让你养成了今天这样的性子。” “今天本王就好好教训一下你。” “来人,去祠堂请家法过来。” 门外下人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祠堂就在燕王邻院。 很快,那下人便捧着一根带着倒刺尖钩的铁棍回来了。 目光落在那尖钩铁棍上,房间内众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柳月的唇角忍不住勾出来一抹冷笑,在燕王看不到的角度,眼角眉梢具是得意。 乌岳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心疼的不行。 燕王府的家法,一贯只针对家族里犯下十恶不赦的大过错,连累家族利益严重受损的人。 赵暨虽不得他疼爱,但也是皇上亲笔批下来的王府世子。 如今燕王竟然为了柳月一个侧妃,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要对赵暨动用家法。 这也太过分了。 扑通一声,乌岳白着脸跪倒在地。 他急忙出声。 “王爷,不可啊,世子并未犯什么大错,您不能这么对他……” “狗奴才,你给本王闭嘴!” 燕王突然大步上前,一脚踹在乌岳的心口上。 他是领过兵上过战场的人。 毫不留情的一脚下去,乌岳顿时口吐鲜血,脸色煞白。 “乌岳!” 赵暨回过神来,眉心猛地一皱。 燕王冷喝。 “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是我王府养的一条狗,竟然也敢顶撞本王,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话落。 燕王脚步一动,似乎是还不解气,还想再踹。 赵暨连忙闪身挡在乌岳前面。 他语气冰寒。 “乌岳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没资格处置他,包括你!” “逆子!” 冷喝一声,燕王抬手就朝着赵暨的脸颊煽去。 赵暨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攥紧。 他眼里满是浓黑不见底的阴郁。 “动用家法还不够,还想打我脸?” “你凭什么?” 第三十六章 软肋 “凭我是你老子!” 燕王冷喝一声,被赵暨攥着的手腕生疼。 他怒不可遏。 “赵暨,你给本王松手!” 赵暨没动作。 掐着燕王手腕的五指青紫发白,仿佛要捏碎燕王的手骨一般。 燕王疼的皱眉。 “王爷!” 柳月惊呼一声,连忙来到燕王身边。 她看似皱眉,但跟赵暨对上的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松手。” “王爷是你的生父,你便是教训你,你也得心悦诚服的受着,但你不服管教也就算了,竟然敢对王爷动手。” “你……你简直是不孝。” 她话落。 赵暨沉着眸子,嗓音森寒。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一个贱妾,休要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柳月一愣,从他的目光里,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她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本能就要后退。 就在这时。 谁也没看清楚赵暨的动作。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柳月瘫坐在地上,整只右手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来。 赵暨生生掰断了她的胳膊。 柳月疼的脸色煞白,眼泪不停的流淌。 这次,她是真的哭了。 太疼了。 “赵暨!” 燕王咆哮一声,脖子两侧的青筋隐隐跳动着。 赵暨冰冷的目光从柳月脸上转回到燕王的脸上。 他嘴角扬起来一抹阴冷的笑。 “喊什么?震的我耳朵疼。” 话落,他似十分嫌弃一般,甩开了燕王的手。 燕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身体。 四下还有下人。 赵暨这是把他这个做父亲的脸面丢在地上狂踩。 一股怒火瞬间袭上心头。 燕王愈发坚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他大步走到小厮身边,一把抓住了铁棍,看向赵暨的目光仿佛含着冰刃。 “小畜生,反了天了你,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老子就不是你爹。” “跪下!” 咆哮声震耳欲聋。 燕王彻底动怒了。 院子内外的下人都被这严峻可怕的氛围吓的垂首低眉,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呼吸声都给敛去。 赵暨却仍旧一脸的平静。 “我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让我跪?就凭你是我老子?呵……” 摆明了。 他也生气了,不买账。 若是过往。 燕王动手,打不过他。 下令,下人也不敢动赵暨。 他只能无能的怒骂一通,待赵暨离开后,再打砸发泄一番…… 乌岳心里紧张急了。 默默祈祷燕王赶紧让赵暨滚蛋。 但不曾想。 这次燕王盯着赵暨看了片刻,突然平静的转身,从容的坐回到床榻上去。 “赵暨,本王念你生母早亡,皇兄又对你颇为青睐疼爱,所以不管你怎么闹,一直对你留有三分余地。” 燕王突然狞笑了一下,声音温柔的让人惊悚。 “你该不会就以为,本王真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作为护卫的本能,乌岳即刻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突然的不安。 扭头看着赵暨,他眼睛都快挤抽筋了,就想让赵暨赶紧撤退走人。 但赵暨没动。 他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燕王。 “赵世铖,你想做什么?” 他直呼燕王大名。 燕王难得没炸毛咆哮,但这不代表他没生气。 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铁棍,燕王并没有看赵暨。 他的声音甚至很轻。 “跪下!” “乖一点!” “否则,本王不介意休了你母亲,再把她的骨灰撒到城西流民街上的那条烂泥路去。” !!! 嗡的一声。 大脑里瞬间有什么炸裂了一般。 饶是赵暨性子再沉稳,此刻也忍不住白了脸色,呼吸发滞。 乌岳的眼睛也是瞬间一红,随后愤恨的看向燕王。 燕王妃是个极好的女子。 他和牧枭都是她从瘟疫死人坑里捡回来养大的。 乌岳连把她看作母亲都觉得是亵渎了她。 在他心目里。 赵暨是他的天。 燕王妃便是天上那一轮给予他所有温暖的太阳。 可太阳为了燕王陨落甄灭。 如今,他甚至还拿她的骨灰来威胁她最爱的儿子。 乌岳猛地垂下猩红的眼眸,他害怕他会遮掩不住自己眸里的杀意。 一旁。 赵暨没动。 目光死死的看着燕王。 燕王却突然满意的笑了。 “果然,你的母亲,无论是生是死,都是你的软肋……” “儿子,你还是太嫩了,作为你的父亲,为父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 “男子汉大丈夫,唯有彻底狠心断情,方才能一辈子立于不败之地。” “为父希望你将来能做到这个地步,但现在,你得学会听话和认怂。”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跪!下!” 燕王声落。 赵暨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因为太过用力,他手背的骨关节处,皮肤生生皲裂,血丝像蛛网一样裂开来,鲜血滴滴坠落。 随后。 一道闷响声震的乌岳鼻根一酸,险些痛哭出声。 赵暨跪下了!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吗?” 燕王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轻笑了两声。 缓过神来的柳月也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目光怨毒的看着赵暨。 赵暨没再顶嘴。 他的沉默,却并没有让燕王消气。 只见燕王目光一转,片刻看向预约,微微一笑。 “孩子不听话,得打。” “这家法非常人能承受得住,虎毒不食子,本王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三十下吧。” “乌岳,乖孩子,你来,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三十棍,你来打,打的好了,你那两百军棍,本王就给你免了。” 乌岳没动。 他怎么可能对赵暨动手。 别说区区两百军棍。 便是燕王今日要将他套渔网千刀万剐,他也不可能动赵暨一根头发丝。 他的沉默,让燕王脸上的笑意更阴冷了几分。 燕王幽幽出声。 “主子都学乖了,怎么,你这条狗的脾气,还能越过主子去?” “既如此……那算了,本王也不是非打这逆子不可,来人啊……” “慢着!” 赵暨冷冷出声。 四目相对,他眸底一片黑寂。 “乌岳,听令行事!” 乌岳明白他的意思。 停顿片刻,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颤抖着手,从燕王手里接过了那根铁棍。 “打!” 第三十七章 赵暨受伤 赵暨冷喝一声,乌岳也不敢拿燕王妃的骨灰来冒险。 紧咬着牙龈,乌岳握着铁棍,朝着赵暨的后背打去。 铁棍上的尖刺瞬间钉入血肉。 鲜血成片沁透衣裳。 赵暨宽阔的肩膀用力一绷,硬是没吭声。 而棍子抬起来的时候,刺进血肉里面的倒刺会猛地撕刮下一缕缕鲜红的组织来。 几乎是顷刻间,浓郁的血腥味便弥漫开来,院内外的下人们都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神色各异。 柳月一脸的解气,她巴不得乌岳失误,直接一铁棍敲碎赵暨的脑袋,好给她的越儿腾位置。 床榻边。 燕王端着汤药,十分优雅从容的喝着。 那平静惬意的神色,就仿佛前方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人,是他的死敌,而非他的儿子一般。 “十……” “二十……”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三十棍打完,乌岳一个滑跪来到赵暨身边。 他眼睛通红,隐隐泛着水光。 “殿下,我扶你起来。” 赵暨没动。 他整个背部都被打烂了。 鲜血浸透衣服,让他整个人就像是刚在血海里游了几圈一样。 赵暨满头大汗,唇也因为失血过多一片青白。 他将目光看向燕王。 “父王满意了吗?若是不满意,儿子也还受得住。” 铛的一声。 金边青瓷茶盏落在床头的花几上。 燕王眼皮一掀。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燕王突然笑了。 “你该庆幸,你是我的儿子。” 赵暨没接话。 燕王顿了片刻,却突然轻叹一声。 “方才是本王气急攻心,有些冲动了,本王不该对你下那么重的手的。” 闻言。 一旁的柳月一愣,霎时将目光看向燕王。 燕王一双深邃的眼眸却始终落在赵暨的身上。 赵暨眸光微微一动。 他可不信,燕王这种狠辣心狠的人会反省自己的错误,还会后悔打他。 如果他猜的没错。 燕王肯定是知道今日之事,自己心里已然生了恨。 多疑怕死如他,估计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果不其然。 燕王紧接着含笑出声。 “皇兄前些日子让本王举荐一个人,前往西城接管统率龙隐部。” “本王一直苦恼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这肥差,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本王方才冲动打了你,这桩差事便给你吧,也算是本王对你的补偿。” 燕王话落。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柳月眨眨眼,唇角瞬间勾起来一抹笑。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燕王又对赵暨心软了。 原来…… 呵呵。 没想到燕王绝情起来,这手段还真是吓人啊。 龙隐部。 那可是如今皇帝还是三皇子时期的死对头,五皇子颐王亲手创建的势力。 颐王就是靠着这龙隐部,让皇帝吃了不少暗亏,好几次差点命丧九泉。 不仅如此。 听说皇帝生母也是被龙隐部的暗卫毒害的。 整个越国谁不知道,皇帝狠毒了颐王,也恨极了这龙隐部。 可碍于先帝遗诏,皇帝没办法解散龙隐部。 龙隐部的存在,也就成了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皇帝的人,进龙隐部一个死一个。 龙隐部的人,皇帝绝不重用,几乎是抓到机会,能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双方斗了多年。 上个月。 龙隐部的统领钱大洲半夜死在了家里,龙隐部的人都觉得是皇帝下的手,虽然没证据,但对皇帝正是怨气冲天之际。 这时候。 让皇帝一贯疼爱有加的赵暨去接手龙隐部…… 不用想。 等待赵暨的,无非是两个结果。 赵暨要么死在龙隐部的人手里,要么,死在皇帝手里。 等他一死,越儿将会名正言顺的登上这燕王世子之位,将来继承整个王府。 柳月光是想想,心里都激动的不行。 她能想明白的事,赵暨和乌岳照样能想到。 乌岳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王,恨不能杀了他。 赵暨却是埋首,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轻飘飘的,还有几分苍寂孤凉的感觉,听着让人心里莫名忐忑悚然。 燕王十分不悦。 “你笑什么?” “难道你不想去?那也不是不行。” 燕王眼眸一眯。 “如果你能把你外祖父给你的东西交给本王,本王……” “多谢父王。” 赵暨突然出声,打断了燕王的话。 燕王皱眉看着他。 赵暨按着乌岳的肩膀站起身来。 他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凌冽的笑来。 “父王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绝不让父王丢脸。” 话落。 赵暨也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乌岳压下心里的愤怒,连忙跟上去扶住他。 房间内。 燕王看着地上的血滩,目光深邃幽深,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柳月试探性开口。 “王爷,你是好意想要锻炼一下世子,但皇上一贯疼爱世子,恐怕会舍不得他去吃这个苦。” 闻言。 燕王突然笑了。 他语气癫狂狠戾。 “皇兄为什么疼爱他?还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可如果让皇兄知道,他手里有那样东西,呵呵,别说疼爱,恐怕皇兄会比谁都想要他去死。” 柳月闻言睫毛轻轻一颤。 “王爷,世子手里究竟有什么呀,能让您和皇上如此记挂……” 闻言。 燕王突然掀眸看着她。 柳月被他眸光里的冷意看的心里一骇。 她本能后退一步。 燕王幽幽出声。 “爱妃,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要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心里一凝,柳月连忙跪下。 “是妾身逾矩了,还请王爷恕罪。” 燕王凝视了她片刻,抬手让她起来了。 另一边。 刚离开燕王的院子不久,赵暨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乌岳一把抓住他,见他面无血色,瞳仁都有些发散了,他也顾不上请示,连忙把人往背上一放,背着赵暨大步往稷吾院而去。 “恩伯,恩伯,快过来搭把手,殿下受伤了。” “其他人呢,都死哪去了,快去请个大夫。” “你们两个,赶紧去准备热水,剪刀,干净的纱布。” “对了,还有药,止血的止疼的,都全部拿过来,快去!” 乌岳的嗓音很大。 浣贞从隔壁栖水阁小跑过来,入眼所见,便是赵暨那血淋淋乱糟糟的后背。 那伤! 让人触目惊心。 第三十八章 孩子又不是我的 赵暨趴在床上。 鲜血顺着他的衣服很快流淌在地上。 乌岳看的呲目欲裂。 “府医呢?府医怎么还不过来!” 他咆哮声中。 如香从院外匆匆跑进来。 “府医都在王爷院里,奴婢方才去请,李妈妈说王爷动了气,侧妃也受了伤,府医走不开。” 乌岳闻言气的不行。 “混蛋,他们就是故意的…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府外请大夫啊。” 如香匆匆离开。 乌岳猩红的目光不经意扫到院门口的浣贞。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浣贞的手腕。 “裴家是医士之家,你应该也会处理伤口吧,进去,帮殿下包扎。” 浣贞手腕被他捏的生疼。 她忍不住蹙眉挣扎。 “我不会,你捏疼我了,放开!” 赵暨伤这么重。 她可不敢上手掺合,否则万一赵暨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住。 “撒谎!” 乌岳看着她的手。 “你这手都是自己包扎的,还说你不会,赶紧进去,别逼我动手。” 他力气很大,恨不能捏碎浣贞的腕骨。 浣贞也生气了。 “我说了我不会,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刷的一声。 乌岳松开她的手,拔出了腰间长剑。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浣贞。 “我最后说一遍,滚进去帮殿下包扎,你不去,或者敢乱来,我立马去裴家,砍了裴瑛和你们那两个孩子。” 浣贞猛地睁大眼睛,气的头皮发麻。 果然。 赵暨和他的属下,就没一个好东西! 害怕这疯子冲动下真的伤害裴瑛和两个孩子,浣贞只能咬牙进屋。 房间里都是血腥味。 赵暨已经有些昏迷了。 浣贞拿了一把剪子。 乌岳死死的盯着她。 浣贞冷哼一声,顺着衣领袖子,将赵暨背部的衣料剪去。 没了遮盖,那伤口完全展露出来。 浣贞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整个背都烂了,有几处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下手的人,还真是狠。 “止血药!” 浣贞喊了一声。 一个婢女递给她一个白瓷瓶。 浣贞将药全部撒上去。 白色的粉末很快被染成红色。 “不够,继续拿。” “没……没有了,院里就只剩这一瓶了。” 丫鬟颤巍巍出声。 浣贞皱眉看着乌岳。 “没有止血药,你让我怎么帮他包扎?” 乌岳眉头也是一凝。 “我不管,你赶紧替殿下止血,否则……” 他幌了幌手里的大刀。 他这般蛮不讲理的样子,气的浣贞想杀人。 “没有止血药,蔗糖呢?蔗糖总有吧。” “有有有……” 恩伯亲自去了小厨房。 很快,蔗糖拿回来,浣贞直接就着罐子,将黏稠的蔗糖倒在了赵暨的背上。 涂匀抹开之后,快速裹上了纱布。 血,止住了。 浣贞擦了一个额角的汗水,毫不停留。 “血止住了,让开!” “你不能走!” 乌岳收了刀,但仍旧堵在房门口。 “大夫没来之前,还请裴夫人好好呆在这里,守着殿下。” 浣贞不能理解。 “我又不是你们燕王府的奴婢丫鬟,我凭什么要守着他?” 乌岳淡漠的看着她。 “就凭殿下昨夜救了你。” 浣贞眉头狠狠一皱。 …… 大夫是一个时辰后来的。 他给赵暨重新清洗包扎,敷上了止血药。 赵暨随之清醒过来。 大夫交代了一番,随后被乌岳送出去。 浣贞也要走,赵暨却突然出声。 “过来!” 浣贞没动。 赵暨眉眼一沉,面露厉色。 “过来!” 浣贞不情愿的走到他面前。 “殿下有事?” 赵暨盯着她。 “让你考虑的事情,如何了?” 浣贞抿唇:“我愿意放血助殿下恢复伤势,但我要回家,也请殿下放心,我会每日放血,然后派人准时送过来,绝不耽误殿下服药。” 眸光顿时冷了几分,赵暨幽幽出声。 “看不见的事,谁知道送来的是什么血,是谁的血?” 浣贞抬眸看着他。 “殿下多虑了,民妇非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绝不会敷衍欺骗殿下。” “若殿下不放心,也可每日派心腹过府,民妇当着他的面放血。” “呵……” 赵暨冷笑一声。 “本世子的心腹每日皆有要事在身,没时间来回折腾做送血这点小事。” 浣贞握紧了拳头。 “是殿下亲口承诺,只要民妇做出选择便绝不为难的。” 赵暨也抬眸看着她,目光寒凉冷漠。 “本世子只是让你选择,报恩或者是不报恩。” “你既然选择了报恩,要如何报,便是本世子说了算。” 浣贞眉头一拧。 “那我选择不报恩,还请殿下让我离开。” “晚了。” 赵暨看向她的目光淡漠清冷。 “本世子给过你机会,你已经选了。” 浣贞在心里骂自己是个蠢货。 她怎么会认为赵暨偶尔也会通情达理? 怎么能对他产生出感恩的心来? 这人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 什么让她选择。 呸! 他从一开始,或许就没打算让她选择。 浣贞毫不怀疑。 如果她方才选择了不报恩,恐怕,等待她的就不是几句口头警告了。 以他狠戾的性子,他说不定会把自己腿打断,关起来当血包。 一阵后怕袭来,深吸一口气,浣贞目光深深的看着赵暨。 “说来说去,其实民妇只有留下放血这个选择,对吗?” 赵暨不承认。 “是自己选择报恩的,裴!夫!人!” “本世子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和简便的安排而已。” 不要脸! 浣贞胸膛剧烈起伏,眼尾微微泛红,像是气狠了。 赵暨就像是看不到她的愤怒一般。 “与你说了半天,本世子渴了,倒茶。” 浣贞眉心微拧。 “我去帮殿下叫个下人进来。” 她转身就要出去。 但刚走到房门口,便有两个护卫突然堵了过来。 浣贞扭头。 赵暨侧躺着,单手支着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浣贞心里微沉。 “殿下这是打算关押民妇?” 赵暨没回应。 双方僵持下来,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感觉天快黑了,浣贞无奈至极。 她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赵暨面前。 第三十九章 本世子为你好 裴瑛不是两个孩子的生父。 可是他们只要一哭,裴瑛都会万分着急心疼。 可赵暨。 虽然他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他的。 但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冷漠无情? 浣贞忍不住想。 就算赵暨知道了两个孩子的身世,以他的性子,恐怕也不会善待疼爱两个孩子。 所以。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赵暨知道孩子们的身世。 浣贞抬手,就着手背擦了擦眼角,不敢再跟他提孩子。 “殿下,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我离开。” 赵暨将茶盏递给她。 “本世子说了,七日,本世子的内伤一好,你便可以离开。” 七日…… 好漫长啊。 浣贞毫无办法。 “好,就七日,我答应留下,但是,我要修书一封,送往裴家,给我夫君报个平安。” “不行!” 赵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浣贞烦躁的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殿下,你别逼人太甚,不告诉我夫君我的下落,他会担心的。” 赵暨还是方才那副冷淡的模样。 “本世子仇家无数,所以受伤之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浣贞咬牙:“我可以不告诉夫君殿下受伤之事。” 赵暨突然笑了。 “不说,那裴夫人打算如何跟你夫君解释你留在燕王府的原因?” 浣贞嘴皮子动了动,一时失声。 赵暨唇角上扬弧度加大。 “看,你也不知道。” 赵暨轻叹一声,一脸伪善。 “裴夫人,本世子不让你与裴瑛联系,其实是为了你好。” “毕竟,没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家里待那么长时间。” “只要裴夫人懂事一些,安心呆在这里,七日的时间一到,本世子会给你安排一个恰当的理由,让人送你回府的。” “不必。” 浣贞冷声拒绝。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欺骗我夫君。” “我也相信,我夫君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相信我的。” 啪啪啪。 赵暨抬手鼓掌。 “裴夫人和裴医士真是鹣鲽情深,令人感动啊。” “但抱歉。” 赵暨脸色一变,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特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和警示。 “本世子说不行就是不行,裴夫人若还是要执意联系你夫君,本世子不介意成全你,把裴医士和你们的两个孩子接过来陪着你。” “不可以!” 浣贞又慌又怒。 “你别动他们。” 赵暨幽幽看着她。 “这完全取决于裴夫人的决定和态度。” 浣贞只觉得一座大山倾压而来,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殿下,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您?以至于你要如此欺辱逼迫于我?” 浣贞只是发泄,完全没想过,也没期待赵暨能回答。 “就七日,希望殿下这次可以说到做到,莫要再反复无常。” 丢下一句话,浣贞抬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赵暨眸里满是偏拗和晦暗。 浣贞没得罪他。 但她错就错在跟筝儿那么相像。 就算浣贞不是筝儿,他也无法容忍有人顶着这样一张脸,跟别的男人亲密相爱。 七天算什么? 没他赵暨的允许,便是七年,她也得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 回到栖水阁。 喜鹊端了晚膳进来。 三荤两素一个汤,还有两碟子小巧精致的点心。 但浣贞完全没有食欲。 珠儿每天睡前都要和她拉勾勾。 昨天裴瑛或许还能哄过去。 可今天,明天呢…… 两个孩子最是心思玲珑,他们一定会猜到自己出事了的。 浣贞只要一想到两个孩子心里害怕,哭着要娘的样子,她心里就犹如钝刀割肉一样,疼的不行。 同时,她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滋生出一抹恨意来。 她恨赵暨,恨白络音。 恨这些仗着权势凌驾于他人尊严自由之上,肆意掌控作践他人人生的人。 喜鹊皱着脸出来时。 饭菜已经冷了。 一口没动。 乌岳将此事禀告给赵暨。 赵暨正趴在床上看信。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冷冷出声。 “不用管,她不吃就饿着,反正饿死也要几天,不会耽误本世子取血。” 乌岳应了一声,又道:“我们的人已经把线索都清理干净了,同时查到,抓许浣贞的人,是白大小姐。” “白络音?因为秦四的事?” 乌岳摇头。 “这不清楚。” 赵暨顿了一下。 “当日有个丫鬟跑了,应该是白络音的丫鬟,找人清理干净,至于白络音,想办法让她闭嘴,短时间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许浣贞在我这里。” 乌岳应了一声,将浣贞的事抛之脑后。 他忽然出声。 “殿下,用不用把稽司的人都调到府里来,好好找找王妃骨灰的下落?” 握着书本的大手一顿,赵暨摇头。 “过往我们都找不到,更别提他今日因此得了便宜,他就更会防着我们了,没有把握,我不会拿母妃的骨灰来冒险。” 乌岳恨的不行,忍不住出声。 “早知道王爷这般狠辣无情,殿下何必亲赴临安,费心把那裴瑛带回来。” 还不如直接让他病死算了。 赵暨眉眼一沉。 “他的命不重要,但是母妃骨灰没找到以前,他还不能死。” 思绪被此事牵制住,赵暨也忘了询问乌岳,浣贞去城门做什么。 裴府。 觉夏阁。 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裴瑛满身灰尘,下巴还带着些许青绿色的胡茬。 他眼角眉梢尽是疲惫和担忧。 珠儿坐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哭的眼睛都肿了,嘴里一声声的含着娘。 遂儿独自坐在一旁,虽然没闹,但眼睛也红红的。 “爹爹,娘……娘亲是不是出事了?” 裴瑛轻声哄了珠儿两句,抬手揉了揉遂儿的脑袋。 “是爹爹没用,把娘亲弄丢了,但你们放心,娘亲不会有事的,爹爹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娘亲,带她回家。” 又持续了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黑沉如墨,外头梆子声响,两个孩子才哭着睡着。 裴瑛孤身立于窗前,手里握着一根紫薇簪子。 他一贯云淡风轻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浓浓的雾霭。 他找了一天一夜。 可是,浣贞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般,一点踪迹线索都没有。 “贞娘……” “你究竟在哪里。” “孩子们,想你了。” 裴瑛暗哑的低喃声很快随着夜风消散,无人可闻, 翌日一早。 浣贞刚起床,早膳都没吃,乌岳便过来取血了。 将瓷碗一放,乌岳丢了一把匕首给浣贞。 语气不耐:“自己动手,动作快点!” 第四十章 敌人的敌人,朋友 浣贞五官紧扭成一团。 她特别怕疼。 意外受伤那没办法,只能忍着。 但要让她自己动手嘎自己一刀,她还真是下不去手。 “喜鹊。” 浣贞唤了一声。 喜鹊放下手里的早膳走过来。 浣贞将刀递给她,随后将袖子卷起,露出皓白的手腕来。 她脑袋偏向一边,声音紧凝。 “我自己下不了手,你帮帮我。” 喜鹊啊了一声,圆盘子脸上满是无措。 “夫人,奴婢也不敢啊……” “没事,就朝着手腕那,划拉一刀就行。” 喜鹊双手摇摆。 “夫人,你就饶过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啊。” 浣贞催促:“没事,相信我,你可啊——” 浣贞话还没说完,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凝眸看过去,只见手腕上被划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此刻正滴滴答答往碗里落着血。 乌岳一脸不耐烦的收了刀。 对上浣贞看过来的目光,他冷哼出声。 “磨磨蹭蹭,矫情!” 浣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不矫情,那你怎么不替你家殿下受伤?” 乌岳眉头一皱。 “你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浣贞轻哼一声。 以前她还是筝儿的时候,赵暨身边这些人因为她的身份,没几个喜欢她的。 乌岳以前就总酸她,如今她成了许浣贞,没想到他还是这副尖酸刻薄,心眼窄小的模样。 浣贞也不惯着他。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很少有主子落得一身伤,做护卫的却半点事没有的。” “乌岳大人还真是忠心能干啊。” 乌岳脸都黑了。 浣贞在骂他背主和废物。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乌岳突然大步上前,一脸凶相的看着浣贞。 刚好碗里的血够了。 浣贞用帕子捂住手腕,也站起身来。 “我就是说了,怎么着吧,有本事你杀了我。” 刺啦一声。 乌岳怒极之下,竟真的把刀架在了浣贞的脖子上。 浣贞睫毛轻颤了一下。 两人对视许久,乌岳突然撤了刀,愤愤道。 “若不是你的血对殿下还有用,早把你剁三块了。” 说完话。 乌岳冷着脸端着血离开了。 浣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 方才刀架在脖子上的一瞬间,她也怕,但没办法,她必须得弄清楚,赵暨强行留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今从乌岳的反应来看,至少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血。 匆匆扒拉了两口吃食,给腰间和手掌心处的伤口换了药,浣贞便去了稷吾院。 恩伯正从院里出来,看到她顿时如同护院犬一般,炸毛的同时满脸防备。 “你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你昨天给殿下止了血,但你一个嫁过人的破鞋,休要肖想殿下,走,赶紧走,回栖水阁老实呆着去,没事别来这里瞎转悠。” 恩伯伸手就要推人,浣贞快速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你想多了,我夫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有过他这般好的夫君,其他人我谁也看不上。” “让开!” “好狗不挡道!” 绕开恩伯,浣贞大步朝着稷吾院后院而去。 “嘿,你这妮子,怎么说话的。” 恩伯一张脸气的通红。 他扭头看着浣贞的背影,还想再骂,却突然一愣。 “这怎么跟筝儿那丫头一样,走路还外八呢……” “她真是这么说的?” 主屋房间里,正在喝药的赵暨俊脸一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出声。 “好一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要夸裴瑛可以。 但是竟然拿他跟裴瑛相比,还说他在她眼里比不上裴瑛。 呵。 “她人呢?” 恩伯撇撇嘴。 “往后院去了,我看她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殿下,老奴这就跟过去看看。” “不用。” 赵暨披着玄黑大氅站起身来,满目阴鸷。 “本世子亲自过去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浣贞不是来找赵暨的, 她是来找被关押的那少年的。 房门口有守卫。 他们不让浣贞靠近。 浣贞目光在四下一转,从旁边花盆里掏出来一块石头,朝着那门杂了过去。 “喂,里面那个,还活着吗?” 许猷启被乌岳那狗逼揍了三顿,全身疼的一宿没睡着。 好不容易身体疼麻了,刚睡着一会儿,就被哐当的巨响给吓醒了。 他眼皮沉重,头痛欲裂,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抬头朝着门外面咆哮出声。 “谁啊,有毛病是不是?” “欸,还没死。” 浣贞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别生气啊,我不是燕王府的人,我是受赵暨逼迫留下的,而那天听你们的对话,你是被他关在这里的。” “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你说对不对?” 赵暨刚到后院,就听到了浣贞的话,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 恩伯抬步就要进去训人,赵暨拦住了他。 房间里。 许猷启挣扎着爬到房门口。 他将房门顶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院里站着一个长得格外好看,但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的女人。 他有些怀疑。 “你找我做什么?” 浣贞闻言扬声道:“你不是给赵暨下药嘛,他的解药被我吃了一半,结果他因此受了内伤,所以逼我留在燕王府,放我的血入药……” “但我家里人并不知道我被他留在了这里,且我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找不到会害怕的。” “我不想留在这里,所以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伤势,好放我离开。” 门口两个护卫都懵逼了。 乌岳只交代了不能让除殿下和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去。 但没说不准人跟屋里这小子说话。 浣贞没坏规矩。 但在这里,跟这小子这么大嗓门的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许猷启也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靠,这点内伤不服药也没什么大碍,最多十天半个月就恢复了,他竟然逼你放血,这赵暨还真不是个东西。” “美女姐姐,我手里没药,但我会针灸,你可以把他叫过来,我三两针下去,保证把他治好,这样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吗?” 浣贞闻言一喜。 “真是太谢谢你了弟弟。” 她当即就要去找赵暨。 不想。 她刚转身,便对上了赵暨那双冰冷寒凉的眼眸。 心里微微一寒,但浣贞还是硬着头皮出声。 “殿下,里面那人说他可以……” “谁允许你在本世子院里乱蹿的,滚回栖水阁,罚跪三个时辰。” 赵暨喝声寒凉,浣贞脸色一白。 第四十一章 不准哭,晦气 浣贞没动。 “我不是燕王府的人,殿下没资格责罚我。” “没资格?” 赵暨笑声阴鸷,他往前走了两步。 他周身戾气萦绕,仿佛林间捕食的野兽。 浣贞不自觉后退一步。 下一秒。 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颈,强制性将她往前一拉。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变近。 浣贞仿佛闻见了他身上掺杂着苦涩药味的血腥味。 双手扒上赵暨的大手,浣贞痛苦而屈辱的往后仰头。 “你放开我,放开!” 赵暨的大手犹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他很是不爽的看着浣贞。 “别说你区区一介平民妇人,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在本世子院里乱蹿,惹本世子不高兴,本世子照样罚得。” 浣贞一双水杏眸满是愤慨的看着他。 “怎么,不服气?” 赵暨阴阴一笑。 “有本事就反抗,没本事,那就给本世子乖乖受着。” 谁让她像谁不好,偏要像他的筝儿。 顶着这张相似的脸,她乖一些,他不介意偶尔施舍她一点好处。 若是不乖,尽说一些惹他不快的话,那就别怪他狠辣无情。 浣贞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她只觉得前面刚相逢的时候,他虽然也吓人,但好歹有几分正常。 可自从那日周嬷嬷被罚后,他突然疯了许多,整个人充满了兽性。 “放手!” 浣贞拼尽全力一拽,终于从赵暨手里挣脱出来。 她躬着背咳了几声,喉咙骨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被掐青紫了。 这个疯子! 浣贞仰头瞪着赵暨,眼尾嫣红。 “殿下不若和白大小姐早日完婚吧,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您二位贵人可真是天生一对,绝配无比。” 她话里话外满是讥讽的意味。 赵暨目光一沉,眉眼又冷厉了几分。 “许浣贞,你找死?” 浣贞粉唇一抿,还想说什么。 房间内,正在兴冲冲看热闹的许猷启突然一愣。 许浣贞。 他没听错吧。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好奇已久的三姐姐? 倒是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还以为,她应该是一个柔弱可怜,木讷无趣,空有一副皮囊的女子。 但眼前人。 目前看起来挺鲜活有个性的。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误食了赵暨的解药? 且听她方才的意思,瑛表哥还不知道她在这里…… 眼看着门外赵暨又要冲浣贞动手,许猷启突然哐哐敲门。 “暨世子,我可没说大话,我只需要三针,就可以帮你恢复伤势,你一个大男人,就别为难一个小娘子了,这样未免有些丢人。” 浣贞闻言感激的看着许猷启。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赵暨被关在这里。 但此刻浣贞直觉这小公子是个好人,肯定是赵暨这厮仗势欺人。 瞥见浣贞的目光,赵暨眸光里的冷芒一闪。 他目光森冷的看着许猷启。 “本世子说话,也轮得到你来插嘴置喙?” 话落,他给了门口那护卫一个眼神。 护卫会意,下一秒,突然握紧手里的大刀。 刀柄透过两扇房门之间的空隙,用力朝着许猷启的肚子一顶。 “唔……” 许猷启被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朝后划出去一米远,捂着肚子半晌喘不过气来,本就青白的脸色也瞬间多了几分惨灰色。 浣贞脸色一顿,猛地抬眸看着赵暨。 “他是好意要帮你扎针疗伤,你不愿意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未免也太狼心狗……不知好歹了吧?” 眼瞅着赵暨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浣贞及时改了口。 但赵暨明显还是不高兴了。 “本世子金尊玉贵,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帮本世子扎针?可笑。” 浣贞皱眉看着他。 “所以,明明扎三针就能好,你却因为你那点可笑的优越感和谨慎不愿意,要逼着我一个妇人承担着名声尽毁的可能,放血给你入药?” 赵暨眼皮一掀,有些不耐烦。 “你的名声,有本世子的身体重要?” 浣贞有些惊愕。 五年前的赵暨,虽然也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但他不至于这么为难一个女人。 如今的他,怎么变的这般狠辣恶劣? 看穿她的心思,赵暨心里烦躁不已,还有些生气。 他哪里做错了? 如果不是把药分了一半给她,他能受伤吗? 还有。 许猷启心里估计恨不能杀了他,他出于谨慎,不让他给自己扎针,怎么了? 难不成,他要拿自己的安危去赌才是好人? 呵。 那他赵暨可当不来这个好人。 “废什么话,这是你欠本世子的。” 背上的伤还在钻骨般的疼,赵暨耐心告磬。 “来人,把她送回栖水阁,罚跪三个时辰,从今日起,一直到本世子允她离开栖水阁以前,严加看管,不许她再踏出栖水阁半步。” “是!” 护卫应了一声,上前来。 浣贞神色清冷。 “今日是我过来寻他的,他也没做什么,罚跪我认,血我也放,你别再为难他。” 赵暨没回应,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浣贞瞥了一眼至今还疼的起不来身的许猷启,蹙眉往外走。 但她刚走到院门口,赵暨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 “他既然会扎针,那从今天开始,就不用给他送饭菜和伤药了。” 浣贞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赵暨似是料准了她会回头,扬眉朝着她恶劣一笑。 浣贞心里犹如大石压着一半,堵的发慌。 但她没敢再说什么,她生怕惹怒了赵暨,再连累了这个少年。 恩伯随着浣贞回了栖水阁,就像是生怕她违抗赵暨命令似的,刚进院门,还没给浣贞喝口水的时间,恩伯便脚尖往鹅卵石小路上一点,双手叉腰。 “行了,就这吧,三个时辰,跪好了。” 浣贞冷冷扫了他一眼。 她没理会恩伯,而是走到一旁的梧桐树下,挑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跪下。 恩伯气呼呼的。 “你倒是个狡猾的。” 浣贞轻嗤一声。 稷吾院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讨厌。 七天。 忍忍就过去了。 等回了裴府,她今后一定打起万分注意,再不要跟赵暨这厮有半点往来。 浣贞仰头看着檐角上方的苍穹,心里酸酸的。 自从遇见裴瑛,除了逢年过节祭祖,她再没跪过。 她…… 真的好想裴瑛和两个孩子啊。 “不是,这才一盏茶时间不到,你哭什么哭?” “不准哭,晦气!” 恩伯突然奔走到浣贞身边,一脸肃凝到抬手指着她。 第四十二章 浣贞遭罚跪 浣贞心里本就不舒服,她红着眼睛瞪着恩伯。 “你好歹也是个五十多岁,该做爷爷的人了,怎么心肠这般歹毒,你们让我跪,我也跪了,如今连我哭不哭的都要管?” “要是换做你女儿你孙女被人这般作践欺负,你心里舒坦不?” 恩伯一噎。 片刻他冷哼一声。 “不好意思,我孤家寡人一个,妻子儿子女儿早些年就死干净了,是殿下救了我一命,殿下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就算我女儿孙女还活着,她们也一定会以为殿下献血为荣,才不会像你这个白眼狼一样忤逆殿下。” “所以,抱歉,理解不了你一点。” 浣贞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你个老泼皮,老无赖,你自己愿意像狗一样无原则的跪着,别觉得你家人也会和你一样。” “说不定,此刻她们正在天上看着你,鄙夷谴责你追着一个姑娘欺负,骂你老不羞呢。” 恩伯闻言,也不知道怎么的,本能朝着天上瞅了瞅,片刻突然想到了早些年他媳妇儿拧他耳朵骂他的场景。 一哆嗦。 恩伯没好气的看着浣贞。 “我不跟你个小蹄子打嘴仗,总归你也看到了,殿下金尊玉贵,才不会多看你这般女子一样。” “惹了他不高兴,跪三个时辰都算是闹着玩的,不想死,七天后赶紧滚出燕王府,以后莫要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的往殿下身边凑。” 浣贞气笑了。 “放心,我体弱,以后一定能离你们这群瘟神有多远就多远,挨着你们,我才嫌晦气呢。” “你你你……” 恩伯气的胡子上翘,还想再说什么,喜鹊及时过来了把他拖走了。 偶尔有下人往栖水阁外面经过,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嘴里小声议论。 浣贞充耳不闻。 没人看着,她跪的东倒西歪的,到了最后,索性直接跪在了小腿肚上,无聊的扒拉着草丛里的蚂蚁。 跪了大概两个时辰,浣贞便没心思逗蚂蚁了。 膝盖疼的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 下半身也麻了,偶尔发作起来,两条腿连着臀部就跟针扎一样。 浣贞四下看看,见恩伯躺在廊下的椅子上睡着了,喜鹊一个劲儿的朝她使眼色,让她偷个懒。 浣贞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但她的腿还没缓过来,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墙上飞跃下来,朝着她扑了过来。 浣贞扬眸一看,是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白猫四肢绷直,亮着尖锐锋利的爪子朝她飞扑过来。 浣贞瞳仁一缩,连忙抬手一挡。 白猫撞在她的手腕上,飞出去之际一爪子抓在了她的手背上。 “夫人。” 喜鹊惊呼一声跑过来。 她急忙扶住浣贞,刚想询问她有没有事,却突然呀了一声。 “夫人,你手流血了。” 浣贞垂眸一看。 因为她慌张扬手,早晨放血处的伤口挣裂了,鲜血很快将腕上的纱布浸的鲜红。 掌心的擦伤处也红肿一片。 手背上,更是有三道指长的抓伤,皮肉外翻,血淋淋的。 原本又白又好看的手,此刻全是伤,凄惨的不行。 恩伯也被喜鹊的惊呼声吵醒。 他扫了一眼浣贞的手,努努嘴。 “活该。” 话落,他又看向地上那白猫。 白猫安静的躺在地上,雪白的皮毛灰一块黑一块。 恩伯走过去扫了一眼,眉头一皱。 “这么点儿高度,怎么就摔死了?” 死了? 浣贞在喜鹊的搀扶下缓慢起身。 她走过去一看。 可不。 白猫一动不动的,身体瘫软耷拉,显然没气儿了。 浣贞难以置信。 她是挡了一下,但也没多大的力,且她也算是中途帮这猫缓冲了一下,它不应该有事的才对啊。 “茉莉!” 一道清丽的惊呼声传来。 浣贞抬眸,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少女带着两个婆子匆匆朝院里走来。 少女把白猫抱起来,眉头紧皱。 “茉莉?你怎么了?茉莉?” 一个婆子上前两步,抬手指着浣贞。 “小姐,奴婢方才看见了,是这贱人把茉莉扫飞在地,茉莉才会摔死的。” 少女闻言猛地抬眸怒瞪浣贞。 浣贞认识她。 侧妃柳月的女儿,燕王府唯一的一位小姐,赵锦茉。 浣贞本能摇头解释。 “这白猫突然从院墙上飞扑过来,我这才抬手挡的,但我没用力……” 啪的一声。 脸颊火辣辣的。 浣贞脸被打的偏过去。 “夫人。” 喜鹊惊呼一声。 赵锦茉目光冰冷。 “什么夫人,她是哪门子的夫人,本小姐怎么不知道?” 话落,她扭头看着浣贞。 “住在栖水阁,你是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吧,呵,一个下贱的玩意儿,竟然敢摔死我的茉莉,你简直该死。” 浣贞握紧拳头。 “这猫不是我摔死的!” “还敢狡辩!” 赵锦茉更生气了。 她扭头看着婆子。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人给我拿下,带回双溪院,敢摔死本小姐的猫,本小姐要打断她全身的骨头,扒了她的皮。” “是,小姐。” 两个婆子应声上前,抬手就要来抓浣贞。 浣贞连忙朝后一躲,正想跑,却意外见恩伯闪身护在了她的身前。 浣贞有些惊讶。 赵锦茉亦是眉头一皱。 “田恩,你什么意思?你要阻拦本小姐行事?” 恩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大小姐,抱歉,这妇人对殿下而言还有用,你不能带走她。” 浣贞反应过来了。 恩伯哪里是护她。 他这是怕赵锦茉把自己弄死了,没了血包,影响赵暨恢复伤势呢。 赵锦茉脸色难看的不行。 “放肆,一个老奴才,仗着是稷吾院的人,就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恩伯没接话,态度分明。 赵锦茉眸里闪过一抹寒意。 她刚回来,就听说前两天赵暨竟敢关押殴打她的母亲。 她还没跟他算账呢,他的奴才竟然敢这么对她。 “本小姐今天还非把人带走不可,大哥不高兴,让他自个儿来找本小姐讨人,你一个奴才,还没资格对本小姐指手画脚。” 赵锦茉冷冷看着恩伯。 “拿人,谁敢阻拦,直接打死,事后本小姐自会回禀父王。” 恩伯知道她的性子,仗着燕王的宠爱,是真敢把人打死。 燕王刚因为柳侧妃惩罚了赵暨,恩伯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赵锦茉冲突,就怕连累了赵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浣贞押走。 第四十三章 死活与他无关 双溪院里。 浣贞被两个婆子反扣着手按压在地上。 赵锦茉抱着白猫的尸体坐在主位上,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浣贞手腕上的伤口浸透纱布后,往外滴答滴答的落着血,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全身也冰冰凉凉的。 但她此刻却保持着万分的清醒。 在燕王府呆过一段时间,她对燕王府内的情形有一定的了解。 赵锦茉作为燕王唯一的女儿,很是受宠,这也让她养成了随心所欲,娇蛮跋扈的性格。 她们兄妹跟赵暨的关系,向来不好。 现下,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赵暨的血包。 不然。 她一定会即刻杀了自己,好让赵暨内伤得不到恢复…… 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裴瑛的妻子。 他们兄妹之间的争斗,她不能让裴家卷进来。 想活命,她得找到自己对赵锦茉的价值。 “抬起头来。” 浣贞思绪纷飞间,赵锦茉突然出声。 浣贞乖乖抬首。 骨气尊严谁都想要,但于她而言,保住性命,回去见到两个孩子,陪着他们长大才是最重要的事。 如今的她,并没有资格和能力可以反抗赵锦茉。 盯着她看了半晌,赵锦茉纤细的远山眉微微一拢。 “长得倒是有几分颜色,难怪能让赵暨另眼相看。” “不过……” 赵锦茉突然微微俯身,一双眸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浣贞的脸。 “本小姐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怎得这般眼熟?” 浣贞眉眼一敛,轻声回答:“大小姐误会了,我非是殿下的女人,我是不得已留在府内的。” “至于眼熟,我之前一直居住在酉阳老家,近几日方才来京,应该没有荣幸见过大小姐。” 她的态度,让赵锦茉的怒火消散了些许,但多了几分鄙夷。 什么逼不得已。 在她看来,浣贞定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不过她挺诧异的。 自从五年前白家送来的那试婚丫鬟失踪后,赵暨愈发不近女色。 近些年来想方设法往赵暨身上扑的女人并不少。 但浣贞,算是头一个成功留下的。 哪怕她住的是栖水阁而非稷吾院,也足够与众不同了。 心里思绪微微一转,赵锦茉幽幽出声。 “本小姐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赵暨把你带回府中?” 见她上钩了,浣贞眉眼一垂,轻声开口。 “我……我没用什么手段,哦,我想起来了,殿下初次见到我的时候,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那目光,像是在回忆什么。” 回忆? 赵锦茉眉心拢了拢,陷入了思索。 片刻,她身后方的婆子突然出声。 “呀,老奴想起来了。” 那婆子猛地上前两步,粗糙的大手掐住了浣贞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目光在浣贞脸上来回扫视,婆子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激动。 “大小姐,难怪你说看她眼熟,你仔细看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五年前白家送来的那个试婚丫鬟。” 赵锦茉闻言一愣。 她也盯着浣贞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点头。 “没错,是很像,难怪……难怪啊。” 赵锦茉纤细葱白的手抚了抚白猫的尸体,突然出声。 “茉莉是我最心爱的猫咪,伤害它的人,得拿命来赔,你说,你想怎么死吧。” 浣贞闻言面露慌张。 “大小姐,我真的只是轻轻挡了一下,这猫儿不是我摔死的,请您明鉴。” 赵锦茉笑了。 “你是轻是重本小姐不知道,本小姐只看到了这猫儿的尸体,而你,也确实碰了本小姐的猫。” 浣贞似乎是急了。 “大小姐,我……” “嘘!” 赵锦茉食指在唇上一搭。 “别急,本小姐不是赵暨那般滥杀无辜之人,但凡有一份可能,都不会要你的命。” 浣贞茫然的看着她。 赵锦茉笑着道:“你知道你长得像谁吗?” 浣贞摇头。 赵锦茉:“像赵暨曾经的女人,承安侯府送过来的试婚丫鬟筝儿。” 浣贞嘴巴微张,眉心轻轻一蹙。 赵锦茉笑了。 “别觉得像个丫鬟丢人,那可是赵暨唯一碰过的女人,赵暨挺喜欢她的。” “你比她瘦,比她聪明,我相信,如果有人帮你一把,你想在赵暨院里立稳脚跟也不是没可能。” 浣贞没吭声,将头埋了下去。 赵锦茉素手一扬,将上一秒还万分珍爱猫儿像垃圾一样丢弃在一旁。 她走到浣贞身前,居高临下。 “你若肯为本小姐效力,你今日的过错,我非担不追究,我还能帮你。” 浣贞闻言有些惶恐。 “殿下说过,他最恨背叛他的人,我……我不敢。” 赵锦茉嗓音温柔极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冰冷。 “你没得选,你当本小姐的人,尚有一博的希望,不当……今天你出不了这个院门。” 浣贞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赵锦茉目光悠悠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就在赵锦茉要失去耐心之时,浣贞扭头看向院外。 院外并没有什么动静。 赵暨没来救她。 浣贞眸光里适时闪过一抹失望和怨愤,被赵锦茉准确捕捉到。 浣贞终是点头。 “好。” 浣贞回了栖水阁,却发现喜鹊正跪在院门口,后腰处血淋淋的,眼睛也哭的通红。 看到浣贞,她愣了一下,似是十分惊讶。 “夫人,你没事?太好了,奴婢还以为你死了呜呜……” 虽然相识不久,单这单纯的小丫头对自己挺好的,此刻也是真的为她没死而感到开心。 浣贞连忙走过去。 “这是怎么了?” 喜鹊瘪瘪嘴。 “殿下怪奴婢没保护好夫人,所以小小的惩罚了奴婢一下,夫人别担心,奴婢皮糙肉厚,没事的。” 浣贞眉头一皱。 “恩伯也被打了?” 喜鹊摇头。 “恩伯是殿下的心腹,跟奴婢不一样。” 浣贞不忿。 连恩伯都不敢拦赵锦茉,更别提喜鹊了。 心腹不打,拿一个小丫头出气,赵暨真是够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浣贞轻声开口。 “喜鹊,殿下知道我被赵锦茉带走,是什么反应?” 喜鹊目光一闪,浣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好妹妹,别骗我,说实话。” 喜鹊有些不忍。 “奴婢也是听恩伯说的,恩伯将此事禀告给殿下,殿下说……” “殿下说夫人毕竟是他安置在院子里的人,大小姐最多是教训夫人一下,还不敢要了夫人的命,夫人自己惹了事,就该自己解决。” “还说若是夫人自己蠢笨,没办法在大小姐手下活下来,那也是夫人的命,与他无关。” 五指用力攥紧。 浣贞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就在这时。 一个小厮走进院里。 “裴夫人,殿下叫你过去。” 第四十四章 你没资格 浣贞到稷吾院的时候,赵暨正趴在贵妃榻上,骨节分明的大手里握着一本书。 他上半身披盖着一件雪白的里衣,听得动静头也没回,只淡淡出声:“过来,帮本世子换药。” 浣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轻轻的掀开他的衣服,乖顺的帮他换药,上药的动作还很轻柔。 赵暨眉头一挑。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浣贞淡淡出声:“殿下权势滔天,我反抗亦是无用,何必自找苦吃。” “知道就好。” 冰凉的膏药落在伤口上,酥酥麻麻的,有些痒,赵暨身子紧绷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怎么从双溪院出来的?” 浣贞淡淡出声:“大小姐以为我是殿下的女人,想要我留在殿下身边,做她的眼线,我答应了。” 赵暨唇角一勾,语气讥讽。 “还算实诚,但你不是最爱你夫君,珍惜你的名声了嘛,她这般误会,你怎得也不解释清楚?” 浣贞上药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颇有几分恼怒。 “其中种种,殿下既心如明镜,又何需费口舌相问。” 赵暨冷笑了一声。 “你对他裴瑛倒是真的情真意切,为了他的安危,什么都能忍。” 浣贞不接话。 赵暨唇角笑意冷了两分:“赵锦茉也是个蠢货,她凭什么觉得你能留在本世子身边?她当本世子眼瞎不成?” 这话极具侮辱性。 浣贞却没生气,只是淡淡道:“大小姐说我长得很像一个名叫筝儿的丫鬟。” 砰的一声,手中书本落地。 赵暨猛的翻身而起,犹如一头发怒的野兽一样,一把掐住了浣贞的脖子。 “谁让你们提她的?谁允许了?” 浣贞仰头看着她,头一次没有反抗。 “殿下在临安跟我说的那个人,就是筝儿?我真的长的很像她?” 赵暨凝视着她的脸,心里思绪复杂。 岂止是像,好些时候,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亦或是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态,都会让他以为她就是筝儿。 可是。 她的身上,比筝儿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静。 她面对他时,眸光里有厌恶,有恐惧,还有疏离淡漠。 她眼里心里,流露出来的,都是对裴瑛和他们的两个孩子的爱意。 这不会是他的筝儿。 他的筝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只会有他一个人。 赵暨没说话,浣贞突然弯了一下唇角。 “看来真的是很像了,所以,殿下真的喜欢那个名叫筝儿的丫鬟?” 浣贞声音轻飘飘的,但心里却是高高的提了起来。 就算不想再跟赵暨在一起了。 但说实话,她也很想知道,她在赵暨心里,究竟算什么。 赵暨却没回答。 他目光清冷而锐利。 “她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他的态度摆明了,不想回答他的问 浣贞心里一落,说不出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她原本还想探探,在他的认知里,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嬷嬷死前跟他说了什么,以及他如今是怎么样看待‘筝儿’的。 但他不想回答。 怕他起疑,浣贞也不敢盯着他问。 “我知道了。” 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大手松了一些,浣贞试探性的推开了赵暨的手。 赵暨目光晦暗的看了她一眼,缓慢的趴回到了床榻上,就像是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而因着这一番举动,他背上的伤口挣裂,鲜血顺着线条流畅的脊背流入裤腰里。 浣贞重新帮他上药包扎。 她明显的察觉到,赵暨此刻的心情,很差很差。 差到她都有些不敢开口打破这份平静,也生怕再说错点什么,会让他再次癫狂动手。 好一会儿。 还是赵暨率先出声。 “想说什么就说。” 浣贞卷着纱布,闻言有些忐忑。 “我不敢说,怕说了殿下又掐我脖子。” 轻嗤一声,赵暨下巴直接搭在了小臂上。 “要说什么就说,现在不说,出了这道门,敢瞒着本世子做什么,那就不是掐脖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浣贞抿抿唇。 “这是殿下你自己让我说的啊。” “我想知道,殿下留我在燕王府,真的是因为我的血能帮助殿下恢复伤势,还是是因为,我长的像筝儿?” 话顿,不等赵暨开口,浣贞又紧接着道:“殿下,看在我对你坦诚的份上,求你给我句实话。” 这实话对她而言很重要。 这事还是从双溪院出来后,她突然想到的。 之前她不敢想赵暨要留的是她这个人,毕竟如今她在赵暨眼里,不过是个嫁了人,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 可如今。 那么多人说她和筝儿像。 那赵暨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所以她现在得弄清楚赵暨强留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才能决定之后的事要如何去做。 如果赵暨要的是她的血,那没什么,她可以咬牙隐忍周旋七天。 但如果,赵暨是因为觉得她长得像筝儿,所以要留下她…… 那事情就麻烦了。 问完话,浣贞一直看着赵暨。 但他那比女子还的睫毛垂落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浣贞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殿下……” “若我说,的确是因为你长的像她,所以本世子想要你离开裴瑛和那两个孩子,从此以后乖乖的留在本世子身边,你要如何?” 浣贞拽着纱布的手一紧。 她眸光里快速闪过一抹慌乱。 “殿下说笑了,我和筝儿姑娘再像,始终是两个人,殿下这般英明睿智,想必能区分,留我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赵暨眼眸眯了眯。 “谁说没意思?” “毕竟是本世子看上的女人。” “她不在,留你在身边,偶尔看两眼,当个怀念也挺好的。” 浣贞微颤的手快速系好纱布,将柔软的里衣再次盖回到赵暨身上,浣贞凝声开口。 “殿下,你作践我没什么,但你留个与筝儿相似的人在身边,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作践和侮辱,我想,筝儿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难过的。” “殿下,会希望她难过吗?” 赵暨幽幽抬头,对上了浣贞的眼眸。 看着这张与筝儿相似的脸,赵暨突然笑了,神情执拗而冷漠。 “本世子难过的时候她有做什么吗?没有,所以她会不会难过,关本世子什么事?” 她要是会难过,那她倒是回来啊,回到他身边来。 她回来。 她要星星要月亮,他都给她。 第四十五章 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知道赵暨心里所想,听着他的话,浣贞心里还是会痛。 赵锦茉当真是可笑。 觉得她长得像筝儿,便有优势留在赵暨身边。 可笑。 她哪里来的优势。 毕竟,赵暨压根没把筝儿当个宝。 筝儿在他眼里,或许只是曾经让他有过几分愉悦体验的玩意儿罢了。 玩意儿还没玩腻歪,突然就丢了碎了,可不得感怀几分嘛。 但那情绪,跟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他自己的遗憾和不满足罢了。 若是当时白络音没对自己动手。 别说五年。 恐怕再来五个月,他都会对自己失去兴趣,腻歪厌烦吧。 心里一阵阵抽痛,浣贞面上艰难挂笑。 “听殿下的意思,筝儿姑娘在你心目里也算不得什么,如此殿下又何必在我这个仅是有几分相似的人身上浪费功夫?” “这几日我会好好照料殿下,还请殿下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赵暨没辩解。 他对筝儿的感情,不需要跟谁表明,也不需要谁认可。 至于浣贞。 能有几分像筝儿,入了他的眼,那是她的福气,在自己面前还装什么无辜?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你自己答应了赵锦茉要留在本世子身边做她的内应,如今又要让本世子放你离开。” “你就不怕赵锦茉知道你耍了她,从而杀了你?” 浣贞低眉垂目。 “我可以帮殿下传递两个你想让大小姐知道的消息给她,传完消息,我暴露了,被殿下一气之怒下发卖亦或者是打死,也很正常。” “呵呵……” 赵暨突然笑了。 “你想的倒是周全。” 浣贞不接话。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赵暨突然出声。 “赵锦茉本世子还不放在眼里,她那边,本世子可以帮你先周旋着,好让她不动你。” “本世子也可放你离开,但是,本世子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浣贞掀眸看着他。 “你先说,我听听。” 赵暨声音不急不缓。 “第一,本世子要你想办法怂恿赵锦茉,从燕王哪里打探清楚本世子母妃的骨灰的下落。” “第二,本世子要你安安分分放七天血,帮本世子恢复伤势。” “第三,七日后,是本世子寿辰,燕王府将会举办宴会,本世子要你在宴会上,让白络音失去嫁给本世子的资格,简而言之,就是在不损伤本世子利益的前提下,帮本世子解除婚约。” “此三个条件,若你能做到,等本世子恢复伤势,保证放你回裴家。” 浣贞脸色难看的不行。 第二个条件没什么。 第一个条件,很危险。 第三个条件,更是不容易达到。 她在承安侯府做过丫鬟,她很清楚这一家人的性格。 承安侯他们维利至上。 除非有比和燕王世子更好的婚事,否则他们绝不会松口。 再者,白络音苦等五年,明显对赵暨有些意思。 让她这样一个自私狠毒的人放弃赵暨,很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殿下,你这是在为难我。” 浣贞咬牙出声。 赵暨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不难的事,有什么资格和本世子谈条件?” 浣贞深吸一口气。 “前两个条件,我会尽全力去做,至于第三个,说实话,我可能做不到。” 赵暨神色还是那么的平静。 “裴夫人,现在是你有求于本世子,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答不答应,随你。” 怎么会有人这般无赖。 什么她有求于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逼迫她。 “殿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浣贞气到眼尾发红,鼻子还有些酸。 五年前。 她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可他被人下药,强行占有了她。 后面,他只要兴起,便不顾她的意愿,随时随地要她,逼她取悦他。 他从来不会夸奖她,只会各种贬低,嘲笑她,在打压中逼迫她学各种她不感兴趣的东西。 可叹她竟然还蠢的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感情。 她觉得,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会是她这辈子的倚杖和牵挂。 可白络音要杀她和腹中的孩子时,他不在。 她被人丢尸在乱葬岗奄奄一息时,他不在。 她十月怀胎,艰辛痛苦,而后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时,他不在。 是裴瑛。 这些她痛苦无助的时候,都是裴瑛在她身边。 是他的温柔和尊重,让自己一步步从阴霾中走出来,逐渐变好。 可是,就在她想要好好珍惜这份安稳时,赵暨又出现了。 他再次不顾她的意愿,逼她留在燕王府。 可他还不觉得他在逼迫她,还觉得是她有求于他? 浣贞心里难受至极。 她不想再陷入五年前的噩梦,可他们怎么就是不能放过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我答应了,但这次若是殿下再反悔,我就是拼了命,也会从殿下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话落,浣贞起身离开。 赵暨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了几分。 他不会反悔。 因为他料定了区区一个浣贞,还没本事让白络音跟他解除婚姻。 第三个条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完成,提出来,不过是在牵制住她的同时,给她那么一点儿希望罢了。 至于第二个条件,也就是凑数的。 他唯一的目的。 就是想通过她,找到母妃的骨灰。 希望,他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赵暨缓慢的勾起了唇角,眼角眉梢间,全是冷漠。 喜鹊受了伤,赵暨令派了一个人来伺候浣贞。 来人让浣贞十分惊讶。 “阿兰,怎么是你?” 阿兰也有些无奈。 “不知道,可能是殿下还在怀疑你吧,我没办法抗命,接下来,咱们都得小心一点了。” 浣贞紧咬着唇。 赵暨还真是……算绝算尽! 阿兰倒没想那么多。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浣贞伤的体无完肤的手,眉头狠狠一皱。 “筝儿,前些日子,稷吾院的周嬷嬷死了,后来,我探听到一些事……” 浣贞听完,神色紧凝。 “所以,这些年,赵暨一直以为我与人私奔了,直到白家又扯谎,如今,他以为我死了?” 阿兰点头。 “殿下以为你死了也好,至少不会再到处寻你,唯一的一点,你得想办法赶紧离开他,否则你早晚会暴露的,让他知道,你嫁给了别的男人,还生了两个孩子,这些日子还瞒着他……” “他就算不杀了你,恐怕也不会放过裴家和那两个孩子。” 她说的这些,浣贞知道。 她抬眸看着阿兰,嘴皮子动了动,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两个孩子是赵暨的。 第四十六章 裴瑛来了 浣贞并非信不过阿兰。 虽然说她跟阿兰就短暂的相处过几个月。 但阿兰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裴瑛以外,最信任的人了。 她不想说,只是单纯的觉得,阿兰知道的越少,或许会越安全。 不知道浣贞心里所想。 阿兰帮她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凑近她轻声开口。 “这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各院的眼线,你谁也不能相信,凡事更要万分谨慎,不能有半分大意,知道了吗?” 浣贞点点头。 “恩,我明白。” 阿兰也没跟她久待,帮她处理好伤便出去了。 房间里。 浣贞躺在床上,明明很是疲惫,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如阿兰所说,燕王府的人,她谁也不能信。 唯一能信的阿兰,也因为要避免赵暨的怀疑,不能过多接触亲近,更别提让她插手帮忙了。 这就意味着,浣贞在燕王府没有任何的人脉。 且赵暨这个燕王府的本家少爷都查不到的事,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去查? 光是这件事,浣贞就足够头大了,更别提让白络音解除婚约了。 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前,浣贞忍不住想。 提出这么为难人的条件来,会不会赵暨这厮压根就没想让她离开…… 与此同时。 稷吾院。 赵暨神色端凝的坐在床榻上。 乌岳轻声跟她禀告。 “阿兰并没有在房间里久待,只是给许浣贞换了药,随后就出了房间,而许浣贞整个过程的反应都挺平静的,对阿兰还不如喜鹊那丫头来的亲近,两人之间的相处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认识已久的模样。” 房间内烛光跳跃,光影落在赵暨的脸上,让他神色晦暗不明。 好一会儿。 乌岳才听到他出声。 “派人继续盯着,有何蹊跷之处随时禀告。” “是。” 乌岳又问。 “殿下,你让许浣贞去查找王妃骨灰的下落,那咱们的人,也还要继续查找吗?” 赵暨嗯了一声。 “一切照旧。” …… 与此同时。 裴府。 裴瑛一身疲惫的回到府里,纵然已是深夜了,但府里还灯火通明,好多人都没睡。 裴姝最先迎了上去,她眉头紧蹙。 “大哥,怎么样,还是没有找到嫂嫂和猷启表弟的下落吗?” 裴瑛轻轻摇头。 “没有,我今天去城门口查了一天,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贞娘和猷启的线索。” 浣贞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馄饨摊他各种试探审问了,并没有问题,他至今不明白浣贞吃完馄饨后,为何会腹痛难忍。 还有。 当日有不少人看到了浣贞进了巷子。 但奇怪的是,就没人看到浣贞出来,也没人看到浣贞究竟是如何离开那里的。 而许猷启的车马还未入城,就更别提了。 小厮和车夫死亡。 除了尚在昏迷中的沈赴春,谁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形。 “这不对劲儿。” 裴姝凝声开口。 “猷启表弟就不说了,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他是被人抓走了。” “但嫂嫂……她一个后宅妇人,在皇城内又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 裴姝说着话,裴瑛低垂着的眼眸突然一动。 他猛地将目光看向裴姝。 裴姝被他看的一愣:“大哥,是我哪里说错了吗?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裴瑛凝声开口。 “因为事情发生在城门口,我本能的集中精力往城门口去查,但是我忘了一点。” “贞娘她,是有仇家的。” 裴姝皱了皱眉。 “大哥,你的意思是……白家?” “不止白家。” 裴瑛眸子一沉。 “还有燕王府,柳侧妃,以及赵暨。” …… 一夜噩梦。 但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太弱,浣贞有些醒不过来,断断续续沉沦于梦魇之中,痛苦挣扎。 直到阿兰布置好早膳,半晌听不见她起床的动静,进屋叫她,方才将浣贞唤醒。 浣贞猛地睁开眼,光洁的额上满是汗水。 她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两个孩子的哭声。 梦里,他们稚嫩的声音满是惶恐,嘴里声声喊着娘不要丢下我,娘亲你快回来…… 浣贞只要一想这场景有可能是真的。 她的两个孩子这几天都因为找不到她而痛苦伤心,她便觉得心都要碎了。 阿兰有些担心。 但余光瞥到院门口的那抹身影,她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淡淡出声。 “夫人,早膳备好了,乌岳大人也等候你多时了,你还是快些起床吧。” 浣贞白着脸应了一声。 等她穿好衣服走到前厅,还没坐下,乌岳便进来了。 跟昨天一样,他十分不耐烦的将碗往浣贞面前一摆。 “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浣贞今日没心思跟他一般见识。 她拿起桌上的匕首,深吸一口气,朝着手腕割了下去。 嫣红色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入碗里,浣贞粉唇紧抿,始终没哼一声疼。 乌岳看着她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因为浣贞配合,今日取血比昨天快了许多。 放完血,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浣贞便似乌岳不存在一般,埋头安静的吃东西。 乌岳也没说什么,抬着血离开了。 吃完早膳,浣贞提议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阿兰没即刻答应,而是派人去稷吾院请示赵暨。 在得到赵暨的允许后,她才陪着浣贞出了栖水阁。 浣贞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燕王府后花园。 花园很大,其内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各种罕见绿植和珍贵名花应有尽有。 浣贞在花园里的凉亭下落座。 她没坐多大一会儿。 前方鹅卵石小道上,一抹华贵的身影在下人的簇拥下,朝着这边走来。 浣贞目光微微一动。 这么多年了,还好,有些人的习惯还没改。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开始琢磨心里的盘算。 与此同时。 稷吾院。 赵暨刚喝完带着血腥味的药。 恩伯进门而来,灰白交错的眉头微微一拢。 “殿下,裴瑛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你。” 第四十七章 裴瑛来找她了 柳月的手被赵暨折断后,接连几天,一直在房中静养。 今日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春风和煦。 加之柳月多年以来都有晨间散步的习惯,今日闻着花香便有些坐不住,还是出门了。 她按照着习惯往花园去。 一路上,遇到好看的花儿,她都想凑过去闻一下。 但一动,总是会不小心牵扯到挂在脖子上的胳膊,疼的她接连吸气。 而每疼一次,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把赵暨千刀万剐一遍,恨不得赶紧想个办法弄死他。 伤口反反复复的疼,柳月的好心情也没了,整个人烦躁的不行。 她正准备回去,余光突然瞥见了凉亭内的一抹身影。 脚步一顿,柳月蹙眉招来身边婆子。 “凉亭里的人是谁?” 婆子往前小跑几步,片刻回来禀告。 “娘娘,亭子里的是世子前两日带回府中的女人,世子对外也没个说法,老奴也不晓得她姓什名谁。” 其他的。 柳月都不在乎。 她就听到了一点。 赵暨的女人。 赵暨。 该死的。 正恨不得杀了这杂种呢,他的女人还敢往她面前凑。 找死! 目光一沉。 柳月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朝着凉亭而去。 她刚走近凉亭,浣贞便立即起身行礼。 “民妇裴瑛之妻许氏见过侧妃娘娘。” 柳月要扇人的动作一愣。 她见过浣贞。 此刻盯着她那张脸,柳月神色一顿。 “许氏?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这是赵暨带回来的女人嘛。 浣贞目光轻敛。 整个燕王府就柳月头脑简单一点,而柳月见过她,她只能如实自报身份。 “世子殿下因为民妇受了内伤,需要民妇的血调理伤势,所以民妇暂时留在燕王府。” 切。 谁信啊。 柳月压根不信。 在她看来,赵暨那厮岂会因为一个女人受伤。 肯定是赵暨看上了这女人,强夺人妻。 而这女子要脸面,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找了个借口来诓骗她。 呵。 她怎么可能那么蠢,她才不信。 柳月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 她款款走到凉亭里坐下,优雅的抖了抖衣袖。 “行了,这借口说给别人听去吧,跟本妃就不用玩这些虚的了。” “让本妃猜猜,是不是上次来燕王府,你见到了赵暨,觉得他有权有势,比裴瑛好,所以背着裴瑛勾引了他?” 浣贞闻言连连摇头。 “娘娘误会了,民妇真的是被世子强行留下的,昨日民妇还因为出了栖水阁,被世子责罚,在院里跪了三个时辰。” “这事王府许多下人都知道,娘娘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浣贞一脸坦诚可怜。 “对了,我刚才说的也不是借口,是真的,世子还逼我每天放次血,我这些伤口都是这两日弄的。” “在民妇眼里,世子就跟夺命的恶鬼一样,民妇害怕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勾引他……” 看着她手腕上狰狞可怖的伤口,柳月黛眉轻轻一挑。 “真是他强迫你留下的?但你那夫君可不像是个会被别的男人夺妻的性子啊。” 浣贞粉唇一抿,快哭了。 “我夫君根本不知道我被殿下囚禁在了燕王府,他此刻说不定正在满京城的寻我呢。” 浣贞真情流露,说着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柳月看了浣贞一会儿,淡淡开口。 “行了,别哭了,先起来坐吧。” “多谢娘娘,娘娘和大小姐一样,都是好人。” 柳月哦了一声。 “你见过茉姐儿了?” 浣贞抹了抹眼尾,轻声将赵锦茉的意图告诉了柳月。 “我答应大小姐了,但是大小姐太谨慎了,她想要抓住世子的错处来对付他……” “可世子不怎么信任我,想要抓住他的错处,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再耽搁一段时间,便是我能逃出王府回到家中,恐怕我那夫君和两个孩子都要不认我了。” 浣贞满脸哀戚。 柳月闻言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但是她没轻易开口,她并不信任浣贞。 柳月眯了眯眼睛,给了身边婆子一个眼神。 婆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浣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抱怨两句,对赵暨好像十分怨恨。 柳月心里的想法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 婆子回来了。 她对着柳月点点头。 柳月心里一定,刚要说什么,那婆子突然出声。 “娘娘,老奴方才听府里下人说,裴医士来王府了,此刻正在世子院里呢。” 闻言,浣贞猛地抬头看着婆子。 “你说什么?裴医士……哪个裴医士?” 婆子看着她。 “正是夫人夫君,裴瑛裴医士。” 心里哐哐一跳,浣贞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裴瑛。 裴瑛肯定是猜到了她是被赵暨带走的,他来找她了…… 都顾不上跟柳侧妃打声招呼,浣贞猛地起身,急匆匆地朝着稷吾院而去。 看她这般焦急的模样,柳月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有好戏看了,走,咱们也去瞧瞧。” 浣贞此刻都顾不上旁的人了,一想到裴瑛此刻就在稷吾院,她甚至提着裙子奔跑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她气喘吁吁的到了稷吾院,脚步却猛地一顿。 乌岳守在院门口。 如果自己贸然过去,他一定会拦下自己,不让她见到裴瑛的。 目光敛了敛,浣贞身子连忙一闪,躲到了一旁的廊柱后。 她顺着廊柱往后折返了十来米远,来到一个池塘边。 她想也不想,直接跳了下去。 潜在水底游了好久。 估摸着差不多了,她这才冒出水面。 果然。 已经进到了稷吾院后院的池塘里。 她爬出池塘,不顾浑身湿透,也不顾头上还挂着些许水草枯枝,十分狼狈。 她抹了一把脸,尽量避开人群往前院走。 一路躲躲闪闪。 她终于来到了前院。 一抬眸,她便看到了前院大厅内,那道恍若青兰玉骨一般,神仪明秀的身影。 仅是一个背影。 浣贞却也能确定。 就是裴瑛。 鼻梁一酸,心头热热的,喉咙也涩滞发紧。 浣贞边往厅内奔走,边开口就要唤裴瑛。 第四十八章 滚回去! 但她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嘴巴。 同时,一只大手用力的钳制住了她的身体,把她往后粗鲁拖拽,一直拖拽到了一块高耸的假山石后。 “唔……唔唔……” 浣贞短暂的惊吓过后,整个人呲目欲裂。 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厅内裴瑛的身影,拼尽全力挣扎。 前厅内。 赵暨端坐于主位上,骨节分明的手轻端着白玉茶盏。 他垂眸轻吹茶叶沫儿,俊若天神一般的脸上满是清冷矜贵。 “裴大公子突然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裴瑛梳洗收拾过。 青灰色的胡茬也一早修理干净了。 但他眼下的青黑依旧明晃晃的透露着他的疲惫。 浣贞失踪这两天,他一直在四下寻人,白天黑夜不分,但凡哪有点线索,总是第一时间赶往。 而持续多日的一无所获让一贯沉稳冷静的他不由得有些焦灼。 他甚至不敢去想,浣贞失踪的这两天,究竟经历了什么,她该有多害怕,有没有受伤,疼不疼,饿不饿,冷不冷…… 他不敢去想。 “前些日子贵府侧妃发难,以及前几日秦四小姐之事,多亏了殿下相帮,裴某一直感念于心。” “近日裴某听闻殿下这两日受了伤,所以不请自来,想要帮殿下诊疗一二,以报恩情。” “裴大公子真是有心了。” 赵暨笑看着他。 “你的心意本世子心领了,但那两件事,于本世子而言不过顺手的手,不图谁报。” “至于这伤……不过是惹怒了父王,受的一些皮外伤而已,府医已经给本世子开具药方,叮嘱按时服药便可。” “裴大公子看的都是疑难杂症,本世子这点区区小伤,就不劳烦了。” 裴瑛闻言顿了片刻,轻轻一笑。 “殿下这般深明大义,不图回报,裴某甚是敬佩,但……” “不怕殿下笑话,我妻贞娘最是心善念恩之人,她这两日他虽然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世子。” “若是让她知道,我都站到殿下面前了,却不替殿下缓解一二伤痛,恐怕是要恼我的。” “哦?” 赵暨笑的从容。 “原来裴大公子是受尊夫人派遣而来,那本世子再推辞,恐有些不识好歹了。” 赵暨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腕轻轻一抬。 “那就麻烦裴大公子了。” “不敢。” 裴瑛礼貌一笑,随之上前替赵暨诊脉,查看伤势。 裴瑛站在赵暨身前,揽袖垂眸。 赵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他目光越过裴瑛,遥遥看向厅外假山石方向。 视线触及浣贞奔跑而来的身影,他眸光里顿时闪过一抹厉色。 他无声的开口。 下一秒。 浣贞被人扣住,钳制困缚在了原地,拼命挣扎。 赵暨脸上的笑意愈发阴鸷冷然。 不听话的东西。 昨天刚罚过她,她今日还敢闯他稷吾院。 不叫她吃些苦头,看来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赵暨不动声色的打了一个手势。 浣贞知道赵暨看到她了。 他的目光和笑容让她十分害怕。 但是她此刻满心都是想要去到裴瑛身边。 她焦急而痛苦的挣扎。 但钳制住她的人,明显是个男人。 两人体力差距悬殊。 浣贞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没能挣脱分毫。 手腕上的伤好像也裂开了。 温热黏腻的液体流了一手。 仿佛还有水珠落地一般的滴答声。 浣贞看着裴瑛的身影,水杏眸里瞬间沁满了水雾。 求求了。 放开她。 放开她! 让她去找裴瑛啊。 好不容易他找上门来。 她没奢求能让裴瑛带她离开。 她只想见他一面,抱抱他,问问两个孩子的情况,告诉他不要担心,好吃好睡,等着自己回去。 她不惜从冰冷的池水里游进来。 眼看着她距离裴瑛是那么的近。 眼看着她就要见到裴瑛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她对不起谁了? 她只想要个平静安稳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浣贞泪流满脸,却也还在苦苦挣扎。 可钳制住她的人,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木头人,力道没有丝毫的松动。 浣贞心里又委屈,又绝望,眼泪哭到汹涌,如决堤的江河一般。 就在她无力到要奔溃之时。 钳制着她的人突然松开她,后退一步。 浣贞愣住了。 她回头看去。 方才钳制着她的人,是赵暨七人暗卫队的老四,郁沉。 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松手,浣贞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 她猛地转身,朝着厅内奔跑而去。 很奇怪,郁沉没拦她。 浣贞心里又惊又喜。 可这份忐忑的喜悦还没落实到心里,下一秒,浣贞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脸色一秒煞白,整个人因为害怕从而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她右前方十米处。 大厅屋檐下。 乌岳手持袖箭。 他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但箭头对准的,却是裴瑛的心脏。 浣贞不自觉摇头,苍白的脸颊上,神色破碎不堪。 她看向赵暨。 赵暨笑着张了张嘴。 他无声的吐出来三个字。 “滚回去!” 浣贞不愿意。 但脚下就像是绑了千斤的镣铐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乌岳见她不动,残忍的扳动了一下机关。 只要他手指头一松,那漆黑锋利的袖箭下一秒就能要了裴瑛的命。 浣贞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子捅了一下似的,疼的直抽抽。 片刻。 她用力咬着下唇,流着泪,乖乖转身。 她回到了假山石后。 这次,不用人束缚她,她也不敢动了。 赵暨满意的笑了。 还算听话。 但这份听话,是因为顾及裴瑛的命。 这一点,又让他很不开心。 他不开心的结果就是,他也要让她痛上一痛。 裴瑛诊脉结束后,依礼后退。 赵暨面上神色迅速恢复自然。 裴瑛给他重新开具了药方。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赵暨整个过程滴水不漏,裴瑛找不到借口再留。 他只能敛声告辞。 赵暨笑着让人送他出去。 浣贞的目光满是眷念不舍,痛苦的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没一会儿。 裴瑛走到了月亮门处。 眼看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变故却在这一瞬间发生。 第四十九章 求你别伤害他 之前浣贞见过的那条大黑狗不知怎得发了狂,突然从主屋内冲出来,直奔裴瑛而去。 裴瑛听得动静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大黑狗狠狠扑撞在地。 他的左手砸在了门槛上,骨裂的痛楚让他脸色一秒发白。 浣贞瞳仁巨颤,满是水雾的眸子里仿佛沁出来一抹血光。 她本能的往前奔走了两步。 但郁沉再次钳制住了她。 乌岳也还没退下,箭头仍旧对准着裴瑛的心脏。 浣贞整个人大脑一片麻木。 她不敢相信。 赵暨怎么能如此过分。 不说别的。 裴瑛先救了燕王的命,如今刚帮他诊完脉,费心思开了药方。 他强留自己不说,竟还这般对待裴瑛,他简直没有人性。 浣贞扭头看着郁沉。 她轻声哀求。 “郁沉,我求求你,你放开我,我就过去看他一眼,我不会离开的。” 郁沉眸子一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也没有松手。 浣贞又用力的挣扎了两下。 无果。 片刻。 她放弃了。 抬手抹了抹眼角,将泪水擦去,浣贞一脸平静的看着郁沉。 “好,我不过去,我也不见他,劳烦你转告殿下,我会乖乖配合, 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他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行吗?” 郁沉不动。 浣贞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 郁沉突然出声。 “不用求,你只要安分一点, 裴公子就不会有事。” 闻言,浣贞凄楚一笑。 她回过头去看了裴瑛一眼。 那只大黑狗还一脸凶狠的压在他的身上,裴瑛忍着手伤抵挡。 他雪白的衣袍上也沾染了许多灰尘。 如云端之月一般的他,何时这么狼狈过? 浣贞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抹恨意来。 欺辱她,她尚能忍,但折辱裴瑛,就是不行。 不舍而担忧的看了一眼裴瑛,浣贞没再耽搁,她平静出声。 “放开我吧,我这就进去跟殿下请罪。” 郁沉松手了。 浣贞折返了一段路,从窗口进到了主屋里。 赵暨侧躺在贵妃榻上,优雅惬意的喝着茶,仿佛对外面的事浑然不知一般。 一张药方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上面那熟悉的字迹让浣贞心里又是一痛。 她上前一步,将药方捡起来,瞥了一眼,随后将其摆放在了赵暨手边的花几上。 “这药方寻常医师开不出来,殿下何必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赵暨悠悠看了她一眼。 他冷冷出声:“离本世子远点,熏人。” 浣贞平静后退,片刻,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从水下潜入稷吾院是我的不对,我认罚,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我都听殿下的吩咐行事,绝不违背殿下的命令,还请殿下手下留情,放我夫君离开。” 赵暨眼皮轻轻一掀,目光冰冷锐利。 “本世子便是不留情,你也得乖乖听本世子的话。” “许浣贞,你没资格跟本世子谈条件。”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狂妄自信。 浣贞抬眸与他相视,十分平静。 “有。” “王妃骨灰的下落,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赵暨喝茶的动作一愣。 他眸光如蛇一般盯着浣贞。 “你应该知道欺骗本世子的下场,还有,别怪本世子没有提醒你,就算他裴瑛今日离开了王府,但只要本世子愿意,他随时随地能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拿他的安危来开玩笑。” 赵暨闻言沉默了片刻,对着房门外打了个手势。 没过一会儿,乌岳便将那条大黑狗带了进来。 “殿下,裴大公子已经离开了。” 浣贞扭头看着他:“他伤到了何处?” 乌岳不理她。 浣贞又凝声问了一遍。 赵暨并未出声阻拦。 乌岳只能没好气的开口:“就手腕扭伤了,没其他大事,死不了也残不了,不过一个大男人,连条狗都对付不了,真是没用。” “你懂个屁!” 浣贞没忍住爆了粗口。 “我夫君是文人医者,他读书过的书比你这莽货吃过的盐都多,他医术精湛,救死扶伤,你一个靠着杀人做事的侩子手怎么好意思说他没用?” “你......” “够了!” 赵暨突然冷冷出声。 “下去。” 乌岳一脸不忿,冷冷的看了浣贞一眼,退了出去。 赵暨不悦地看着浣贞。 “乌岳是本世子的心腹,不是你可以随意辱骂的,把你的小性子收一收,这里可不是裴家,没人会惯着你。” 心里难受,眼眶莫名发涩。 浣贞抿着唇不出声。 赵暨还想训人,但瞥见她红肿的眼睛,终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方才说的办法是什么?” 浣贞哑声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赵暨闻言眉头轻皱。 “这办法本世子早就用过了,根本没用,许浣贞,你最好只是愚蠢,而不是在戏耍本世子。” 浣贞轻轻摇头。 “殿下想多了,我不敢欺骗殿下。” 沉着对上赵暨的目光,浣贞凝声开口。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效果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赵暨默然片刻。 “柳月是蠢,但赵锦茉可不算蠢,你就不怕玩脱了?” 浣贞声音很轻。 “她不会把此事告诉赵锦茉的。” 赵暨冷哼一声。 “这办法本世子并不看好,但本世子可以允许你试试,只有一点,你若是技不如人,失败了,本世子是不会保你的。” 浣贞在心里冷笑一声。 “我知道了。” 她本也就没指望要赵暨保她。 这个残忍绝情的男人,她不会把希望放到他的身上。 “行了,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办事也积极的份上,今日之事,本世子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滚吧。” 浣贞离开后,赵暨还在思索她方才所说之事,郁沉突然进来了。 “什么事?” 郁沉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刚才擦身而过,浣贞红肿的眼睛,他到了嘴边的话音猛的一转。 “殿下,有消息传来,雪九青三个月前,去世了,她去世后,天医书也落到了新任宫主手里,而前两日,不少天医宫的人往皇城而来,似是新任天医宫宫主也在皇城。” 赵暨目光一沉。 “去查,新任宫主是谁,想办法杀了她,把天医书拿回来。” “是。” 郁沉转身出门。 浣贞一路朝着栖水阁而去。 她走着走着,却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第五十章 毁了赵暨 脚步猛的一顿,浣贞凝眸看着眼前的人,秀眉微蹙。 “可是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郁沉不答反问。 “你究竟是谁?” 心里思绪一断,浣贞心里顿时一凝。 “郁沉大人作为殿下的暗卫,我什么身份,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郁沉却没有跟她废话的意思。 猛的往前逼近一步,郁沉探视的目光几乎要将浣贞的身体穿透。 “我刚回府, 第一次相见,你如何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浣贞闻言手心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她想起这茬来了。 方才因为担心裴瑛,她一时着急,不小心叫了郁沉的名字。 看来她还是不够冷静谨慎,今后还是得多加注意。 “我在问你,说话!你究竟是谁?” 郁沉凝声追问。 浣贞抬眸看着他。 她心下有片刻的复杂。 郁沉跟其他自幼跟着赵暨的暗卫不同。 他是半道跟着赵暨的,他原是一落难流民,因家乡发生灾荒,亲人全部去世,生着重病流落辗转到的皇城。 上元佳节,赵暨带筝儿上街游玩。 是浣贞碰见了他,见他可怜,央求了赵暨把他带回来的。 而他家里原先是开镖局的,有些身手。 他病好后,赵暨看中他的才能,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当暗卫。 他也是赵暨这些暗卫里,唯一一个会护着筝儿的人。 甚至以前乌岳他们几个在私下里嘲笑讥讽筝儿,被郁沉听见了,郁沉还一挑三,跟他们打了一架。 但那是以前。 如今时隔五年,浣贞不敢轻易相信赵暨身边的任何人。 眸光敛了敛,浣贞轻声开口。 “是赵锦茉告诉我的,不止你,剩余六个暗卫,还有殿下院里那些人的事,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闻言,郁沉神色一暗。 浣贞突然出声。 “难不成,你也把我当成那个名叫筝儿的小丫鬟了?” 浣贞轻笑。 “我跟她,真的有那么像吗?” 郁沉目光倏的看向她。 浣贞仰着头,任由他打量。 片刻。 郁沉眸光松散开来。 他嗓音很哑很轻,仿佛天外传来的一样。 “不像,一点都不像。” “筝儿她善良坚韧,外柔内刚,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跟殿下屈服的人,你容貌跟她再相似,你身上也没有她的那股劲儿。” 郁沉说完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浣贞苦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像。 以前的筝儿不知天高地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还愚蠢的觉得赵暨是个可以爱的人。 而如今。 死过一次,有了两个孩子,有了那么好的裴瑛。 她有了牵挂和软肋,怎么还可能有以前那股牛劲。 世事变迁。 回不去的,又岂止是时间。 深吸一口气,浣贞转身继续走。 不远处。 柳月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我之前还以为这丫头在说谎,她是想要勾搭赵暨,但看她方才的模样,她喜欢的人应该是那裴瑛,她是被迫留在赵暨身边的。” “这丫头倒是没骗我,啧啧,先是放着白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不要,一门心思宠幸一个试婚丫鬟,如今又把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当那贱丫头的替身,强夺人妻,咱们这位世子殿下,还真不是一般人。” 婆子闻言陪着笑。 “谁说不是呢,这般荒诞无忌,怎么配继承咱们这偌大的燕王府,老奴说句实在话,也就咱们越哥儿这般文韬武略的人才配得上。” 这话说的柳月眉开眼笑。 “可不嘛,我的越儿哪哪都好,但就因为是庶子,便什么都要被这没娘教的小杂种压上一头,这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他要挡我儿的路,越儿心善,便只有我这个当娘亲的多思虑一些,想办法帮他扫清障碍了。” “晚些时侯,让我们埋在栖水阁内的人联系一下这许浣贞,让她今夜来我院中见我。” 浣贞回到栖水阁,通身的狼狈样给阿兰吓了一跳。 但院里眼线众多,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去给浣贞准备热水沐浴。 净完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阿兰过来帮浣贞处理手上的伤口。 伤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裂开,今天还被脏污的池水浸泡了许久,此刻伤口皮肉外翻,隐隐发白,看起来触目惊心。 阿兰轻叹一声。 “不行你别那么倔,万事都先顺从着他些,把人哄好了,你也能少受些罪,你看这伤,怕是要留疤了.....” 阿兰话落,浣贞怕她担心,笑着应了一声。 但她知道。 除非她承认她是筝儿,否则她一个替身,哪里有本事能把他赵暨哄高兴? 而为了两个孩子,她绝不可能与赵暨相认,所以,此事无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离开赵暨,离他远远的。 伤口处理好,浣贞没休息。 她在等。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有个小丫头偷偷给浣贞塞了一张纸条。 柳月找她了。 浣贞松了一口气,灭了房间里的灯,又等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出了栖水阁。 静雅院。 柳月还是白日里那副盛装打扮的模样。 那满头的珠翠浣贞看一眼都觉得脖子疼。 “裴夫人来了,坐吧。” 柳月比白日里热情了许多。 但浣贞却神色恹恹的,情绪明显很是低落。 “多谢娘娘,不知道娘娘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有何吩咐?” 柳月叫退了一众下人。 “本妃跟你虽然相识不久,但本妃觉得跟你十分投缘,今天下午的事,本妃也听说了,裴大公子千辛万苦的找到这里来,没想到世子......” “哎,他是有些过分了,这事做的,连本妃都看不过去,只可怜你,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没想到.....” “不说这些了,同为女人,本妃实在怜惜你,你今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本妃说,本妃一定竭尽全力的帮你。” 闻言。 浣贞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眸光里的恨意也一闪而过。 许久,她轻声开口:“娘娘说的是真的?您真的愿意帮助我?” “哪怕,我是想要毁了世子殿下......” 柳月闻言笑了。 “本妃说了,你有任何需要,本妃都愿意帮助你,包括,毁了赵暨。” 浣贞还有些忐忑。 “真的吗?可世子殿下生性多疑,身边又有那么多的暗卫守护, 咱们想要动他,太难了,我不敢啊.....除非,咱们能有他的软肋,可以桎梏他,令他顾忌的把柄。” “但我应该是想多了,殿下金尊玉贵,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软肋呢....” “他有!” 第五十一章 做戏 浣贞有些惊讶和好奇的看着柳月。 “世子殿下真的有软肋?这不可能吧,娘娘你会不会是弄错了,又或者说,被殿下给骗了,别这软肋是他故意放出来迷惑你的。” 她这般说,柳月对她顿时更多了几份信任。 她笑着喝了一口茶,满是算计的眸子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本妃不会弄错的,他要是没有软肋,你以为他那一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事浣贞还真就没关心,只知道些许。 “殿下的伤,不就是顶撞了王爷,被王爷责罚的吗?” 柳月挑眉看着她。 “是王爷责罚的,但是是王爷用他生母的骨灰作威胁,他才能乖乖受罚的,否则就他这幅无法无天的性子,能站着不动让人将他打成这样?” “原来如此。” 浣贞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句。 “所以说,殿下的软肋,就是他生母的骨灰?” “没错!” 柳月眼眸微微一眯 ,其内闪着精光。 “你说,如果我们能拿到那骨灰,还怕那赵暨不乖乖下跪听话吗?” 浣贞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心动。 可思虑了一会儿,她还是有些不赞同。 “万一他不想受我们逼迫,不在乎这骨灰了,又或者说哪天不小心让他拿到了骨灰呢?” “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算计他的人的,届时娘娘你有王爷做靠山,殿下或许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我呢?” 浣贞连连摇头,一脸的忐忑惶恐。 “不行,这绝对不行,如果没有一击必胜,永绝后患的把握,我可不敢轻易冒险,毕竟我还有两个孩子在等着我回家,我想活着。” “娘娘,此事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殿下虽然暴戾狠辣了些,但只要把他哄高兴了,咱们也不至于毫无活路。” 柳月脸上的笑意一僵,她很不喜欢听浣贞这话。 但真听到了,她也有些忧虑。 不得不说,浣贞说的有几分道理。 赵暨狡诈如狐,本身身手便好,身边还有一群武功高强的暗卫,万一让他把骨灰抢回去,别说燕王给她做靠山,恐怕他第一个杀的就是燕王。 届时别说她。 恐怕连越儿一家和锦茉也会难逃他的毒手。 “你说的没错,是本妃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赵暨的确很危险,想靠骨灰威胁他听话,恐怕真的不行。” 话落,不等浣贞开口再说什么,柳月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忽然道:“那如果,赵暨死了呢,他死了,总不至于再翻出什么花浪来吧?” 砰的一声闷响。 浣贞受到惊吓,跌坐在地上。 她脸色一片惨白,脸上还有汗水滴落。 见她胆子这般小,柳月心里有些不屑,但面上还是温声道:“这就吓到了?难道你不想摆脱他的控制,回到你夫君和孩子的身边?” “我想!” 浣贞应了一句,双腿哆嗦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她嗓音也在颤抖发飘。 “我想摆脱他,但我们真的能杀得了他吗?” “怎么不能,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本妃明日就想办法去探那骨灰的下落,紧跟着就安排行动。” “人手物力本妃都不缺,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呆在赵暨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关键时候,听本妃吩咐行事就行了。” “事成之后,本妃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带着裴家一家老小离开皇城,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柳月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 说实话,浣贞很心动。 只可惜。 她还有一丝理智。 柳月不会是赵暨的对手,跟她与虎谋皮,这才是死路一条。 “娘娘,这事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还有,大小姐一贯最是聪慧谨慎,您看这事要不要和她商量一下再决定?” “还要考虑什么,赵暨近来愈发张狂,再耽搁下去,让他先找到了骨灰,咱们可就真的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困在他的身边吗?” 柳月突然凝声开口,神色严肃。 “至于锦茉,她是聪慧,但她性子太谨慎了,总是顾这顾那的,关键时候难成大事,只要你好好配合本妃,本妃有很大的信心能杀了赵暨,这事,你不准告诉她!” 她目光暗含警告。 浣贞犹豫片刻,小声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相信娘娘,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只希望娘娘将来不会忘了今日对我的承诺。“ “这才对嘛,他赵暨不过是运气好,占了王府世子的位置,这才耀武扬威多年,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柳月对着浣贞笑的温和。 “至于承诺,你放心,本妃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 直到后半夜,浣贞才悄悄回到栖水阁。 房门关上。 浣贞满身大汗。 方才一整个过程,还好她没露什么马脚,否则她恐怕连明早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好在。 目前一切顺利,都在按照着她的想法发展。 现在,就只看柳月有没有本事从燕王那里,找到燕王妃骨灰的下落了。 浣贞仅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天就亮了。 今日过来取血的人换成了郁沉。 对待他,浣贞的态度倒是好了些。 她没等郁沉开口催促,便开始放血。 郁沉看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虚弱。 这个样子,更不像是筝儿了。 毕竟筝儿胖乎乎的,脸颊随时都是白里透红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水汪汪的蜜桃。 想到筝儿,郁沉冰冷的脸上忍不住浮出来一抹温情。 同时他在想,如果是筝儿。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赵暨这么伤害她。 只可惜。 她不是。 那她再惨,他也不会有半分的同情。 毕竟世上惨的人那么多,他那里管得过来。 “对了,郁沉,关在稷吾院后院柴房里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浣贞突然出声。 换个人,郁沉不会搭理她。 但看着这张和筝儿格外相似的脸,带着小心翼翼询问他时,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他伤势很重,殿下又停了他的伤药和水米,如今情况不是很好,在这样下去,估摸着活不了多久了。” 浣贞心里一沉。 如果不是她去找那少年,赵暨也不会不高兴。 那少年是受了她的连累。 第五十二章 你在做什么 再三犹豫之下,浣贞还是去了稷吾院。 之前在她嘴上吃过亏,恩伯看到她难得没吭声,只是冷哼了一声。 浣贞只当没听见。 赵暨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软袍,坐在院里的大树下雕刻木头。 浣贞提着食盒走过去。 她将食盒摆放在石桌上,从里面端出来一盘子青梅糕。 糕点呈梅花形状,做的很精致小巧,每个就核桃那么大,淡淡的青绿色,散发着一股青梅所特有的清冽果香。 “这是临安当地特有的一个小吃,酸酸甜甜的,我女儿特别爱吃,今早我看见小厨房里有新鲜青梅,特意做了一盘,如今刚出炉,味道正好,殿下可要尝尝?” 赵暨闻言余光瞥了一眼那盘梅子糕。 随后浣贞听得他阴阳怪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吧,想求本世子什么事?” 浣贞微微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我是想求殿下留后院柴房那小公子一命。” 赵暨闻言嗤笑了一声。 “你一天就跟个活菩萨似的,一会想救这个,一会儿想救那个的,倒衬的本世子跟那无恶不作的阎王爷似的,你累不累?” 他这语气 ,嘲讽归嘲讽,但听起来不像是生气。 浣贞大胆了一些,葱白的手指轻捻了一快梅子糕递到赵暨面前。 她好脾气的笑着。 “真的很好吃,殿下尝尝?” 赵暨将头偏向一边。 “不尝,休想要拿哄小孩子的零嘴来贿赂本世子,本世子不吃这一唔......” 赵暨话还没说完,浣贞实在有些没耐心了,直接将那点心塞进了赵暨的口中。 以前赵暨就惯爱吃她做的饭菜点心,浣贞很清楚他的口味。 害怕露馅,这盘梅子糕是她在一旁教授,让府中的厨娘做的。 但她有小秘方,因此这梅子糕味道也差不了。 果不其然。 许是尝到了味道,赵暨眼神一怔,原本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浣贞见状正要松手,不防一个滑腻滚烫的东西突然包裹住了她的指尖。 意识到这是赵暨的舌头后,浣贞神色一变,猛的将手收回来。 指尖还水淋淋的泛着光芒,风一吹,凉一阵,随后烫的不行。 浣贞连忙将手背到了身后,抿唇一脸不悦的看着赵暨。 赵暨一脸平静。 “本世子还没嫌弃你手脏,你倒还先嫌弃上本世子了。” 浣贞没接话。 她是来求人的,不能惹赵暨生气。 见她气成河豚样,赵暨嗤笑一声,将梅子糕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片刻安静的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时嘴巴不会张开,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十分斯文,整个人身上的气场仿佛都温和了许多。 浣贞没有出声打扰。 她守在一旁。 在赵暨吃了三块梅子糕时,她及时奉上了一杯温茶。 赵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浣贞装糊涂。 “怎么,殿下还要再来一杯茶水?” 赵暨摇头,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浣贞听得出来这不是夸奖的话。 她不介意,就像是没听见一般,软声开口。 “殿下,你大人大量,就饶了那少年一命吧。” 赵暨不表态。 他又慢吞吞的吃了两块梅子糕,方才幽幽开口。 “本世子留着他还有用,就是你不多此一举,本世子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他故意这么说,想看浣贞懊悔。 但浣贞却是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半分不悦。 她和赵暨不同。 在她看来,每条生命都很珍贵,值得这多此一举。 浣贞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她给予善意的人,她一定会感恩,回以阳光。 接下来的时间,赵暨继续雕刻着木雕,浣贞轻声说着昨夜和柳月谈话的内容。 赵暨听完后冷笑一声。 “她倒是心急,巴不得本世子马上就去死,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从那老东西嘴里探听到消息了。” 此时的两人不知道。 柳月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扳倒赵暨。 因此。 她十分大胆的,给燕王下了迷药。 看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柳月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 药效时间有限。 柳月不敢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她关上房门,就在燕王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在燕王身边伺候多年,她也算了解燕王的性子。 他生性多疑,对任何人都有着本能的防备之心,所以,那女人的骨灰,他不可能放心交给任何人。 柳月坚信。 那骨灰一定就藏在他身边,在这房间里的某一处。 但是在那里呢。 怎么会找不到.....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燕王随时都有可能清醒过来,柳月忍不住有些急了。 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柳月惨叫一声,猛的回头。 在看清楚身后人的面容之时,她猛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拍着胸口。 “越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没个动静,你吓死母妃了。” 赵越蹙眉看着她,不答反问。 “母妃,你在做什么?我听姚妈妈说你带了安灵散进父王的房间,你想做什么?” 柳月闻言眉头一皱。 “该死的老奴才,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嘴上没把锁,迟早坏事,等我回去就料理了她。” 赵越焦急不已。 “是我去你院里,见她满脸慌张从而严加盘问的,母妃你别迁怒她。” 话落,他目光紧盯着柳月。 “母妃,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柳月抿抿唇。 她这个儿子,就是一个软弱的烂好人。 从小不愿意跟赵暨争,不愿意跟赵暨抢,甚至为了断绝的她的心思,竟然娶了一个卑贱的农女回来。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他肯定要坏事。 可偏偏他又有几分聪明,最是不好糊弄。 想了想,柳月半真半假的开口。 “我在找宋希那贱人的骨灰。” 赵越眉头一皱。 “母妃,你找她的骨灰做什么?” 柳月有些焦急。 “这不是为了防备赵暨嘛,你父王身体不好,谁知道哪天就去了?你又不愿意跟赵暨争,我不多操心些,等赵暨上位,咱们一家人都别想活了。” 赵越闻言有些无奈。 “母妃,你多虑了,大哥不是滥杀之人,只要你和妹妹别总去招惹他,他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柳月恨铁不成钢,没忍住戳了一下赵越的脑门。 “你这傻孩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地善良啊,我告诉你,我跟赵暨,不可能和睦相处,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母妃,就赶紧帮我一起找,不然,等你父王哪天去了,母妃也就一头撞死在他的灵堂上,一了百了,省得活着受赵暨的折辱。” 柳月说着,眼睛就红了。 赵越顿时就急了。 “母妃,你别这样。” 柳月甩开他的手,不理他。 眼看着燕王就要清醒,赵越抿抿唇。 “母妃,不用找了,我知道王妃的骨灰在哪,我可以帮你找到,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妥善保管王妃的骨灰,还有,如果大哥没对你们怎么样,你不能让他知道王妃的骨灰在你们手里,更不能主动去招惹他。” 这简直是天助她也,柳月眼睛顿时一亮。 她连连点头:“好,乖儿子,母妃答应你,你父王快要醒了,快告诉母妃,那贱....宋希的骨灰在那里?” 赵越抿抿唇,片刻缓缓将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燕王。 第五十三章 三姐,我带你离开 柳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耐。 “你看他做什么,赶紧告诉母妃那骨灰在哪啊。” 赵越声音晦暗。 “王妃的骨灰,一直在父王的身边。” “就在他床下的……夜香壶里。” 柳月闻言目瞪口呆,声音晦涩。 “好歹是他发妻,也是付出一切扶持他上位,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就算恨,但人都死了,不至于吧......” 稷吾院。 赵暨不知不觉中将一整盘的梅子糕都吃完了。 该说的浣贞也尽数告诉他了。 不想过多跟赵暨接触,浣贞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乌岳一脸冷凝的走过来。 “殿下,趁着守卫进去送药的功夫,柴房那小子又跑了。” 赵暨冷白的眼皮轻轻一掀。 “他受了本世子一掌,还能动弹?” 乌岳抿唇:“他脸色看着苍白,但并未像是受伤的样子,十三个守卫,竟然都没能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墙而去。” 赵暨目光一沉:“看在我们要找的天医书,应该就在这小子的身上。” 那少年跑了? 浣贞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少年不像是坏人。 浣贞悄悄去看赵暨的神色,一抬头,却发现赵暨正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殿下误会了。” 浣贞连忙垂下脑袋。 乌岳就在这时冷冷开口。 “就怪你,要不是你求殿下让人进去给他送药,那小子怎么可能找到机会逃跑?” 浣贞有些厌烦的瞥了他一眼。 “您能不能别总跟条狗似的,一见到我就逮着我咬,是,我是求了殿下,但殿下方才也说了,就算我不多此一举,也不会让那少年死,那他逃跑,不是早晚的事吗?” 乌岳眉头一拧。 赵暨突然出声。 “她说的没错,我们关不住那小子的。” 乌岳闻言一脸震惊。 赵暨这什么意思? 他竟然帮浣贞说话? 浣贞也有惊讶。 她抬眸看过去,赵暨一脸古井无波。 “但你就是多此一举了,是罚跪三个时辰,还是受鞭刑十下,自己选吧?” 浣贞愤懑不已。 但她知道赵暨的性子,再纠缠也没用。 “我跪!” 话落,浣贞大步离开。 乌岳只觉解气,转过头来。 赵暨淡淡道:“连个人都看不住,没用,滚下去,自领十鞭。” 乌岳张张嘴,片刻弱弱出声:“殿下,我能不能也选择跪三个时辰?” 赵暨微微一笑。 “不行,罚跪她已经选了。” 乌岳脸色顿时一黑。 ...... 浣贞回到院子里,再次跪倒了草地上。 这次没意外发生。 三个时辰下来。 浣贞的膝盖青紫红肿,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阿兰给她上药的时候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吃过晚饭。 天色暗沉下来。 浣贞回屋休息。 她刚走到床边,一个身影突然闪了出来。 浣贞刚要尖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姐姐,是我,别叫!” 浣贞一愣。 这声音,是那少年? 眼看着她冷静下来,少年松开了手。 浣贞连忙往四下看了一眼,随后一脸紧张的将少年拉到床边的角落里。 她声音暗凝:“你怎么还在这里?太危险了,赶紧离开!” 少年扬唇一笑:“姐姐别担心,除非赵暨亲自动手,否则他身边那群酒囊饭袋是抓不住我的。” 话顿,少年紧接着道:“我逃出来后便一直等在这里,姐姐,我带你一起离开。” 浣贞闻言思虑了一下。 她才在燕王府四天的时间,但这两日受的伤流的泪,比过去五年都多。 她自然是想离开的。 但是。 她跑了,裴家怎么办? 以赵暨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对不会放过裴家,更有甚者,他可能还会用两个孩子逼迫她回来。 “我暂时走不了,你别管我,赶紧趁着夜色离开吧,以后能离赵暨多远就多远,他这人报复心很重的,再让他抓到你,你会很危险。” “不行!” 少年脸上的笑意散去,凝神开口:“三姐,我必须带你一起离开!” 浣贞一愣:“你叫我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朝浣贞友善一笑:“啊,对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许猷启,酉阳许家老四。” 浣贞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就是小启?你怎么会被赵暨抓来?” 说起这事来许猷启就生气。 “我在入京的路上遇到了赵暨,因为你我对他有些好奇,就多看了他两眼,谁知道这混账玩意就把我抓来了,刚好他和我师父有仇,我便一直被他关在了这里。” 浣贞眉头紧拧,也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许猷启听闻十分生气。 “这白家人当真是恶毒,三姐姐,你别怕,我来了,以后有我帮你收拾他们。” 浣贞心里一暖。 “再有几天,我就能回去了,所以你犯不着为了我冒险,你听我的,赶紧离开,当务之急,是去给你表哥报个平安。” “我们两接连失踪,裴家上下该急坏了。” “尤其是母亲,她近来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浣贞一脸忧心。 “小启,你回去后,千万要叮嘱你表哥,让他就只当不知道我在这里,千万别来寻我。” 见她神色坚决,许猷启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万事小心,四天后,我会来燕王府外的长凤巷接应你。” 许猷启离开后,浣贞整个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暂时没能离开,但找到了许猷启,还能让他给家里带个消息,总归都是好的。 接下来,她不用再操心那么多,只要想办法尽快完成与赵暨的约定,她就能回家了。 浣贞收敛了多余的思绪,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一直想到迷迷糊糊的睡着。 翌日清晨。 浣贞照例放了一碗血。 而没多久,柳月就让人给她传信。 她找到燕王妃的骨灰了。 并且。 她告诉浣贞,她已经计划好了,她打算四日后,在赵暨的生辰宴上动手。 浣贞紧捏着随着柳月密信送来的药包,整个人又紧张又期待。 与此同时。 裴家。 觉夏阁。 裴老夫人和裴姝挡在院门口,神色不赞同的看着裴瑛。 裴老夫人:“不行,你不能去,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万一你猜错了呢?” 裴姝也一脸凝重:“大哥,母亲说的没错,你先冷静一点,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第五十四章 告别 裴瑛左手腕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的纱布。 他浅绯色的薄唇轻抿着,神色紧凝:“母亲,妹妹,你们别拦我,我不会冲动的,我就是再去探探消息,我总觉得贞娘就在燕王府...” 裴老夫人不同意。 “你今天就去探了,结果呢,手伤成了这样,瑛儿,你的手有多重要你难道不清楚吗?透骨针只有你会,你肩上担着得不仅仅是贞娘,还有你祖父和你父亲的希望,有我们整个裴家的传承,你真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在夜间发出来令人心震的响声。 裴瑛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贞娘同样很重要,她是我的妻子啊,我这个做丈夫不管她,她还能指望谁呢。” 想到浣贞,老夫人同样心疼。 但片刻,她还是执拗的将脸扭向一边。 “瑛儿,如果贞娘就在燕王府,不用你,母亲我拖着这幅残躯都会闹上他燕王府,把贞娘接回来。” “可如今,咱们不确定啊,你就当母亲自私吧,母亲没办法看着你为了一个猜测去冒险。” “若是贞娘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把这两个孩子给她带大,等死后,我再亲自去给她赔罪。” 总而言之,老夫人就是不同意裴瑛再去燕王府。 好好地狗怎么会扑人? 定然是赵暨察觉到了裴瑛的异心,在给他警告呢。 那厮一贯杀人如麻。 裴家已经经受了太多惨痛的事情了,她做不到再任由裴瑛胡来。 “母亲!” 裴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裴老夫人不为所动。 裴姝也默默将头扭向一边。 就在裴瑛心乱如麻之际,一个下人突然进来了。 “老夫人,小姐,大爷,许四少爷来了。” “什么?你说谁?” 裴姝愕然出声。 已是深夜。 裴家前厅内灯火通明。 裴家众人看着一身狼狈的许猷启,神色复杂。 老夫人长叹一声。 “没想到贞娘竟然真的在燕王府,这.....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冤家,真是冤家.....拦住他!” 老夫人陡然冷喝一声。 “瑛儿,你站住!” 许猷启拦在了裴瑛的身前。 裴瑛流畅的下颌线因气愤隐隐颤抖。 “母亲,你刚才没听小启说吗?那赵暨差点把贞娘掐死,贞娘手腕上全是伤.....我得去救她。” 老夫人嗓音冷沉:“我听到了,我也说过,如果贞娘真的在燕王府,我会去讨人,但你不能去。” 裴瑛脸色十分难看。 “你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能让你去?” 老夫人无所谓一笑:“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我还怕什么?再说了,赵暨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能对我怎么样?” “那可不好说。” 许猷启突然出声。 “赵暨那厮癫如疯犬,狂躁无序,搞不好他真的会对您动手,您老这身子骨,还不够他一个手指头弹的,您可不能去。” 裴瑛目光一敛。 “小启说的没错,还是我去吧母亲。” 老夫人一脸纠结。 许猷启却摇了摇食指。 “不,瑛表哥,你也不能去,三姐说了,让您千万别去寻她,否则她只会更麻烦。” 裴瑛手握拳头。 “那难道我们就要像是没事人一般,什么也不管吗?” 许猷启点头。 “我听三姐的意思,她好像有自己的计划,我们如今没办法跟她联系,贸然行事只会坏事。” 话落。 见裴瑛脸色难看的不行,许猷启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表哥,你也别太担心了,三姐不是那么柔弱无用的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两个孩子和你自己。” “我知道了。” 良久,裴瑛神色内敛:“有什么明日再说,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 众人逐渐散去。 大厅内,只剩下了裴瑛一个人。 他起身走到厅外,背手仰头看着漆黑深霭的苍穹。 夜里凉风席卷,吹的他雪白色的软袍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他的眸子,仿佛比夜色还深还浓。 柳月自从那日给浣贞传了消息后,接下来三天一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作。 浣贞每日放完血,便也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 时间来到了赵暨生辰日当天。 一大早,浣贞刚起床,柳月便让人给她送了消息,让她动手。 浣贞焦虑了三天。 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意外的冷静了下来。 她早膳都没吃,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她亲自烧火,和面,洗菜,给赵暨做了一碗长寿面。 浣贞将面送到了稷吾院,然后当着他的面,放了最后一碗血。 接连七日的放血,让她整个人虚弱了许多。 不仅下巴更尖了,就连脸色也白的跟纸一样,是上了胭脂也还能看出憔悴来的程度。 浣贞放下匕首,缓缓出声。 “这些日子,打扰殿下了,如今殿下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借着这碗面,我祝殿下从此无病无灾,事事顺遂,早日觅得佳人,夫妻恩爱,子孙绵延。” 赵暨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没动。 “怎么,这么着急跟本世子告别?看来是很有信心达成那两个条件了?” 浣贞微微一笑:“跟世子合作,我自然有信心。” 赵暨挑眉,拿起了筷子来。 他只尝了一口,便将筷子一扔。 “难吃!” 浣贞眼眸一垂。 “就是个意思,殿下不爱吃便不吃了。” 她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让赵暨心里很是不舒服。 因为要走了,想着最后忍忍他? 哼! 骨灰的事,且算她能成。 但退婚的事,短短一个宴会的时间,他不觉得她能做到。 等先收拾了柳月那女人,他再好好收拾她。 他们。 来日方长。 宴会是在下午,定在梧桐苑开宴。 但一大早,便有宾客络绎不绝的上门。 整个燕王府十分热闹。 浣贞没呆在栖水阁内。 她戴上面纱,换了一套粉色绣蝶长裙,带着阿兰去了梧桐苑。 刚到,浣贞便看到了坐在花厅里的白家兄妹。 浣贞露在面纱外的水眸里浮出来一抹寒意。 第五十五章 生辰宴 白络音近来心情十分不好。 她派人去收拾许浣贞,没想到,人跑了事情没办成不说,竟还叫赵暨把人给救走了。 而她院里那小丫鬟没两日就被人灭口了。 那干净利落的手法,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赵暨做的。 白络音心里实在气不过。 她堂堂侯府大小姐,在赵暨这里怎么就那么一文不值。 眼看着她年纪越来越大,赵暨还是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太后那边也在开始催促,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行她就重新找个贵女来。 白络音又气又急。 在家思索了两三天,最后她决定了,就在今日的宴会上,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拿下赵暨,让他娶自己。 她一大早就过来了,以赵暨未婚妻的名义,直奔赵暨院子而去。 没想到,刚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拦下了,死活不让她进去。 没办法。 她只能和寻常宾客一样,等候在这梧桐苑。 “哟,这谁啊,这不是我们未来的燕王世子妃嘛,今天是赵暨的生辰,怎么独自坐在这里生气?” 白络音抬头。 方才还坐在她旁边的白景林不知道又去哪里浪了。 四五个贵女围着她,满脸看好戏的姿态。 说话之人,正是赵锦茉。 她跟白络音一贯不对付。 白络音家世不错,背后还有太后撑腰。 赵越娶的是个农女。 凭什么赵暨可以娶贵女? 赵锦茉心里不舒服。 在她看来,赵暨就该什么都比不上她哥哥才对。 再者白络音知道赵暨跟他们兄妹不对付,平日里没少踩着他们讨好赵暨,这就让赵锦茉更讨厌她了。 面对她。 白络音同样没有好脸色。 “殿下生辰,自然有众多下人筹备,本小姐只需要在这里美美的等殿下出来就行,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生气.....” 白络音扭头看了一眼四下。 “这宴会场地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下人负责筹备的,啧啧,又丑又简陋,简直是给殿下丢人。” 赵锦茉脸色一沉。 谁不知道如今燕王府内宅是她母妃掌家。 白络音摆明了就是在借机羞辱她母妃。 赵锦茉冷笑一声。 “白大小姐这还没嫁进来呢,倒还先操心上我王府之事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要如何才能嫁进我燕王府呢,否则赵暨哪天突然娶了别人,白大小姐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闲吃萝卜淡操心么。” 这句话,可谓是戳在了白络音的心窝子上。 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我和殿下是皇上赐婚,嫁不嫁的用不着你操心。” “是吗?” 赵锦茉笑了,突然朝着不远处一招手。 “哟,好嫂嫂,快过来。” 浣贞抬眸间,只见赵锦茉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浣贞走了过去。 她刚要给赵锦茉见礼,没想到赵锦茉突然亲昵的挽住了她的胳膊,一脸嘲讽的看着白络音。 “好嫂嫂,这就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你先见见认识一下,毕竟以后也是一个院的。” 浣贞瞬间明白了赵锦茉的意思,这是想拿她来刺激白络音呢,但这倒是刚好帮她推了一把。 浣贞很是配合。 “见过白大小姐,今后白大小姐若是好奇殿下的事,以后可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看着浣贞娉婷袅袅,满目娇羞的模样,白络音气的脸色铁青。 “你是什么人?” 不等浣贞回话,赵锦茉便笑了。 “你是耳朵不好使吗?我都叫她好嫂嫂了,她自然是我大哥的女人。” 放在桌上的拳头紧握成拳,白络音真的被刺激到了。 赵暨不娶她没事。 他身边毕竟没有什么女人。 可现在。 赵暨竟然养了女人在院里,这让她脸面往哪里放? “啧啧,这就生气了?白大小姐 ,不至于,气太早了,这才多大点事,等我这好嫂嫂先生下大哥的长子来,大哥一个高兴把她抬成平妻,又或者只要她一个女人时,你再气也不迟啊。” 哐铛一声。 手边的茶盏被扫落在地上,白络音再忍不住,猛的站起身来。 “本小姐是皇上赐婚,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狐狸,也妄想做平妻生长子,真是可笑。” 她冷眼看着赵锦茉两人。 “你们也不必得意,本小姐马上就会嫁进王府,等着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话落,白络音待不下去了。 她一甩衣袖,怒然离开。 她走后,赵锦茉嫌弃似的,连忙松开浣贞退后。 浣贞只当是没察觉到,依旧一脸温顺的模样。 赵锦茉满意极了。 “刚才配合的很好,是个聪明的,你留在赵暨身边,我很放心。” “多谢大小姐夸赞。” 浣贞低眉垂眸。 “大小姐放心,我知道这府里,谁才能让我得偿所愿,我不会犯糊涂的。” “知道就好,好好做事,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落,赵锦茉背着人将手腕上那只镶红色玛瑙的金镯子摘了下来,戴到浣贞手上。 浣贞一脸受宠若惊。 赵锦茉带着一众小姐妹心情很好的走开了。 浣贞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镯子,笑了。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顺啊。 将镯子收好,浣贞趁着众人不注意,朝着白络音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 她便追上了白络音。 “白大小姐,请留步。” 白络音正在气头上,看见她,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你来做什么,方才还没得意够,又想来跟本小姐炫耀,你找死?” “白小姐,您误会了,方才我那是逼不得已,我跟白大小姐赔罪了。” 白络音眸子一眯。 “怎么说?” 浣贞上前,离她近了些。 “大小姐,其实我不是殿下的女人,我只是殿下用来迷惑柳侧妃和赵锦茉的幌子,你将来是要嫁给殿下的,咱们是一路的,你可不能被赵锦茉给骗了。” 白络音一愣,心里忍不住有些欣喜。 “你说的是真的?” 浣贞轻声软语:“我不敢欺瞒小姐。” 白络音急不可耐:“你跟本小姐说清楚点,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浣贞环顾四周,十分严肃的开口。 “白大小姐,我接近赵锦茉,探听到柳侧妃他们打算今天设计行刺殿下,你是殿下的未婚妻,跟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得帮帮殿下啊。 ” 第五十六章 骨灰下落 “什么!” 白络音脸色猛的一变,整个人气怒不已。 “她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行刺殿下,等着,本小姐这就去给他们好看!” 白络音说着话,转身就要去找赵锦茉的麻烦。 心里暗骂一声蠢货,浣贞连忙拉住了她。 “白小姐稍安勿躁,你没有证据,现在去找他们,他们绝对不会承认的,还容易打草惊蛇,坏了殿下的大事,到时候殿下生气,咱们谁也承担不起啊。” 白络音甩开浣贞的手,有些不能理解。 “你不就是人证吗?你来指控他们,直接把他们拿下不就行了?” 浣贞有些心累,但只能耐着性子。 “白小姐,您忘了,我名义上是殿下的女人,我的指控没用的,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王爷对柳侧妃他们的偏宠,如果咱们没有实际证据,王爷绝对会偏袒他们的。” 白络音想了想,觉得浣贞说的也没错。 “那你跟本小姐说说,咱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闻言浣贞压低声音,凑近她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白络音眼眸顿时一亮。 她难得给了浣贞一个笑脸。 “你可以啊,这是个好主意,放心吧,这事交给本小姐绝对没问题。” 浣贞闻言笑了。 “白小姐和殿下天造地设一对,等此事成了,殿下一定会风风光光的迎娶小姐入门的。” 这话白络音爱听,她一脸倨傲的开口。 “你放心,等本小姐嫁给殿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浣贞面露惊喜。 “那我就先谢过白小姐了。” 白络音一脸凝肃的离开后,浣贞猛的松了一口气。 跟这些人打交道,真累,比她在临安种十几亩菜地都累。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只想回临安,过她安稳的日子。 好在。 快了。 今天这一切结束后,她就能回去了。 深吸一口气 ,浣贞打起了精神来。 时间过的很快。 下午。 太阳热头刚过,宾客也到的差不多了。 燕王病重,但还是由柳侧妃搀扶着,来到了梧桐苑。 众人不敢敬酒,但还是端着酒杯上前跟燕王行礼。 一时之间,燕王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浣贞站在远处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 没一会儿。 赵暨带着人来了。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赵暨上前跟燕王见礼。 燕王看到他,顿时就笑了,招他上前,慈爱的跟他说了好多话,就像是赵暨此刻背上的伤不是他威逼着受的一样。 整个场面,父慈子孝,一片和睦。 若不浣贞知道宋希骨灰的事,也亲眼看见过赵暨背上那狰狞可怖的伤,她都要以为燕王是真的疼爱赵暨了。 目光落在赵暨脸上,浣贞抿了抿唇。 想想,其实赵暨大多数时候都有些可恨,但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生母早死,骨灰被生父攥在手里用来威胁他。 府里的其他亲人对他也全都是算计。 寒暄一会儿过后。 燕王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退场。 柳月留下来招呼一众宾客。 期间她遥遥看了浣贞一眼。 浣贞对着她点点头。 柳月满意的笑了,偏头跟身边的婆子交代了一句什么。 那婆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梧桐苑。 浣贞手心里不由得冒出来一层冷汗。 她知道。 柳月准备动手了。 浣贞将目光看向赵暨那边。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个婢女模样打扮的人,快步走到了赵暨身边,给他递了一纸书信。 赵暨看完后,整个人顿时脸色大变。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众人打声招呼,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梧桐苑。 浣贞目光掌控着全场,只见柳月盯着赵暨的背影,唇角带笑,眸光里尽是毒蛇一般的冷意。 另一边。 白络音也悄无声息的跟着赵暨离开。 宴席上,依旧歌舞升平,一派热闹,无人知道其中暗涌的风云。 浣贞也跟着离开了。 赵暨离开梧桐苑,一路来到了西院最北边的湖岛上。 此刻快到夏季了。 湖面上满是翠绿的荷叶。 荷叶大如簸箕,叶片缠绕相接,将湖面铺盖上了一层碧玉毯一般。 而湖面最中心的位置上,又一座小岛,名曰湖心岛。 湖心岛距离岸边有数千米之远。 乌岳跟着赵暨,他的嗓音并未压低。 “殿下,王妃的骨灰真的在湖心岛上吗?这会不会是骗你的?” 赵暨摇头。 “信上对骨灰坛的描述跟本世子记忆中的一样,应该是真的,快速备船上岛,随本世子前去寻找母妃的骨灰。” “是!” 乌岳明显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几个护卫划着一条船过来。 其中一人道:“殿下,其他船只年久失修,全部坏了,眼下只有这一条船能用,但船太小,只能搭乘五个人。” 赵暨闻言有些心急。 “不管了,乌岳,挑选三个人,随本世子一起上船。” 乌岳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 小船载着五个人朝着湖心岛而去。 湖面上风平浪静。 然而。 刚行驶到半途,场面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 浣贞听到了护卫的惊呼声。 “不好,殿下,船底破了,正在漏水,船很快就要沉了。” 此刻距离湖心岛,还有一定的距离。 赵暨面色沉了沉。 “全力加速,上岛。” “是!” 几个护卫用尽全力划桨,但即便如此,在靠近湖心岛十几米远的地方,船只还是坚持不住,沉了。 三个护卫接连坠入了湖水里。 乌岳在关键时刻,让赵暨踩着他的肩膀,飞身跃上了小岛。 五人去,一人登岛。 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赵暨似乎也察觉到了。 但他站在岸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等水里正奋力朝着湖心岛游来的护卫,独自一人转身朝着湖心岛而去。 浣贞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捏了一下拳头,秀眉紧蹙。 柳月选在哪里动手不好,为什么偏要选在湖心岛。 这岛上,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 以前。 她来到赵暨身边时,正值夏季。 她当时有些胖,特别怕热。 赵暨便令工匠日夜赶工,在湖心岛上为她专门建造了一座花房。 她特别喜欢。 第五十七章 你没中药 思绪有些发散。 当时的场景仿佛都历历在目。 赵暨这样一个有洁癖怕脏的人,却亲自参与建造,还为她在花房后面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兔子窝,给她养了十几只她最爱的小兔子。 她说花房窗户有些空。 他便脱鞋下水,为她游遍整个荷花湖,采摘来最漂亮最新鲜的那几朵荷花,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将那些荷花装点上窗台。 她说想要荡秋千。 他便亲自伐木,连夜帮她搭建了一个秋千。 他还会为她剥莲子,为她描眉。 他会无惧蚊虫,陪她在岛上赏月过夜。 除了房事太频繁太粗暴,其他时候,赵暨对她,真的挺好的。 他是过去那些年里,她遇见裴瑛之前,第一个对她那么好,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眼眶热了热。 浣贞犹豫再三,一头扎进了湖水里,朝着湖心岛而去。 帮他这一次,她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湖心岛远看着挺小的,但实际上占地很广。 岛上植被丰富,花草树木环绕,郁郁葱葱,走在其中,夏日的炎热都被驱散了一般。 赵暨却无心欣赏两侧的风景。 自从筝儿离开后,他只来过这岛上一次,还是喝醉了来的。 那一夜,借着酒气,他感觉浣贞仿佛还在他身边一样。 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美梦。 可是醒来后。 花房里,四下繁花盛景,却再无她。 他看着空荡荡的花房,枯坐了一早上,浣贞也没有从花丛后跑出来,笑着依偎进他怀里。 怀里有的,只是仿佛透骨一般的冰冷。 从那以后,赵暨便再也没有来过这湖心岛。 深吸一口气,将心里涩痛的思绪压下去,赵暨来到了信上所说的位置。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摆放在地上的坛子。 坛子很小,里面装着的,是他的母亲。 落在身侧的大手紧握成拳,赵暨飞身朝着那骨灰坛而去。 然而。 就在他的大手即将要靠近那骨灰坛时,一支黑尾利箭突然凭空飞射而来。 眸光狠狠一沉,赵暨身体在半空中飞旋一周,躲过了利箭。 下一秒,数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的草丛里闪了出来。 他们蒙着脸,手持长剑,二话不说,便朝着赵暨围攻而来。 “找死!” 冷喝一声,赵暨徒手迎了上去。 他身姿矫健,灵修敏捷,就像是山林里常年护队出战的野豹,一招一式,从无花腔,都是奔着要对方性命去的。 短短时间内。 他身边的草地上,躺满了尸体。 但乌岳他们迟迟没跟过来。 不用想,他们定然是遇到了阻拦。 赵暨也不担心。 对付这些小喽啰, 他简直游刃有余。 一会儿的功夫。 地上尸体堆积如山。 站着的黑衣人,不到五个。 对面不敢再进攻,举着大刀挡在身前,缓缓后退。 赵暨眸光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柳月虽然蠢,但知道他的实力,她就算让浣贞给他下了药,也不可能只派这么一群废物来。 目光一动。 赵暨佯装要出手。 对面那五人刚想反抗,不想赵暨腿突然一软,随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五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赵暨药效发作了,上,杀了他!” 有人低喝一声。 下一秒。 五个人高举着大刀朝赵暨砍来。 他们逼近到赵暨身边时,不想赵暨突然站起身来。 五个人想跑,谁也没能跑脱。 转眼的功夫,四人就被赵暨拧断了脖子。 剩余一人被赵暨掐住脖子,他一脸惶恐绝望。 “你没有中药?” 赵暨冷笑一声,嗓音桀骜。 “本世子中药又如何,像你们这样的废物,本世子闭着眼睛也能杀个精光。” 话落。 他手腕一动,将手里的人犹如破布娃娃一般,丢在了地上。 高大的身子再次踉跄了一下。 赵暨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脚步虚浮的朝着骨灰坛而去。 突然。 他耳朵一动,停住了脚步。 只见一男一女从一旁的大树后走出来。 青衣女子容貌妖魅,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骨扇。 她笑意盈盈出声:“燕王世子果然神勇,在中药的情况下,面对那么多人的截杀,竟然还能毫发无伤。” “再加上这张脸,小女子我可真是心动,要不你做我男人吧,以后跟在我身边好好伺候我,我就不杀你了。” 她身旁的男人闻言眉头一皱,看向赵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杀意。 赵暨虚虚站着,突然嗤笑了一声。 “柳月竟然把你们这对狗男女请来了,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话落。 他极其嫌恶的扫了女子一眼。 “勾引自己小姑子的夫君,这般不要脸的女人,本世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赵暨!” 女子冷喝一声,握着扇子的手一紧。 “你的命现在掌控在我们手里,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 她话落,一旁的男人突然拔出了背上的长刀,神色阴翳。 “跟他废话做什么,直接宰了,你喜欢他这身皮囊,等会我将他剥下来,回去再给你做个人偶。” 女子闻言顿时笑的开怀。 “好,要像之前那几个一样完整。” “没问题。” 男人自信的应了一声,随后朝着赵暨飞身逼近。 浣贞好不容易游到岸上,刚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不巧。 这两人浣贞在朝廷的通缉令上见过,也听说过他们的事。 临安有一胡姓富商,家财万贯,但乐善好施,一直致力于施粥救灾,接济贫民。 胡老爷妻子早亡,却并未续弦纳妾,而是精心将一双儿女养大。 眼前这男女,便是胡老爷的女婿和儿媳。 没想到,两人竟然勾搭成奸,被发现后,灭了胡家满门,带着胡家万贯家产潜逃。 朝廷追捕多年,都因为两人不凡的身手让其跑脱。 两人结伴游走江湖,自称鸳鸯二侠,多年前还创建了一个杀手组织,靠着替人杀人越货挣钱,丧尽天良的事没少干。 柳月竟然花钱请这种人来对付赵暨,真是该死。 浣贞目光一沉,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躲藏在一旁。 这边。 男子很有自信,女人都没打算动手。 不曾想。 男子手中的长刀刚劈至赵暨面门前,赵暨忽然抬手。 仅用了两根手指,赵暨便轻而易举的夹住了那锋利沉重的大刀,任凭男子如何用力,都不能动弹分毫。 随后。 赵暨面不改色,食指中指轻轻一动,便将那厚重的长刀折断,随抬手一拍。 一掌,男子被拍飞出去,命丧当场。 “晖哥!” 女人脸色猛的一变,惶恐而愤怒的看着赵暨。 “该死的,你没有中药?” 赵暨看她的目光犹如蝼蚁一般。 “自我了结,还是要本世子动手?” 女人脸色一片苍白。 她自知不是赵暨的对手。 但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她楼里还有那么多的家产,她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目光一动。 女子突然将手中的折扇对准了不远处的骨灰坛。 “柳侧妃说这是你母妃的骨灰,这些年来,一直被燕王藏在床下的夜香壶里,好可怜的女人,你身为其子,如今还要眼睁睁看着她骨灰被毁吗?” 赵暨一愣,俊颜上顿时戾气丛生,可怖至极。 赵世铖。 他怎么敢! 难怪这些年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谁能想到他竟然狠辣卑鄙至此。 敢拿他母妃骨灰来威胁他的人,都该死。 赵暨眼里一片猩红。 “你自己了结,否则,本世子要你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 乌岳也带着人赶过来接应。 女人自知今日绝无活命机会。 目光一沉,她突然将手中的扇子朝着骨灰坛飞掷过去,自己则是飞身迎上了赵暨。 她就是死,也要赵暨难受一番。 赵暨看着飞打向骨灰坛的扇子,瞳仁也是一缩。 但女人缠着他,他根本赶不及过去。 乌岳脸色也是一变,歇斯底里:“不要!”” 第五十八章 我只是太爱你了 女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短匕,不顾一切的刺向赵暨。 赵暨猛的扭头看着她,那眼底氤氲狂卷的暴戾,看的女人心里一骇,整个人仿佛瞬间置身于寒冰地狱一般。 “找死!” 赵暨怒喝一声,高大的身影像是鬼魅一般,突然一闪。 女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匕首便被他夺了过去。 紧接着。 腰部接连被划割了数十刀。 刀刀深可见骨,但都避开了要害。 鲜血喷薄而出,女人惨叫一声,身体瞬间犹如失去骨头一般,软软的瘫坐在地,提不起来半分力气。 看着地上像血人一般的人,赵暨一脸嫌恶的丢下匕首。 他冷冷出声:“乌岳,把人带回去,没本世子允许,她身上的伤不能断,但是不能死!” 他给过她机会。 她不珍惜,一而再的触碰他的逆鳞,他便要她生不如死,让她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为方才那个愚蠢的决定而后悔。 乌岳亲自上前拿人。 赵暨身影一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飞身掠下了山坡。 浣贞抱着骨灰坛躺在草丛边上。 水粉色的衣裳被鲜血浸透晕染了大半,她如墨般的发丝松散开来,紧贴在她苍白如血的脸颊上,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残败破碎的美感。 心里穆的一堵。 赵暨大步奔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他眉头紧皱:“还没死吧?” 浣贞薄薄的眼皮轻颤着掀开,她往日潋滟的唇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不知道,好疼啊,腰就跟断了一样,动不了一点儿,说不定等会儿就死了。” “闭嘴!” 赵暨怒斥一声,眸光晦暗。 “那么想死啊?但可惜,没本世子允许,你死不了!” 浣贞又是一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没见到我的珠儿和遂儿呢。” 赵暨闻言目光一暗。 不等他出声,浣贞突然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她红着眼睛,近,乎祈求一般出声。 “殿下,你看,我有很努力的在帮你,我把王妃的骨灰保住了,求求你,放我回家吧,我想我两个孩子了,很想很想......” 眼泪落在手背上,仿佛比刚出锅的热油还灼烫。 赵暨凝眸看着她,眸底墨色一深:“看在你立功的份上,本世子可以将那俩孩子接入王府,给他们优越富足的生活,还可以让他们前往国子监读书。” 赵暨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浣贞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不曾想。 抓着他衣袖的手猛的一松,浣贞像是无比恐惧一样。 她十分激动不安:“不用!” 赵暨皱眉看着她。 浣贞缓了缓思绪,虚弱出声:“我从不要求我的孩子要过的多好,将来有多大的出息,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开心的度过每一天。” “王府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他们牵涉进来。” “殿下,我求你,你就放我离开吧!” 赵暨沉默了。 浣贞不由得有些着急。 “你又想反悔是不是,你就没打算放我离开。” 心思被拆穿,赵暨确无半点儿心虚,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三个条件,你只完成了两个,如何能说本世子骗你。” 话落,他将浣贞打横抱了起来。 “先别废话了,本世子带你回去疗伤。” 浣贞没再出声。 一是失血太多,方才一番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此刻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之上一般,恶心的想吐。 二是她算是看明白了,赵暨压根就不觉得她能完成第三个任务,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她离开。 这般心硬如石之人,别妄想靠着言语打动他。 想离开,她只能靠自己。 还好,白络音那边她早早留了一手。 赵暨抱着浣贞刚走出丛林,便看到了一条船等候在岸边。 看到他出来,白络音顿时小跑过来。 见赵暨抱着浣贞,她脸色顿时一变。 浣贞却没解释,反而将脸暧昧的埋进赵暨怀里。 白络音懵了。 浣贞不是说她不是赵暨的女人嘛,她耍自己? 白络音顿时怒火中烧。 “你个贱人,你什么身份,竟然敢让殿下抱着你,还不赶紧给本小姐滚下来。” 浣贞闻言柔弱出声:“白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受伤了,没办法走路,殿下这才抱着我的。” 赵暨也皱眉,不悦的看着白络音。 “你怎么在这里,谁允许你上岛的?” 白络音本来想说浣贞让她带船过来的。 但此刻。 她一点不想提浣贞的功劳。 “殿下,我一直关注着你,得知你登岛途中船只坏了,我就立马让人去寻船,过来接应你了,你没事吧?” 赵暨难得对她点了下头。 “嗯,有劳了。” 话落,他抱着浣贞越过白络音,大步上船。 白络音高兴极了。 赵暨何时对她这么和颜悦色过? 看来浣贞这小蹄子虽然有些不安分,但终究不敢骗她。 那接下来的计划,她更得加快,不能变动了。 白络音跟着赵暨上了船。 船只缓慢行驶起来。 浣贞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白络音给赵暨添了一杯茶水。 “殿下,你身上都湿了,湖面上风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赵暨接过去,鼻尖轻轻一动,确定茶水没问题方才喝下。 白络音坐在一旁,目光凄楚的看着他。 “殿下,我们的婚约已经定下多年了,我也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可我一直在等你,我最美好的时光,都付诸在了殿下身上,殿下打算何时与我大婚?” 赵暨放下茶杯,神色淡漠至极。 “白小姐,本世子五年前便跟你说过,我不会娶你。” “现在,亦是如此。” 白络音闻言眼睛一红:“可我就是喜欢殿下,再说了,圣旨赐婚,哪里由得我说了算。” 赵暨有些不耐:“白小姐说了不算,太后说了总算吧,非要本世子把话说明白?” 白络音伤心的看着他。 “殿下,我会做个好妻子的,我也会好好侍奉你,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好不好?” 赵暨眉眼一垂。 “不好,白小姐莫要再让本世子说第三遍,本世子没那么多的耐心。” 心里狠狠一沉。 白络音愤懑执拗的看着赵暨。 “殿下如此绝情,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了。” “我相信等殿下尝过我的滋味,一定会接纳我,喜欢上我的。” “殿下,别怪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白络音幽幽出声,下一秒,她突然站起身来,当着赵暨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赵暨眉头狠狠一皱! 第五十九章 自荐枕席 “白络音,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络音目光痴迷的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这一天,我等太久了,殿下,你相信我,你会喜欢我的身体的!” 白络音说着话,外衣已经全部脱去了,她藕粉色绣缠枝桃花的肚兜露了出来,衬的她的两条胳膊雪白亮眼。 只见她的手指从唇上滑过,顺着脖颈,在锁骨上辗转抚摸。 一双眸子散发着撩人的情欲,目光火热的看着赵暨,表情诱惑至极。 赵暨心里却淡然无波,掀不起一丝波澜来。 这幅刻意做作的媚态,和那种女子本身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不一样。 她,比筝儿和浣贞差远了。 心里一阵恶心,赵暨猛的站起身来。 “白小姐,自荐枕席未免下作。” 他冷冷出声。 “你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本世子叫人进来,把你丢出去?” 赵暨话落,白络音的脸上却浮出来一抹坨红。 她就像听不懂赵暨的话一样,丢下手中的衣服,便朝着赵暨飞扑过来。 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赵暨的腰肢,脸在他胸膛轻轻蹭着。 “殿下,你可以不爱我,但你要了我吧,我服了药,没男人我会死的。” “殿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心,只要你娶了我,我会说服承安侯府和舅舅反了太后,归顺于你,成为你的助力,帮你拿下燕王,之位。”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舅舅手里有三十万兵马,便是那位置,只要你想要,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殿下,您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就要了我吧......” 白络音的声音越来越娇。 她的手指,甚至握上了赵暨的腰带,极尽挑逗之意。 赵暨沉默了。 一贯有洁癖的他,竟没有将白络音推开。 不仅于此。 只听得一声女子的惊呼。 赵暨竟然将白络音打横抱了起来。 他眸光幽深,绯色唇角含着笑。 “没想到你才是对本世子用情最深的女人,既如此,那本世子就成全你。” 话落,他抱着白络音大步绕进了内舱。 短暂的安静过后。 是脱衣服时衣料抖动摩擦的刷拉声。 白络音娇笑着:“殿下,你好坏啊,轻点,人家疼。” 赵暨没吭声。 紧接着,白络音娇柔难耐的吟哦声伴随着木板晃动的声音透过船舱木板传至外间。 男子的喘息声更是粗旷厚重。 虽然看不见。 但就凭船只晃动的程度和白络音拐了十八个弯的尖锐吟声,也知道里面的两人缠绵的有多剧烈。 浣贞猛的睁开眼睛,她眉头紧皱。 按照她的计划 ,哄骗白络音给自己下了猛药,在船上逼迫赵暨二选一。 要她,或者看着她去死。 以浣贞对赵暨的了解,他不喜欢白络音,便绝对不会碰她。 白络音死了,婚姻解除。 白络音不死,也会对赵暨心生失望和恨意,稍加挑拨,她便不会再嫁赵暨。 浣贞什么都想好了。 甚至于怕白络音太过偏执,她还诓白络音提前请来太后的人等在岸边。 白络音想着没有男子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 太后的人正好帮她做个见证,确定了赵暨和她的关系,让赵暨没法否认耍赖。 浣贞想的是赵暨不会碰白络音。 看到白络音这样都没有拿下赵暨,太后定然会另换人选,废除白络音的赵暨的婚事。 事情一直在按照着浣贞的想法走。 但浣贞唯独没想到。 赵暨会要了白络音。 此刻船舱内暧昧淫乱的声音就像是无数个巴掌一样扇在浣贞的脸上,提醒着她,她的她以为是多么的可笑。 而赵暨对筝儿的感情,在此刻显得那么的廉价。 白络音像是爽极了,浪声一声高过一声。 说出来的话更是糜乱放浪。 浣贞突然恶心极了,她身体一躬,趴到木板边,吐的昏天黑地,满脸是泪。 船只徘徊在湖面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舱内云停雨歇。 赵暨缓步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浣贞闭着眼睛假装昏迷,此刻她并不想面对赵暨。 好在。 赵暨也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他安静的坐在桌边喝着茶,乌岳紧跟着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殿下,白小姐晕过去了。” 赵暨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只终于靠岸。 乌岳安排了一个护卫将昏迷的白络音抱下船。 赵暨仰头将杯中之水饮尽,随后一抖衣袖起身。 他大步来到浣贞身边,俯身就要将浣贞抱起来。 他刚靠近,浣贞就闻到了一股白络音的身上的香粉味。 浣贞更想吐了。 她猛的睁开眼睛,推开赵暨的手,趴在床边干呕。 赵暨俊脸顿时一沉,青黑无比, 但他没有离开,一直等候在一旁。 浣贞今早起床便没吃什么东西,加之方才便吐过一次,因此此刻明明难受得紧,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浣贞缓慢撑着木板就要起身。 但她腰上的伤太重,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身来。 赵暨黑着脸上前抱她。 浣贞就像是触电一般,反应极大的拍开他的手,冷喝一声。 “你别碰我!” 赵暨手背上瞬间浮出来一片红印。 乌岳大怒:“放肆,许浣贞,你别以为你护住了王妃的骨灰就可以在殿下面前得寸进尺,敢对殿下动手,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你闭嘴!” 浣贞突然对着乌岳低吼一声。 她陡然爆发的气势,震的乌岳一愣。 下一秒。 他只见浣贞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过来!” 等乌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木板边了。 浣贞手一抬,蹙眉看着他:“愣着做什么,我的伤是为护王妃骨灰而受的,你欠我一个人情,我要你抱我回栖水阁这不过分吧?” 乌岳皱皱眉。 她的伤的确走不了。 这要求也不过分。 但是...... 乌岳幽幽将目光看向一旁脸黑的仿佛能滴墨一般的赵暨。 浣贞冷嗤一声:“怎么,做了暗卫便连吃喝拉撒都要过问殿下了?那等你娶了媳妇儿要不要同房又或者怎么同房也要跟殿下打报告?” 乌岳一噎。 这什么跟什么? 好端端的许浣贞发生么疯? “本世子耐心有限,许浣贞,你闹够了吗?” 赵暨突然出声。 浣贞粉唇一抿,突然抬头看着他,她目光里明晃晃的全是嘲讽和厌恶,刺得赵暨心里莫名一堵。 “殿下真是搞笑,我闹什么了?岸边那么多人,殿下刚宠幸了白小姐,此刻再在众目睽睽下抱我下去算怎么回事?” 两人目光相对许久。 赵暨忽然讥讽的笑了。 “许浣贞,你该不会是爱上了本世子,所以吃醋了吧?” 第六十章 商议婚期 浣贞闻言一愣。 吃醋? 呵。 想多了。 她只是单纯的气愤加恶心罢了。 一想到她竟然跟白络音共用过一个男人,她就恶心的想吐。 她没说话,但她脸上的神色在赵暨看来就是心虚了。 他极其复杂的看了许浣贞一眼。 “本世子留你在身边,自有缘由,但绝非是对你有什么意思,本世子跟你说过,本世子绝不会看上一个嫁过人还生过孩子的女人。” “许浣贞,看在你今日为护本世子母妃的骨灰受伤的份上,本世子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爱上本世子。” 心里酸涩的难受。 浣贞仰头看着赵暨。 “殿下想多了,如今我眼里心里只有我夫君一人,除了他,其余的男子我同样看不上,如果殿下能放我离开,我感激不尽,此后一辈子,绝不会再出现在殿下眼前。” 赵暨目光如鹰隼一般看着她,像是想要看清楚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浣贞也不躲闪,和他对视。 许久。 赵暨率先收了目光,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许浣贞,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日可不要跪着求本世子爱你怜惜你。”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浣贞抓着衣裳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真是个蠢货!” 船舱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看着虚弱无比,眼睛通红的浣贞,乌岳撇嘴出声。 “我家殿下模样好,家世好,能文能武,床上功夫更是了得,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更是能把她宠到天上去,比那裴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要是你,就想方设法讨殿下开心,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偏你装的清高,呵,等殿下对你彻底没兴趣了,我看你上哪里哭去。” 闻言浣贞神色一冷。 她讥讽出声。 “你觉得,你家殿下最爱的女人是谁?” 乌岳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筝儿那小蹄子啊。” 赵暨爱筝儿? 浣贞只觉得荒谬的想笑。 “那我请问,筝儿呢?如今在哪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享福呢?” 乌岳一噎,表情跟吃屎一样的难看。 浣贞声音轻飘飘的。 “所以啊,他赵暨的爱,也就那样。” 船舱外。 赵暨将浣贞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大手猛的紧握成拳,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钝痛。 她恨不得冲进去把浣贞给掐死。 她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评价他对筝儿的爱。 他就是爱筝儿。 可...... 他的确知道的太迟了。 若是当年的他知道自己对筝儿的感情那么深,他怎么可能让她做妾? 他怎么可能丢下怀孕的她出远门? 浣贞说的没错。 当年筝儿还活着,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对筝儿的爱,也就那样。 是他没保护好筝儿。 高大的身体踉跄了一下,赵暨转身下船。 无人可见,他眼尾一片猩红,隐隐有水光闪其间。 且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 浣贞是从水里游上湖心岛的。 她的衣服全湿透了,加上大半身的鲜血,太过引人注意。 乌岳想了想,有些不甘愿的脱下外衣,披在了浣贞的身上。 浣贞有气无力的催促。 “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就你这样子怎么当上暗卫的?” 乌岳垂眸瞪她。 “你闭嘴,再逼逼赖赖的信不信我不管你,把你扔在这里等血流完变成一具干尸!” 浣贞闭着眼睛。 “我无所谓,如果你家殿下同意的话。” 乌岳气的腮帮子发鼓。 他将浣贞抱了起来,满心不忿。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非要留你在身边.....” 浣贞的声音满是苦涩。 “是啊,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乌岳抱着浣贞下船时,远远的便看见岸边站了许多的人。 柳月在看见赵暨安然无恙的出现时,一张脸难看到近,乎狰狞。 白络音也醒了。 她衣裳凌乱,满脸娇羞的站在赵暨身边,那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暨也没遮掩。 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白络音做出承诺。 “你先回去吧,等本世子安置好母妃的骨灰,清理好王府内务,便去侯府商议婚期。” 一个穿着褐色衣裳的内侍闻言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白络音闻言激动的都要哭了。 她终于等到今天了。 她终于要成为赵暨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这时。 赵暨忽然又出声:“但府中之事有些麻烦,估计要耽搁一些时间。” 白络音闻言脸色一变。 这怎么行。 她等了那么多年,赵暨好不容易答应娶她了,耽搁下去,夜长梦多,万一别的女人比如浣贞趁虚而入,又或者赵暨忘记她身体的滋味,反悔了怎么办? 白络音想也不想便道:“这事有什么难的,殿下,交给我来处理吧。” 话落,都不给赵暨开口的机会,白络音突然抬步穿过众多宾客,走到柳月母女的面前。 同样没想到赵暨竟然会睡了白络音,赵锦茉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别得意的太早,只要你一日还没嫁进来,事情就都还有可能发生变数。” 白络音闻言笑了。 “是啊,所以我得赶紧嫁进来,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清理了你们这些障碍。” 赵锦茉对今天的事情并不知情,闻言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 柳月心虚,连忙拉了赵锦茉一把,想走。 “好了茉儿,大家将来都是一家人,别给外人看笑话,咱们先回去吧。” 但突然的。 白络音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柳月的脸上。 柳月被她打的跌坐在地。 四下众人都惊呆了。 赵锦茉愤怒至极。 “白络音,你个贱人,你疯了,你竟然敢打我母妃!” 白络音揉着手腕,笑了。 “是你们疯了,区区一个侧妃,说白了也就是个妾,竟然敢买凶刺杀世子殿下,本小姐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 话落,她突然冷喝一声。 “暗卫何在?” 十几个护卫从人群里走出来。 这些都是她前些日子哀求舅舅给她的护卫,身手都是军中翘楚。 “小姐!” 护卫恭敬行礼。 白络音抬手指着柳月母女,神色冰冷阴毒。 “给本小姐将这母女二人拿下,直接就地打死!” 第六十一章 筝儿死亡真相 护卫闻令朝着柳月母女两人而去。 赵锦茉惊怒不已。 “王府护卫呢?都死了不成!” 几个王府小厮连忙护到她的身前,但家丁和军伍出身的护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双方阵仗差距明显。 赵锦茉看着白络音怒然出声。 “白络音,你疯了,我们什么时候刺杀了大哥了?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赵锦茉,你跟本小姐喊叫前,要不要先问问你的好母亲她做了什么,否则等会儿本小姐拿出证据来,就怕你脸上不好看。” 赵锦茉眉头一皱。 她连忙转身看着柳月。 “母妃,他们什么意思,你做什么了?” 柳月一脸心虚,目光闪躲。 “茉,茉儿,你别听他们胡说,母妃什么都没做。” “她白络音跟世子是一边的,如今定然是想寻机冤死我们。” 赵锦茉自幼在柳月身边长大。 柳月说没说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心里一沉。 赵锦茉不悦的瞪了柳月一眼,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白络音,别说我们没有做什么,就是我们真的如何了,这也是燕王府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最好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络音闻言脸色同样一沉。 “世子殿下是我的未婚夫,你们想害他怎么跟我没关系?” 话顿,她紧接着道:“也是,像你们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本小姐跟你们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给本小姐杀了她们,胆敢阻拦者,一并杀了,出了什么事本小姐担着。” 白络音再次下令。 护卫们直接冲了上去,接连砍了三四个小厮。 温热的鲜血喷洒到脸上,柳月吓的惨叫一声。 赵锦茉也慌了,脸色煞白。 说归说,吵归吵。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络音竟然真的敢放纵手下在燕王府杀人行凶。 赵锦茉一边护着柳月慌乱逃蹿,一边朝着旁边看热闹的赵暨大喊。 “赵暨,你也是王府的人,你眼睁睁看着她让人砍杀我们,你就不怕父王动怒吗?” 赵暨还没吭声呢,白络音便忽然道:“闭上你的臭嘴,是我气不过你们这么欺负殿下,想要替他出气,这事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赵锦茉张大了嘴巴。 “白络音,你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蠢货!” 就连不远处,浣贞也不由得唏嘘。 白络音虽然卑鄙狠辣,但对赵暨,倒真算是真爱了。 若不是她和白络音之间有着清算不了的血海深仇,她倒还真希望白络音好好活着,和赵暨天长地久。 “都这时候了,还想挑拨我和殿下之间的关系,赵锦茉,你可真坏。” 一会儿的功夫,王府的下人死了好几个。 赵锦茉和柳月也被那些护卫围堵在了角落里。 眼看着毫无生路,柳月突然朝着赵暨大喊:“赵暨,你不是爱筝儿吗,筝儿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是白络音杀的,如今你确定你要娶白络音吗?你对得起筝儿和你们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吗?” 围观众人闻言满脸惊讶。 燕王世子宠幸一个试婚丫鬟的事,在上层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但是众人都不知道,这当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络音。 浣贞的手猛的攥紧。 柳月怎么会知道这事? 她蹙眉朝着柳月看过去,余光里却只见光影一闪,下一秒,赵暨将一把长剑架到了柳月脖子上。 他目光狠戾,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寒意。 赵锦茉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赵暨从紧咬的牙缝间吐出来几个字。 “你知道些什么,说!” 柳月喉咙咕噜一滚,满头大汗。 “你别杀我,我说。” “自从我进府后,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敌人,所以我一直暗中在你院子里安插了眼线。” “五年前,你刚出京,你身边那个周嬷嬷便给承安侯府报信,告诉白家母女筝儿怀孕的事。” “没过多久,承安侯府便来人,强行将筝儿带走了,我的人亲耳听见,白络音下令,让人勒死筝儿。” 柳月声音刚落,赵暨的大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锋利的剑身瞬间割破了柳月的脖颈。 柳月吓的双腿发软:“我说的是真的,筝儿的尸体还被他们连夜丢到了城郊的乱葬岗,我为了用这个把柄拿捏白络音,暗中将弃尸的那婆子拿住了,那人如今就在我手里,你只要保住我们母女两人的命,我就把人交给你。” 柳月话落,赵暨脸色沉凝的犹如沁了浓墨一般。 白络音回过神来,急忙走到赵暨身边。 她愤恨的看了一眼柳月,脸色苍白慌张的看着赵暨。 “殿下,她在说谎,我想替你出头,她便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千万别信她啊。” 柳月闻言亦是急忙道:“我没有说谎,那人叫来一问便知。” “你就是在说谎,筝儿是自己服药死的,跟本小姐没关系。” “你胡说,人分明就是你杀的。” “不是我......” “够了!都给本世子住嘴!” 赵暨突然冷喝一声。 所有的人瞬间噤声。 浣贞也抿了抿唇,目光深幽的落在赵暨的身上。 然而。 下一秒,只见赵暨收了长剑,淡淡出声:“音儿说的没错,你定然是想挑拨离间。” 柳月闻言嘴一张就要出声,一把长剑却突然刺穿了她的胸膛。 柳月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向白络音。 白络音目光冰冷:“你个贼妇,心肠如此恶毒,竟如此污蔑本小姐,真是该死。” 话落,她猛的拔出长剑。 鲜血喷洒。 赵锦茉连忙飞扑过来,一把接住了柳月的身体,仓皇落泪。 “母妃!” 柳月躺在地上,鲜血不停的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 她目光惊颤的看着赵暨。 “殿下,这些年我的确明里暗里一直跟你作对,如今我输了,我认,但是今日之事,茉儿和越儿都不知情,茉儿只是骄纵了一些,越儿你知道的,他一直尊敬你,把你当成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看在他们跟你毕竟血脉相连的份上,饶过他们。” 顿了一下,又吐了两口血。 柳月继续出声:“方才我说的也是真的,那人的下落就在这里,殿下,切莫被她白络音给骗了。” 话落。 柳月不舍的看了赵锦茉一眼,一扭头没了气息。 “母妃!” 赵锦茉抱着柳月哭的伤心欲绝。 白络音看着赵暨手里的纸条,脸色苍白一片。 然而。 赵暨却突然转身,将纸条递给了白络音。 白络音不解,一脸忐忑。 赵暨声音温和:“本世子相信你,这纸条本世子不看,你来处置吧。” “且就算是你杀的人,那也没事。” “本世子早就想通了,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而已,死就死了!” 死就死了...... 攥着衣裳的手猛的一松。 浣贞心里犹如刀割般,眼泪不自觉滑落。 她疼,她悔,她恨! 恨极了! 第六十二章 离开赵暨 “嗯?不是,死的又不是你娘,你哭什么?”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乌岳垂首一看,浣贞哭的双眼红肿。 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 浣贞拉过乌岳的衣服擦了擦眼泪鼻子。 “我只是觉得,那筝儿遇上白络音和你家殿下,当真是倒了三辈子的血霉。” 乌岳本能就想反驳浣贞,维护赵暨。 但嘴皮子张了又张,半晌他也只是嘟囔了一声:“殿下今天的确好生奇怪,他怎么可能突然接受白络音,还这么说筝儿,不应该啊.....” 片刻。 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猛的一亮。 “浣贞,你说会不会是白络音给殿下下蛊了,就传说中那种可以操控人心的蛊?” 浣贞笑了。 她满脸讥讽:“为你替你家殿下开脱,当真是辛苦你了。” 乌岳撇撇嘴。 “什么开脱,明明就很奇怪嘛.....” 浣贞没接话。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赵暨,眸光里,满是清醒和冷静。 白络音脑袋晕乎乎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赵暨愿意娶她就算了,竟然还对她这么好,不枉她等了他那么多年,值得,太值得了! 将纸条接过去,白络音感动的痛哭流涕。 “殿下你放心吧,这辈子谁背叛你,我都不会背叛你,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对你好的。” 赵暨微微一笑。 “嗯,今天你幸苦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白络音点头。 赵暨将目光看过来。 “乌岳,替本殿下送白小姐回去。” 乌岳一愣,垂眸看着怀里的浣贞。 赵暨脸色一沉:“你是聋了,还是连孰轻孰重也分不清楚了?” 乌岳没办法,只能将浣贞放到一旁的空地上。 乌岳护送着满目不舍的白络音离开。 恩伯上前招呼着宾客回梧桐苑。 赵暨目光沉凝的看着跪坐在地,抱着柳月尸体默默流泪的赵锦茉。 “来人......” “将赵锦茉带回双溪院,再传本世子之令,宴席作罢,还礼散退宾客,即日起,全王府戒,严,没有本世子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 “是!” 七八个护卫应了一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郁沉!” “殿下。” 赵暨压低声音,对着郁沉交代了几句,郁沉一脸沉凝的离开。 很快。 湖心岛岸边,只剩下了赵暨和浣贞两个人。 赵暨站在原地沉默许久,转身走到浣贞身边。 他居高临下,声音淡漠,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仿佛比之前更加冰冷了。 “要自己走,还是本世子抱你回去?” 浣贞倚靠着石阶。 湖面上的风吹在她湿透的身体上,冷的她打了一个寒战,唇色乌青。 “还请殿下派个人送我回裴家。” 赵暨垂眸看着她。 “需要本世子提醒你?三个条件,你还差一个。” 浣贞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眼尾却红的不行。 “殿下,第三个条件我本来能做到的,是你自己反悔了。” 赵暨不吱声,目光静默的看着她。 身上的伤很疼,心里也密密麻麻的疼。 浣贞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她执拗出声。 “请殿下放我回家。” 赵暨还是不出声。 浣贞接着出声。 “请殿下放我回家。” “......” “请殿下放我.....” “够了!” 赵暨突然出声,他目光冷漠到绝情。 “你没资格让王府的人相送,想回裴家,想去找裴瑛,好,本世子给你一个机会。” 赵暨侧身让出路来。 “想回去,就自己走,只要你能离开燕王府的大门,本世子便不再阻拦,放你离开。” 浣贞闻言心里闪过一抹悲凉。 湖心岛在燕王府西边最深处,燕王府大门在东边,要出去,相当于要穿过整个燕王府,便是快步行走,也要一个多时辰。 赵暨摆明了就是在为难她。 换做往日,浣贞会选择先服软,疗伤保命,至于其他的事,之后再徐徐图之。 可今日。 浣贞满脑子都是他在船舱上和白络音苟合的场景,她看见他就想吐。 “好!” “希望殿下这次莫要再反悔。” 颤声吐出来两句话,浣贞将乌岳的衣服丢到一旁,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 但她一次次的失败,身体每次都狠狠的落回到地面上。 一次又一次。 浣贞摔得狼狈至极。 但是她都没有放弃。 人就是这样。 喜欢,不一定让人有动力,但恨,绝对能给人提供莫大的勇气和毅力。 终于。 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浣贞终于踉跄着站起身来了。 她后腰上的伤血流不止,伤口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已经痛到麻木了。 赵暨垂在身侧的大手猛的紧握成拳,他很愤怒,心里很堵。 “光是站起来,就这么难了,你走不出去的,许浣贞,用命来逞强是个很愚蠢的行为。” 浣贞凄楚一笑,神色坚毅。 “我能走出去。” “为什么?” 赵暨怒然出声。 “你在王府这段时间,本世子也没有亏待你,本世子还承诺你可以善待你的两个孩子,为什么,你还是执意不愿意留下,便是死也要离开?” “难道本世子是个恶鬼,会吃了你不成?” 赵暨咆哮声落,浣贞坚定的往前迈出去一步。 “无关这些,我就是不想留下,这里,没有我爱的人,这里,不是我的家。” 话落。 浣贞不再出声。 她双手紧握成拳,艰难的往前行走。 赵暨目光深凝的看着她踉跄摇晃的背影。 一步。 两步。 浣贞走的很慢,但她始终没有停下。 哪怕王府的下人都用各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始终坚定执着的往前走。 一个时辰。 她仅走了一半的路程,就摔倒了。 这次。 她没再尝试着站起来。 她知道自己没力气了。 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浣贞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用力的扒拉着地面,整个人艰难而狼狈的往前爬行。 就这样一点点的爬。 她竟然真的爬到了燕王府的大门口。 她爬过的地方,地上残留着一条斑驳骇人的血痕,血痕绵延无尽,看的王府的下人都有些心生不忍。 终于。 在鲜血淋漓的手指扒上那高凸的门槛时,浣贞脸上扬起来一抹笑。 她,终于可以离开赵暨了! 第六十三章 我不想呆在这里 因为失血过多,浣贞全身冰凉,脑袋也晕的不行。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自由,浣贞深吸一口气,扒拉着门槛的手猛的用力一拉。 眼看着她就要爬出去,就在这时,余光里一道黑影突然压了下来。 浣贞心里一惊,正要回头,脖颈后面却猛的一痛。 下一秒,浣贞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许猷启按照和浣贞的约定,一直等候在燕王府外面的巷子里。 但他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看到浣贞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着急。 买了一顶草帽,粗粗遮掩了一下面容便往燕王府大门而去。 只见燕王府大门紧闭,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加了许多的守卫。 这般戒备森严,让许猷启心里不自觉一沉。 他一直没离开,寻了个地方蹲守在后门处。 一直到深夜,才有一个马夫从府内出来。 等人离开燕王府几十米远,许猷启闪身而出,捂住马夫的嘴,将人拖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入夜。 裴家其他人等候了一整天,却迟迟不见许猷启归来。 裴瑛将人打发离开,独自一人在大厅内等候了两个时辰,蜡烛都燃尽了两根,许猷启方才归来。 裴瑛连忙起身,往外奔走了两步。 见他身后空无一人,裴瑛脸色一沉。 “贞娘呢?” 许猷启直接捞起桌上茶壶,对着壶嘴猛的灌了一壶茶水,方才凝声开口。 “我在门口等了一天,没见到人,傍晚整个燕王府突然戒,严,我进不去,又一直等到晚上,抓了一个车夫才审出来点事。” “说是燕王侧妃寻人刺杀赵暨,结果赵暨毫发无伤,还突然松口答应了与白络音成婚,白络音还在燕王府杀了燕王侧妃,全府戒,严,是赵暨下的命令,对外是要严查潜藏刺客,但我猜想,他应该是要做什么事。” “至于三姐,车夫不往前院去,没见过她,也不清楚她的事。” 许猷启话落,裴瑛脸色,微沉。 浣贞就在燕王府。 且不说她对赵暨有没有感情,但赵暨毕竟是珠儿和遂儿的生父。 如今。 孩子的生父却要娶杀害她和孩子的凶手为妻。 她应该很难受吧。 裴瑛脑海里,甚至浮现出浣贞伤心落泪的模样来。 心头微微一堵,裴瑛寒声开口。 “燕王府应该是要有大事发生,贞娘在那里不安全,不管她有什么计划,我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许猷启也没想再劝。 许是他们年轻,做不到像老夫人那样瞻前顾后,顾及周全。 “表哥,你说要怎么做吧,我帮你!” 许猷启话落,裴瑛冷白的眼皮一落,眸光里的墨色仿佛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黑。 翌日天一亮。 御史周家大门刚开,便有贵客上门。 与此同时。 浣贞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全身哪哪都疼。 她痛苦的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眼前是银灰色的床幔,床前还挂着一个拳头大小,八面镂空的鎏金香薰球炉。 这环境,这布置...... 前不久浣贞刚来过一次,这是赵暨的寝屋! 浣贞猛的惊坐起身。 昏迷前的记忆快速回拢。 浣贞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忍着屈辱和疼痛,眼看着都要爬出燕王府了,但最后关头,赵暨却将她打晕了。 他又反悔耍无赖。 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浣贞眼眶热热的。 她挣扎着下了床,就要去找赵暨。 当她脚刚落在地上,大黑狗便从窝里跑了过来,站在房门口摇着尾巴,呲牙咧嘴的看着她。 “狗仗人势的东西,跟你家主子一样的讨厌。” 浣贞怒骂了一声,对着那大黑狗一脸怒色:“滚过去,让开!” 那狗不但没动,被吼了好像还有些不开心,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浣贞气的抓过枕头,朝着它砸了过去。 但大黑狗身影一闪,瞬间蹿向一旁,与此同时,房门打开。 赵暨刚推开门就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他接住枕头,神色不虞的看着浣贞。 浣贞的心狠狠跳了下,随后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当了几年小丫鬟,都当出奴性来了。 赵暨不知道她心里所想。 只见她一张脸上的神色五彩斑斓的变化着,眼睛气的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到底是没凶她,还缓了缓神色。 “醒了?还有力气砸人,看来伤势也不重。” 说着话,他走进来,将枕头丢回了床上。 浣贞怒不可遏:“赵暨,你又耍赖,你堂堂王府世子,还是个大男人,如此反复无常为难一个女子,你还要脸吗?” 赵暨悠然自得的在床榻边坐下,薄薄的眼皮一掀。 “本世子只说你能走出燕王府,就放你离开,但可没说不会阻拦你,这如何能算是耍赖呢。” “说到底,是你自己能力欠缺,怪不得别人。” 浣贞简直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她皱眉看着赵暨。 半晌,她决定不再浪费唇舌掰扯此事。 “殿下那日说留下我并非是对我有意,而是另有缘由,我想知道,是何缘由?” 赵暨闻言看了她一眼,突然嗤笑一声,随后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他嗓音轻飘飘的。 “你想知道,本世子就一定要回答吗?” 浣贞深感无力。 “殿下,你到底要怎么样?” 赵暨眼睛一闭。 “我要你安静点,别吵我睡觉,我困了。” 他压根就没打算好好沟通。 打也打不过,权势也压不过,讲道理他拒绝沟通。 一时之间,浣贞只觉的有根丝线缠绕在她身上,将她里里外外紧勒着,勒的她满腔窒息憋闷。 她目光深深的看了赵暨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去那?” 赵暨幽幽出声。 浣贞头也不回,声音淡漠。 “我回栖水阁,不打扰殿下休息。” “不用,就呆在这里,保持安静就好。” 浣贞抿唇:“我不想呆在这里。” 赵暨睁开眼,目光深邃讥讽:“你在本世子这里,没有谈条件的资格,这话,本世子最后再跟你说一遍。” 脸色一沉,浣贞看向赵暨的目光犹如要喷火一样。 赵暨静静地看着她。 他眼底有些泛红疲惫。 没一会儿,他神色一松。 “别闹,我一夜没睡,等会儿还得处理事情,你安静点,让我睡会儿。”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赵暨眼眸一闭,竟然睡了过去。 浣贞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目光不自觉落到了呈放在不远处木架上的长剑上。 她眸光一暗。 第六十四章 他需要浣贞 赵暨不是装睡,他是实实在在的睡着了。 昨天将浣贞带回稷吾院,丢给府医后,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和精力处理王府的事。 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对着浣贞的画像,从昨日下午一直站到了今天早上。 回寝屋也只是想看看浣贞这张鲜活的,和筝儿相似的脸。 没想到浣贞已经醒了。 说了几句话,有些疲乏,他便躺到了床上。 原以为自己会像过往一样,想到筝儿就接连一段时间睡不着。 但没想到,躺在还有浣贞体温和味道的被窝间,没一会儿功夫,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郁沉的唤声在房门外响起。 “殿下!” 赵暨睁开眼睛。 一看外面天色,惊觉自己竟然睡了大半天的时间。 他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大床对面的贵妃榻上。 浣贞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趴在塌上睡着了。 郁沉的唤声都没能把她吵醒。 突然,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将薄被掀在地上。 似是有些冷,浣贞忍不住蜷了蜷身体。 赵暨看着她熟睡中和筝儿愈发相似的面容,深邃的眼眸里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温意来。 他不自觉抱上被子走到床榻边,动作轻柔的将被子盖在浣贞的身上。 被子还带着他的体温,十分暖和。 浣贞微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还跟猫儿一样,惬意的蜷了蜷身体。 其间,她的脸颊不自觉碰到了他的大手,她竟然还轻轻蹭了蹭,就好似很舒服一样。 赵暨盯着她,性感好看的薄唇不自觉扬了扬。 “夫君.....” 女子娇软的梦呓声突然响起,赵暨还没定型的笑意猛的一僵,随之烟消云散。 他站直身体,神色冰冷的看着浣贞。 偏浣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意,那樱粉色的唇瓣轻启间,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裴瑛和两个孩子的名字。 她每唤一声,赵暨脸上的神色就冰冷一分。 好一会儿。 她还叫个没完没了,赵暨心里堵的不行,整个胸腔都被怒火充斥着。 他一把抓住被子,毫不留情的扯起来,随后狠狠扔在地上。 “不识好歹的小东西!” 没好气的低骂一声,赵暨转身大步朝着房间外走去。 殊不知。 榻上的人陡然睁开眼睛,她眸里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浣贞唇角轻轻扬起来一抹冷笑。 她的脸刚碰到赵暨的手她便醒了。 她做不了其他的,但她总能恶心一下他。 房外廊下。 见到他,郁沉正要开口,赵暨却突然抬手。 看了一眼榻上皱眉睡着的人,赵暨冷着脸,将郁沉带到了离窗子很远的拐角处,这才轻声开口:“事情查的如何了?” 郁沉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窗户方向,垂眸凝声道。 “回殿下,属下昨夜一直暗中监视着白络音,乌岳刚走,她便迫不及待的将纸条递给了身边的护卫,让人前去灭口,属下一路尾随那护卫,随后抢先一步,将那婆子审问了一番,杀了。” “柳侧妃没有说谎,那婆子交代了,筝儿就是白络音下令勒死的,她奉命将筝儿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刚要掩埋,却被人唤走了,等她忙完回来,筝儿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郁沉嗓音沙哑的不行,眼尾猩红间,带一抹浓烈的恨意。 突然。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殿下,就算筝儿出身卑贱,但她腹中毕竟怀着您的骨肉,她跟着您的时候,一颗心里也满当当的全是您,属下不求您为她报仇雪恨,但您真的要娶一个杀害筝儿和您的孩子的凶手吗?” 郁沉眼眶热胀,心里酸涩发疼。 “殿下,这对筝儿不公平,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她会伤心,会哭的,殿下,属下求您,别对她那么残忍。” 郁沉整个人趴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 赵暨垂眸看去,地上氤氲出一滩水渍。 赵暨猛的转过身去,没让人看见他眼尾的水光。 许久,郁沉听到了他暗哑的嗓音。 “郁沉,别人就算了,就连你也以为我会碰白络音吗?” 郁沉一愣。 因为他是赵暨身边唯一一个不会伤害筝儿的人,所以当年赵暨多数时间都让他守在筝儿身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二人之间的事,也知道赵暨对筝儿的感情有多深。 昨天他负责带人围守燕王的院子,并没有参与湖心岛的行动。 当听人说赵暨在船上要了白络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也是不信的。 但是。 他突然想到了浣贞,便不确定了。 观赵暨强留浣贞一事,他还以为,赵暨已经放下筝儿,开始接纳别的女人了。 那么,他碰白络音,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赵暨此刻的意思..... 郁沉惊讶出声:“殿下,那昨日在船上....” “本世子遮了白络音的眼,碰她的是护卫。” 郁沉闻言本能替筝儿感到开心,但又有些茫然。 “殿下何故如此?” 赵暨周身散发出一抹狠戾的气息来。 “我需要宋则手里那三十万兵马!” 郁沉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赵暨这是打算争上一争了.... 瞬间,郁沉什么都明白了。 “是属下误会殿下了,还请殿下责罚。” 赵暨转过身来。 他神色已经平稳了许多。 “起来吧!” “郁沉,本世子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真心对待筝儿的人,本世子希望这世上还有人,知道本世子对筝儿的感情。” 郁沉站起身来,他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殿下,你对筝儿的心意,属下知道,但恕属下冒昧一问,殿下对裴夫人......是何打算?” 浣贞? 赵暨目光幽幽看向窗子那边。 “郁沉,你应该也发现了,她很像筝儿。” 郁沉沉默片刻。 “是很像,但她终究不是筝儿,恕属下说句逾矩的话,殿下这般对裴夫人不公平,筝儿心善,若是知道因为她,连累了旁人,想来也是会伤心自责的。” 背在身后的大手猛的紧握成拳。 赵暨嗓音晦暗。 “我没把她当成筝儿,我只是没办法看着她顶着这张跟筝儿相似的脸,依偎在别的男人身边,和别的男人巧笑颜兮,恩爱甜蜜。” 还有一个原因,赵暨没说。 五年。 他太想太想筝儿了。 就算筝儿的模样刻在他的脑海里,就算书房里有许多筝儿的画像。 但这些,都是死物。 他害怕,将来有一天,他会只记得筝儿的脸,却忘记了她鲜活的模样。 所以。 他需要浣贞。 至于不公平.... 他会从旁的地方弥补浣贞。 世上之人终其一生所求,无非钱权地位。 这些。 他都可以给她,甚至都可以给裴家人。 他只需要浣贞留在他身边,帮他铭记筝儿最鲜活的模样。 第六十五章 白络音被劫 赵暨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郁沉便是心里还有些许不认同,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怪只怪筝儿那丫头没福气,去的那么早。 别说她还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试婚丫鬟。 便是她出身权贵世家,是千金小姐,嫁于赵暨做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她没留下任何子嗣,也已经去世那么多年。 赵暨这般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终,身不娶? 说实话,赵暨能念着这份感情那么多年,他已经很意外了。 赵暨成婚他每意见,只要这个女人不是白络音便好。 赵暨回到屋子的时候,浣贞还在睡。 他背着手走到窗前,冷漠开口。 “醒了就起来,本世子要喝茶。” 浣贞没动。 赵暨声音冷了几分。 “许浣贞,本世子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浣贞还是没有反应。 赵暨神色一沉,没了耐心,他伸手就要将浣贞提起来。 然而。 大手触碰到浣贞的手腕,赵暨神色猛的一变。 怎么这么烫? 他连忙伸手去摸浣贞的额头。 那温度,烫的吓人。 “来人,请府医!” 浣贞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熔浆当中一般,全身灼热的不行。 她想出去,但四下就像是迷雾森林一般,她根本找不到方向。 身上难受的不行,恐惧也逐渐弥漫上心头。 浣贞站在原地,周身雾茫茫的景象就好似天旋地转一般。 终于,就在她快要绷不住之时,一抹清朔雅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贞娘,到我这里来。” 看着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听着他温润的声音。 浣贞鼻头一酸,猛的朝着他飞奔过去。 “裴瑛,你终于来接我了。” 然而。 浣贞扑了个空。 她怀里空荡荡的,四下遍寻也不见裴瑛的身影。 浣贞再次置身于黑暗中之中,她顿时慌了。 “裴瑛——” 浣贞猛的惊醒,刚睁开眼睛,便对上了赵暨那张黑云密布的脸。 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赵暨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想到她昨日下午和方才的梦呓,心里犹如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酸涩闷堵。 大手紧紧握着冰凉的毛巾,赵暨阴测测出声。 “怎么,又梦见你那个没用的好郎君了?” 赵暨是真的气。 浣贞昨夜突然高热昏迷。 府医给她看过后,喝了药,热还是退不下去。 他一夜未睡,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用毛巾帮她擦汗降温。 但没想到。 她梦里梦外,口口声声叫着的,都是那裴瑛。 该死的。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废物了? 梦里上一秒还是裴瑛的脸。 下一秒,便对上赵暨这张阴冷森沉的脸。 浣贞咬了一下唇,恨不能扭头再次昏睡过去。 她将目光便向一边,不想去看赵暨。 但下一秒,大手猛的掐住了她的下巴,用力一扳,迫使她转过头去。 赵暨从牙缝间吐出来一句话。 “许浣贞,本世子劝你最好不要不不识好歹。” 浣贞委屈的想哭。 “想让我识好歹,那也得有好啊,我留在王府这段时间,除了落得一身的伤和满心的屈辱,请问我得到什么好了?” 赵暨的大手还卡在她下巴上,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红。 “本世子说了,可以把你那两个孩子接过来,让他们去国子监读书,你应该知道,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可我也说过了,我不需要。” 浣贞一双杏眸水雾雾的看着他,因为发烧的缘故,嗓音还有些沙哑。 “我只想回家。” “殿下,您的母妃对你很好,我相信你也是希望她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对吗?” “一样的啊,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也会想我,会找我,长时间看不到我,他们也会伤心害怕。” “殿下,你放我离开吧……” 赵暨卡在她下巴上的手微僵,片刻撤开。 浣贞将脸埋在屈起来的膝盖上,哭的肩膀直颤。 赵暨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他不喜欢听她的哭声,很吵,让他尤其的心烦。 “殿下。” 突然。 乌岳快步走了进来。 他神色十分沉凝。 “殿下,朝堂上出事了,今日一早,御史周青在朝会上弹劾您,说你纵凶杀害燕王侧妃,囚禁生父,实在是……大逆不道。” “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宣您,锦茉小姐,还有白小姐一同入宫觐见。” 赵暨闻言眉眼一沉。 “周青跟燕王府少有来往,这次为何会插手燕王府之事?派人去查,本世子要知道其中缘由。” “是。” 乌岳应了一声。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府外候着,锦茉小姐那边也派人去通知了。” 赵暨嗯了一声。 身后的房间里,还有哭泣声传出来。 乌岳没忍住探头张望了一下。 “殿下,你打她啦?” 赵暨脸色一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皮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本世子传牧枭回来,换你回去训练?” 乌岳连连点头。 “属下多嘴,殿下息怒,属下这就去查周青。” 话落,乌岳身影一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哭声还在继续。 赵暨回头看了一眼,敛眉离开。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软之人。 听得脚步声远去。 房间内。 浣贞哭声止住了。 纤细的眉头轻轻一拢,浣贞目光深邃了好几分。 赵暨比她想象的更加薄情寡义。 她想离开燕王府,不用点特殊手段,太难了。 赵锦茉从府内出来的时候,赵暨刚刚翻身上马。 两人目光相对,赵锦茉眼底满是悲愤。 “赵暨,你封锁王府,不让我们出院,也不让我们见父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暨唇角冷冷一抬。 “本世子要做什么与你无关,你若识趣,等会儿进宫了,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话落。 赵暨没耐心再跟赵锦茉废话,他长腿一夹马肚,策马扬长而去。 赵锦茉十分不甘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抬步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 两人到达承德殿。 眼看着皇帝就要下朝过来,白络音却迟迟未到。 内庭监副总管周择海眉眼一垂,其干儿子何飞埋首匆匆往外而去。 片刻后。 何飞急步而来。 “干爹,底下人回禀,白大小姐在入宫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什么!敢劫陛下要见的人,谁人这么大胆?” 周择海瞪大了眼睛。 赵暨眼尾一抬。 第六十六章 赵暨逼我杀的人 皇城一小巷内。 白络音被人蒙住双眼,捆绑在柱子上。 她隐约能看到身前站着两道身影。 她怒不可遏。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绑本小姐,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 “本小姐可是万安将军的外甥女,是燕王世子妃,你们若是不想被抄家灭族,便赶紧放了本小姐!” 许猷启听着白络音趾高气昂的声音,乐的不行。 他没忍住给了裴瑛一个眼神。 这娘们儿的脑袋怕是被驴踢了吧,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嚣张呢? 裴瑛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道:“你胆敢在燕王府杀害柳侧妃,如今你落在我们手里,谁也别想救你。” 白络音愣了一瞬,随之皱眉出声。 “你们是谁派来的?赵越还是赵锦茉?” 裴瑛停顿了一下。 “我们是谁派来的,你不用管,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听说皇上要召见你,我会给你服下一枚毒药,然后放你离开,如果你能在陛下面前指证赵暨,说是他逼你杀的柳侧妃,我便会把解药给你。” “如果不然,这毒药下腹,十个时辰后,你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裴瑛话落,白络音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不见。 她眉头皱的发紧。 “原来你们是想用我陷害殿下,呵,你们打错注意了,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白小姐这么有骨气呢?” 许猷启冷笑一声,他直接一把拿过裴瑛手上的药,随后大步上前,一把捏住白络音的嘴巴,将药塞了进去。 药丸入腹,白络音咳了两声,正想骂人。 不想。 小腹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痛犹如有刀子在她肚子里刺搅一般,疼的她眨眼的功夫便大汗淋漓。 这时候。 许猷启恶劣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体会到这药的效果了吧,我们可不是在骗你。” “倘若你不愿意指证赵暨,那么你只有去死了。” 话落,许猷启冲着裴瑛点了下头,随后将白络音从柱子上解下来,提溜着出去了。 裴瑛独自一人站在房间内,目光幽深似海。 他醉心医术,从不愿意岌岌算计,勾心斗角。 但赵暨偏要逼他,那便只能碰上一碰了。 皇宫。 承德殿。 宣平帝身着九爪金龙袍,头戴珠帘冕冠,气势凌人的端坐于高台之上。 他的模样和赵世铖有几分相像,但是比赵世铖要威严俊朗得多。 看到赵暨,他目光里不由得浮出来一抹温意,连开口训斥都透露着几分宠溺。 “你个臭小子,听说你又惹事了?怎么就闲不住一会儿,你说你,刚从北地回来多久,难道是要逼朕再把你逐出去吗?” 赵暨跪在下头,闻言无辜耸肩。 “皇伯父,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好端端的过个生辰宴,结果却被人买凶刺杀,差点儿小命都没了,我才是天大的冤枉呢。” 宣平帝闻言眸光里顿时闪过一抹怒意。 他扭头看着跪在赵暨身旁的赵锦茉,嗓音顿时冷厉了几分。 “赵锦茉,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结朝廷通缉要犯,谋害皇族宗氏血脉,你们简直是该死!” 宣平帝这是在帮赵暨。 周青弹劾的,就是赵暨纵人杀害燕王侧妃。 此刻宣平帝一句柳月该死,瞬间便给赵暨罪名去了大半。 该死的。 他们同样是赵家血脉。 但宣平帝一直以来,就是无脑偏宠赵暨。 按理。 她作为燕王唯一的一个女儿,是可以封个县主或者郡主之尊的。 燕王也帮她请封过。 但就因为赵暨一句,他母妃还没来得及给他生了妹妹就去了,独留他一人,受尽欺负和排挤。 宣平帝心疼的不行,硬是当中驳了燕王的请封。 而她,也成为了宗室里,为数不多什么封号也没有的王府千金。 要知道,另外一个啥也没有的,可是当年有叛王称号,和宣平帝抢了多年皇位的广平王的女儿。 如此这般。 她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亏得她哥哥赵越还天天劝她,让她安分一些,莫要跟赵暨作对。 呸。 简直窝囊。 她现在只后悔,赵暨在北地时,她太过畏首畏尾。 否则。 他们早一点下手,说不定赵暨早就尸骨都风干了,她母妃,或许也就不会死了。 深吸一口气,赵锦茉俯首叩拜。 “回禀皇伯父,刺杀之事是母妃一时糊涂,但她如今已经死了,臣女和二哥对此事毫不知情,还请陛下明察。” 宣平帝闻言冷哼一声。 “柳月死了,你身为其女,一句不知情便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倒可怜了暨儿,受人这般欺负,如今还要背上纵凶杀害长辈的罪名。” 十指恨不能刺穿地面,赵锦茉心里恨意翻涌。 什么入宫呈情,替她主持公道。 都是假的。 宣平帝召她来的意思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无非就是要她,柳月这个死者的亲女儿亲自出面,替赵暨抹去罪名,摆平弹劾之事罢了。 都是他的侄子侄女,心怎么能偏成这样。 赵暨什么事都没有,但她母妃可是失去了生命啊。 眼里水雾翻涌,赵锦茉俯身叩拜,嗓音暗哑。 “母妃勾结朝廷要犯,意图谋害大哥,的确死有余辜,当日大哥虽然在场,但他受到刺杀惊吓一时片刻没回过神来,没能拦下白络音,也实属正常,过后,臣女会向外界言明事情缘由,绝不让大哥受此无妄之灾,遭人非议。” 宣平帝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悠悠出声。 “那外界说暨儿封锁全府,意图谋害血亲之事,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且如实禀来,朕自会主持公道。” 赵锦茉喉咙发紧,将舌根挤的生疼。 “那都是误会,大哥封锁全府,是为了抓捕潜藏于府内的刺客余党,护我王府满门周全,实在是苦心一片。” “原来如此。” 宣平帝满意的笑了笑。 “朕就说暨儿一贯沉稳懂事,惯不会像外界所言一般六亲不认,残忍狠辣。” “此事究其根本,就是柳侧妃自作自受,暨儿深受其害,苦不堪言,不过,她毕竟是燕王侧妃,白络音在王府斩杀亲王侧妃,其行的确欠妥,该受责罚……” “嗯?白络音呢,朕也传召了她,她为何没来?” “陛下……白小姐到了。” 周择海突然在门外出声。 宣平帝蹙眉。 “宣她进来。” 白络音应召而入。 赵暨扫了她一眼。 她却不敢跟赵暨对视,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臣女冤枉,是世子,是他逼迫我杀害柳侧妃的。” 第六十七章 只有裴瑛能解 白络音话落。 宣平帝脸色一变,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一旁,赵锦茉也是一愣。 虽然。 她很乐意看到白络音和赵暨狗咬狗,也巴不得赵暨倒大霉。 但那天白络音纯粹是为了泄愤和灭口从而杀的她母妃。 且白络音做梦都想嫁给赵暨,如今为何会突然反咬赵暨一口。 “白络音,当日之事,方才赵锦茉已经向朕交代清楚了,柳侧妃是你所杀,跟暨儿无关。” “你如今却又说是暨儿逼迫你杀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朕说清楚了。” 宣平地严厉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络音的身上。 白络音一脸的惶恐。 她没忍住去看赵暨。 赵暨静静的凝视着她。 目光相对的瞬间,突然,白络音就绷不住了。 她朝着宣平帝孟磕了几个头,颤声开口。 “皇上,殿下,方才我在入宫的路上,被人劫持。” “对方逼我服下毒药,让我在殿上指控殿下,说是他逼我杀的人。” “那毒药十个时辰就会毒发,我一时害怕,便冤枉了殿下。” 白络音话落,赵暨目光沉了沉。 对方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包括周青弹劾他一事,想来也是此人在暗中设计。 究竟会是谁呢? “岂有此理!” 宣平帝怒喝一声。 “敢在天子脚下抓人,还敢逼迫当朝贵女在御前撒谎,污蔑忠良,实在是可恶,周择海!” “陛下!” 周择海连忙上前来。 宣平帝怒然出声。 “去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 “是!” 周择海快步退了出去。 大殿内。 白络音突然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赵锦茉。 她抬手指着赵锦茉,怒然出声:“皇上,其实都不用查,劫持臣女的人口口声声都在为柳侧妃抱不平,要臣女说,那些人定然是赵锦茉兄妹派来的。” “哦?还有这事.....” 宣平帝将目光看向了赵锦茉。 “锦茉,你怎么说?” 赵锦茉还没从白络音的反复无常里回过神来,没想到事情竟然又牵扯到了自己。 脸色一变,赵锦茉连连摇头。 “皇伯父,冤枉啊,自从母妃死后,锦茉和二哥便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这点大哥可以替我作证,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赵锦茉将目光看向赵暨:“大哥,你说句话呀?” 宣平帝将目光看向赵暨。 赵暨神色古井无波。 “我虽然封锁了整个王府,但心思都在追查刺客余党上,难免会有疏漏,所以我没办法帮任何人作保。” 赵暨话落,白络音目光一沉。 “赵锦茉,你听见了没,殿下都这么说了,本小姐劝你最好识趣一点,赶紧坦白你的罪行,再将解药给我拿出来,否则,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了。” 赵锦茉脸色一白。 赵暨这什么意思,想卸磨杀驴? 这几日他把王府把控的跟一个铁桶一样,她连房门都迈不出去一步,她能做什么? 可偏偏。 赵暨就要将事情描述的这么模棱两可,他就是在坑自己。 赵锦茉咬牙出声:“陛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可以接受调查。” “赵锦茉,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竟然还死不承认,你怎么那么恶毒啊。” 白络音急的不行。 她现在倒不是非要跟赵锦茉做对,她只是担心自己体内的毒。 她只有十个时辰。 白络音连忙扑过去,一把拽住了赵锦茉的头发。 “你赶紧将解药交出来,听见了没,别逼本小姐现在就送你下去见你娘......” “我说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没什么解药,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说谎......” “大胆!” 周择海不在,何飞连忙一甩拂尘,怒喝了一声:“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闻言。 白络音和赵锦茉连忙松手止声。 宣平帝根本不在乎她们两人的死活。 他有些不耐烦的出声:“朕已经让人去查了,事情真相如何,过后便知,你二人休要在此胡闹。” 赵锦茉抿唇不语。 白络音则是哭诉出声:“陛下,臣女也不想闹啊,但臣女体内的毒还有七个时辰就要发作了,臣女还不想死啊。” 赵暨目光一敛,也开了口。 “陛下,白小姐也是为我抱不平,方才牵涉到此事中的,还请陛下命太医帮她看看。” 宣平帝允了。 太医很快过来。 一探脉,太医脸色猛的一变。 “回陛下,白小姐中的毒名为夕颜落,非下毒之人独家调制的解药不可解!” 闻言白络音的脸色倏的一白。 她没有按照那人的要求行事,那他肯定不会将解药给自己的。 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要等着毒发身亡吗? 白络音自顾自的摇摇头,随后将目光看向赵暨。 “殿下,你赶紧想办法帮帮我啊,我们还没有成婚,我还没有为你生下个一儿半女,我还不想死啊。” 白络音紧紧攥着赵暨的衣袖。 赵暨心里满是厌恶。 他比谁都希望白络音去死,但是,他还需要宋则手里那三十万兵马,他也不想白络音死的那么痛快。 赵暨目光一转看向太医。 “孟太医,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孟太医皱皱眉,冥思苦想片刻,忽然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裴家!” 裴家? 赵暨目光陡然一深。 “裴家大公子裴瑛精通透骨针,可解万毒,这世上除了解药,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解这夕颜落的毒了。” 话落,孟太医幽幽看了一眼白络音。 “但承安侯府和裴家前些日子刚刚发生不快,只怕如今裴大公子未必肯给白小姐你解毒啊。” 白络音刚想说这有什么,把裴瑛抓来,他若是不能为她解毒,她就打断他的腿..... 孟太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冷冷出声:“白小姐若是还想活命,本官劝你最好是赶紧想办法去求裴大公子,莫要打些邪门歪道的主意。” “本官和裴大公子有过数面之交,他的性子,宁折不弯,且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掌握透骨针的人了,一旦他出了什么事,透骨针失传,那于我朝而言,可是个天大的损失。” “要知道,先皇曾经患上重疾,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请回当时已经告老还乡的裴铭甫,这才保住了先皇的性命。” “前些日子,燕王殿下回天乏术,也是多亏了裴大公子妙手回春,裴大公子医术出众,而我们这些俗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关键时候,都还指望着裴大公子救命呢,白大小姐可切莫犯糊涂,否则,本官是第一个不依的。” 第六十八章 送你回家 白络音并没有将孟太医的话放在心上。 于她而言,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至于其他,谁能管那么多啊。 裴瑛若是对她没用,他便是对天下万民有用,那又关她什么事,她哪里操心得了那么多? 但是。 宣平帝却将孟太医的话听进去了。 越是掌权富有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而他,一国之君,是这天下命最尊贵的人。 先皇有裴铭甫。 那他自然也要有一个为他保驾护航的人。 裴瑛..... 虽然年轻,但观前些日子燕王一事,和孟太医对他的推崇赞扬,应该是个有本事的。 宣平帝略微沉吟片刻,骤然出声:“何飞,传朕命令,召裴瑛入宫,若是他能解了白小姐的毒,朕重重有赏!” 宣平帝话落,殿中几人神色各异。 白络音自然是开心的。 有皇命在,便是两家仇怨再深,裴瑛也不敢不帮她解毒。 孟太医则是松了一口气,满脸欣慰。 裴瑛好不容易答应他出仕,他总算是没把事情办砸。 孟太医一捋胡子,抬眸却只见赵暨勾着唇,目光阴测测的看着他。 孟太医心下一寒。 他帮裴瑛铺路又不关他的事,还顺带救了他的未婚妻,他这般看着自己做什么? 见帝王没注意这边,孟太医悄悄挪到赵暨身边。 “殿下,王爷最近还好吧?” 赵暨嘴角弧度加大。 “拖孟太医的福,好得很,好的一天都闲不住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孟太医捉摸不透他的意思,索性笑了笑,结束话题。 但赵暨却又忽然道:“孟太医这是打算扶持裴瑛入仕?本世子听闻他一贯闲云野鹤,醉心医术,如今也想往朝堂上掺一脚?” 孟太医对赵暨多少有些戒备。 他讪讪一笑。 “说不上扶持,裴小子年纪虽轻,但本事比之他祖父那也是青出于蓝,我不过是惜才,恰好遇到了机会就提一嘴。” “至于他愿不愿意入仕,那我就不知道了哈哈。” 眼皮一抬,若有所思的看了孟太医一眼,赵暨轻嗤出声:“这机会,倒是巧得很。” 还有许多奏折没看,宣平帝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赵锦茉被暂时扣押。 白络音一动不敢动,安静的等着裴瑛来帮她解毒。 孟太医和赵暨背对而立,各看一方天空。 好一会儿。 何飞抹着头上细汗,小跑进来。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白络音瞪大了眼睛。 “裴瑛呢?” 何飞朝着赵暨行礼,对着白络音一脸为难。 “裴大公子的妻子前些日子失踪了,他心急病了,如今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白络音闻言就炸了。 “起不来身,那你就把他抬过来啊,他的身体,哪能有本小姐的性命重要?” 耽搁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距离毒发,只有三个时辰了。 何飞没办法接她的话。 他进去看了。 裴瑛躺床上吐了好大一口血,那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要是强行把人抬来,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担不起责任。 白络音气愤不已。 她不由得将目光看向赵暨。 浣贞怎么失踪的她很清楚,但她不是被赵暨救走了嘛。 难道赵暨一直没把人送回去? 白络音走到赵暨身边,小心翼翼询问。 “殿下,你神通广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裴瑛之妻?” 赵暨此刻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好一个裴瑛,估计早就知道浣贞在他这里。 他没来强行讨人,却拐着弯摆了这么一盘棋,当真是煞费苦心。 如今。 他若不是不把浣贞送回去,恐怕他真的不会给白络音解毒。 白络音因他而死,以宋则那个护短的性子,肯定会跟他结成死仇的。 好。 好得很。 “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那许氏的下落,一定会解开裴瑛的心结,让他过来给你解毒的。” 听得他的承诺,白络音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她红着眼睛看着赵暨。 “殿下,你对我真好,我真是太感动了。” 赵暨微微一笑。 “应该的。” 裴府! 送走何飞以后,许猷启转身便回到了床榻边。 裴瑛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脸色还是十分的苍白,但眉宇间满是凝肃,没有半分病态。 许猷启有些忐忑。 “表哥,那赵暨一贯自私凉薄,他又不喜白络音,真的会为了白络音把三姐送回来吗?” “他会的。” 裴瑛声音笃定。 “他那人性子自负而霸道,从不允许自己失败,今天我摆了他一局,他会把人送回来,保住宋则对他的支持,然后,再想方设法,把贞娘逼回去。” 许猷启眉头一皱。 “那我们双方不就相当于撕破脸了?他有权有势,又阴险卑鄙,被他盯上,三姐日后还是不得安生啊。” 裴瑛眉宇间闪过一抹寒意。 “他是狡诈如狐,但我也不是泥塑的,以前是不愿意争斗这些,但若他执意苦苦相逼,我也不介意跟他碰碰。” 许猷启点点头,抬手握住裴瑛的肩膀。 “没错,咱们不怵他,他若执意找咱们麻烦,欺负三姐,咱们就干他!” 裴瑛闻言笑了一下,但他心里却不敢放松分毫。 毕竟。 能用五年的时间,便将北地那等蛮荒之地收复,治理得当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没用的王府世子。 跟他斗。 他没犯错的余地。 毕竟。 赵暨输,是输面子。 可他输,输的是身后裴家满门,以及浣贞母子三人的身家性命。 他输不起。 …… 与此同时。 燕王府。 赵暨迟迟不曾归来,这倒是让浣贞松了一口气。 阿兰过来看她。 趁四下无人,阿兰皱眉出声。 “殿下应该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了,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留下,就此认命,今后好好侍奉他,还是……” “我想离开,我也一定会离开。” 浣贞紧紧握住阿兰的手。 “但我会自己想办法,你千万别插手,比起被迫留下,我更害怕的,是他知道我就是筝儿。” “我贱命一条无所谓,但我不能不为珠儿和遂儿打算。” 阿兰眼睛红红的。 “可这才多久,你便遍体鳞伤了,天晓得他之后还会如何作践你,且依照着他的手段,你就算一时跑出去……迟早也会被他抓回来的,届时惹怒了他……” “嘘,有人来了!” 浣贞急忙捂住了阿兰的嘴,打断了她的声音。 阿兰神色一凝,快速起身站到一旁。 片刻后。 乌岳推门进来。 “裴夫人,请吧,我送你回裴家!” 第六十九章 回到裴家 浣贞懵了,不敢相信自己上一秒还愁到脑袋发痛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就解决了。 这惊喜来的简直是太意外了。 浣贞没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痛感传来,她却笑了。 这不是在做梦。 浣贞忍不住开口。 “我真的可以回家,这是殿下的意思?” 乌岳撇撇嘴。 “不是殿下的意思,谁敢放你离开。” 话落,见浣贞脸上的欣喜和激动压都压不住,乌岳没好气的看着她。 “废话真多,你到底走不走?” “我走!” 浣贞连忙往前蹿了两步。 “我这就走。” 乌岳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 浣贞回眸看着阿兰。 阿兰眼睛红红的,但却是笑着对他摆了摆手,用口型无声的跟她告别。 “别再回来,千万保重。” “你也是。” 同样用口型回了一句,两人相视一笑,浣贞转过身来,提着裙子快步往外奔走。 一路上。 浣贞的心都是高吊着的,她甚至不敢问乌岳,赵暨为什么会突然放她离开。 她生怕问了,事情又会发生变故。 这种忐忑而又惶恐的心情,那怕到踏出燕王府的大门,上到马车上,都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一直到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 浣贞下了马车。 裴姝和许猷启快步迎了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而乌岳冷哼一声,驾着马车折返,很快消失在浣贞视线当中时,浣贞一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她终于离开赵暨,回到裴府了。 浣贞左右看看。 许猷启朝着她一笑。 “三姐,别怕,你回来了,回家了。” 裴姝也亲昵的挽住她的手。 “嫂嫂,珠儿,遂儿还有大哥都在觉夏阁等你,这段时间你肯定很想他们,快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三人两前一后往府内而去。 途径寿安堂,浣贞远远的便看到老夫人杵着拐杖站在院子门口。 她当即就要上前见礼请安。 老夫人却远远的朝她摆了摆手。 “回来了就好,赶紧先去看孩子吧。” 浣贞咬唇颔首,心里动容。 又往前穿过一条回廊。 秦挽颜和秦挽衣站在在石桥上。 看到她,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遥遥朝她一笑,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耽误她的时间。 浣贞鼻根顿时一酸, 看。 这才是家。 家里有那么多牵挂她,期待她回家的家人。 所以,这里永远是她的第一选择,也是她心之所向。 赵暨…… 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 再往前走,便是觉夏阁了。 明明才离开八九天的时间,但此刻看着四下熟悉的环境,浣贞竟有隔世之感。 顾不得仪容,浣贞提裙疾步跨进院门。 院中花木依旧,浣贞此刻却无暇欣赏。 她心擂如鼓,几乎要撞出胸膛。 而穿过月亮门。 浣贞远远地便看见了两个孩子。 她的珠儿,遂儿。 他们就站在庭院那棵紫薇树下。 小小的身子僵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她。 “娘亲……” 珠儿先开口了,声音又轻又飘,仿佛怕惊碎了眼前的幻影。 就这一声,瞬间击碎了浣贞所有的冷静。 她冲过去,几乎是跌跪在地,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用力的搂进怀里。 那真实而又柔软的触感在明确的告诉浣贞,眼前场景不再是梦里那虚妄想象。 “珠儿……遂儿……” 浣贞将脸埋在他们瘦弱的肩颈间,贪婪地呼吸着他们的气息,泪水奔涌而出,烫得惊人。 “娘回来了……” “是娘回来了……” 怀里的两个孩子起初十分怔愣,仿佛还不能相信。 “娘!娘——!” 珠儿率先哭喊出来,一双小胳膊死死缠住浣贞的脖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娘亲,你终于回来了,珠儿好想你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沫,砸在浣贞的心上。 遂儿往日里一贯沉稳,但此刻被浣贞抱在怀里,也崩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浣贞吓了一跳,遂儿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她胸前,声音哽咽。 “娘亲,遂儿也好想你。” 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感受到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恐惧,浣贞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搂住他们。 她温柔的吻着他们的发顶,他们的额头,轻声开口。 “娘亲也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们,想得心都碎了,珠儿遂儿乖,不哭了,娘亲不会再离开你们。” 浣贞捧着珠儿满是泪痕的小脸,看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又去擦遂儿怎么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她的指尖都在剧烈地颤抖。 庭中风过,紫薇花瓣簌簌而落。 浣贞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 裴瑛不知道何时走了出来,一直沉默地站在浣贞母子三人身后。 他温热厚重的手掌轻轻落在浣贞颤抖的肩膀上,那无声的力量,让浣贞忐忑不安了多日的心,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好一会儿。 两个孩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何飞再次带人过来了。 裴瑛甚至来不及跟浣贞说几句话,便随着何飞入宫了。 许猷启将裴瑛的计划告诉了浣贞。 浣贞听完后十分的自责。 “终究是我连累了他。” 闻言裴姝握住了她的手。 “大嫂,你千万别多想,大哥生在这个家里,有些事,便是没有你,他也逃不过的。” “如今的局面,于他,于裴家来说,未必全是坏事。” “我相信大哥,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未必斗不过那赵暨。” 浣贞闻言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十分没底。 裴瑛是聪明,但他是君子,行事磊落,心里有原则有底线,讲究道德律法,束缚他的东西太多了。 而赵暨。 他无赖,霸道不讲理,有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裴瑛和他对上,太危险了。 察觉她的心思,许猷启突然出声。 “三姐,你放心吧,还有我呢,表哥是君子,但我可不是。” “你呢,别想那么多,就带着孩子,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该干嘛干嘛,赵暨那厮若是再敢打你的主意,我和表哥联手干他!” 浣贞闻言忍不住一笑。 “干什么干,你可别忘了,你入京是为了参加武考,你要是为了我误了正事,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许猷启闻言一拍胸脯,神情桀骜。 “三姐,你放心吧,武状元之位,一定非我莫属。” 他骄傲的模样逗乐了浣贞。 浣贞连日以来的阴郁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她如今担心的,就是宫内的裴瑛。 …… 承德殿内。 气氛剑拔弩张。 第七十章 解毒配方 裴瑛跟随何飞入宫。 等他到达承德殿时,赵暨刚被宣平帝叫走,两人并没有碰面。 彼时距离白络音毒发,仅剩半个时辰。 天知道。 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白络音简直是度日如年,越靠近毒发的时间,她便越是害怕,到最后甚至都快撅过去了。 因此。 一见到裴瑛,她顿时就炸了。 “能给本小姐解毒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你竟然敢推三阻四,置本小姐安危于不顾,裴瑛,你当真是该死。” 话落。 白络音竟然抄起手旁花几上的花瓶,朝着裴瑛兜头砸去。 提着药箱的松香反应极快,一个闪身上前,用药箱将花瓶挡开。 花瓶哐当落地,四分五裂。 孟太医也吓了一跳。 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他扭头一脸怒容的瞪着白络音。 “白大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气,求人连个态度都没有,若是这样,白大小姐要解毒,还是另请高明吧。” 白络音闻言脸色顿时一青。 她咬牙切齿。 “本小姐有说错吗?他步履平缓,哪里像是病的下不来床的人?” “他装病拖延时间,害得本小姐担惊受怕,本小姐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孟太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 “白大小姐真是可笑,裴大公子又不是你承安侯府的府医,说白了,他愿替你解毒那是情分,就算是不愿意,你也没资格指责他。” “裴大公子医者仁心,能不计前嫌拖着病体来帮你解毒,不叫你三拜九叩就不错了,你竟然还冲人发脾气动手!!!” “呵,承安侯府当真是好教养啊。” 孟太医嘴皮子一张,噼里啪啦的便将白络音训斥一通。 但这还不算完。 孟太医拉着裴瑛的手。 “罢了,人家不领情,这毒不解也罢,大不了咱们回头上承安侯府送礼吃席去,裴小子,走吧,我送你出宫!” 裴瑛没吭声,悠悠看了白络音一眼,抬步就要跟孟太医离开。 白络音瞳仁顿时一缩。 “站住,你们不能走!” 她急忙跑上前去,目光阴翳的看着裴瑛。 “是陛下召你入宫替本小姐解毒的,你敢走,就是违抗皇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孟太医山羊胡子一翘,一脸怒然的看着她。 “白大小姐不必拿皇上来吓唬人,皇上只说让裴小子入宫帮你解毒,解了有重赏,可没说解不了要如何。” “且如今裴小子也来了,如何算违抗皇命?” 白络音一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孟太医冷冷看了她一眼。 “裴小子,我们走吧。” 两人再次转身,直接出了大门。 白络音绷不住了。 她小跑着追出去,张开双臂挡住两人的去路。 她几乎快把后牙龈给咬碎了。 “我马上就要毒发了,没时间了,你们不能走。” 孟太医下巴一抬。 “白大小姐,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白络音心里恨不能一刀捅了孟太医。 但此刻。 她只能咬咬牙,对着裴瑛放软了声音。 “裴大公子,方才是我一时情急,得罪了,我跟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 裴瑛目光冷漠的看着她。 “白小姐兄妹多次为难裴某的家人,说实话,裴某并不是很愿意替你解毒。” 猛的攥紧拳头,白络音凝眸看着裴瑛。 “我已经跟裴公子道歉了,裴公子还要我如何,才肯帮我解毒?” 裴瑛思虑了一下。 “白小姐想让在下帮你解毒,在下有一个条件。” 时间所剩不多了。 白络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说。” 裴瑛目光沉凝。 “我要白小姐签字画押,写下承诺书,承诺承安侯府之人,永远不得为难我裴家人,若违背承诺,则赔付我裴家承安侯府半数家产。” “什么?半数家产?” 白络音瞪大了眼睛。 “裴瑛,你未免太贪心!” 裴瑛轻轻一笑:“我不过是看重白小姐的性命,还是说,白小姐觉得自己一条命,还比不上承安侯府半数家产?” 白络音再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 她才不忿道:“万一日后是你裴家人先行挑事呢?那我承安侯府之人也得忍着让着?” 裴瑛面不改色。 “正是。” “你……” 白络音气急。 “裴瑛,你不要太过分了!” 裴瑛没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出声。 “白小姐,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双腿一颤,脊背上不自觉渗出来一层冷汗。 许是心理作用。 白络音隐隐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开始隐隐做痛。 甚至不敢多思考一会儿,白络音咬牙出声。 “好,我答应了。” 裴瑛满意的点点头。 “松香!” 松香把早就准备好的承诺书和笔墨印泥递给了白络音。 白络音差点被怄死。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裴瑛。 “连承诺书都准备好了,裴瑛,你一早就准备好了要算计本小姐?” 裴瑛没吭声。 如果可以,他不屑于跟白络音说一句话。 白络音也察觉到了他的轻蔑和厌恶。 她快把下唇给咬烂了。 该死的臭男人。 竟然这般威逼她。 等着吧,等她的毒解了,就算不动用承安侯府的势力,她也能搞死他裴家满门。 白络音不情不愿的签下字。 随后就要回屋躺下,让裴瑛帮她探脉解毒。 不曾想。 裴瑛将承诺书收好,脚步却不曾动一下,只是将一个油纸包丢到白络音怀里。 他随之淡淡道:“马尿三碗,配以人中白二两,夜明砂和望月砂各一两,五灵脂半两,加上十分之一此药粉,煎成一碗水服下,隔半个时辰服一次,连服十副,毒自然可解。” 白络音闻言,一张脸铁青无比。 其余的药材,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马尿…… 白络音光是想想,都忍不住俯身作呕。 “裴瑛,你竟然敢让本小姐喝马尿,你yue~” 裴瑛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解毒配方,裴某也没办法,谁让白小姐中的,偏偏是这么个毒呢。” “对了,别怪裴某没提醒白小姐,此药方改动不得,白小姐若是不遵医嘱,擅自减药,毒发暴毙可怨不得裴某。” 白络音闻言心里直觉不秒。 她脸色一沉,连忙召来医侍,询问其余药材为何物。 第七十一章 官拜五品 当从医侍口中得知其余药材为何物时,白络音看向裴瑛的眸光仿佛带着刀子一般。 “裴瑛,你是不是在趁机报复本小姐?” 松香忍不住了。 他一脸不耐烦的看着白络音。 “都他娘的要死了,屁事还这么多,你到底要不要解毒?不要把药粉还回来。” 白络音一脸怒容。 “本小姐跟你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插嘴,活腻歪了是不是?” 松香一挺胸膛,丝毫不惧她。 “我也是裴家人,白大小姐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家产奉上吗?那感情好,来来来,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了。” 松香一把扯开衣领,特别欠的伸长脖子凑到白络音面前去。 白络音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但却不敢动松香。 松香一脸没劲儿的模样。 “这么没傲气啊,真可惜,那赶紧滚去喝药吧,别在这里逼逼赖赖碍人眼睛。” “你……” 白络音深吸一口气。 “本小姐解毒要紧,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你给本小姐等着!” 丢下一句话,白络音叫上医侍神色匆匆的走了。 “这白家的教养,我也算是见识到了。” 孟太医冷哼一声。 裴瑛脸上的淡漠消散,他朝着孟太医合手一拜。 “今天的事有劳世叔了。” 孟太医连忙托住他的手。 “哎,裴小子,你跟我不必这么见外,你这身医术,你愿意入朝为官,造福天下,是我要替天下万民和后世子孙谢谢你。” 他说的真心实意。 裴瑛心里不免动容。 孟太医是个很纯粹的医者,他的心里,只有用医术救济万民,没有半点儿杂乱心思。 某种程度上来说,裴瑛和他追求的是同一种东西。 “世叔放心,我既然决定了入仕,就会认真对待此事。” 孟太医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透露出一抹久远的思绪来,微微泛红。 “裴小子,你跟你的祖父,很像,若不是他运道不好,遇上了那腌臢事,如今我朝的医术水平,至少要精进三十年……” “好在,他还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子孙,只要你愿意,我们这些医者,就还有希望啊。” 想到祖父,裴瑛心里也十分酸涩难受。 他郑重的点点头。 “世叔放心,裴瑛定当竭尽所能,用这一身医术造福万民, 孟太医抬手按着裴瑛的肩膀,眼含热泪。 “世叔相信……” “很好,是个有志气懂事的孩子,裴铭甫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一道爽朗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孟太医的话。 孟太医一惊,连忙拽着裴瑛跪下。 “微臣参见陛下。” “草民裴瑛,见过陛下。” 院内众人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宣平底抬手示意众人起来。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裴瑛身上。 “听说你已经给白络音解毒了?但是你不曾切脉问诊,也不曾用你裴家祖传的透骨针?” 裴瑛恭敬颔首,神色自持端庄,没有半点得意自满。 “草民凑巧研究过此毒,所以无需透骨针,也可解此毒。” 宣平帝轻轻颔首。 “年纪轻轻,便经验丰富,谦虚上进,不错……裴瑛,你可愿意入朝为官。” 裴瑛低眉垂目。 “草民敬听陛下吩咐。” “很好。” 宣平帝略微沉吟片刻,突然扬声开口。 “何飞,传朕旨意,裴家大郎裴瑛医术精湛,谦谨稳重,今日又救治白络音有功,朕特召其入仕为朝效力,封太医院左院判,望其秉承初心,造福万民。” 闻言。 孟太医和裴瑛皆是一惊。 自古以来按照规矩,民间医士想要入朝为官,都要在相应的时间按照流程,参与朝廷特设的考核选拔。 考核通过,成绩优异者,方能进入太医院。 但基本都会从生药库或者惠民药局的助理医士做起。 像裴瑛这种,由他举荐立功受赏入院的,最多越过吏者,做个八品御医。 一开始。 裴瑛和孟太医想的便是御医之职。 品阶虽低,但能接触到太医院内部事务,又不惹眼。 适应一段时间后慢慢再升。 但没想到。 宣平帝竟然会直接破例封裴瑛为左院判,官拜正五品,和孟太医同职,甚至还压孟太医这个右院判一头。 裴瑛眉头微蹙,想说什么,孟太医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裴瑛眼皮一落。 “草民裴瑛,叩谢圣恩,自此草民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起来吧。” 宣平帝微微一笑。 “朕相信裴爱卿定能青出于蓝,秉承你祖父忠义,不让朕失望的。” 裴瑛再次俯首。 宣平帝又接连处理了其他几人。 赵暨阻拦不力,被训斥一通,罚俸一月,三日后,前往玄策部,接任玄策部统领一职。 白络音于王府斩杀燕王侧妃,待其体内毒素解清后,杖责二十,抄女戒百遍。 赵锦茉督母不利,和其兄赵越一同罚跪三天。 就此。 燕王侧妃被杀一事彻底了解。 至于赵暨封锁王府一事,宣平帝以其追剿刺客余孽为由,禁止任何人议论。 而这一天。 宣平帝单独召见赵暨的那一个时辰究竟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从承德殿出来后。 孟太医回太医院轮值。 裴瑛带着松香顺着宫道往宫外走。 主仆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一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赵暨的声音传来。 “裴大人,且慢!” 裴瑛脚步一顿。 赵暨孤身一人追上来。 裴瑛神色一敛,交代松香去宫门口等他。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并肩往外走。 赵暨幽幽出声。 “还没恭喜裴大人高升,初次见面,本世子就觉得裴大人非同凡响,果不其然,这才入京不到一月,裴大人就令本世子惊喜连连,感慨不已。” 裴瑛闻言浅淡一笑。 “世子谬赞了,真正令人惊讶的,是世子殿下。” “哦,对了,听闻世子即将和白小姐大婚,不知婚期定在何时?若世子不嫌弃,瑛届时一定上门讨杯喜酒。” 目光一沉,赵暨笑的阴测测的。 “承蒙裴大人挂念,待婚期定下,本世子一定派人送上喜帖,恭候裴大人全福登门。” 话顿,他突然凑近裴瑛,嗓音戏谑含笑。 “届时裴大人一定要记得提醒尊夫人换个口脂,如今所用太甜,本世子府中野蜂过多,若被蜇肿了未免遭罪。” 第七十二章 欺负她 赵暨原以为裴瑛会暴跳如雷,再装不下去。 没想到。 裴瑛只是云淡风轻一笑。 “世子思虑周到,裴某会提醒贞娘的,不过我一向尊重贞娘的意愿,换不换,还是得由她自己决定。” 凤眸几乎凝成一条竖线,赵暨冷笑一声。 “裴大人当真是宠妻如命,尊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裴瑛还是浅笑。 “毕竟是为我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女人,作为孩子父亲,我不宠她尊重他,岂不是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赵暨闻言心头有些微妙的怪异。 裴瑛不像是会因为一个女人生育子嗣才对她看重的肤浅之人。 但他专门提起这事。 是什么意思? 赵暨思虑间,宫门口已经到了。 裴瑛侧身,衣袂随风飘飞间,对着赵暨合手一礼。 “贞娘近来受到了惊吓,我需早些回家陪她,就不与殿下闲聊了,待殿下大婚,裴某再好好敬殿下几杯,告辞。” 话落,甚至都没等赵暨有所回应,裴瑛便上了马车。 赵暨抬眸间,只听得那名叫松香的小厮眉开眼笑的对着车内道:“公子,咱们是该早点回去,平时你眉头皱一下夫人都心疼的不行,今日你吐了那么多血,夫人该心疼坏了……” 裴瑛嗓音淡淡的,带着一抹不自觉的温柔蜜意。 “多嘴,好好驾车,往长柳街走,贞娘最爱那家的八宝酥鸭,给她带些回去。” 松香驾车走远,声音还一直飘散过来。 “好勒,夫人等会儿肯定会很高兴的……” …… 马车很快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乌岳牵马过来。 “殿下。” 赵暨一脸面无表情,语气冷沉。 “人送回去了?” 乌岳点点头,有些不忿。 “得到您的传信,属下就将人送回去了,一听到可以回家,那女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喜鹊好歹照顾了她几日,如今还重伤在床,她都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当真是没心没肺。” 赵暨闻言目光一眯。 “她有没有问本世子为何突然放她离开?或者本世子在哪里?” 乌岳摇头。 “没有。” 牙龈咬住腔内软肉,赵暨周身顿时流露出一抹浓烈的怒意来。 “很好……待再次见面,本世子定然将她的心挖出来,好好看看……” “阿切~” 浣贞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裴姝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是不是碰水着凉了?我都说了,你身上还有伤,好好躺着休息就是,你非要下厨来熬着什子补汤,府中那么多厨娘,难不成会少大哥一口汤喝?再说了,我都跟你说了,大哥没事没事,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 裴姝噼里啪啦一通话落,浣贞用帕子将炖盅从灶上挪到食盒里,擦擦细汗一脸温柔恬笑。 “我知道他没吐血,但那满脸疲惫不是假的,这几日定然没休息好,自然得补一补,火都是现成的,我就加点水放点食材,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最爱喝我炖的这汤,府中厨娘手艺自是好的,但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夫君喝不习惯。” 裴姝简直无语了,但也真心为他们高兴。 她眼珠子轻转着,突然凑近浣贞。 “你与其在这里熬补汤,还不如早把身体养好,床上欢补才是大补,可比这汤有用多了,我保管大哥一补一个不吱声,如狼似虎唔……” 浣贞一把捂住裴姝的嘴,失血过多有些苍白泛黄的脸一秒红晕,就连耳垂和脖颈都红了。 “你一个闺中姑娘,岂可这般言语无忌,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裴姝拉开她的手,咯咯的笑。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倒是某人,光听听就羞成这样,真见真章了该不会被大的吓哭吧。” “裴姝!” 浣贞喊了一声,整个人羞的不行。 “你再胡说我告诉母亲去,定让她好好罚你!” 裴姝摆摆手。 “我无所谓啦,你去吧,母亲是过来人,她更知道我说的没错。” “裴姝!” 浣贞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阿姝,你又欺负贞娘,仔细我收拾你。” 裴瑛从外面走进来。 目光相对,浣贞想到裴姝方才所说,忍不住将脸偏向一边,耳垂红的仿佛滴血。 裴瑛看着她粉若牡丹一般的玉容,目光微微一怔。 裴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转,掩唇轻笑。 “大哥,冤枉啊,我可没欺负嫂嫂,她是怕被你欺负才恼羞成怒的……” 裴瑛茫然。 “阿姝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欺负贞娘。” 浣贞脑袋一垂,脸快埋的看不见了。 裴姝幽幽开口。 “我可没胡说,大哥,人都是有需求的,你不欺负嫂嫂,那才是欺负她呢。” 话落,裴姝将食盒往裴瑛手里一放。 “这是嫂嫂带伤亲自给你炖的补汤,你快些回屋去喝吧,对了,嫂嫂腰上有伤,这般劳累也不知道有没有加重,你好回屋记得帮她检查一下,别只顾着喝汤了,嫂嫂调养不好,你补了也是白补,没得还把自己憋得慌……” 裴瑛提着食盒,牵着浣贞。 一直到回到房间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姝的意思。 再看浣贞还是一脸娇羞的模样,他顿时呼吸一燥,视线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往浣贞身上落。 两人都沉默着,房间里安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清晰的交错着,气氛愈发尴尬。 “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先帮你看看伤吧……” 两人同时出声。 不自觉一对视。 脸皆是一红。 片刻还是浣贞清了清嗓子。 “我的伤我有数,没事,你先喝汤吧。” “哦……好……好。” 裴瑛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汤来就喝。 不想汤太烫,他没忍住轻嘶一声。 “怎么了,烫到了,没事吧?” 浣贞连忙走过去,弯腰凑近,食指本能的覆上裴瑛殷红的唇瓣。 女子的指尖柔软冰凉,裴瑛睫毛一颤,本能抬眸。 他深邃的眸光不自觉落在了浣贞樱粉色的唇上,随之一暗。 赵暨说错了。 浣贞根本不用什么口脂。 她本身的唇瓣便娇粉饱满,就像是一颗水蜜桃一般,散发着无形的馨香和引诱,让人忍不住想要啃咬吮吸,一尝那蜜桃的水润果香。 裴瑛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第七十三章 裴瑛的吻 当裴瑛扣住她的肩膀,突然吻上来的时候,浣贞是懵的。 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周遭万物,就连风声都突然静止了。 浣贞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扑通跳个不停。 裴瑛的吻和他人一样,很温柔。 仅仅是蜻蜓点水般一碰,便要退开。 浣贞睫毛轻轻一颤,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随之唇追了过去。 裴瑛喉咙咕噜一滚,眸光顿时深邃了许多。 他大手一把扣住浣贞的后脑勺,正要攻城掠地之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轻叩声。 浣贞惊的睫毛一颤,猛的睁开了眼睛。 裴瑛思绪也瞬间回拢。 看着红着脸躲开的浣贞,裴瑛眸里光芒一暗。 他扭头看向房门方向,破天荒的有些不耐。 “何事?” 他的嗓音暗哑,还带着微喘,明显动了情欲。 浣贞轻咬了一下下唇,下一秒惊觉上面还残留着裴瑛的味道。 她瞬间面容滚烫,口舌干燥。 “裴公子,你在房里吗?” 女子清丽婉转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 裴瑛眉心微微一蹙,起身开门。 浣贞也将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身材曼妙,面容清纯可人的青衣女子站在房门外。 房门打开,看到裴瑛的瞬间,她弯唇轻轻一笑,如夏荷般好看。 “裴公子。” 裴瑛后退一步,神色淡漠疏离。 “沈姑娘寻裴某不知有何要事?” 沈赴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雪青色的帕子,葱白的手指轻捧着递到裴瑛面前。 “裴公子,昨日你将帕子落在我那里了,我帮你清洗了一下,今日晾干了,特意给你送过来。” 裴瑛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帕子,却没有去接。 “不过是一块帕子而已,沈姑娘随手丢了就是,何必还这么麻烦。” 沈赴春也不觉尴尬,上前一步将帕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帕子上绣着的紫薇花栩栩如生,可见绣帕子之人的用心,我贸然丢弃未免不妥。” “帕子我放在这里了,要如何处置裴公子自便。” 话落,沈赴春抬眸间,似乎是才看到浣贞一般,柔柔一笑。 “想必这位就是裴夫人了吧,果真花一样儿的人儿,我同为女子看了都觉得貌美不似凡人,裴公子得此娇妻,果然是福气非凡。” 她明明是在夸人,但浣贞听着她的话,心里隐隐的就是有些不舒服。 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沈赴春又笑了。 “夫人还真是温婉……” “沈姑娘。” 裴瑛突然出声。 他走过来,挡在浣贞身前。 “我观你伤势恢复的不错,不知道沈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赴春闻言唇角笑意微微一僵,她有些窘迫的开口。 “裴公子,我知道我留下多有打扰,但我的婢女没了,我孤身一人,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笑容略显苦涩,沈赴春片刻又轻声道“还请裴公子再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会想方设法寻找亲人的下落,待有线索,我一定即刻离开,绝不打扰公子。” 她神色落寞而悲戚,与方才刚进来时那般灿烂阳光的模样判若两人。 裴瑛和浣贞对视一眼,浣贞没什么反应。 她也算是孤女。 按理她该同情沈赴春的,但不知为何,她对沈赴春共情不了一点儿。 略微沉吟片刻,裴瑛开口了。 “沈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是要赶你离开,不过是问问姑娘的打算,看有无我裴家能帮忙的地方。” 沈赴春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感激的看着裴瑛。 “其他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裴公子能收留我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感谢了。” 裴瑛点点头。 “那沈姑娘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夫人爱清净,你有什么事今后可以跟二少奶奶或者阿姝说。” 沈赴春闻言俯身行礼。 “我知道了,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以及收留之恩,赴春铭记于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公子。” 沈赴春转身离开。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浣贞走过去拿桌上的帕子。 “洗的很干净,我帮你收进柜子里?” 裴瑛摇摇头。 “不用,帮我丢了吧。” 浣贞讶然。 “怎么了?我看这帕子还好好的啊。” 裴瑛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浣贞看不懂的情绪。 “这上面的味道我不喜欢,就丢了吧,只是可能要再幸苦你帮我绣一条了。” 浣贞闻言鼻尖轻轻一动。 “桂花味儿,挺香的啊,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那就扔了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绣,一条帕子而已,不费事儿的。” 裴瑛眸底满是温意。 “你选吧,只要你是绣的,什么花样儿我都喜欢。” 平日里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加上不久前的那个吻,浣贞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甚至忍不住想,今日若是沈赴春没来,那接下来,裴瑛会不会继续吻她? 他会不会……做点欺负她的事? 他欺负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贞娘?” “贞娘,你怎么了?” 裴瑛的声音打断了浣贞的思绪。 浣贞快疯了。 青天,白日的。 她在裴瑛面前想什么呢? 她竟然在想裴瑛脱光和她行欢的模样。 她这是在亵渎裴瑛啊。 都怪赵暨。 和他呆久了,她都变的不正经了。 “没什么,汤应该不烫了,你快喝吧。” 裴瑛也没辜负她的心意,整整一盅汤,喝的一滴不剩。 “很好喝,幸苦你了,贞娘。” 浣贞脸颊泛粉。 “不幸苦,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些事,一盅汤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裴瑛温和一笑。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躺床上去吧,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他的目光坦荡而磊落。 他平静的让浣贞忍不住怀疑,方才的那个吻,真的不是她的幻觉吗? 浣贞心里微微一落,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说实话,裴瑛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有些时候她根本看不透裴瑛在想什么。 就比如裴瑛吻她的时候,明明主动了,也动情了。 可很快,他就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客气而疏离。 浣贞心里有些憋得慌,她很想问问裴瑛,对她到底什么意思。 她不是恨嫁,也不是寂寞。 她只是因为这几日被困赵暨身边的事,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是活着,第二,就是珍惜眼前一切还能珍惜的人或者事。 深吸一口气,浣贞看着裴瑛凝声开口。 第七十四章 裴瑛,真傻,也真好 “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瑛凝眸看过来,神色温柔。 “嗯,你说。” 浣贞深吸一口气。 “公子,你喜……” “大哥,大哥,你在吗?” 裴姝突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浣贞到了嘴边的声音被打断。 裴姝浑然不知。 她手里捏着一张帖子,神色愤慨的看着裴瑛。 “大哥,周家老太君后日要过八十大寿,周家刚派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邀我们裴府之人都去参加。” 末了。 她恨恨的道:“他们周家怎么好意思请我们的?” 闻言,裴瑛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转头看着浣贞。 “贞娘,你方才想问什么?” 浣贞愣了一下,随后清浅一笑。 “没什么,我是想问你喜不喜欢青竹,不是要给你绣帕子吗?青竹更适合你带在外面用。” 裴瑛眸光轻轻一闪,片刻回头看了裴姝一眼。 裴姝莫名其妙。 “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裴瑛没理她,又看向浣贞。 “还是紫薇花吧,青竹常有,紫薇花开一刹,我更喜欢一些。” 心里如同蜻蜓掠过水面一般,荡起一层涟漪。 浣贞莞尔一笑。 “好。” 两人之间温情脉脉,裴姝仿佛空气一般。 她一脸无语。 “不是,大哥,你没听到我跟你说什么吗?” “周家,是周怜音那个周家,他们邀请我们前去他们家赴宴。” 裴瑛冷白的眼皮一抬,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一封请帖而已,想去就去,不想去回了就是,这算什么大事吗?值得你一个闺阁小姐炸炸乎乎,不顾形象?” 裴姝睁大了眼睛。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的,我就是气不过,当初那周怜音为了逼你娶她,竟然囚禁你,给你下药……” “要不是她,你也不会错过去接应三哥的时间,或许三哥他就不会死了。” “这一切,都怪他们周家,他们怎么还敢给我们裴家发请帖的?大哥你就不气吗?” “阿姝,行了,少说两句,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浣贞第一时间上前,轻轻拉了裴姝一下。 她知道,裴瑛对周家的恨,比任何人都深。 他只是习惯了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独自一人承受罢了。 这些年。 浣贞不止一次见到过他半夜起来,手里握着裴三生前送给他的木雕,对月落寞伤怀,彻夜难眠。 裴姝这些话,简直就是在往他心上戳刀子。 经浣贞提醒,裴姝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失言了。 她嗫嚅出声:“大哥,对不起。” 裴瑛嗓音很淡。 “没事,帖子接下吧,你们不用去,后日我一个人去就行。” 裴姝刚冷静下来,闻言又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没听错吧,大哥,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周家的宴会?” 这下连浣贞都有些不理解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瑛摇摇头。 “皇上刚封我为太医院左院判,周万余是太医院院首,我不去不合适。” 闻言浣贞险些落下泪来。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她,裴瑛根本不会入仕,不入仕,他就不用顾忌思虑那么多,不用如此委屈自己。 “事情就这么定了,阿姝,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跟贞娘说。” 打发裴姝离开后,裴瑛关上了房门。 浣贞眼睛红红的,害怕影响裴瑛的情绪,不敢抬头。 她瓮声开口,说了句孩子气的话:“如今我回来了,就不能找个理由把官辞了吗?” 裴瑛无奈一笑。 “贞娘,你可知皇上为何破例封我为左院判?” 浣贞点头。 “他怕死,想依靠你的医术护他周全。” 裴瑛颔首。 “没错,所以,我现在辞官,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浣贞沉默了。 若是没有见过裴瑛的医术。 宣平帝或许还不会怎么想。 但是他见识过,还重用了裴瑛。 裴瑛这个时候却突然提出来辞官。 宣平帝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觉得裴瑛不忠于他,不想为他保命。 帝王疑不忠。 别说裴瑛,恐怕整个裴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可以说,从裴瑛拜托孟太医帮他搭线铺路开始,裴瑛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浣贞心里自责极了。 她仰头看着裴瑛。 “若是知道因为我,你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我宁可待在赵暨身边。” “不,贞娘,你错了。” 裴瑛上前,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拇指指腹温柔的替她擦去眼尾处的水光。 “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那与我而言,更是一种折辱和痛苦。” 裴瑛扣着浣贞的肩膀,语重心长。 “还有,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入仕,不单单是为了你,裴家需要我承担起责任,甚至,于许家,我也有责任。” “以猷启的能力,武考不难,可他与赵暨有矛盾,他日他进入官场,若没人护着他,恐怕会十分艰险。” “所以,贞娘,别把什么都揽自己身上,你根本无需自责。” 浣贞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并没有被裴瑛糊弄过去。 纵然裴瑛说了那么多原因,但她知道,她终归是最根本的祸源。 她应下,仅是因为裴瑛如今要操心许多的事物,他已经很烦很有压力了,她不想因为她这点矫情又没用的自责,让他再过多的分心。 她能做的,就是帮他操持好府中事物,再照顾好母亲。 “后日的宴会,我陪你一起去吧。” 浣贞突然出声。 裴瑛刚想说不用,浣贞却握住了他的手。 “寿宴一般都是夫妇一同去,你应酬交际那些权贵,我帮你应付结交那些夫人,我不去,没得让人说你闲话。” 裴瑛不说话,浣贞扬唇一笑。 “放心吧,我不是菟丝花,我是野草,没那么没用的。” 裴瑛如青月般佚丽秫兰的脸上绽放开来一抹笑。 “嗯,我知道的,我家贞娘自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女子。” 浣贞脸颊微红,心里荡起来一层蜜圈,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就你傻,觉得我好。” 否则一个卑贱的孤女丫鬟,还在没名没分的情况下,给别的男人生下一儿一女,谁会觉得好? 不轻贱她,恐怕也会对她避如瘟疫。 裴瑛。 真傻。 也真好。 …… 稷吾院。 赵暨披着黑狐貂领玄色绣金丝盘云纹大氅,席地坐于院中。 他手中握着一坛酒,笔直修长的腿边散落着几个空酒坛。 皎洁的月光为他周身渡上一层浅光。 在夜色下被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孤寂。 乌岳从院外进来。 “殿下,王爷要见你,他说若你不过去,他就咬舌自尽。” 第七十五章 错了?晚了 赵暨没说话。 乌岳也不再吭声,安静的等在一旁。 许久。 赵暨突然仰头,高举酒坛。 酒水飞落而下,些许从他唇角顺着下巴飞溅滴落。 喉咙咕噜一滚,将空了的酒坛反手一抛,赵暨带着三分醉意踉跄起身。 乌岳想要上前搀扶他。 赵暨眸光却突然凝成竖线,猛地大跨步朝前走去。 那大氅灌了风,飘展之间猎猎作响,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乌岳心里一沉,连忙跟了上去。 …… “人呢?那孽畜怎么还没来。” “赶紧让那个孽畜来见本王,听到了没?” “敢囚禁忤逆本王,呵,等本王杀了那个孽畜,就把你们全部五马分尸!” “……” 燕王骂的正起劲。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猛地一脚从外面踢开。 赵暨大步迈进房门,神色沉郁。 看见他。 燕王捂着胸口,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往前奔走两步,抬手指着赵暨的鼻子。 “你终于来了啊,你个小畜生,斩杀长辈,囚禁生父,残害兄弟姐妹,你想做什么?啊?我问你想做什么?” 乌岳目光一沉,就想上前。 赵暨却侧首一抬下巴。 乌岳会意,目光霭霭的看了一眼燕王,随后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燕王目光不自觉一凝,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赵暨,你什么意思?你翅膀硬了,想造反是不是?” 赵暨唇角一扯,突然出手。 只见他握住燕王的手指,轻轻一掰。 燕王的手指直接被他掰断,随之掉落在地,惨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暨十分嫌弃的收回手。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指了,手就别要了。” 燕王捂着断指,鲜血不停的从他指缝间流淌出来。 目光一颤,他忽然有些怕了。 没了宋希的骨灰,此刻的赵暨,就像是一头被饥饿鞭打了十多年,一朝挣脱铁链闯出囚笼的猛虎。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置囚他者于死地。 赵暨。 或许真的会杀了他。 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认知,让燕王背后不自觉渗出来一层冷汗。 他连连后退。 “赵暨……不,暨儿,我是你的生父,你小时候,还经常骑在我的脖子上玩耍,你第一次握枪,也是我教你的,咱们父子这么多年有些误会,咱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他满目希冀。 “暨儿,之前的事,咱们不提了好不好,你不喜欢锦茉和越儿,就把他们送回崇京老宅去,以后这府里,只有你我,咱们父子好好相处,弥补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好不好?” 赵暨没说话,抬着嘴角笑着,但那笑明显不达眼底,还有些瘆人。 燕王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压下心底的愤恨,讪讪笑着。 “还是说,你想当燕王?那也行,父王明日一早就上书陛下,退位给你,好不好?” “晚了!” 赵暨终于出声了,但出口的话让燕王心里犹如巨石砸落一样,闷沉沉的。 “如果你没用母妃的骨灰来威胁,如果你没有那般歹毒的对待母妃的骨灰,即便这些年你万般苛待于我,丝毫不讲父子情分,但念在我身上流淌着你的血的份上,我也不会杀你。” “可是!赵世铖,你都做了什么?” “当初是母妃满门儿郎战死沙场,才帮陛下夺得皇位,帮你当上人人尊崇的燕王,母亲从被娘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宝珠,变成了中元连上一百三十坟的遗孤,你怎么能那么折辱她?你怎么敢!” 话落,赵暨手臂一伸,一把短匕从袖中滑出,牢牢握在他的手上。 赵暨猛地欺身上前。 他手臂挥舞间,在赵世铖身上接连落下十三刀,刀刀深可见骨。 鲜血四处飞溅,赵世铖惨叫着跌跪在地。 他满目血色。 “赵暨,我是你生父,你不能杀我,这有违天道,你会受报应的。” “呵……” 赵暨冷笑一声。 “什么有违天道,我不怕,毕竟我杀的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畜生,上天若是有眼,只会感谢我替天行道。” “还有……谁说我要杀你了?” 闻言。 赵世铖心里突然浮出来一抹希冀。 但很快,这份希冀又被赵暨亲手打碎。 “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脑袋里嗡的一声。 赵世铖坐在地上往后退。 他满目惊恐。 “之前都是我的错,如今我知道错了,暨儿,求求你,饶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会好好疼爱你。” “哈哈哈哈……” 赵暨笑了。 他眼尾一片猩红,满是恨意。 “净给些没人要的东西,赵世铖,你的认错还真是廉价啊,抱歉,我不需要。” “来人!” 赵暨突然冷喝一声。 下一秒,房门打开,乌岳招呼着两个护卫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土陶坛子从外面走进来。 坛子落地时发出来一道闷响声。 赵世铖的心也随之一落。 他头皮发麻,声音抖如筛子:“赵暨,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仅是你的生父,还和陛下一母同胞,陛下是不会让你这么乱来的。” 赵暨将匕首一扔,接过乌岳双手捧过来的砍刀。 他缓步朝着赵世铖走过来。 “不好意思,差点忘记告诉你了,皇伯父那里我已经禀告过了,皇伯父已经默许我,可以随意处置燕王府的一干人等了,包括你。”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赵世铖瞪大了眼睛。 “皇上他不会不管我的,赵暨,你别想忽悠我。” “不信啊?” 赵暨逼近到赵世铖身前,居高临下。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把你废了之后,是如何风风光光的当上燕王的。” 话音还没彻底落下,赵暨猛地扬手。 刀起刀落。 燕王被削去四肢,满目惊恐的躺在地上。 赵暨满脸是血。 他目光冰冷的犹如地狱恶鬼一般。 “把他装进夜香坛里,摆放在母妃牌位前,没本世子允许,不能让他死了。” “是!” 乌岳抬着人出去。 哐当一声,手中大刀落地。 赵暨侧首看着不远处铜镜里,宛如恶鬼一般的自己,脑袋突然犹如斧凿一般,疼的他生不如死。 他蹲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按住脑袋。 但鲜血从他手上滴落下来,那刺眼的红,犹如播放键一样,万千景象在他脑海里犹如走马灯一般来回闪烁。 片段每切换一下,他便疼上一分。 没一会儿,疼痛不知道翻了几倍。 赵暨觉得自己的头颅就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突然,他就跟疯魔了一样,破开窗户飞身而出,一路朝着裴府飞身而去。 第七十六章 夜袭香闺 因着裴瑛封官一事,老夫人特意把他叫了过去。 浣贞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而由于这段时日失血过多,没一会儿,她便困的撑不住,只能先睡了。 但她熄了灯刚躺下没一会儿,窗户那边便传来了一阵响动。 浣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皎洁月光下,一抹高大的身影从窗户那边走过来。 浣贞强撑着就要起身。 “母亲身体不好,怎么聊这么晚?赶紧休息吧,我……” 帮你铺床几个字还没吐口,高大的身影突然如同猎豹一般扑了过来,将浣贞压在床上。 受伤的后腰磕在床沿上,浣贞疼的脸色一白。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酒气扑鼻而来。 浣贞整个人仿佛雷劈了一般,瞳孔里满是恐惧。 “赵暨,怎么是你!” 赵暨拧着眉头,满目阴郁的看着她。 “怎么,还以为是裴瑛?呵……让你失望了。” 浣贞心脏砰砰乱跳,她用力挣扎。 “赵暨,这里是裴家,不是你燕王府,你放开我。” “我就不!” 赵暨用力扣着她的手腕,整个身体几乎全压在她的身上。 酒气伴随着热气喷了浣贞一脸。 “他裴瑛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算计本世子?” “他把你弄回来了又如何,你不照样被本世子压在身下?” “来,你喊,大声的喊,最好把裴瑛,整个裴府的人全部叫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本世子是如何踩他裴瑛的脸的!” 浣贞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暨。 “疯了!赵暨,你疯了!” 浣贞剧烈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唔……” 冰凉的唇突然压下来,带着狠戾堵住了浣贞的声音。 赵暨就跟失控一样,强势而疯狂的吻着浣贞。 浣贞唇舌被他吸的发麻,唇瓣也被他咬破了好几处。 腥甜的血腥味裹挟着甘洌辛辣的酒气钻入浣贞的喉咙里。 浣贞被窒息的痛苦憋的满脸涨红。 终于。 在差点晕过去之时,浣贞抓住机会,狠狠一下咬在了赵暨的舌头上。 赵暨嘶了一声,不甘的撤开。 浣贞猛地呼了两口气,突然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赵暨的脸上。 巴掌声清脆响亮。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赵暨站直身体,捂着脸,似有些清醒了一般,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一双瑞凤眼死死的盯着浣贞。 浣贞手掌心疼痛过后变得发麻。 她双手撑在床面上,往床角落里躲了躲,一双猩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不忿的看着赵暨。 四目相对许久。 赵暨从牙缝间吐出来几个字。 “你敢打我?” 他没再自称本世子,但嗓音同样带着逼仄人心的压迫感。 浣贞…… 她虽然生气,但也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忐忑。 毕竟她对赵暨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嘴皮子动了动,许久,浣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你的脸打了我的手,你脸皮还很厚,打得我手心都痛了!” 她话音落,房间里好似比之前更安静了。 赵暨:“???” 浣贞:“……” 突然。 浣贞一把扯过被子拢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来警惕的盯着赵暨。 “你还不走?” 赵暨后槽牙磨的作响。 “你敢打本世子,还想就这么算了?” 话落,他朝着床榻逼近。 浣贞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她一脸紧张。 “大晚上的,你突然闯进我一个有夫之妇的房间里,还对我动手动脚的,这般登徒子行为,我打你一下怎么了?” 赵暨没接话,只是一把扯住了她的被子,用力拽着。 浣贞也连忙抓住被子。 赵暨力道大,浣贞急了,忍不住抬脚去踹他的手。 赵暨本想将之拍开。 但一不小心,大手就将浣贞的脚握住了。 赵暨微微一愣。 掌心里的脚小巧白嫩,就像玉做的一般,五个脚趾头圆润整洁,脚后跟和纤细好看的脚踝处还微微泛着粉。 这是一双很美的脚。 美的赵暨有片刻的怔愣,甚至还不自觉的俯身去近看。 浣贞急了,想把脚收回来。 但赵暨握的牢牢的。 “你下流!” 浣贞恼羞成怒,脚上用力,不妨赵暨突然松手。 啪的一声闷响。 浣贞的脚踩在了赵暨的脸上。 赵暨懵了。 浣贞也懵了。 猛地把脚收回来,浣贞又惊又慌的瞪着赵暨。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找的。” “许!浣!贞!” 赵暨一张脸乌云密布,死死的盯着浣贞。 他咬牙切齿。 “敢踩本世子的脸,你完了我告诉你……” 说着他就要朝浣贞扑过来。 浣贞一惊,就想往床头跑。 但不想就在这时,叩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裴瑛刻意压低的温润的嗓音隔着门框传进来。 “贞娘,你睡了吗?” 浣贞闻声脸色狠狠一变。 她本能的想法是不能让裴瑛知道赵暨在她这里,否则双方碰面发生争执,裴瑛搞不好会吃亏。 还有就是她心里爱慕裴瑛,并不想裴瑛看到赵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因此想都没想,浣贞也不逃跑了,猛地往前一扑,将赵暨压在床上,手脚并用,如同章鱼一般死死缠住他,不让他动弹。 赵暨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笑一声就想张嘴出声。 浣贞瞬间急了。 没多余的手。 情急之下,她往前一凑,用唇堵住了赵暨的嘴。 她慌张之下,并未看到赵暨睫毛狠狠一颤,深邃的眸光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赵暨难得配合,没有闹腾。 浣贞紧贴在他胳膊上的胸脯却急促快速的起伏着。 她很怕,很怕裴瑛会推门进来。 好在。 裴瑛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浣贞的回应,他便没再打扰,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直到听到隔壁房门关上,浣贞这才松开赵暨的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快速起身后退,压低声音。 “殿下,有什么事咱们改天再说,你先离开行不行?” “不行!” 赵暨极其干脆的拒绝了她。 “你想本世子走,本世子还偏就不走了。” 言罢,他双脚互相一蹬,竟脱了鞋躺到了浣贞的床上。 浣贞睁大了眼睛。 “你又要做什么?” 赵暨长胳膊一捞,把人拽过来,死死搂在怀里。 他的下巴支在浣贞的头顶上。 “本世子困了,你识趣些,本世子不对你做什么,睡醒了就走。” “你若不识趣,本世子不介意把裴瑛闹过来,反正他打也打不过本世子,比权势,他更奈何不了本世子。” 第七十七章 继任燕王 虽然一直都知道赵暨足够无赖。 但此刻。 浣贞还是被他气到了。 困意被他这么一闹腾,驱散了大半。 临了他还不走,反而睡在自己的床上,浣贞彻底没了睡意。 一扭头。 赵暨却似很安心一般,呼吸很快变得清浅而均匀。 她忍不住想抽赵暨几下,但手脚都被他勒的动弹不了,她又无力,又无奈。 一夜几乎都是熬过去的。 快天亮时,浣贞方才坚持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但她刚睡着没多久,突然被人拍了几下。 浣贞惊醒。 赵暨神采奕奕,满脸恶劣的看着她。 “本世子要走了,你不起来恭送一下吗?” 浣贞要疯了。 在虚弱困乏的情况下,受到情绪刺激,痛苦的熬了一宿,眼睛干涩胀痛,头也疼的像是被人锤打了几拳一样。 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又被他弄醒。 浣贞乏极了甚至都产生了恶心反胃的感觉。 没忍住,她破口大骂。 “你就是个混账,赶紧滚,滚蛋!” 赵暨被骂了自然不高兴,但睡了一觉,酒醒了,他也觉得自己昨夜是有些醉了,冲动了。 加之看到浣贞乌青的眼睑和虚白的脸色,他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自窗而出,扬长而去。 人走了。 但房间里,尤其是床榻上还充斥着他的气息。 浣贞趴在床边上呕了好一会儿,这才虚弱无力的躺回床上。 看着床幔,浣贞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日在湖心岛船上的事。 回想起赵暨的粗喘声和白络音娇柔的吟哦声,一阵反胃的感觉再次袭上来。 浣贞挣扎着起身下床。 床榻上有些血迹,应该是赵暨身上的。 但他没受伤,天晓得昨夜又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 浣贞皱皱眉,一把将床垫和被褥全部拽下来扔在地上。 此刻天已经亮了,听得屋内的动静,今鹊抬步走了进来。 看到浣贞的脸色,她一愣。 “夫人,你这是……” “我没事。” 浣贞尽可能让自己情绪平稳。 “这套被褥我睡着实在难受,别惊动任何人,悄悄抱去扔了,重新帮我换一套吧。” 今鹊也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和闻到了酒味,但她没多问,安静的执行着浣贞的命令。 她的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便换上了干净的被褥。 浣贞困的不行,正打算回个回笼觉。 就在这时,松香突然过来了。 他是来寻裴瑛的。 今鹊告知他裴瑛在隔壁房间,松香神色匆匆的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浣贞心里一惊,总觉得是出什么大事了。 她不放心,披了衣裳就往隔壁房间去。 但刚走到房间门口,浣贞便听到了松香沉凝的声音。 “公子,出事了,燕王府一炷香的时间前,突然对外宣称,燕王昨夜恶疾突发,暴毙了。” 握着门框的手猛地发紧,浣贞脸色一变。 赵暨昨夜浑身是血,今天一早便有消息爆出,燕王昨夜暴毙。 赵暨他…… 他该不会杀了自己的生父吧? “贞娘,你怎么来了?” 裴瑛看到浣贞。 浣贞蹙眉走进去。 裴瑛眉头微微一拧。 “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昨夜没睡好?” 浣贞声音微哑。 “你给燕王看过病,你觉得,他会突然因病暴毙吗?” 裴瑛沉吟片刻。 “不好说,燕王的病的确凶险,当时我虽然靠着透骨针救了他一命,但他之后休养如何我管不了。” “若是情绪太过激动,或者休养不当,别说一个本就重疾在身、刚从死门关抢救回来的人,便是一个正常人,也可能突然暴毙。” 浣贞点点头。 裴瑛的意思她能理解。 燕王暴毙的确有很多的可能性。 但是。 想到昨夜赵暨醉酒失控的模样和那身鲜血,浣贞隐隐有感觉,燕王的暴毙和赵暨脱不了关系。 “贞娘,你在想什么?” “没有。” 浣贞压下心里的思绪,没提昨夜的事,但还是给裴瑛提了个醒。 “燕王和赵暨父子不睦,燕王又折辱赵暨母妃骨灰在先,燕王的死或许不是突然暴毙那么简单,你毕竟给燕王看过病,这件事……你还需谨慎一些,多废些心思,避免被牵扯进去。” 裴瑛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浣贞的意思。 他刚设计了赵暨。 浣贞这是担心赵暨会拿燕王的死来给他设局。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小心防备的。” 话顿,见浣贞脸色实在是太憔悴,裴瑛唤来今鹊,把浣贞带回房间休息去了。 燕王暴毙之事,不仅在裴家,在整个皇城,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燕王府在宣告燕王的死讯后,便紧闭府门,不再对外回应任何事。 直到。 宣平帝的旨意下达。 先是追悼怀念了燕王一番,后才是这道旨意真正的目的。 着燕王世子赵暨继承燕王、之位。 待燕王丧礼完毕,再前往玄策部继任统领之位。 圣旨是中午下达的。 浣贞是在傍晚醒来后,才知道的。 对此。 她愁的晚膳都吃不下。 赵暨尚且还是燕王世子,便能用权势压的他们死死的。 如今他上头压迫没了,一下变成了燕王,以后便更难应付了。 裴瑛倒没多担心,反而宽慰浣贞。 “没事,别太担心,玄策部那边我有所了解,是块难啃的骨头,至少在稳定住玄策部之前,他应该没太多的精力来应付旁的事。” 裴瑛眼下也有事情要忙。 一是他久不在皇城,如今骤然归来,又进入了官场,免不了要四处走动,上下打点疏通一番。 二是他为了裴蒴的腿,多年来一直在钻研一个药方,如今有了很大的进展,耽误不得,他只能想方设法的从公务中挤时间。 如此一来,他已是分身不暇。 浣贞很庆幸自己没把昨夜的事告诉他,否则裴瑛真就是要焦头烂额了。 “你放心,府中的事,我会协助弟妹一同处理,母亲那边也有我,至于我,如今多事之秋,能不出门我就不出门,就算避不可免要出去,我也会多带些人,不会单独行事的。” 裴瑛颔首。 他不放心也没办法。 他只有先掌握了权势,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第七十八章 权当报恩 浣贞心情不太美妙。 承安侯府这边。 白络音被杖责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整个人高兴的都快疯了。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走了什么运道,赵暨突然就接纳她了不说,燕王还死的那么及时。 等过段时间大婚,她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尊崇的燕王妃。 多好,多风光啊。 要是…… 白络音的手不自觉往肚子上一探。 要是她再抓紧时间,给赵暨生上三四个儿子,那她这辈子,也算是稳了。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奴婢一直都觉得小姐就是天生的贵命,果不其然。” “相信要不了多久,小姐就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丫鬟文芝跪捧着一碟子葡萄,一脸庆贺的看着白络音。 白络音听得满心欢喜。 “我这院里那么多人,就属你嘴甜,我妆台上那支兰花玉簪赏你了。” “奴婢多谢小姐。” 文芝连忙剥了一个葡萄递过去。 白络音红唇一张。 葡萄汁甜的她惬意的眯了一下眼睛。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燕王妃的确也不算什么,本小姐要当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文芝,拿笔墨来,本小姐要给舅舅写封信。” …… 时间眨眼而过。 很快,就到了周老夫人的寿辰。 浣贞梳洗打扮好,正要出门,珠儿和遂儿从院中跑过来,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腿,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起去。 浣贞有些无奈。 自从上次她失踪好几天,回来后,两个孩子便格外的黏她。 除了她睡觉的时间,基本上都一直跟着她,就像是害怕她再次不见了一样。 对此浣贞又心疼又好笑。 但今天,浣贞还是狠心拒绝了他们。 “珠儿遂儿乖,今天我们要去的是周家,他们跟我们裴家关系不是特别好,你们去娘会担心的。” “你们就乖乖呆在府里,去找墨儿他们玩,娘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糖酥豆好不好?” 珠儿胖乎乎的小手拉着浣贞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娘亲,二叔二婶总是吵架,墨儿和夕儿伤心极了,天天都躲在房间里哭,都不出来跟我和哥哥玩儿。” 浣贞闻言眉头一蹙。 这几日她自己的事一茬接一茬,根本没时间关注其他的。 裴蒴和秦挽颜怎么还在闹? 闹就算了,听珠儿的意思,两个人这是连孩子都不管了…… 心里默默寻思着回来得去二房那边看上一眼,浣贞一脸温柔耐心的看着珠儿。 “珠儿,夕儿和墨儿正是伤心的时候,你们作为哥哥姐姐,更要去关心他们一下,哄哄他们呀,对不对?” 珠儿粉嫩嫩的小嘴巴嘟了一下。 “我有去找他们玩,还把祖母送我的玩具都带过去了,但他们都不出来,我都见不到人,怎么哄他们呀?” 浣贞目光一敛。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 “娘亲,你就带我们去吧。” 遂儿也突然出声。 “你会担心我们,但我们也会担心你呀,你带我们去,我们不会乱跑的。” 遂儿一贯听话,只要浣贞说不允许的事,他就不会再提。 如今这样,想来是真的被她上次失踪给吓到了。 “不行就带他们去吧,他们自从回来后,天天都待在府里,也该憋坏了,你若不放心,便再把猷启,松香和今鹊都带上,有他们帮忙照看,应该不会有事的。” 裴瑛从房间里走出来,温润出声。 闻言珠儿跟个小炮仗一样冲过去抱住他。 “爹爹,爹爹你最好了,珠儿最喜欢你了。” 她撒着娇,小脑袋在裴瑛手背上摇头晃脑的轻蹭着。 裴瑛扬唇一笑,将她抱了起来。 宠溺的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裴瑛笑看着浣贞。 “看这可怜样儿,贞娘你忍心吗?就带他们去吧。” 裴瑛都开口了,浣贞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只能牵住遂儿的手。 “那你们一定要听话,乖乖跟在我身边,听到了吗?” “娘,你放心吧。” 遂儿也忍不住笑了。 一家四口和和乐乐的朝着觉夏阁外面走去。 许猷启早早就等候在了马车旁边。 但浣贞还看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沈姑娘这是?” 裴瑛敛眸出声。 坐在马车上的沈赴春莞尔一笑。 “不瞒裴公子,贵府和周家的矛盾近日我也听贵府的下人说了一些,小女子不才,通晓一些后宅之事,虽说没多厉害,但护一下夫人还是可以的。” “权当是小女子报答裴大人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了。” 裴瑛没说话。 他是需要人保护浣贞,但沈赴春…… 说实话,他不放心。 沈赴春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她突然将目光看向许猷启。 “许公子,你应该随身带着一些毒药吧,可否给我一颗,比较厉害的那种。” 许猷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挑挑眉,他从袖口里掏出来一颗药丸,扬手抛给沈赴春。 沈赴春接过,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一口吞下。 末了,她笑看着裴瑛。 “裴公子就算不信我,应该信许公子吧?如果夫人有任何差错,小女子愿意用自己这条命跟裴公子赔罪。” 裴瑛目光更深了。 能做到这个份上,他不相信沈赴春只是单纯的想报恩。 她去周家应该有别的目的。 “那贞娘和两个孩子就劳烦沈姑娘了。” 裴瑛疏离一笑。 沈赴春勾了勾唇角。 “裴公子客气了。” 马车十分宽敞。 就算坐着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也不觉拥挤。 但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裴瑛拿着一本书,认真耐心的给遂儿讲解。 珠儿凑在浣贞身前跟她玩儿翻花绳。 车厢口处。 许猷启和沈赴春面对而坐。 许猷启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目光深幽的打量着沈赴春。 沈赴春恍若未觉一般,闭眼小憩。 好在周家离裴家并不算远,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 许猷启率先跳下马车。 他站稳后转身就要抱遂儿。 但余光不经意一瞥,下一秒,许猷启脸色瞬间变青。 他跟螳螂一样,唰的一下就跳上了马车。 不料沈赴春正要下车。 砰的一声闷响。 许猷启将沈赴春撞倒。 这就算了,他还正正的压在了沈赴春的身上,右手好巧不巧,握个正着。 第七十九章 怠慢 四目相对。 沈赴春微微一笑,随后突然抬脚,朝着许猷启肚子一踹。 许猷启也是懵了,没有丝毫准备,被她踹个正着,整个人直接飞下了马车。 他摔得跟青蛙似的,趴在地上震了一脸的灰。 “哎哟~” 许猷启痛呼一声,刚想爬起来骂人,但余光里燕王府的马车已经近到身前。 乌岳那王八羔子正坐在车厢前扣鼻孔。 许猷启连忙将脸一侧,索性趴在地上装死。 一直到车轮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他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彼时所有人都下了马车。 沈赴春站在浣贞身边,目光冷冷的看着许猷启。 许猷启拍拍身上的灰走过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踹人呢。” 沈赴春白了他一眼。 “你下流,我打你怎么了?” “我下流?” 许猷启指着自己的鼻子,气笑了。 “若不是为了躲赵暨,我能撞到你吗?而我为什么要躲赵暨,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裴瑛和浣贞闻言齐齐将目光看向沈赴春。 沈赴春面不改色。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装了大姐!” 许猷启冷嗤一声。 “别把小爷我当傻子,那天在城外,难道不是你把天医宫的牌子挂我身上的?” “什么牌子,什么天医宫,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沈赴春一脸的茫然。 许猷启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沈赴春丝毫不惧,就任由他看。 好一会儿。 许猷启眉头一拧,脸一偏,抬手挠头。 很明显,他在自我怀疑。 “好了,这人多眼杂的,有什么回头再说吧。” 裴瑛突然出声。 随后只见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瓷瓶,从中倒了些许浅绿色的汁水,弯腰涂抹到了遂儿的脸上。 神奇的是,浅绿色的汁水逐渐变的透明,等之干透后,遂儿的面容竟然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五官还是那五官,但就是变的跟之前不像了。 将药水递给许猷启,裴瑛开口解释。 “这是焕容水,我最新研制的,可以改变人的骨相,但切记不能碰水,一碰水就会失去效果。” “你跟遂儿涂上,等会儿便是遇到了赵暨,也不用担心被他认出来了。” 浣贞有些惊讶。 “原来你早上在房间里就是在弄这个呀,真神奇,要不是遂儿一直站在我旁边,我都要以为是换人了。” 裴瑛捏了捏遂儿的小脸。 “如今我暂时离不开皇城,遂儿也不能总是呆在家里,他总得去学堂,有这药水,他也能安全些。” 浣贞心下动容。 “劳你费心了,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考虑到这些。” 裴瑛轻笑了一下。 “我这个做父亲的来考虑也是一样的,总归只要孩子们好。” 浣贞笑看着他。 能遇到裴瑛,当真是他们娘三个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远处。 赵暨刚下马车,眼皮一抬,就看到浣贞对着裴瑛笑的春心荡漾的模样。 心里莫名一堵,赵暨没忍住冷冷出声。 “笑的跟那开烂了的牡丹一样,丑死了。” 话落,一甩衣袖,赵暨抬步朝着周府走。 浣贞一行人也刚好过来。 双方几乎是同时到达周府大门口。 裴瑛抱拳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赵暨目光率先落在浣贞身上。 她脸色好看了不少,此刻低垂着头,并不看他。 赵暨微微一笑,移开视线。 “裴大人怎么舍得把夫人一起带出来,就不怕又弄丢了?” 裴瑛十分从容。 “青天、白日的,想那些贼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且下官会盯紧夫人的,劳王爷挂心了。” 赵暨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周家大爷和大夫人带着管家在门口招呼宾客。 看到一行人,夫妇俩迟疑了一瞬,默契的朝着赵暨迎了过去。 “燕王殿下大驾光临,我周府真是蓬荜生辉,快,您里面请。” 夫妇两一人一边,朝府内摊手引路,谄媚至极。 另一边。 周府管家走到裴瑛面前。 “裴大人,裴夫人,里面请。” 管家态度也算恭敬。 但周家对待两边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猷启脸色顿时一沉。 “周府当真是好规矩,宾客上门竟然都没个主家来迎一下。” 他侧首看着裴瑛。 “表哥,看来人周家压根都不欢迎咱们,不行咱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裴瑛目光一敛,竟然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周夫人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贤侄且慢。” 裴瑛目光一沉。 周夫人讪讪一笑。 “贤侄误会了,许久不见,你周叔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因此我们才想着先将燕王殿下迎入府内,再与你好好叙叙旧。” 裴瑛不接话,静静站着。 周夫人不由得有些窘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目光求救似的看着周大人。 周大人心里愤恨不已。 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左院判,也好意思跟贵重非凡的燕王殿下相比较,真是不知所谓。 他恨不能让府中下人把裴瑛一行人直接打出府去。 但想到周老太爷的交代,他只能压抑住性子。 “裴贤侄,今日之事是我周家招待不周,请你见谅,待我将殿下迎进去,咱叔侄好好说会儿话。” 裴瑛终于松缓了表情。 “周家今日事物繁忙,叙旧还是改日再说吧,我们便先进去了。” 周夫人闻言猛的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怠慢,亲自引着裴瑛一行人进去了。 周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沉了又沉。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周大人,本王听说你家嫡女好像跟这裴瑛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这么个乘龙快婿,怎么就便宜别人家了?” 周大人引着赵暨往里走。 闻言他嗨了一声。 “什么乘龙快婿,王爷太高看他了,要不是他命好,习得一些他祖父的真传,他裴瑛算个什么东西。” “至于小女,外界那些都是谣传,王爷切莫相信,我家小女才貌双全,清清白白的,可看不上这裴瑛。” 话顿,眼睛珠子忽然一转,周大人谄媚的笑着,意有所指。 “恕下官说句逾越的话,要说乘龙快婿,也得是殿下这般人中龙凤,若小女能得殿下青睐,那才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 赵暨闻言哦了一声,眉宇微扬。 “素闻周家小姐美名,等会儿若能一睹芳颜,倒也是美事一件。” 第八十章 周家宴会 周大人原本只是随口试探一下赵暨。 不敢奢望赵暨会给他脸。 毕竟这么多年,赵暨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不近女色。 他只是突然想到白络音那种货色都能得到赵暨的青睐,他家怜音也不比白络音差那去,所以有些不甘心。 正妃不敢说,毕竟白络音有个拥兵三十万的舅舅,还有太后做靠山。 可若是自家女儿能当个燕王侧妃,那也是极好的。 但他真没想到,赵暨会回应他。 周大人顿时满心激动,恨不能立刻就去把周怜音拖过来,让赵暨打包带走。 “殿下放心,下官定安排妥当,绝不让您扫兴。” 赵暨清俊的脸上扬起来一抹笑。 “嗯,周大人的办事能力,本王自是相信的。” 一路将赵暨引入正席,周大人便匆匆离开了。 他在后花园凉亭里找到周夫人。 周夫人以为他是要询问裴家人,刚要开口,周大人却一脸亢奋的拉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周夫人听完后,眼眸一亮,同样惊喜万分。 “老爷,你说真的?燕王殿下真有那个意思?” 周大人连连点头,刚才过来的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父亲毕竟是太医院院首,常年游走在宫中,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想来燕王殿下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想要通过怜音把咱们家纳入到他的阵营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周夫人扯了扯帕子,激动之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裴瑛。 转过头来,她有些忧心。 “可是怜音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痴心这裴瑛多年,便是裴瑛娶妻生子了,她也始终放不下,如今……她能同意吗?” “自古婚姻大事,谁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女娃家的同意不同意。” 周大人目光冷沉。 “你就照我方才跟你说的去做,如果她不听话,先把她身边那两个丫鬟打死。” 周夫人一惊。 “灵儿和玉儿可是跟怜音一起长大的,这会不会太狠了?” 周大人一脸冷凝的看着周夫人。 “夫人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夫这也是为了怜音好啊。” “且不说那裴瑛已经娶妻生子,就是他还未娶,他也远远比不上燕王殿下啊。” 周夫人点点头。 “老爷,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怜音那边,一定把事情办妥。” 周夫人抛下满园宾客匆匆离开。 浣贞皱眉。 “那周鲁氏一直往我们这边看,莫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裴瑛眸光深邃。 “松香,你今天多盯着他们夫妇一些,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话落,他又转眸看着许猷启和沈赴春。 “贞娘和两个孩子,就劳烦你们了。” 沈赴春轻轻颔首,许猷启一拍胸脯。 “表哥,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交代了两句,裴瑛便被孟太医拖去与人寒暄了。 浣贞和沈赴春在亭子里纳凉赏景。 两个孩子在亭子外的花丛里追蝴蝶。 忽然,许猷启出声。 “那不是白络音嘛,她怎么也来了?” 浣贞循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白络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打扮的十分华贵。 她走路有些怪异。 许猷启挑挑眉。 “听说她刚受了杖刑,伤都没好就跑过来了,估计是怕赵暨被别的女人勾搭走吧。” “她真是想多了,估计也就她把那黑煞神当个宝,不然但凡眼睛没瞎脑子没病的女人,谁会喜欢他赵暨啊。” 浣贞:“……” “瞧瞧,瞧瞧,那么多人看着呢,她直奔赵暨去了,啧,她真的好爱哦。” 许猷启突然阴阳怪气出声。 浣贞再次看过去。 白络音小女儿家模样,一脸含羞带怯的站在赵暨身边。 不知道赵暨说了什么,她抬手捂唇,笑的矫情做作。 目光沉了沉,浣贞移开视线。 她并不是很想看到这两个人。 而她并不知道。 她刚移开视线,赵暨深邃的目光便幽幽看了过来,其内闪烁着一抹危险的光芒。 宴席快开始的时候,周老太爷和周老夫人方才露面。 众宾客围绕花园中心的圆台而坐。 浣贞一行人正好坐在赵暨和白络音的对面。 圆台上歌舞精美,乐曲悠然。 一曲舞毕。 舞姬接连退下。 没一会儿,管乐之声再度响起,一抹纤细靓丽的身影穿着舞裙缓缓上台。 “这不是周家嫡女周怜音吗?” “听说她一贯清冷倨傲,怎么会在这种场合跳舞,还穿的这么……” …… 宾客没说下去。 但浣贞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艳俗风尘。 没错。 眼前的周怜音,跟浣贞记忆中,五年前那个高高在上,自恃神女一般的倨傲女子判若两人。 以前的周怜音,喜穿一身素衣,人前永远是一幅端庄典雅的模样。 而此刻台上的周怜音,穿着性感暴的舞裙,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面上还画着浓艳的妆。 她扭动着凹凸有致的身体,目光却时不时朝着裴瑛看来,眉宇间似乎带着一抹怨愤和屈辱。 浣贞心下微凝,她抬眸朝着裴瑛看去。 裴瑛在认真的给珠儿喂饭,压根没往台上看一眼。 乐声停。 周怜音却没退场。 下人给她递了一杯酒水。 周怜音端着酒杯,在圆台上停顿了片刻,随后顶着众人的目光,朝着赵暨走去。 只见她走到赵暨身边,身子一软,胸前波涌几乎贴着赵暨的腿跪了下去,素手高举酒杯。 “王爷,怜音敬您一杯。” 赵暨唇角一勾,没接杯子,竟侧头就着周怜音的手将杯中酒水饮尽。 这般亲密暧昧的场面,惹得不少人惊讶起哄。 白络音脸都气绿了。 她不顾场合,一拍桌子,随后扬手打落周怜音手中的酒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周怜音,你个骚狐狸,你什么意思?你竟敢当着本小姐的面勾引殿下,你想死是不是?” 周怜音粉唇一抿,匆匆看了一眼裴瑛,也站起身来,冷冷出声。 “白小姐,这里是我周家,不是你承安侯府,我不过是感念殿下前来为我祖母贺寿,敬酒一杯而已,你便口出恶言,未免太过跋扈霸道。” 第八十一章 他会帮谁 “你胡说!” 白络音咬牙切齿的瞪着周怜音。 “谁好人家姑娘敬酒穿成你这样,你胸前那二两肉都快甩本小姐脸上了,一身骚气熏的本小姐直犯恶心,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清高,不要脸。” 白络音气很了,言语粗鄙直白。 在场不少清流文官及其家眷都听得直皱眉头。 有几位夫人还连忙捂住了自家女儿的耳朵,一脸鄙夷的看着白络音。 换作平时,周怜音自恃清高,不屑于跟白络音撕扯。 但今日。 裴瑛在这里啊。 一想到白络音这般辱骂她的话都被裴瑛听了去,裴瑛此刻在心里指不定如何瞧不起她,周怜音便气的失去了理智。 她目光一沉,直接端起赵暨面前的热汤,一下子泼到了白络音的脸上。 “啊——” 白络音惊呼一声,无措而愤怒的抬着手。 “我的脸……我的脸好疼啊。” “小姐!” 文芝连忙掏出帕子去帮白络音擦拭脸颊。 但她刚碰到白络音的脸,白络音猛地一巴掌扇了过来。 “疼死我了,你个蠢货,动作这么重是想死吗?” 文芝捂着脸满目委屈,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扭头看着周大人。 “周大人,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备水,再亲自过来帮我家小姐检查伤势,要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你们整个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大人闻言一脸阴沉。 他周家是比承安侯府弱势一些,但她白络音在他周家当着众多宾客的脸,如此辱骂他的嫡女,坏他的好事。 如今一个下贱的丫鬟也对着他这个燕王的准岳父大呼小叫,颐指气使。 他要是不拿出几分脾气来,让赵暨看轻他们周家不说,以后周怜音进了燕王府也注定要矮她白络音一头。 目光一沉,周大人猛地一甩衣袖。 “好个口气狂妄的贱婢,该当拖出去乱棍打死,我周家又没给你承安侯府下帖子,你们不请自来就算了,还大闹我母亲的寿宴,当众折辱我周家小姐。” “我周家没追究你们的过错是我周家大度,你们反倒在这里耍威风,当真是可笑。” 周夫人也冷冷出声:“白小姐,我周家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白络音脑袋上还顶着一块姜片,头发淅淅沥沥的流淌着汤汁,脸颊也火辣辣的疼。 在赵暨面前这般狼狈丢人,她本就怒极了,周家竟还敢当众驱赶她,简直是过分! “你们周家真当本小姐好欺负是不是?” 白络音攥紧了拳头。 周夫人十分不耐烦。 “白小姐,这么多人看着,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先辱骂我家怜音的。” 白络音抬手指着一脸淡漠清高的周怜音,气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我是未来的燕王妃,我还没跟殿下大婚呢,她就当众勾引殿下,我骂她几句怎么了?” 话落,白络音一脸委屈的看着赵暨。 “殿下,你说句话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吗?” 周家人闻言也连忙将目光看向赵暨。 浣贞没忍住凑近裴瑛。 “你说他会帮新欢还是旧爱?” 裴瑛没想到浣贞会突然跟他说话,他本能的转头,脸颊却突然碰上一片柔软。 浣贞也愣住了,睫毛轻轻一颤,随后连忙退开,脸颊微红。 “周围太吵,我怕你听不见。” 所以才离那么近的。 裴音嗓音暗哑。 “我知道,没事的。” 浣贞恩了一声,坐正身子埋头剥橘子,甚至没注意到,裴瑛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也并不重要。 对面。 赵暨眸里一片轻讽。 这女人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忘跟裴瑛交头接耳,卿卿我我的,哼…… 抖了抖衣袖,从容的站起身来。 赵暨先是看了周怜音一眼。 周怜音却没再看他,甚至仿佛都不关心赵暨会如何处理此事。 她一双眸子幽怨凄凉的看着裴瑛,垂在身侧的手都要将那点轻薄的衣料攥烂了。 看来,她的确跟传闻一样,爱惨了裴瑛。 那就有意思了,不枉他今天唱了这么一出大戏。 “殿下……” 见赵暨竟然没看自己,而是先看周怜音那贱人,白络音嘴巴一瘪,不高兴的唤了一声。 赵暨扭头看着她,片刻突然勾唇一笑。 “好了,我想周小姐并没有要勾引谁的意思,你先动手的确不对。” 话落,见白络音一脸委屈,赵暨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脸。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坏了可叫本王心疼,乖,我让人送你回府,赶紧擦药为紧。” 白络音闻言一张脸顿时乌云转晴。 “我就知道,殿下你还是心疼我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话落,她扭头倨傲的看着周家人。 “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今日本小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记住了,这事没完儿。” “周怜音,咱们走着瞧。” 话落,娇羞柔媚的看了赵暨一眼,白络音扬长而去。 她走后,周大人笑的合不拢嘴。 赵暨果然对周怜音有意思,这不,竟然选择了帮他们。 照这样下去,怜音以后越过白络音去也不是没可能。 不错不错,他没白生这么个女儿。 宴会再次热闹起来,众人都揭过方才的事不提。 周大人轻声交代了周夫人几句。 周夫人这次不再迟疑。 “好,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周夫人把周怜音带下去,周大人心里十分激动。 赵暨的态度的分明,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对于赵暨的选择,浣贞有些惊讶,但也不觉奇怪。 连白络音都看得上,那他看上周怜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 这厮原先装的可真好,人人都道他禁欲克己。 不想一朝继位握权,竟是这般的滥情,荤素不忌。 还好。 她离开他已经许久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多恶心呢。 压下心里多余的思绪,浣贞转头给珠儿喂饭,只想赶紧结束宴会归家。 但不想,赵暨却突然端着酒杯,朝他们走了过来。 “裴大人,光吃菜多没意思,本王跟你喝几杯吧。” 浣贞闻言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殿下恕罪,我夫君他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赵暨端着酒杯的大手猛然收紧。 他一脸寡薄冷漠的看着浣贞。 “是吗?” “但本王可没有敬不出去的酒,裴大人喝不了,那便裴夫人跟本王喝吧。” “来人,上酒!” 第八十二章 加点乐子 赵暨声落,不等浣贞和裴瑛二人开口,周府的下人便连忙送了一壶酒过来。 赵暨见状摆摆手。 “今天本王高兴,想喝的尽兴,一壶酒可远远不够。” 周大人闻言连忙出声。 “殿下见谅,下面人不懂事,这酒我周家多得是,您想喝,那要多少有多少。” 周大人扭头看着管家。 “你亲自带人去酒窖取,记得拿最好的。” 赵暨给了周大人一个满意的眼神。 他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浣贞。 浣贞抿唇。 “殿下想喝酒,多的是人愿意陪你喝,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 裴瑛也一把握住浣贞的手。 他目光沉凝的看着赵暨。 “下官这两日的确身体不适,扫了殿下的兴致十分抱歉,改日下官做东宴请殿下,届时无论殿下想喝多少,下官都舍命陪君子。” 摇摇头。 赵暨一脸恶劣的笑着。 “改日约那是改日的事,今天本王兴致高,不喝几杯实在是难受。” “裴大人身体不适本王自不好为难你,但裴夫人该不会也不给本王这个面子吧?” 话顿,目光在浣贞身边一转,赵暨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遂儿的身上。 这就是浣贞和裴瑛的儿子? 要是他和筝儿的孩子还在人世,恐怕也这么大了吧。 上天真是不公。 凭什么人家的孩子就都好好的,而残酷的命运,就要落到他的孩子身上。 他多想筝儿还在他身边,他们一起陪着孩子读书识字。 他多想他的孩子,也能来这繁华的尘世看一看…… “裴大人裴夫人都不给本王面子,该不会是,要让裴小公子陪本王喝吧?” 浣贞脸色一变,猛地抬手将遂儿护到怀里。 “殿下莫开玩笑了,遂儿还小,不会喝酒。” 赵暨看着她这般护犊子的模样,心里不平之意更盛。 他悠然出声。 “酒这东西,只要会张嘴,哪有什么不会喝的,第一次不习惯,多喝几次,说不定他就习惯了。” 握着自己手掌的大手不自觉用力。 浣贞看向裴瑛。 裴瑛原本温润流畅的下巴线条此刻绷的有些发紧。 “承能殿下不弃,那下官便陪殿下喝几杯吧。” “不行!” 浣贞突然出声。 “夫君身体的确不便饮酒,如果殿下非要喝,那妾身陪您喝吧。” 赵暨手中的酒杯差点被他捏碎。 他眸光里寒凉幽深。 “裴大人,尊夫人可真是心疼你啊。” “谁陪本王喝本王都不介意,但别怪本王没提醒裴夫人,本王酒量还不错,而一旦开始喝,非尽兴不能罢休。” “裴夫人要护夫,还需先估量一下自己的酒量,别没得坏了本王的兴致,那本王可是会不高兴的。” 裴瑛闻言目光一沉。 赵暨本身便酒量非凡,又在北地军营待了五年,寻常男子都喝不过他,更别说浣贞一个女子了。 “贞娘,你不必担心,我这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陪殿下喝几杯不碍事的,倒是你,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喝酒。” 浣贞双手握着他的一只手,凑近他轻声开口。 “我不是要逞强,但这酒你不能喝,今日周家莫名下帖子邀请我们过府参宴,可到目前为止还没表露目的,你若醉了,唯恐误了大事。” “就让我来喝吧,我一个女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太为难我,再说了,就算我真喝醉了,有你在,我也是安心的。” 裴瑛闻言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浣贞说的没错,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好应对周家的阴谋诡计。 但凭心而论,他更不愿意看到浣贞被人这样为难。 “贞娘,你听我说……” 柔软滑腻的指腹突然按上裴瑛微凉的唇。 浣贞摇摇头。 “就听我一次,嗯?” 裴瑛目光一深。 “贞娘……” “行了!” 赵暨实在无法忍受两人那温情脉脉的模样。 他冷冷出声。 “难为裴夫人自告奋勇,裴大人,你就不要扫兴了。” 刚好管家把酒取了过来。 赵暨命人搬来两张桌子。 四五个下人同时倒酒。 很快,两张桌子上各摆满了三十碗酒。 赵暨率先端起一碗来,他目光晦暗的看了浣贞一眼,仰头喝下。 将空碗往桌上一放,他几乎没有停顿,又端了一碗。 浣贞没理会他的挑衅。 她平静上前,也端起一碗酒来,但她并不像赵暨那般大口畅饮。 她双手捧着碗,粉色的唇微微一张,含着陶碗边缘,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喝的很慢很慢。 慢到她喝完一碗时,赵暨已经连喝了十碗了。 双方速度悬殊巨大。 赵暨凝眸看着她,轻嗤出声。 “像裴夫人这般喝法,等喝完桌上这些酒,都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浣贞闻言眨了下眼睛,一脸的无辜。 “殿下只是找个人陪你喝酒,又不是要赌酒,喝那么快做什么,没得浪费了这些精酿。” 眼尾一沉,赵暨一脸冷凝。 该死的女人,竟然钻空子算计他。 抬手从旁边提来椅子,赵暨竟然一屁股坐下了。 他冷冷一笑。 “裴夫人说的没错,好酒需要慢慢品,索性本王今日也没事,就跟裴夫人慢慢喝。” 他着重咬了咬慢慢二字,意思明显。 浣贞心里微微一凝,却没表露出来,继续从容而优雅的喝着酒。 就两人这般慢吞吞的速度,让原本兴致勃勃围过来看热闹的人都不禁觉得十分无趣,于是三三两两的逐渐散去。 浣贞喝了三碗,已然有些喝不动了,她的速度,比一开始还慢了许多。 赵暨目光轻蔑。 “裴夫人该不会是喝不动了吧?要不还是换裴大人来?” “不用!” 浣贞突然打了一个隔,酒气熏天。 “我还能喝。” “殿下也别愣着啊,你不是爱喝酒嘛,继续喝啊。” 赵暨目光一沉。 “这么干喝的确没什么意思,裴夫人,要不咱们加点乐子吧。” 浣贞蹙眉看着他。 这厮又想打什么贼主意? 赵暨正欲开口,周府一个小厮突然快步走过来。 “裴公子,我家老太爷说有要事找你,请您过去一趟。” 裴瑛放心不下浣贞,刚要拒绝。 那小厮突然出声:“老太爷说他有关于您祖父的事要告诉你,你若不去,过时不候。” 裴瑛闻言身体陡然紧绷。 第八十三章 自己找死 事关祖父,裴瑛不敢大意。 但浣贞这边,他更不放心。 两相比较了一番,裴瑛很快做出了决定来。 “麻烦转告周院首,我……” “夫君。” 浣贞突然握住了他的大手。 她喝了三碗酒,此刻唇瓣还挂着水光,粉嘟嘟的。 她脸颊有些微红,眼角眉梢也透露着一抹微醺醉意。 “让小启和松香陪你过去吧,我就在这喝酒,哪也不去,还有沈姑娘和今鹊在,没事的,祖父的事要紧。” 裴瑛沉吟片刻,温声开口。 “小启也留下,否则我不放心,至于周院首那边,我带松香过去就行。” 裴瑛带着松香离开。 浣贞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周家突然给他们下帖子,应该就是周院首的意思。 “小启。” 浣贞扭头看着许猷启,压低声音。 “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你跟过去看看,一切小心。” 许猷启应了一声跟上去。 浣贞压下心里多余的思绪,垂眸继续喝酒。 赵暨睨了一眼许猷启的身影,下巴微微一抬。 乌岳会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 “裴大人,这边请,老太爷在房间里等着您。” 周府下人停在书房门口,朝着房间内一摊手。 裴瑛抬步跨过门槛,松香本能跟上。 周府下人连忙抬手阻拦。 “老太爷只让裴大人一人进去。” 松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毫不客气的打开那下人的手,冷冷开口。 “老太爷是你们周家的老太爷,我家主子姓裴,可没发话让我在外面等。” 松香大步跟上,目光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周府下人脸色一青,正要跟进去拦人,一道沉凝的声音突然响起。 “无碍,出去吧。” 周府下人脚步一顿,盯了松香的背影一眼,抬步出去。 裴瑛主仆两走到书桌前面站定。 一个穿着藏青色直缀长衫,年纪约莫六十岁,头发胡须灰白交错的男子站在书桌对面。 他半弯着腰,一只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另一只手来回摆弄着桌上的几味药材。 裴瑛扫了一眼,疏离出声。 “下官见过院首大人。” 周院首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是在家里,不在太医院,不必那么见外,你便跟幼时一样,唤我一声周爷爷吧。” 目光一敛,裴瑛语气淡漠。 “无论何时何地,礼不可废,院首大人派下人唤下官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长叹声响起。 周院首将药方递给裴瑛。 “你看看。” 松香大步上前,接过药方举到裴瑛面前。 裴瑛垂眸一看,神色略显古怪。 周院首凝声开口。 “你觉得,这药方有何奇怪之处?” 裴瑛沉吟片刻,轻声开口。 “治心疾的药方,但错了一味药材,药方上的茱萸,应该换成九月黄。” 裴瑛话落,周院首目光凝了凝,片刻哑然出声。 “这张药方是我从太医院档案库里调出来的,是你祖父当年为苏贵妃治疗时开具的。” “不可能!” 裴瑛脸色猛地一变。 周院首也凝声开口。 “对啊,你都能看出来这药材错了,你祖父会不知道吗?” 裴瑛大手紧握成拳。 他呼吸略显急促。 “院首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院首抬眸看着他。 “我想说,你祖父是被人设计了,当年他死的,着实冤枉。” 裴瑛心里惊涛骇浪。 他没接话,只是将目光看向周院首。 周院首把药方放到他的手里。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以为你祖父当初出事,是我害的,尤其是你祖父前脚去世,我后脚便升为了院首。” “但今天,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你,我虽然跟你祖父关系不好,我的确也很嫉妒他在医术上的造诣,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这张药方,或许能帮助你查清楚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你把它带走吧,档案库那边,我会想办法遮掩过去。” 裴瑛垂眸看着手里的药方。 纸张微微泛黄,散发着一股子潮湿陈旧的气味。 上面的字迹雄浑有力,笔锋苍劲,的确是祖父的字迹无疑。 可是,祖父为何会给苏贵妃开具一张致死的毒药方?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瑛:“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周院首有些泛黄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久远的回忆来。 “当年,我初入太医院,给贵人看诊,不小心用错了药,是你祖父及时替我修正,救了我一命。” “争权归争权,较劲儿归较劲儿,但我始终欠着他一条命的恩情,这次,权当还了吧。” 裴瑛审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把药方放回到他的手里。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我自己会想办法查清楚,还我祖父一个公道的,就不麻烦院首大人了。” 裴瑛转身就要走。 周院首捏着那药方。 “裴瑛,你还是不相信我?” 裴瑛头也没回。 周院首声音沉凝。 “当年就算我不当这个院首,也会有别人来当,谁不想往高处爬?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裴瑛还是没接话,大步离开了。 待他们身影消失不见。 一个老妇人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来。 她看了一眼周院首手里的药方,微微拧眉。 “不愧是裴铭甫的孙子,还真是难搞。” “老爷,如今他不上钩,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要作废了?” 一把将药方攥成一团,周院里眸里闪过一抹冷意。 “不会,他裴瑛是聪明,但也足够孝顺,拿他祖父做诱饵,他便是知道眼前有陷阱,他也会往上踩一踩的。” “再说了,关于他祖父的死因,方才我说的那些也不全然是假话。” “这张药方他拿了最好,不拿也没事,且让他去查吧,等他查的差不多了,不用我们出手,也会有人容不下他的。” 周老夫人抿抿唇。 “裴家就他一个儿郎了,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狠绝了?” “我也不想害人,但他为什么不好好呆在临安,过他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为什么非要回来,还要入朝为官,往太医院里插上一脚?” 周院首说着,背在身后的大手不自觉攥紧。 “不是我狠绝,是他非要跟他祖父一样,自己找死!” 裴瑛从周院首书房出来,心绪一直激荡不宁。 松香想安抚他几句,刚要开口,身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 松香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裴瑛听得动静,刚要转身查看情况,眼前黑影倏的一幌。 下一秒,脖颈后方一疼,他失去知觉,身体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 前院。 浣贞喝到了第五碗酒,她正要去抬第六碗,心脏处却突然抽疼一下。 她一颤,手中陶碗哐当落地,摔的四分五裂。 第八十四章 偷生我家殿下的种 “裴夫人,你喝不动了就直说,本王也不是一个喜欢为难人的人,你又何必摔人家周府的碗,白白浪费了这一碗精酿?” 赵暨幽幽放下酒碗,一脸恶劣的将浣贞之前堵他的话给还了回来。 但浣贞此刻压根没心思跟他斗嘴。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殿下,妾身的确喝不动了,时间也不早了,妾身还要去寻夫君,先告退了,殿下尽兴。” 言罢,今鹊和沈赴春连忙上前搀扶住浣贞。 三人带着孩子就要离开。 “慢着。” 赵暨却突然幽幽出声。 “裴夫人不喝,本王一个人,实在很难尽兴啊。” “这时间也尚早,裴大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裴夫人还是不要去打扰的为好。” 他的话隐有言外之意。 浣贞目光一沉。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暨朝她抬了抬酒碗,面无表情的喝下。 “本王想要裴夫人再陪本王喝几杯的意思。” 他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大,周边也一派嘈杂喧闹,但还是有部分人朝着这边看来。 浣贞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隐隐生出一抹屈辱感来。 “殿下海量,妾身自愧不如,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她认怂,只求赵暨不要再纠缠不休,引出闲言碎语来。 她不怕。 可她不能给裴家脸面上蒙羞。 尽管她已经放低姿态了。 但赵暨要是明事理,那也不是他了。 他轻飘飘的笑着,语气带着一抹捉弄人的恶劣。 “喝个酒而已,裴夫人那么苦大仇深做什么,大不了慢慢喝就是了,本王都说了,本王有的是时间。” 若此刻四下无人,浣贞一定会捡起脚旁的石头,砸烂他的狗头。 但偏偏,这个皇权至上的世道。 她便是再不忿,也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她的任性,很有可能为身边人带来灭顶之灾。 深吸一口气,浣贞刚要开口,余光里光影一动。 浣贞瞳孔一缩。 “珠儿,不要……” 晚了。 珠儿胖乎乎的小手握着几块核桃般大小的石头,噼里啪啦朝着赵暨砸了过去。 一些砸到他俊朗非凡的脸上,一些砸到他的肩膀,胸膛,腹部上…… 石头刷刷滚落在在地,珠儿跟小炮仗似的冲了过去。 只脚她双手用力抓住赵暨的腰带,两条小短腿奋力扑腾,竟然爬到了赵暨的腿上坐着。 紧接着。 她鼓着腮帮子,端起一碗酒水,气呼呼的往赵暨嘴里灌。 “王爷爱喝酒,珠儿喂你喝,要喝多少有多少,要多尽兴有多尽兴。” “嘴巴张开呀,不张嘴怎么喝?” “快呀,我胳膊都举酸了。” “你怎么不喝呀,是不爱喝了吗?” “……” 小姑娘声音稚嫩娇糯。头上顶着两个小团子啾啾,脸蛋似糯米团子一样,两颗大眼睛水汪汪的瞪着。 她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赵暨的脸。 一贯不喜他人随意触碰的赵暨竟然不觉厌恶,反而心里莫名泛起来一丝亲近。 “放肆!” 乌岳没在。 恩伯愣了一瞬,连忙冲上前来,抬手就想把珠儿从赵暨身上拽下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拿石头砸殿下,还往他身上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赶紧下来,下来,别再给殿下抓伤了哎哟~” 恩伯抬手就要去提留珠儿。 就在这时。 一抹身影又似小钢炮一般冲过来。 遂儿用尽全力,肩膀朝着恩伯肚子一撞。 恩伯被撞的四脚朝天,扶着腰杆蹬腿哀嚎。 “哎哟喂,我这老腰啊,断了,要断了。” 遂儿也扑在了地上,手肘蹭破了一点。 但他看了恩伯一眼,还是抿唇,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您年纪大,我不是有意要伤害您的,但谁也不能伤害我妹妹。” 恩伯垂眸,没好气的看着遂儿。 “打一棒再给颗甜枣,哼,你这小娃儿手段还颇为厉害,是不是你那娘教的,撞了我还想当做没事,不可……咦~” 恩伯咆哮的嗓音在看到遂儿的脸时忽然一愣。 虽然裴瑛用药水略微改变了遂儿的骨相,但也不至于让人改头换貌。 恩伯突然弯下腰来,双手捧着遂儿的脸蛋,左看看,又看看,随后眸子晶亮。 “哎哟喂,你个小娃儿,别说,这小模样,跟我家殿下小时候长的那叫一个像哟。” “看看这小眉毛,和殿下一样的浓密英气。” “这眼睛,一样的黝黑炯炯有神。” “这鼻子,一样的高挺英武,一看就很行。” “这小嘴巴,哎哟,粉嘟嘟水汪汪的,像,太像了。” 恩伯因着遂儿这张脸,对他瞬间喜爱和亲近起来,生不了一点气。 他稀罕的拉着遂儿的小手,抬眸瞪着浣贞。 “你个小蹄子,该不会是偷偷生的殿下的种吧?这可一点不像那裴瑛啊。” 他随口的一句话。 赵暨和浣贞心里同时一跳。 赵暨心里陡然滋生出一抹异样的情绪,他凤眸一挑,看向浣贞。 浣贞喝了酒,本来脸颊有些晕红。 但此刻,她脸色一片寡白。 挣脱沈赴春和今鹊的搀扶,她踉跄着跑到恩伯身边,朝着他的脚狠狠一跺。 恩伯跳脚哀嚎。 浣贞一把将遂儿拉过来,用力的抱在怀里。 “你个老眼昏花的老东西,满嘴喷粪,我家的孩子自然是像他父亲的,怎么可能像旁人?” “走,遂儿,别离这眼瞎的老货。” 恩伯脚趾头疼的不行。 他恶狠狠的看着浣贞。 “我就随口一说,是真的很像嘛,但不是就不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浣贞心跳如鼓,但面上一派愤慨。 “我说你长得像你大爷,你可能是你娘跟你大爷生的,你能高兴吗?” 恩伯一噎。 他瞪了浣贞一眼,哎哟一声又一瘸一拐的朝赵暨走去。 “你个臭丫头,怎么还赖在我家殿下身上,你也不看看你胖的,跟个小猪崽似的,再把殿下给压坏了,快,快给我下来。” 他伸手去拉珠儿。 遂儿刚要上前。 哗啦一声。 珠儿反手就泼了恩伯一脸的酒水。 她跪坐在赵暨腿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叉腰。 腮帮子鼓的跟粉雪团子似的。 “老爷爷,你嘴巴好臭啊,珠儿帮你洗洗,不用谢哦。” 赵暨胸腔不自觉震动了两下,轻笑出声。 他扭头看着珠儿。 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赵暨脸上笑意突然一僵,心里惊涛骇浪。 “筝儿……” 浣贞脸色猛地一白。 慌张之际,她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举动。 第八十五章 出事了 只见她突然冲过去,一把将珠儿抱在怀里,随后用尽全力朝着椅子一撞。 赵暨还没回过神来,冷不防被她一撞,整个人连带着椅子翻滚在地上。 “殿下!” 恩伯惊呼一声,连忙扑了过去。 赵暨摔在了他的身上,砸的他哎哟一声。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众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浣贞心跳了跳,连忙牵住两个孩子转身离开。 “你个小蹄子,撞了人还想走,你给我站住。” 恩伯连滚带爬起身就要去拽浣贞。 沈赴春突然闪身拦住她。 “你个糟老头子,来,你今天你碰本姑娘一下试试!” 她双手叉腰,挺着胸脯子。 恩伯老脸一红,两只手僵在半空中,愣是不敢动弹。 “你个不知羞的小妮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赴春白了他一眼。 “我就往这一站,又没做什么,身体长的好还是我的错了?什么道理。” “再说了,我如何,也没有一个大男人仗势欺人来的不知羞。” 眼看着浣贞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走远,沈赴春冷哼一声,悠悠转身离开。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恩伯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一看,他脸色顿时一变。 “哎哟喂,殿下,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呢,地上凉,快起来。” 赵暨却没动弹。 他单脚屈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眸回想着方才的事。 那小丫头的侧脸…… 跟筝儿实在是太像了。 “恩伯。” 赵暨突然唤了一声。 “那小子真的跟本王幼时很像吗?” 恩伯一愣。 赵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遂儿。 那小子的确有些招人稀罕。 但想到小辣椒一样的珠儿还有那许浣贞,恩伯顿时撇撇嘴。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是老奴胡说八道,殿下你千万别多想。” 那许浣贞是裴瑛的妻子。 依照着裴瑛那倨傲清冷的性子,怎么可能帮别人养孩子。 再说了。 那许浣贞之前跟赵暨那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啊。 怪他说话每个把门的,惹得赵暨多想,他真是该死。 恩伯照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两下。 “殿下,那小子模样儿确实俊,这人呐,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孔一张嘴,都长的好看的自然会有些相像,你可千万别多想。” 赵暨闻言眸光一凝。 半晌他哑声开口。 “可是那小丫头呢,她跟筝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 恩伯哎哟一声。 “殿下,这只是凑巧,你想啊,她娘跟筝儿长得像,她像她娘,那她跟筝儿自然也会有几分相像。” 话落,见赵暨整个人周身都透露出来一抹孤寂,恩伯忍不住开口。 “殿下,筝儿早死了,这世上好姑娘那么多,你就别再挂着她了。” 赵暨没回应。 恩伯只能在一旁等着。 好一会儿。 他才踉跄着站起身来。 恩伯连忙上前扶住他。 “殿下,你有些醉了,咱们回去吧。” 赵暨把手收回来。 他目光深邃如同一汪深泉一般。 “不回,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话落,他抬步朝着浣贞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恩伯一愣。 什么好戏? 周家没说要请人来场戏啊。 再说了,就算有人场戏,戏台也应该搭在前院啊,赵暨怎么往后院而去? “诶,殿下,你等等我啊。” …… 浣贞走出赵暨的视线后,风往脸上一吹,整个人清醒放松了许多。 沈赴春跟过来。 “你突然要走,是觉得裴公子出事了?” 浣贞抿唇,一脸沉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好一会儿了,夫君没回来,猷启那边也没消息,我有些不放心。” 顿了片刻,浣贞又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未免连累别人一起担心。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 “不。” 沈赴春声音果断。 “女子的预感,是这世上最准确的预知,你应该相信自己。” 浣贞目光一凝。 刚好有两个周府下人从一旁路过,浣贞急忙唤住他们。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裴大公子?” 两丫鬟闻言摇摇头。 “不曾见过。” 浣贞目光一凝。 “那请问贵府老太爷的院子在何处,可否请你们二位带个路?”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摇头拒绝, “不好意思夫人,奴婢二人还有事在身,不便引路,夫人还是找别人去吧。” 话落,两个丫鬟转身就想走。 沈赴春突然拦住了她们。 丫鬟有些生气。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赴春朝着浣贞抬手。 浣贞会意,从今鹊那取了四两银子出来。 沈赴春掂了掂银子,笑着开口。 “二两银子,就带个路,很划算的,也不要你们做什么,就带我们到院门口就行。” 两个丫鬟脸色一变,有些心动。 二两银子…… 不少了。 都快抵得上她们许久的饷银了。 “行吧,我们只能带你们到院门口,其余的事,我们可不管。” “可以。” 沈赴春侧身让路。 “带路吧。” 两个丫鬟快步上前。 没一会儿。 一行人就到了周老太爷的院子外面。 两个丫鬟拿了银子便马不停蹄的跑了。 今鹊进去寻人。 但没一会儿,她神色焦急的出来。 “夫人,周老太爷院子里的人说公子一柱香的时辰前便离开了。” 浣贞闻言目光一沉。 他们方才从前院走过来,并没有要很长时间。 如果裴瑛一柱香的时间前就离开了,他应该早就去找他们了。 且刚才过来的一路上,也没碰见。 浣贞没有犹豫,直接抬步进了周老太爷的院子。 “诶,你谁啊,这是我家老太爷的院子,谁允许你乱闯了。” “站住,不准再往里走了。” “来人,拦住她。” 周府下人围上前来。 浣贞目光冷凝。 “我是裴瑛之妻,我要见老太爷,还请通传一声。” 之前被松香下脸的那人闻言眸光顿时一暗。 裴家人啊。 呵。 “我家老太爷在忙,没时间见你,赶紧出去。” 浣贞眸光如冷冰一般盯着他。 “我说了,让你进去通传一声,老太爷见不见我,不是你个下人说了算的。” “快去!” 她骤然冷喝一声。 那下人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咬咬牙,就要进去请示。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 “不好了,老太爷,出事了……” 第八十六章 心疼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周老太爷和周老夫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浣贞见到人连忙出声。 “周老太爷,我……” “你等一下。” 周老太爷一抬手,打断了她的声音,随后皱眉看着那下人。 “慌慌张张的,说吧,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看了浣贞一眼,有些犹豫。 浣贞心里本能一跳。 她皱眉训斥。 “什么事你说啊,看我做什么?” 那下人抿抿唇。 “有人看到裴大公子把大小姐打晕,抱到了偏院的厢房去……” “不可能!” 浣贞皱眉出声。 “我夫君光明磊落,不可能做那种事,此事要么是有误会,要么是你在胡说八道。” 那下人闻言连忙看着周老太爷。 “老太爷,小的可没瞎说,真的有人看到了,而且此刻裴公子和大小姐还在那厢房里,裴夫人要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看。” 小厮话落,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浣贞自然不必说。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绝对相信裴瑛的人品。 别说他不可能喜欢周怜音,就是喜欢,他也不会做此等没规矩的事来。 她坚信,裴瑛就是被人给算计了。 周老太爷和周老夫人对视一眼,同样脸色阴沉。 他们已经决定要搞死裴瑛了,自然不希望周怜音这个他们较为看重的孙女跟裴瑛扯上关系。 再者方才周大人也派人知会过他们,说燕王对周怜音颇为青睐,想送周怜音入燕王府。 宣平帝对赵暨多偏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周院首常年游走宫中,那是一清二楚。 若能和燕王府成为姻亲,那他整个周家都能飞黄腾达。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现在谁来告诉他。 周怜音和裴瑛怎么会搞到一起去。 “偏院厢房在哪里,带我去!” 浣贞突然出声。 她气势过于瘆人,以至于小厮都忘了请示周老太爷,便转身引着浣贞往院外去。 周老太爷目光一沉。 “吩咐下去,封锁这个消息,尤其是不能让燕王殿下知道。” 一行人步履匆匆的往偏院而去。 好在两院相聚不远。 浣贞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只围着一些周府的下人。 她没有半点犹豫,快步走到房门口,就要推门进去。 然而。 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根本推不开。 浣贞敲了敲房门。 “裴瑛,你在里面吗?裴瑛?”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浣贞扭头看着在一旁看戏的周府下人,怒斥出声。 “还愣着做什么,去拿斧子啊!” “有我在,不必这么麻烦。” 沈赴春突然上前。 浣贞还没回过神来,只见沈赴春走到房门前,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突然抬脚一踹。 哐当一声。 门闩被她直接踢断了。 浣贞心里十分惊讶。 但此刻顾不得多问,她连忙提着裙子去跨门槛。 “等一下。” 沈赴春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随后递给了她一方帕子。 “房间里有欢情迷香,带上,别中招了。” 浣贞将帕子接过系在脸上。 帕子很轻薄,根本遮挡不住什么气味。 但上面隐隐散发着一股药箱,能让浣贞不受房间里的迷药干扰。 “帕子只有一条,你进去,我守在这里,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沈赴春张开双臂拦在房门口,不让周老太爷等人进去。 “多谢!” 浣贞快速往房间里去。 绕过屏风,她来到里间,一抬眸,她就看到了让自己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裴瑛躺在床塌前的地上,他雪白的袖子上有大片鲜血。 而周怜音衣衫不整的躺在床塌上。 两人都昏迷不醒。 “裴瑛!” 惊呼一声,浣贞连忙跑过去。 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裴瑛抱入怀里。 触手一片滚烫。 “裴瑛!” 浣贞捧着他的脸。 他在昏迷中都紧皱着眉头,脸色寡白滚烫,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病态潮红。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剪子,左边的胳膊上划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浣贞心疼的都要疯了。 眼里大滴大滴滚落,她颤抖着手指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 自从上次被白络音下药,受控于赵暨,回去后,她便找裴瑛要了许多的药随时备在身上。 解欢情药物的解药。 她有。 掏出一粒药丸来塞入裴瑛口中。 但裴瑛像是很抗拒,含着不肯往下咽。 浣贞用手指去推,也没用。 她慌乱的环顾四周,随后一把拿过桌上的茶壶。 对着壶嘴灌了一口水,浣贞捏住裴瑛的下巴,垂眸吻了上去。 将水渡到裴瑛口中,浣贞鼓足了劲一吹。 裴瑛喉咙一滚,终是将药服了下去。 浣贞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抱着他,轻声的唤着。 她满心满眼都是裴瑛,因此压根没注意到,左边的窗户外站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赵暨将一切场景都看在眼里。 他背在身后的大手捏的卡卡作响,深邃的眼底凝聚着一团化不开来的戾气。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浣贞这般对待裴瑛,他心里犹如被一根铁链拴住勒紧了一样,堵的发慌。 房间内。 解药逐渐发挥功效。 裴瑛眉头蹙了蹙,没一会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浣贞鼻头一酸。 “裴瑛,你醒了?” 话落,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在裴瑛有些干涸的唇上炸开来一抹泪花。 咸咸的,有些苦。 裴瑛缓慢抬起大手,捧住浣贞的脸,温柔的帮她擦去眼泪。 “我没事,贞娘,别哭。” 浣贞吸了吸鼻子,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你现在走动不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话落,浣贞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今鹊!” 今鹊进来。 看到裴瑛,她也吓了一跳。 但浣贞一脸凝重的开口。 “今鹊,过来帮我一下,把周怜音先丢出去。” 今鹊连忙上前,和浣贞一左一右,把昏迷不醒的周怜音架了起来。 “奶奶的,她好沉啊,平日里吃的什么……” 今鹊吐槽一句。 两人刚要往外去。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周院首,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方才有人说这边有热闹可看,什么热闹啊?” 纷乱的声音传来,竟是来了不少人。 浣贞脸色一变。 绝不能让人看到裴瑛和周怜音在一个房间里,否则流言传出去,很难解释清楚。 “夫人,怎么办,门口已经被堵住了。” 今鹊急切出声。 浣贞目光凝了凝。 “这边!” 第八十七章 良缘 厢房门口。 突然间来了十多个人,周院首心里急的直骂娘,偏偏脸上还要带着笑,应付着这些宾客。 “哎呀,哪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我就跟夫人在这里赏赏景说说话罢了。” “前院有歌舞,有美酒佳肴,诸位不在前院游玩,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我儿招待不周?” “这真没什么热闹,走走走,去前院,我今日也有兴致,陪诸位好好喝一杯。” 周院首引着众人就要往前院去。 一众宾客见四下安安静静的,的确不像是有什么热闹可看的模样,便也没纠缠,抬步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赵暨却突然出现了。 “怎么都聚在这里,莫不是本王那点事,大家都知道了?” “王爷。” “燕王殿下。” 众人匆匆见礼。 有一跟赵暨素日里有所来往的大人挺着胆子开口。 “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那点事是什么事啊,说给大家伙儿听听呗。” 周院首看到赵暨时,额头青筋便是一跳。 此刻虽然不知道赵暨来这里做什么,但他直觉不妙,不想赵暨开口。 “殿下,这院子风大,下官引您去前院休息吧。” 赵暨却没动。 他勾了勾唇角。 “周院首也在这里啊,那倒是巧了。” “贵府小姐传信于本王,说有要事,特请本王来此一见,本王来了,她却不见人影,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戏耍本王,拿本王寻开心呢?” 赵暨直接开口。 众人惊讶哗然。 “周大小姐怎么会约燕王殿下来此?她尚在闺中,这于礼不合啊。” “你少说几句吧,多大点事啊,还扯上礼法了。” “就是,周大小姐不久前还在宴会上跳舞,给殿下敬酒,这意思很明显了啊。” “男未婚女未嫁,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还是一桩良缘,咱们过段时间还能讨杯喜酒喝喝呢。” 众人说着话,赵暨微微笑着,也不吱声。 这默许的态度,瞬间让众人的胆子更大了。 有人将目光看向周院首。 “哎呀,周大人,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就让周大小姐出来吧,大家都是相熟之人,不会到外面去乱说的。” “是啊,周大人,让周大小姐出来吧。” 周院首闻言脸色青白交错。 如果没横生枝节,此刻他也愿意让周怜音出来,让众人做个见证,把她许给赵暨。 但关键是。 沈赴春拦着门,他们进不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不知道周怜音有没有和裴瑛这样那样。 要是他们真的这样那样了,送一个不清白的女儿给赵暨,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啊。 “周院首,你怎么不说话啊。” “周院首最是守礼之人,估计是抹不开脸面呢。” “真不是什么大事,周院首,你不好意思,我们去帮你请周大小姐出来。” 众人只当给周院首一个台阶,卖他个好,说着便三五成群要往房间里去。 赵暨却突然出声。 “好了,诸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女儿家脸皮子薄,诸位还是莫要惊吓周大小姐了,本王自个儿进去见周大小姐吧。” 话落,朝着众人一笑,赵暨大步朝着房间而去。 周院首脸色一白,连忙上前阻拦。 “殿下,不可。” 赵暨脸上笑意一顿,他神色不悦。 “周院首什么意思?不想你周家跟本王扯上关系?” “不是不是,殿下误会了,下官不敢。” “那就让开吧!” 赵暨冷漠出声,随后绕过周院首上前。 沈赴春目光动了动,带着两个孩子退到一旁去。 赵暨紧盯着那房门,随后抬手一推。 房门打开的瞬间。 赵暨瞳孔一缩,周围众人也目光一颤。 只见裴瑛和浣贞搂在一起,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听到开门动静,两人分开,唇上银线断裂,浣贞惊呼一声躲进了裴瑛的怀里。 裴瑛大手揽着她,目光平静的看向外面。 “燕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目光落在他红肿的唇瓣上,赵暨心里的烦闷愈发强盛。 “周大小姐邀本王来此,不知她人何在?” “还有,裴大人和裴夫人又为何在此?这毕竟是周家,你夫妇二人在别人家里风流快活,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吧?” 裴瑛笑了。 “下官并未见到周大小姐,她的下落,下官也不清楚。” “我夫妇二人在此是因为我不慎摔伤,周院首体恤下官,特让我夫妇二人在此休息。” “至于不合规矩?贞娘是下官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夫妇关着房门亲近一二,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下官实在不知道,有何不合规矩的。” 裴瑛话落,浣贞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裴瑛握住她的手。 “我夫人脸皮子薄,还请诸位移步,行个方便。” 众人闻言自是不好再说什么,接连抬步出了院子。 周院首和周老夫人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暨,也借着招待宾客为由,匆匆离开。 赵暨却还堵在房间门口。 裴瑛目光深邃。 “燕王殿下还有事?” 赵暨没吭声,他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依偎在裴瑛怀里的人,片刻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裴瑛紧绷着的身体突然一软。 浣贞连忙扶住他。 裴瑛在桌边坐下,刚才藏在浣贞身后的胳膊鲜血淋漓。 “我没事。” 裴瑛轻声开口,浣贞抿抿唇,抬步走向窗子。 推开窗柩,浣贞和今鹊一起,把周怜音扛了回来。 浣贞压抑着怒意,动作粗鲁的给她也喂了一颗解药,然后让今鹊把人扇醒。 周怜音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浣贞便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目光冰冷厌恶的看着她。 “周怜音,你三番两次的坑害裴瑛,你到底要怎么样?” “许浣贞?你怎么在这里,你放开我!” 听到裴瑛的名字,周怜音瞬间清醒,她甩开浣贞的手。 脑袋一转,她很快便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裴瑛。 目光落在裴瑛血红的胳膊上,她瞳仁狠狠一缩,挣扎起身就要过去。 “裴瑛,你怎么了?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谁伤的你,告诉我,我杀了他……” 周怜音急的眼睛通红,眸底满是心疼,甚至都没注意到裴瑛看向她时那冷漠而满是厌恶的目光。 第八十八章 许浣贞,裴瑛也不爱你 “你个坏女人,你别碰我家公子!” 今鹊怒喝一声,上前一把拍开周怜音的手。 周怜音眸光顿时闪过一抹杀意。 “你个贱……” 话音一顿,周怜音看向裴瑛,生生将脾气压了下去。 “看在裴瑛的份上,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满目痴迷的看向裴瑛。 “裴瑛,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瑛眼皮冷冷一掀。 “你给我下药,你还不清楚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我问你,我的小厮松香呢,他在哪里,你若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把他放出来。” “什么松香?我不知道啊。” 周怜音眉头一皱。 她是给裴瑛下了药,但是她自己没服药啊,她是怎么中药昏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的? 但她没想这许多。 她就注意到了一件事。 “所以……” 周怜音伤心的看着裴瑛。 “所以哪怕你中了药,你宁肯刺伤自己,也不愿意碰我?” “裴瑛,我那么喜欢你,你就当真一点看不到,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我吗?” 周怜音声音哽咽,泫然欲泣,不免让人动容。 但裴瑛脸上情绪没有半分起伏。 “你说你喜欢我?你的喜欢,就是三番几次给我下药,想要依靠着这种下作手段毁了我?” “不是。” 周怜音跪坐起身。 “我没想毁了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裴瑛,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别对我那么残忍好不好?我求你了……” 裴瑛目光依旧冷漠。 “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让你另寻所爱,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非要冥顽不灵,所以不是我对你残忍,是你自己对自己残忍。” 周怜音目光定定的看着裴瑛,片刻她瘫坐在地上。 她笑了两声。 随后喃喃出声。 “裴瑛,你懂爱吗?你不懂。” 裴瑛皱眉看着她,不接话。 周怜音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到浣贞身上,片刻又笑了。 “许浣贞,亏得这么多年,我那么的讨厌你,嫉妒你,可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 “裴瑛不爱我,但是他也不爱你啊。” “准确来说,是他根本不会爱人,否则,他就不会说出今天这些话来。” “许浣贞,我居然才发现,你好像比我可怜多了,毕竟我一直都知道裴瑛不喜欢我,但是你,你却一直以为裴瑛心里有你。” “这种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啊。” 浣贞睫毛狠狠颤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出声。 “我和夫君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你喜欢他那也是你的事,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今天,你又一次害得他受伤,你根本不配爱他。” 话落,浣贞从裴瑛手里接过剪子,扔到周怜音面前。 “你自己动手吧。” 今鹊目光定定的看着周怜音,若是周怜音敢跑,她一定会按住她,把公子受的罪还给她。 但谁也没想到,周怜音竟然把剪子拿了起来。 下一秒,她便做出来一个让浣贞又恶心,又震惊的举动来。 只见她将剪子举到面前,随后竟然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起来。 她整个人犹如疯魔了一般。 “裴瑛,你的血好甜啊,我好喜欢,若是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和我的血融合在一起,也很好呢。” 刺啦一声。 周怜音握着剪子,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胳膊。 她连刺三条伤口。 位置,深度,都和裴瑛一模一样。 刺完后,她握着剪子,目光含泪,却是笑着看向裴瑛。 “以后,我们的身体上,会有一样的疤痕印记呢,真好。” 今鹊惊呆了,浣贞也愣了一瞬。 她将裴瑛扶了起来。 “疯子,她就是个疯子,裴瑛,我们走吧,去找松香和猷启。” 裴瑛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周怜音,起身往外走。 “裴瑛。” 裴瑛走到房门口时,周怜音又突然出声。 裴瑛头也没回。 周怜音的声音清晰无比。 “我不喜欢赵暨,今天跳舞,是父亲用我两个婢女的性命威胁我的,不是我自愿的。” “我也没骗你,药是我下的,也是我让人把那些宾客引来的,但不是我让人打晕你的。” “我跳完舞回去换衣服,有人暗中给我递了个消息,我过来时,你已经昏迷在房间里了,松香的失踪和我无关,你相信我。” 裴瑛没吭声。 他对周怜音没有丝毫的信任。 周怜音也知道他心里所想,她一摇三晃的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你且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找松香,一定把松香还给你。” 周怜音脚步虚浮无力地往外走。 裴瑛默许了。 这里毕竟是周家。 周怜音找人,比他们方便,也比他们效率高。 “不止松香,还有我表弟,名唤许猷启,他也不见了。” 裴瑛这是在跟她说话? 周怜音顿时激动不已,干劲十足。 “好,我知道了。” 裴瑛他们只能耐心的等着。 与此同时。 某一院子内。 许猷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被反锁在了一个房间里面。 四下无灯,十分昏暗。 但好在,他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绑。 他摸黑站起身来,十分警惕的往前走。 突然,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啊啊啊疼,谁啊,踩到我手了。” 这声音…… 许猷启连忙出声。 “松香,是你吗?我许猷启。” “表少爷?” 松香也惊讶了一下,冷静下来。 “这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里啊?” 许猷启摇头。 片刻又反应过来太黑,松香看不到。 “我也不知道,三姐让我去找你和表哥,但我半路上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松香一愣。 “我跟公子从周院首的院里出来,也是被人偷袭打晕的……公子呢?” 两人皱眉,摸着黑把房间探了一圈。 许猷启沉声开口。 “表哥不在。” 松香顿时就急了。 “完了,公子肯定是出事了,怎么办……” 许猷启心里也着急。 “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先出去了再说。” 第八十九章 他爱浣贞吗? 两人紧挨着身体,一路挪到了房间门口。 许猷启肩膀往后撞了撞,提醒松香。 “让开一点,小心误伤。” 松香退后。 许猷启伸了伸胳膊,随后目光一沉,整个人猛的朝着放门口的方向撞过去。 然而。 他的身体刚刚碰到房门口,房门便哐铛一声打开了。 许猷启用力过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房门外摔去。 “哎呦喂。” 许猷启哀嚎出声。 “表少爷,你没事吧?” 松香连忙跑了出去,将许猷启从地上扶了起来。 许猷启按着腰,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这房门根本就没有上锁,一碰就开了,真是的,亏得我还用了那么大力,摔死我了。” 松香挠挠头。 他们寻思着别人打晕,那人定然会把他们关着,所以谁也没去查看一下房门的情况。 不曾想,房门根本就没有锁。 “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缺德事,老子一定把他倒挂在城门口,吹他个三天三夜。” 许猷启骂骂咧咧。 松香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好了,表少爷,先别骂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公子和夫人吧。” 两人往院外走。 但没一会儿,便见几个周府的下人朝着这边过来。 “你们可是许公子和松香?” 许猷启点头。 “找到了。” 松香跟进院里,一看到裴瑛鲜血淋漓的胳膊,顿时就慌了。 周怜音还在一旁,裴瑛也没问什么,起身就要离开。 周怜音连忙上前。 但裴瑛从她面前走过,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周怜音站在原地看着裴瑛的背影,目光里满是落寞和痛苦。 她也不想喜欢裴瑛。 但她已经把对裴瑛的喜欢刻进了骨子里,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她想,或许只有哪天她死了,心脏不再跳动,或许,她才能彻底放下裴瑛吧。 裴瑛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周怜音收了目光,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失魂落魄的往自己院里走。 但她刚走到半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自前方传来。 周怜音本能抬眸。 眼前光影一闪。 下一秒,脸颊被打得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 周大人的怒骂声劈头盖脸而来。 “逆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东西,你看看人家白络音,明明哪里都比不上你,但人家聪明,知道什么是好的,人家能骑在你头上骂你,折辱你,且人家马上就能成为尊贵的燕王妃,为整个家族带来荣耀富贵。” “你再看看你,我周家在你身上付诸了那么多,可你能为周家带来什么,带来数不清的屈辱和麻烦。” “就你这样一个废物,你怎么不去死啊。” 周大人骂完半天,呼吸还在剧烈的波动着。 周怜音垂着眼眸,只当没听到。 见她这般模样,周大人顿时火气更甚。 “就你这样子,难怪连那落魄的裴瑛都看不上你,亏我还指望你去当燕王妃,是我高看你了,滚去祠堂跪着,别让我看见你。” 周怜音俯身行礼,默默往祠堂而去。 她的衣袖红了大半,但周大人满心都充斥着愤怒,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 “来人。” 周大人气不过,愤愤出声。 下人上前而来。 周大人目光一沉。 “把大小姐身边那两个丫头发卖了吧。” “她不听话,坏我好事,总该给她一点教训。” 他语气森寒,压根不知道,眼下随口的一个决定,将来竟然会让他,让整个周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 丝毫不知道周府发生的事。 裴瑛刚上马车没多久,便晕过去了。 回到裴家,还是松香将他一路背进院子的。 此刻天色已晚,害怕老夫人受惊,浣贞特意吩咐下人将裴瑛受伤的消息瞒下。 换了药包扎了伤口,但一整晚,裴瑛始终昏迷不醒,浣贞衣不解带,在床边照料了他一整夜。 与此同时。 燕王府。 赵暨背手立在窗前。 没一会儿,牧枭走了进来,单膝跪下。 “殿下,属下回来了,属下知错了,今后再不敢乱讲话,还请您饶过属下,留属下在您身边效力。” 天知道。 前两天得知柳侧妃买凶刺杀赵暨,他都急死了。 赵暨不曾回头,淡淡出声。 “你留在本王身边没用,本王要你亲自去一趟酉阳,帮本世子查个人。” “殿下要查谁?” 赵暨语气深凝。 “许浣贞!” 翌日一早。 裴瑛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床榻边睡着的浣贞。 她闭着眼睛,但眼底处一片青黑,很明显,她守了自己一整夜。 裴瑛突然想到了周怜音的那些话。 他心里十分的复杂。 他想。 或许周怜音的话是对的,他天生就是一个情感冷漠,不会爱人的人。 因为他能察觉到,浣贞对他是有些除感激以外的感情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对浣贞是什么样的感情。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本着医者的职责,将落难的她救回家中。 后来,因为周怜音设计逼迫,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帮他挡去麻烦。 她有心报恩,为他解困,他见她老实本分,便选择了她。 两人成为夫妻五年,一直分居而睡,平日里也甚少有何逾矩的亲密。 他以为,两人会保持着这个状态过完一辈子。 但自从赵暨找上门,自从回京。 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浣贞受伤,他会心疼。 浣贞在赵暨那里受辱,他会气愤。 浣贞被困赵暨身边,他会焦急,会想念,甚至,还会有点点醋意。 浣贞亲吻他,他会心跳加快,会情不自禁。 甚至于那夜。 他知道赵暨就在浣贞房中。 因为浣贞知道他要应付母亲,跟她同住一屋,她就是再困,也会给他留门。 但她没应声。 她不想自己知道,那他便装作不知道。 那怕那夜,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闯进去跟赵暨拼个你死我活,想的彻夜未眠。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浣贞绝不是自愿的。 她再用她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他不忍辜负她的心意,叫她难受自责。 大手不自觉落到浣贞的脸上。 此刻的裴瑛迷茫的就像个孩子。 他在想。 他爱浣贞吗? 或者爱谈不上。 就说喜欢。 他喜欢浣贞吗? 第九十章 浣贞揍人 “裴瑛,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浣贞迷糊间睁开眼睛,对上裴瑛的目光她瞬间清醒。 裴瑛不动声色的收了手。 “我没事,你一夜没睡吧,快去休息,我这里有人照料的。” 浣贞细心的摸摸他的额头,见他体温正常,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这才松了口气。 “你别管我,你睡的时候我也睡了,不困。” 浣贞站起身来。 厨房里还给你熬着药,你在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 浣贞急匆匆的走了。 裴瑛看着房门口方向,眉眼微微一垂。 他想,或许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药还需要一点时间,浣贞索性在一旁等着。 她坐在灶台下的小木凳上。 有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并没有看见她,小声的说着话。 “你说我们裴家的两个公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大公子这般人物娶了一个无甚背景的娘家表妹,不但不能给他任何助力,上次还失踪了那么几天,天晓得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再说二公子,曾经也是皇城里许多贵女梦寐以求的良婿,不想为了一个女人断了双腿,从此只能瘫坐在轮椅上。” “听小桃说,昨夜二公子和二夫人又吵起来了,二公子砸了整个书房,二夫人的脸颊都伤了,墨少爷和夕儿小姐吓的哭了大半宿,嗓子都哭哑了。” “谁说不是呢,这大人吵架啊,最可怜的不就是孩子了嘛。” 浣贞听不下去了,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二夫人伤的严重吗?” 冷不防看到她在这里,两个小丫鬟吓的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夫人恕罪,是奴婢们嘴贱,奴婢们该死,请大夫人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看着吓得脸色苍白,身子骨直颤抖的两个小丫鬟。 浣贞抿了抿唇,清声开口。 “你们说的也算是实话,但作为下人,在背后议论主子的确不对,便各自罚跪两个时辰,再罚两个月月银,以儆效尤吧。” 闻言,两个婢女连忙叩首谢恩。 虽然也被罚了,但要换做在别人家,胆敢妄议主子,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发卖出去的。 “多谢大夫人。” “起来吧。” 浣贞一脸平静,不见半点怒容。 “方才我问你们的,你们还未回答,二夫人伤的严重吗?” 婢女摇头。 “听说只是被二公子扔出来的书本刮了一条一指长的伤口,应该不算严重。” 浣贞眉头一凝。 “女儿家的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脸都伤了怎么会不严重。” 顿了片刻,她凝神交代。 “罚跪这次就算了,灶上是给大公子的药,你们在这里守着,一盏茶的时间后,把药倒一碗出来,给大公子送过去,不能出半点差错,知道了吗?” 闻言两个婢女皆是一喜,连忙俯身行礼。 “多谢夫人开恩,奴婢二人定当尽心尽力。” “恩,那就好。” 浣贞说完话便离开了。 厨房内,两个小丫鬟彼此对视一眼,片刻嘀咕出声。 “大夫人其实挺好的,又美丽又温柔,还有些善良仁慈,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主母了。” “可不嘛,换做其他人,咱两说不定早就被打死了。” “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妄加议论主子了,嘴上把点门儿,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但都很认真的看着火上的汤药,生怕把浣贞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浣贞不知道她无意中又收拢了两个小丫鬟的心,她直奔裴蒴和秦挽颜的院子而去。 刚进院门,她便听到了两个孩子沙哑的哭声。 裴蒴的房门紧闭着。 院里一个走动的下人都没有。 浣贞循着孩子的哭声走过去。 她推开房门。 裴墨和裴乐夕两人坐在床塌前的地毯上,仰着头哭。 他们的眼睛红肿不已。 浣贞也是当娘的人。 见这俩孩子哭成这样,顿时心都揪起来了。 她快步走过去。 “墨儿夕儿,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 “地上凉,快起来,伯娘抱你们啊。” 触碰到她柔软又温暖的手,裴墨和裴乐夕哽咽了两声,放低了哭声。 但他们并没有起来,只是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一左一右紧紧的揪着浣贞的衣袖。 裴墨嗓子哑的跟小公鸭似的。 “伯娘,娘亲生病了,但她不准我们去请大夫,也不准我们去找下人,求求你,你快快救救她吧。” 裴乐夕也一抽一抽的。 “伯娘,我不要娘死,夕儿求你了,救救她吧。” “好孩子,不哭了,你们去旁边坐着,伯娘一定会救你们娘亲的,好不好?” 两个孩子闻言听话的走到一旁去,生怕拦到浣贞。 浣贞这才大步上前走到床塌边。 秦挽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浣贞连忙弯腰查看她的情况。 凑近一看秦挽颜的脸,浣贞轻吸了一口气。 只见她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一指长的伤口。 伤口不算大,但却特别深。 最主要的是,受伤后明显秦挽颜压根没有处理过伤口。 伤口皮肉外翻,红里泛白,周边已经有些化脓溃烂,连带着秦挽颜开始发热昏迷。 浣贞不敢耽搁,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随后连忙转身出去,让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没一会儿就来了,给秦挽颜处理了伤口,又给她喂了一次药。 整个过程,包括吃完药后,秦挽颜都没有醒过来。 但她好歹是退热了,也算是脱离了危险。 浣贞让两个孩子回房间去休息,但两个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要守在秦挽颜身边。 浣贞体谅他们一片孝心,便也没再劝。 吩咐下人打来热水,她亲自帮两个孩子擦了脸,又让下人送来吃食。 见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吃着饭菜,浣贞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 她没离开,而是在院中寻了一把扫帚,随后顺着廊下去到裴蒴的房门外。 裴蒴毕竟是男子。 浣贞耐着性子敲了敲房门。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 裴蒴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房门口,看着窗外的湖景。 浣贞眸子一眯,撞开小厮冲了进去,抡起扫帚就朝着裴蒴打去。 第九十一章 委屈的裴蒴 扫帚落在裴蒴身上,裴蒴被打懵了。 随风也是一愣,片刻连忙冲过来阻拦浣贞。 “大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一边去。” 浣贞扭头,狠狠的瞪了随风一眼。 “你敢拦我,等会儿我就去告诉大公子,你对我不敬,轻薄于我,定让他把你赶出府去。” 随风闻言连忙将手收了回来,高高举在头顶。 他眼瞪如铃。 “大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什么样?我就这样,你别废话,给我滚一边去。” 随风看看她,又看看裴蒴,没动,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最终,还是裴蒴皱眉出声。 “随风,你先出去。” 随风哦了一声,胆战心惊的往外走,但他不放心,便扒在房门口上往里看。 裴蒴拧眉看着浣贞。 “嫂嫂进来就打人,这是什么意思,我自问应该没得罪过嫂嫂。” “你是没得罪过我。” 浣贞举着扫帚,一双水杏眸里满是愤怒。 “但你不做人事,就该打,我这是替你大哥教训你。” 话落,气不过,浣贞又咔咔给了他几下。 裴蒴也没躲,只是微微偏过头去,双手紧紧的扣着轮椅扶手。 门外的随风看的心疼不已,都快哭了。 “大夫人,别打了,你别打了,小的求你了,别再把公子打坏了……” 哐当一声,扫帚把往地上一杵,浣贞单手叉腰。 她愤愤出声。 “你家公子一个大人害怕被打坏,那他跟挽颜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拦着,也不见他担心把挽颜给打坏了?” 随风闻言一愣。 房间内。 听浣贞提起秦挽颜,裴蒴神色一愣,扭过头来。 他没出声,但眸光有些闪烁。 浣贞准确捕捉到他的小情绪,她冷哼一声开口。 “裴蒴,亏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人品贵重的人,没想到,你个大男人,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动手,你怎么能这样?” “你知道挽颜伤的多重吗?她脸上这么大一条口子,深可见骨,她还因为伤口溃烂发热,若不是我今日凑巧过来看她,她差点就没命了,如今人也还没有醒来。” 浣贞说话时,一直留心观察着裴蒴的反应。 只见裴蒴握着椅子的大手用力攥紧到指尖发白,而他的唇瓣紧抿着却还微微颤抖。 浣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纳闷了。 明明有感情的两个人,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浣贞杏眸瞪着裴蒴。 但许久,裴蒴只是将头扭了过去。 “下人没来报,我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 浣贞心里的怒火咻咻往上冒。 “你自己动的手,你不知道她伤的如何?” “还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但两个孩子哭成那样,我刚走到房门口都听见了,你听不见?你聋了?” “那也是你的孩子吧?他们只有六七岁,年纪还那么小,你都不过去看看?你配做他们的父亲吗?” 浣贞是真的很生气。 裴瑛不是珠儿和遂儿的生父,却可以对孩子那么好,那么上心。 可一个赵暨,一个裴蒴…… 老天怎么会给这样的男人孩子。 不公平! “既然不想养,那就不要生,生了,你就得对他们负责。” 浣贞话落,裴蒴眉眼一垂。 “我没什么好说的,嫂嫂若心里还有气,只管动手,我绝不躲闪还手。” 浣贞眉头一拧。 “咋的,还想我夸你一句皮糙肉厚,耐打?” “裴蒴,你怎么这么过分?” “大夫人。” 随风听不下去了,也害怕她真的再次动手,他不顾裴蒴的命令跑了进来。 一个滑跪。 随风跪在浣贞面前。 他哭丧着脸。 “大夫人,你别骂了,你误会公子了。” “随风!” 裴蒴猛地怒喝出声。 “你闭嘴!” “你闭嘴!” 浣贞扭头瞪了裴蒴一眼,随后突然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粗鲁地塞进了裴蒴的嘴里。 她还不忘警告。 “不准拿出来,否则,我就把今天这事告诉你大哥。” 裴蒴闻言刚抬起来的手慕的一顿。 他倒不是怕被裴瑛揍。 他只是很怕看到裴瑛对他失望的目光。 唬住了裴蒴,浣贞将目光看向了随风。 她冷冷开口。 “你说说,我怎么误会你家公子了?” 随风咬牙,无视了裴蒴警告的目光,他跪行两步上前,将裴蒴的衣袖和裤腿都卷了起来。 上面横竖交错,新旧交替的抓痕看的浣贞一愣。 “这……这怎么弄的?” 谁敢在裴府,把裴家二公子伤成这样? 随风仰头号啕大哭。 “是夫人,这些都是二夫人抓的啊。” “她总爱跟公子吵架,公子不想跟她吵,就不说话,公子不说话,她就动手。” “这么多年,她经常把公子弄伤,可是公子从来没伤过她一根手指头。” “这次的伤,是她自己丢东西砸公子,东西摔碎了,碎片飞弹回去割伤的。” “但刚伤到,她就跑了,因此公子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但她那点伤跟公子这些比起来算什么?我肯定先顾着公子啊。” “谁知道,谁知道她作死不请大夫不换伤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还连累公子被你误会殴打。” “公子,你真冤枉啊,小的都替你委屈。” 浣贞抿抿唇。 她倒想怀疑随风说的话,但裴蒴身上这些抓痕明摆在这里。 “这事就算我误会了你们,那孩子哭成这样,你们怎么不管?” 随风抹了一把泪,更委屈了。 “孩子是公子亲生的,他能不心疼吗?我们倒也想管,但夫人不让公子靠近两个孩子。” “有一次,公子就是给两个孩子盖了一下被子,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把屋顶都掀飞了,还把两个孩子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不让他们出来。” “公子这是心里流着血,忍着痛呢,他比谁都委屈,结果你还打他。” 随风双腿蹬地,抱着裴蒴的大腿,哭的声泪俱下。 “没法过了。” “公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第九十二章 你真打他了? 随风坐在地上哭天抹泪,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被负心汉辜负伤惨了的女人。 浣贞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股负罪感来。 她抿了抿唇:“你别哭了,其实我也没有很用力,没把你家公子打伤。” 随风抬眸,泪眼朦胧的瞪着她。 “没打伤就没事了吗?公子的皮肉是没伤,但他的心,但他的尊严伤了,这是不可治愈的!” “啊?” 浣贞张了张嘴。 她就拍了裴蒴两扫帚,事情这么严重呢? 她有罪! 浣贞扭头看着裴蒴。 “如果,我是说如果,随风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我误会了你,那我跟你道歉,你别忘心里去,实在不行……” 把扫帚往前一递,浣贞一脸视死如归。 “实在不行,你打回来吧。” 裴蒴闻言推着轮椅往后退了一些,随后垂眸瞪着地上的随风,满脸羞愤。 “随风,你给我闭嘴。” 这个丢人的东西。 他在自己院里丢人就算了,如今他这么一闹,自己丢人丢到觉夏阁去了,真是的。 随风撅着嘴,从地上站起来。 裴蒴深吸一口气。 “嫂嫂,今天的事……你能别告诉大哥和阿姝他们吗?” 裴蒴不是怕丢人。 他是怕家里人对秦挽颜有意见,对秦挽颜不好。 浣贞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她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这事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裴蒴你也觉得你委屈,你们之间闹成这样,都是挽颜的错吗?” 冷不防她会这么问。 裴蒴愣了好一会儿,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浣贞把扫帚丢给随风。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二弟说。” 随风不动。 浣贞眉头一皱。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小的不敢。” 随风一脸忐忑的往外走。 “大夫人,你可别再打公子哈~” “放心吧。” 毕竟是叔嫂,随风并未将房门关上,只是远远的站到了房门对面的廊下。 裴蒴垂着眼眸,明显没从浣贞方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浣贞看着他。 “二弟,恕我冒昧一问,你喜欢挽颜吗?” 睫毛狠狠一颤。 裴蒴抿了抿唇瓣,不吭声。 浣贞却旁观者清。 她笑了笑。 “你是喜欢她的。” 裴蒴闻言神色一怔,片刻闭了闭眼睛,面容有些苦涩。 “可是她喜欢的人却不是我,嫁给我,她很委屈。” 浣贞眨眨眼睛。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娶她呢?她是被家人逼迫,但你这边,我相信只要你拒绝,无论是母亲,还是你大哥,他们都不会逼迫你的。” 裴蒴嗓音暗哑,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心存卑劣的侥幸,觉得她嫁给我以后,或许有一天会喜欢上我吧。” “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浣贞坐在桌边,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腮帮子看着他。 裴蒴沉吟片刻,苦笑了一声。 “什么都瞒不过嫂嫂,是还有个原因,那平国公府世子魏玉庭不是个好人。” 浣贞点点头。 “那婚后,你发现她还没爱上你,而两人之间争吵又不断呢,你怎么不选择和离?” 裴蒴像是憋了多年,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一般,开了头,便也不再隐瞒。 “大婚那夜她赌气,我也赌气,便走了墨儿,她生下墨儿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不说郎情妾意,但也算相敬如宾,所以我没想过和离。” “后来又有了夕儿……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生下夕儿后,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发脾气,我都一直让着她,不跟她吵,可她却越来越厌恶我。” “我想过和离,但没办法下定决心,孩子归她,她一个和离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今后要如何过?” “孩子不给她,她要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且和离后,侯府那边更不会善待她,她同样不好过……”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留在裴府,做个掌家奶奶,至少孩子在她跟前,也没人能欺辱她。” “最多就是我尽可能避着她一些,不碍她的眼,不和她吵。”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厌恶我至此,我们两人,或许还是走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 裴蒴苦笑着看向浣贞。 “嫂嫂,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浣贞点点头,也没说信不信,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行了,事情我也了解了一些,你先好好休息吧,也别多想,我过去看看挽颜那边怎么样了。” 裴蒴意识到了浣贞要如何,他苦笑了一下。 “嫂嫂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嫂嫂就别白费功夫了,没用的。” 浣贞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裴蒴的房间。 她回到秦挽颜的房间后,两个孩子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们手里嘴里都还有点心,明显就是许久没有休息好,太困了。 浣贞细心而温柔的把他们嘴里的点心清理干净,又给他们擦了手,随后将两个孩子抱到一旁的软塌上去。 她转身折返回来。 秦挽颜醒了,一直默默的看着她。 浣贞走到床边。 “醒了?要喝水吗?” 秦挽颜摇摇头。 浣贞走到床边坐下。 “脸上的伤我已经请大夫给你处理过了,你没及时处理,引发了高热,差点就没了,两个孩子吓的直哭,嗓子都哭哑了。” 秦挽颜闻言脸色一白。 浣贞目光动了动,突然坐下身去,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跟你说,你也别生气了,刚才我去裴蒴那了。” “那个王八蛋,把你伤成这样,两个孩子在屋里哭的快撅过去了他也不管,他当的什么丈夫,什么父亲,简直就是个黑心烂肝的混账玩意儿。” 秦挽颜握着浣贞的手明显一紧,浣贞只当没察觉到。 她自顾自的说着。 “刚才我直接冲过去,把他从轮椅上推了下去,他一头栽在了地上,脑袋磕在桌角上,破了一大个口子,那血流的,比你这严重多了。” “随风想阻拦,也被我打了出去,我又揍了裴蒴一顿,虽然不小心把他肋骨打断了三根,但你放心,死不了,就是死了,人也是我打的,母亲和裴瑛那边我担着。” 秦挽颜瞳仁一缩,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焦急看着浣贞。 “大嫂,你真打他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第九十三章 他喜欢你 秦挽颜掀开被子就往外面走。 浣贞也没拦她。 但她踉跄着奔走到房门口,却突然顿住了。 浣贞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秦挽颜踌躇半晌,最后退了回来。 她站在浣贞面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大嫂,他身体不好,受伤比寻常人危险许多,能不能麻烦你赶紧给他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浣贞心里闷笑,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十分不理解的模样来。 “为什么,他那么欺负你,死了不正好,为什么还要给他请大夫?挽颜啊,女人可不能心软。” 秦挽颜嘴皮子动了动,半晌她闷声开口。 “他没欺负我。” “也算是欺负……但我还不至于希望他去死。” 浣贞一脸茫然。 “挽颜,你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他到底欺没欺负你啊?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明白了,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给他请大夫啊。” 秦挽颜咬了咬下唇,片刻,突然蹲在了地上。 浣贞也蹲下去。 “你这是怎么了?” 秦挽颜闷闷出声。 “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嘴,也从来不管我,正常来说他是没欺负我。” “但他很讨厌,娶了我却不喜欢我,不跟我说话,不跟我商量事情,总是避着我,我就像是守活寡一样,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负……” 说着说着,秦挽颜嗓子有些沙哑,眼睛也红了。 “我知道,他是嫌弃我不过是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庶女,也怪我害得他伤了腿,哦,还嫌弃我曾经喜欢过别的男人……要不是我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说不定早就休了我了。” “就拿这次来说,他定然是怪我妹妹给裴家带来了麻烦,所以动不动就提和离……他凭什么赶我走?我就不走。” “他越是不想看见我,我就非要待在这里,天天碍他的眼。” 秦挽颜语气里满是委屈,说到最后,实在控制不住,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尾滑落下来。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如今我还毁了容貌,他肯定更厌恶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算是随他的心意了。” 浣贞垂眸看着她。 一来二去。 她也算是看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情况了。 她很庆幸自己今日来了,还多管闲事了。 否则。 这两人或许当真要成为一对可惜又可怜的怨偶了。 浣贞躲在秦挽颜身边,时不时给她递一下帕子,擦擦鼻涕眼泪。 秦挽颜哭的很伤心,这些眼泪,仿佛在她心里憋很久了。 但她很快停下来,仰头看着浣贞。 “我……我没事,你赶紧给他请个大夫吧,我不想他死……” 都这样了,心里还挂着裴蒴。 唉! 轻叹一声,浣贞把秦挽颜扶了起来,把人按回床塌上。 “你就好好歇歇吧,裴蒴没事,我就打了他两扫帚,皮都没破,比起你抓砸的那些伤,根本不算什么。” 秦挽颜愣了一下,随后一张脸涨的通红。 “你……你都看到了?” 话顿,她有些恼羞成怒。 “那这半天,你是在故意戏弄我?许浣贞,你怎么这么坏!” 浣贞笑了。 “我不诓诓你,你死鸭子嘴硬,也不说实话啊。” “在这一点上,裴蒴可比你好多了,至少人家诚实坦荡,我一问,他是怎么想的,他就都老老实实的说了。” 浣贞抱手环胸。 果不其然。 没一会儿,秦挽颜目光闪烁的看着她,一脸假装不在意。 “他……他跟你说什么了?莫不是又在你面前数落我……” 浣贞嘿嘿两声。 “想知道啊,求我。” 秦挽颜腮帮子一鼓,将脸偏向一边。 “你爱说不说,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还不想听呢。” “真不想听?行吧,那我先走了,我那边还忙着呢,你好好休息啊。” 浣贞起身就要走。 都没等她走一步。 秦挽颜便猛地拉住了她。 “许浣贞!” “恩?你叫我什么?” 浣贞垂眸睨着她。 秦挽颜抿抿嘴。 “大嫂……哎呀,好嫂嫂,你别再戏弄我了,我都快疯了。” 差不多了浣贞也不闹她了,她本意也是想她放轻松一些。 浣贞坐回身去,她言简意赅。 “裴蒴说他喜欢你。” 秦挽颜一愣。 片刻她眉心一拢。 “不可能!” “要么是他在放屁,要么是你在放屁!” 浣贞:“……” “我说的是真的,你怎么还骂人呢?” 秦挽颜一脸五颜六色的。 “怎么可能真,裴蒴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浣贞又叹了一声。 “难怪你跟裴蒴吵,你看,我跟你说实话,你非不信,那这还能有什么办法?” 秦挽颜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被子。 “他总想着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我?” 浣贞没办法,将裴蒴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部如实转告给了秦挽颜。 听完后,秦挽颜嘴巴微张,整个人就跟神游天外一样,楞楞地。 浣贞语重心长的看着她。 “你们两人之间,纯粹是误会和没长嘴,裴蒴他一直喜欢你,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可他以为你不喜欢他,所以只能躲着你。” “而你呢,你之前或许是喜欢过别人,但嫁给他以后,你爱上了他,但因为他的躲避和沉默,你以为他不爱你,开始委屈和难受。” “你们两人就这样爱而对方不知,越闹越僵……这几年的时光,浪费的真不值当,还白白让两个孩子因为你们遭罪,你们可真是……可怜又可恨。” 秦挽颜埋首沉默了许久,猛地抬头看着浣贞, “他……他该不会是在是骗你吧?” 浣贞思索了一下。 “我觉得不像,但这种事,我也没办法保证,我只能把我听到的,如实转告给你,至于你如何想,如何做,那是你的自由。” 秦挽颜再次沉默了。 浣贞带给她的消息让她太过震惊了,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浣贞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是当娘的人了,不是小姑娘了,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有误会,就去解开,有矛盾,就解决,有怒火,就去发泄。” “总归一点,你们两人互相折磨就算了,但别连累孩子跟你们一起遭罪。” 秦挽颜啃了啃食指关节,嗓音闷闷的。 “我心里乱得很,你让我好好想想。” 第九十四章 茅房爆炸 浣贞离开后。 秦挽颜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出了房门。 她仰头看了一眼天际,深吸一口气,朝着裴蒴的房间走去。 屋内。 随风还在瘪嘴委屈。 裴蒴静静地坐在窗前,神色紧张,似乎在等着什么可怕的结果降临一般。 椅子扶手都要被他给掰断了。 突然。 房门被人敲响。 随风站起身来。 “大夫人怎么又来了?” 裴蒴的心里一咯噔。 “随风,等一下。” 随风扭头看着裴蒴。 裴蒴目光闪烁片刻,暗声开口。 “从窗户,出去,走远一点,我不叫你不准回来。” 浣贞去而复返,为什么? 肯定是带来了签好了字的和离书,他害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他不想在随风面前失态。 随风倒没想这么许多,但裴蒴让他出去他便出去了。 待随风的脚步走远后,裴蒴这才轻吸一口气,推着轮椅上前,打开了房门。 屋外的秦挽颜抿着唇,同样很紧张。 浣贞说裴蒴喜欢她。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服自己相信浣贞一次,来找裴蒴。 若是浣贞敢骗她,她…… 突然。 房门打开了,打断了秦挽颜的思绪。 四目相对的片刻,秦挽颜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随风来开门。 是裴蒴。 竟连一点缓和的时间都没给她。 怎么办,她该说点什么? 她是过来干啥的来着? “咳咳……那什么,你……” 秦挽颜哑着嗓子刚开口。 不想哐当一声,房门突然关上了,差点砸到她的鼻子。 秦挽颜:“???” 眼睛眨啊眨。 她怒了。 秦挽颜一脚踢在房门上。 但没踢开。 裴蒴用尽了全力抵住了房门。 秦挽颜气笑了。 “裴蒴,你死没死?你死没死啊?没死给我打开房门,我一巴掌呼死你。” “开门!” “再不开门老娘进来了要你狗命!” 秦挽颜一通咆哮。 下一秒。 房门并没有动静。 胸膛微微起伏,秦挽颜抬手卷袖。 “好啊你,不开是吧。” “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秦挽颜后退两步,随后猛的朝着房门冲了过去。 不想。 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秦挽颜和裴蒴同时瞳孔一缩。 但来不及了。 秦挽颜压根收不住力,她直接撞在了裴蒴的身上。 轮椅弹飞。 裴蒴慌张间伸出大手捂住秦挽颜的后脑勺。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 秦挽颜压在了裴蒴的身上。 裴蒴的唇印在她的眉心。 她的唇吻在裴蒴咕噜滚动的喉结上。 房间内的时间在这一秒仿佛悄然静止了。 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里,隐隐夹杂着两人似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院门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嘴里嘀咕着,浣贞笑着离开。 但当她回到觉夏阁,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还没走到院门口呢,只听得觉夏内传来一声巨响。 没过多久,一股恶臭突然袭来。 那味道,那怕浣贞用帕子捂着口鼻都忍不住呕了好几下。 她一脸惊恐的往里走。 下一秒。 她愣住了。 只见整个院里,到处都是粪便。 石桌椅上,房门上,花花草草,今鹊身上,两个孩子身上…… 看见她。 珠儿张开手就朝她奔跑过来。 浣贞视线落在她头顶那还挂着东西的啾啾上,瞳仁一缩,连忙往后一退,躲到了房门外。 “你先别过来!” 浣贞伸着手,脑袋都大了。 “今鹊,这是怎么回事?” 今鹊也一脸的奔溃。 “夫人,小姐不知道弄出个什么东西来,把茅房给炸了。” 浣贞:“!!!” “裴!珠!” …… 裴府前院。 赵暨刚到裴家,把圣旨交给了裴瑛,都还没来得及喝杯热茶,便听到了后院的爆炸声响。 那方向裴瑛一听就知道是觉夏阁,想着觉夏阁内如今只有两个孩子,裴瑛眉头一蹙。 “陛下的的旨意下官已然收到,劳烦殿下亲自跑这一趟了。” 裴瑛赶客意思明显。 赵暨却只当听不懂。 “裴大人,其余的事不急,本王听你府内有爆炸声响,裴大人还是先去看看吧。” 裴瑛压住内心的焦急。 “府内之事下官自会处理,多谢殿下关心,松香,你替我送殿下出去,且不可怠慢。” 松香心里也急啊。 他急步上前来,一摊手:“殿下,这边请。” 赵暨却突然一抬手。 “裴大人,陛下命本王接任玄策部统领一职,不巧,炸药一类特殊用品也在玄策部的监管范围之内,如今裴大人府上发出巨响,本王若是不把事情探究清楚,恐有失职之嫌。” 话顿,赵暨朝着裴瑛悠然一笑。 “裴大人,你应该不会妨碍本王办公吧?” 他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裴瑛还能怎么说? 但凡他阻拦一下,赵暨都能借题发挥把他请回玄策部去。 目光一敛,裴瑛笑了。 “王爷勤奋为公,下官自是不敢阻拦,王爷请吧。” 赵暨微微一笑。 “多谢裴大人配合。” 一行人出了前厅,往后院而去。 裴瑛看似不动声色的走在赵暨身边,但心里却焦急不已。 一是担心两个孩子,而是生怕赵暨和遂儿撞个正着…… 但赵暨把他和松香盯的很紧。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浣贞和他配合默契了。 穿过两道垂花门,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觉夏阁。 穿堂风携带着恶臭迎面而来。 裴瑛呼吸一滞,明显可见赵暨的神色也愣了一下。 远远的,两人就看到了在院门口的浣贞。 她似是很生气,双手叉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气的通红。 裴瑛连忙出声。 “贞娘,这是怎么了?” 浣贞闻声回头,一脸嗔怒。 “夫君,你来了,你看珠儿……” 浣贞声音倏的一顿,因为她看到了一旁的赵暨。 四目相对。 赵暨目光阴测测的。 平日里她自己家中,就是对着裴瑛这般撒娇的? 呵。 两人感情挺好的啊。 “燕王殿下。” 浣贞连忙收敛了神色,恭敬俯身行礼。 赵暨语气冷漠的应了一声。 裴瑛上前温声开口。 “贞娘,殿下前来传旨,意外听闻府内爆炸声响,疑似炸药,所以特意过来查探情况。” 第九十五章 裴瑛离京 裴瑛方才就给浣贞提了醒。 闻言浣贞也不慌。 “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殿下要调查我们一定配合,殿下稍等。” 她扭头朝着院子内喊了一声。 “今鹊,你带遂儿去洗漱,裴珠,你给我滚过来。” 她话落没一会儿。 裴珠低垂着脑袋走了出来。 看到她。 裴瑛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语气又无奈又严厉。 “珠儿,这是怎么回事?” 珠儿埋首戳着手指头。 “我……我不小心把火折子扔到茅房里去了,然后茅房就爆炸了。” 赵暨目光一敛。 浣贞却愣住了。 这个时候,她相信珠儿不会说谎。 但是。 火折子掉茅坑里,不应该就熄灭了嘛,为什么会爆炸? 抿抿唇,浣贞连忙出声。 “珠儿,燕王殿下在这里,你可不能说谎……” “她没说谎。” 赵暨淡淡出声。 “野史记载过,茅房里经年累月,会产生一种刺鼻的气体,这种气体遇到火种,便会发生爆炸。” 话落,赵暨将目光看向满身挂着东西的珠儿。 又嫌弃又严厉。 “今日你得庆幸茅房里的气体累积不算多,且与院子还隔着一道照壁,否则今日难免至人伤亡,以后且不可胡闹,听到了没有?” 珠儿憋憋嘴。 “我知道了,我也吓到了,你凶什么嘛,爹爹和娘亲都没有说我……” “珠儿,住嘴!” 裴瑛突然出声。 “燕王殿下说的在理,且也是为了你好,你需虚心听着,反省己过,切不可任性妄为,反口顶撞。” 珠儿乖巧的点点头。 “爹爹别生气,珠儿知道错了,珠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暨:“……” 他好心提醒教育她,她一脸不服管教和抵触,到了裴瑛这里,突然就乖巧懂事了。 真是的。 和她娘一样,好赖不分,眼盲心瞎。 “不过……我很好奇,大白天的,你拿火折子做什么?” 赵暨突然出声。 浣贞和裴瑛也将目光看向珠儿,说实话,他们也很好奇。 面对三人探寻的目光,珠儿抿了抿唇。 “这树上有一窝知了,成天叽叽喳喳的吵得很,哥哥都没办法静心看书了,我早上就爬到树上去,把它们都抓了下来。” “有小半桶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想起之前在临安市,隔壁的李铁牛说过,知了用火烧出来香喷喷的,可好吃了,我便想着烧知了吃……” 浣贞和裴瑛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赵暨则是有些无语。 “你烧知了吃就算了,为什么又要去茅房?” 珠儿抬眸瞪他。 “去茅房能干什么?当然是肚子痛痛,要拉臭臭啊。” 赵暨:“……” 好吧,他好像真的问了句废话。 裴瑛最先回过神来。 “贞娘,你带孩子去隔壁院子洗漱吧,觉夏阁这边,我会安排人来打扫收拾。” “好,我知道了。” 浣贞对着赵暨俯了俯身,带着珠儿往隔壁院子去。 珠儿本能想要拉她,浣贞一脸嫌弃,捂着口鼻躲的远远的。 珠儿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像是十分委屈。 看着母女二人这般相处模样,赵暨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浮出来一抹暖意,绯色唇角也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笑。 裴瑛扭头看他,正好看见,他心里慕的一沉。 “殿下,家里孩子淘气,让你见笑了,这边味道大,唯恐冲撞了殿下,殿下还是移步前院吧。” 赵暨点点头。 他也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晚饭都不想吃了。 回到前院。 裴瑛也没打算与他过多寒暄。 赵暨却突然提起圣旨来。 “崇京疫情来的突然,皇伯父的意思是让裴大人即刻出发,但不想裴大人府中突然发生此等变故,罢了,要不本王去皇伯父面前,替裴大人求道口喻,让你晚两天出发?” 裴瑛婉拒。 “多谢殿下好意,但疫情紧急,府中这点微末小事,不敢耽搁正事,等下官叮嘱下人几句,收拾点行李,傍晚定能准时出发。” “裴大人真是克己奉公,本王佩服。” 赵暨抖了抖衣袖,终于站起身来。 “崇京是我赵氏祖籍之地,裴大人医术精湛,崇京的百姓,就拜托裴大人了,这是本王的手喻,裴大人且随身带上,到了崇京,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拿上这密信去找我宗族子弟,他们一定竭力相助。” 裴瑛有些惊讶。 赵暨微微挑眉。 “裴大人怎么不接,害怕本王忽悠你吗?” “这信本王没落漆,裴大人若有疑虑,随时可以拆开这密信查看内容。” 闻言,裴瑛勾了勾唇角,接过密信。 “如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殿下。” 赵暨离开了。 他身影刚消失在前厅入口处,裴瑛便毫不犹豫的拆开了密信。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没什么问题。 将密信收好,裴瑛先去了裴老夫人的院子。 听闻裴瑛要远赴崇京治疗瘟疫,裴老夫人担心不已。 “你才刚上任,怎么就要出远门办差?” “太医院那么多人,就不能让别人先去嘛…” “母亲慎言。” 裴瑛收回帮她探脉的手。 “儿子学医为的就是救济万民,免人间灾病疾苦,如今恶疫在前,儿子岂有退之后方,躲避顾己的道理。” 裴老夫人捂着心口,泪眼朦朦。 “你说这些,母亲如何不知,但你祖父,你父亲,你三弟……母亲如今只有你和蒴儿了,母亲没办法不自私一些。” 裴瑛握住她的手。 “母亲,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没办法,崇京我必须去,既是为了崇京百姓,也是为了二弟。” 裴老夫人抬眸看着他。 “瑛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瑛目光深凝。 “儿子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让二弟重新站起来,因此一直在钻研虚骨方,如今方子已成,只差一味药材,便可让二弟的腿伤治愈。” “这味药材在陛下手里,如若儿子这次治疗瘟疫有功,便可以向陛下求药。” 闻言,老夫人又忐忑又欣喜。 忐忑为的裴瑛,欣喜为的裴蒴。 “瑛儿,幸苦你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裴瑛颔首。 “母亲不必担心我,我只拜托母亲,在我离京的这段时间,多照顾着贞娘和两个孩子一些。” …… “你要离京?” 浣贞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裴瑛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浣贞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心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第九十六章 等你回来 裴瑛也满心复杂。 他刚上任,赵暨便带来要他外出办差的圣旨,这是公务所需还是另有猫腻他已经无从分晓。 自他决定进入官场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做好了身不由己的准备。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坚定而执拗的往前迎上。 他唯独担心浣贞。 赵暨,白家,周家…… 他一走,她和孩子置身于这般豺狼环伺之地,她该怎么办? “贞娘……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选择才是对的。” 裴瑛大手突然抬起,温柔的抚了抚浣贞耳侧的鬓发。 浣贞平日里是怯懦而羞涩的。 可今天。 许是离别的愁绪缠绕心间,她也控制不住的抬手握住裴瑛的大手,将之似珍宝一般捧到面前,近,乎虔诚的在他冰凉的指尖上一吻。 柔软和温热落在指尖。 裴瑛大手微微一颤。 浣贞却握得很紧。 她将自己纤细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她抬眸看着他时,眼底的敬慕和爱恋几乎要藏不住。 “裴瑛,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也别怕,该做什么就去做,你有你的责任担当,你双手托着我们这个家,我也该慢慢成长,承担那部分属于我的责任,否则你得多累呀。” “你知道的,我不是千金小姐,不是柔弱小白花,我一个丫鬟出身,死过一次人,没你想的那么柔弱无用。” “以前我总是在平静而美好的日子里夜夜噩梦,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那种美好的日子就不在了。” “可真到了这一刻,我心里反而踏实多了,避不过,那就坦然面对,我相信,有你给我的勇气,为了你,为了两个孩子,我将无所畏惧。” “裴瑛,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守着这个家,等你回来。” 浣贞难得跟裴瑛说这么多话。 裴瑛看着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眸,也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答案。 他凝眸许久,突然俯身,捧住了浣贞的下巴,吻住了她。 浣贞睫毛轻轻一颤,下一秒,她的手轻轻的环住了裴瑛的腰。 裴瑛走了许久,浣贞盯着铜镜里自己微肿的唇瓣,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浣贞也挺忙的。 既然要长久在皇城落地扎根,那先要解决的,就是两个孩子读书的事。 裴墨和裴乐夕跟珠儿和遂儿年纪相仿。 虽然裴瑛久不在京,裴蒴瘫痪成废人,秦挽颜不受宠庶女出身。 但倚靠着裴茗甫遗留的威名和人脉,裴老夫人还是想办法将裴墨和裴乐夕送进了皇城内仅次于国子监的南安书院。 南安书院里的授课先生,皆是新任文官中较为出色的人,按照惯例,新任文官都会在南安书院磨练五年,方才有机会升任国子监讲师。 说白了,南安书院的年轻老师,都是国子监教授的准预备生。 他们有精力,学识非凡,为了将来能有个好成绩升任,都会竭尽所能,以求在南安书院做出一番成绩来。 其对教学的认真,比已经进入国子监端着铁饭碗等年纪到的国学讲师还更甚。 而南安书院新师再往上几位讲师,也都是因为年纪从国子监退下来的当世大儒。 年轻的有热情,年迈的有经验。 两两结合,南安书院的教学质量,比之国子监也不差,隐隐还更甚几分。 说实话,浣贞也是想把珠儿和遂儿送进南安书院的。 珠儿性子调皮,不喜读书,也就算了,她不愿过多逼迫于她。 可遂儿生性好学,勤勉努力,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想尽可能的给他提供一个好的平台。 但浣贞没在裴老夫人面前提这事。 依照着裴家如今的地位,裴老夫人把裴墨和裴乐夕送进南安书院,已经费了不少力,消磨了不少的人情了。 浣贞没办法再开口让她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操劳。 因为。 珠儿和遂儿毕竟不是裴瑛的亲生血脉。 浣贞思来想去,想着自己先去南安书院打听一下,看能不能依靠着遂儿的学识和能力把他送进去。 至于珠儿,不行找个离家近,环境比较好的书院,两个孩子分开入学。 浣贞有心,很快便打听到了。 南安书院今年负责招生的魏大儒明日在天香楼举办春日诗会。 浣贞毕竟是后宅妇人,不适合带着孩子露面。 而许猷启武考临近,平日里嘴上说着大话,信心满满,但最近时间都宿在京中一武馆中封闭式训练备考,浣贞不想打搅他,让他分心。 放眼整个裴府。 浣贞只能找上裴蒴。 得知她的意图,裴蒴却一口答应了,这让浣贞颇为意外。 因为裴蒴因着双腿残废,已经很多年不曾出府了。 她这次找裴蒴,一是因为裴蒴是裴家唯一在府的男丁。 二是因为她也想裴蒴早点打开心扉,不要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原以为裴蒴会婉拒。 但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干脆。 察觉到浣贞的惊讶,裴蒴清浅一笑。 “大嫂费心帮了我许多,我本该有所回报。” “且遂儿和珠儿是我的侄儿,大哥在外奔波劳累,府中有事,我这个做二叔的合该尽心尽力。” 浣贞闻言心里暖暖的。 “那就多谢二弟了,明日一早,我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我在马车里等你们。” “我也去。” 秦挽颜的声音陡然传来。 浣贞回头,只见她端着一碗汤走过来。 她板着脸,将汤往裴蒴面前一递。 “喝了!” 裴蒴垂着眼眸,连忙将汤接了过去。 打开一看,他眉头微皱。 “怎么有红枣……” 他一脸抗拒。 秦挽颜眉头一皱,一脸凶相。 “我特意放的,大夫说补气血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多大的人了,墨儿都不挑嘴,你 挑什么?” “喝,赶紧给我喝,一滴不准剩下。” 浣贞去看裴蒴。 只见他抿抿唇,片刻憋住气,两口就将那碗汤喝的一干二净。 “这还差不多。” 秦挽颜粗鲁的将空碗接了过来。 “你行动不便,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刚好墨儿这两年上学都是我送他去的,我跟魏先生也打过照面,可以帮着搭个线。” 裴蒴闻言却有些犹豫。 “不用,我自己带遂儿去就行…” “你闭嘴!” 秦挽颜眉眼一竖。 “我说了一起去就一起去,你废什么话?” 裴蒴安静了。 第九十七章 本王眼神好 从裴蒴房间出来后,秦挽颜还在骂骂咧咧的。 浣贞笑看着她。 这两人虽然还在分房,且明面上看着依旧吵吵闹闹的,但彼此之间的冷漠仿佛消融了许多。 怎么说呢…… 以前像是怨偶,但现在,两人像是冤家。 “我走之后你去问裴蒴了?” 浣贞突然出声,秦挽颜嘴里嘀咕的声音一顿。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亲密的触碰。 秦挽颜目光闪躲,整个人开始红温。 “没……没有啊,我没去找他。” 浣贞信吗? 她才不信。 但这事没必要逼着人问,两人如今这相处情形,明显是好兆头。 “这样啊。” 浣贞结束话题,加快脚步往前走。 秦挽颜站在原地,有些思绪发散。 她的确没问。 亲密触碰后,她慌张起身。 裴蒴起不来,躺在地上,耳朵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他这般反应,还需要问什么。 秦挽颜当场就跑了。 今日她鼓足了勇气,去给她送汤药,他虽然整个人都有些局促慌乱,但却没再一个劲儿的避着自己,且还会笨拙的找些话跟她聊…… 秦挽颜还有什么不懂的。 微微抿了抿唇,秦挽颜快步跟了上去。 浣贞扭头看着她。 “方才你怎么那么凶,我想裴蒴不希望你去,应该是害怕因为他连累别人笑话你。” 秦挽颜眉心一竖。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凶他的,我很讨厌他总是自以为是的替我着想,我一定要把他这个坏习惯掰过来。” 浣贞懂了,她轻笑一声。 “嗯,他这的确是个坏习惯,是该好好纠正一下。” 回到屋子里,墨儿和夕儿也在。 两个孩子的精神头都好了许多,见到浣贞,他们热情的跟浣贞打招呼。 自从前两天浣贞帮了他们,他们都很喜欢浣贞这个温柔善良的大伯母。 浣贞也坐在他们旁边,跟他们了解了许多南安书院的事。 从落愚院出来后,浣贞就一个想法。 南安书院,的确是个很好的书院。 但是,这个地方绝对不适合珠儿。 珠儿的性格进去了,一定会被那些严格的规矩逼疯的。 所以,就遂儿一个人去就好。 浣贞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两个孩子。 原以为珠儿会欢呼雀跃,没想到,珠儿却一反常态的没吭声,浣贞想问问她,但她安静的吃完饭就去睡觉了。 而遂儿,也比平日里更为安静了。 浣贞一时之间有些懵。 翌日一早。 浣贞带着遂儿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到了天香楼。 因为有秦挽颜在,所以倒也没让浣贞在车上等。 一行人一起进了天香楼。 诗会在后院。 今日天气晴朗,满院子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行走在其间,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浣贞远远的便听到了众多才子的吟诗声。 但他们走近后。 院子里的喧闹声不由得安静了许多。 多道繁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浣贞也能理解。 都是男子的诗会现场,突然进来两个妇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瘫子,可不得引人瞩目嘛。 裴蒴久不出现在人前,此刻被那么多道视线盯着,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双手不自觉握紧。 秦挽颜却像是没看到那些视线一样,头颅高昂,一脸气定神闲的往里走。 魏林山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主动迎了过来。 “裴二夫人,你怎么来了?” 秦挽颜微微一笑。 “魏夫子,听闻您在此举办诗会,我家中侄儿十分好奇敬仰,我便带他过来看看,见识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魏夫子和诸位学士的雅兴。” “对了,这位是我夫家嫂嫂,酉阳许氏,这是我夫君,裴蒴,这位便是我的侄儿,名唤裴愿遂,今年六岁,原就读于临安闻麓书院。” 魏夫子年近五十左右,面容白净儒雅,通身流露着书卷气息。 秦挽颜虽然没有直说,但着重给他介绍一个孩子,魏夫子也不蠢,当下便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原来是裴二公子,裴大夫人,不打扰,孩子好学是好事。” 话落,他抚了抚面上那干净整洁的胡须,视线落在遂儿身上。 “你便是裴瑛之子?不错,看着模样俊俏恭谦,很有乃父之风啊。” 浣贞闻言眼皮子微微一跳,隐隐有些心虚。 这边,魏夫子突然又出声。 “闻麓书院老夫也听说过,是座不错的书院,你能进入闻麓书院,想来成绩也颇为优异,为何不在哪里继续就读呢?” 他问的是遂儿。 浣贞他们不好插嘴替他解答。 好在遂儿丝毫不怯。 只见他上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随后轻声回答。 “家父回京为祖父侍疾,又幸得陛下青睐,入太医院为官,我随父归京,因此需在皇城另择书院” “原来如此。” 魏夫子眯了眯眼睛。 “皇城内优秀书院很多,今日也不止我一人举办诗会,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遂儿又是恭敬一拜。 “听闻南安书院惟楚有材,于斯为盛,泮池赫泮,振古如兹,裴遂心向往之,今日特来拜见夫子。” 闻言,魏夫子眸光里闪过一抹赞赏。 他捋了捋胡子。 “是个好孩子,老夫很喜欢。” 临了,他话音一转。 “但南安书院今年招生已满,你要是早来半年……唉,可惜,可惜了。” 闻言。 浣贞等人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魏夫子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遂儿小脸上,也闪过一抹落寞。 但魏夫子又突然开口。 “不过你很合老夫的眼缘,皇城书院虽多,却良莠不齐,你若愿意,老夫愿考察一番你的学识,然后为你好好挑选一座适合你的书院,并当你的举荐人,举荐你入书院,如何?” 浣贞闻言微微抿唇。 遂儿不能入南安书院,的确可惜,但有魏夫子亲自帮他挑选举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正要开口感谢,一道混不吝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魏老头,你也忒没意思了,既然喜欢人家孩子,破格收了就是,何必另择书院那么麻烦,再说了,皇城书院那么多,谁家也比不上你南安书院啊,你把这么好的苗子往外赶,于心何忍啊。” 闻言,在场众人眼皮皆是一跳。 浣贞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遂儿搂进了怀里,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腿上。 赵暨悠悠走来,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轻嗤出声。 “别捂了,本王什么都不好,就眼神好,老远就看见这崽子长什么样了。” 浣贞闻言心里一惊。 第九十八章 又是你个大坏蛋 赵暨看到遂儿长什么样了? 这可怎么办? 他会不会怀疑? 浣贞急的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处,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想。 下一秒。 赵暨突然冷嗤一声。 “这崽子长得跟他爹一样,也就眉眼清俊些,其余也最多算是平平无奇,亏得那老头子还说这孩子像我,真是可笑,侮辱谁呢。” 浣贞闻言一愣。 片刻她反映过来了,孩童和大人再相似,因着骨骼发育程度不同,是会有些许的差别,有些人天生对他人容貌就不算敏感,赵暨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府上有好多丫鬟小厮,在稷吾院伺候了小半年,赵暨都还分不清谁是谁。 再者他向来自负狂妄。 裴瑛的孩子,他自然觉得比不得他,更别说承认孩子像他了。 很没道理,但事实就是这样。 浣贞略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半护着遂儿,不想叫他看的分明。 一旁的秦挽颜没忍住,不忿出声。 “王爷容貌自是英俊潇洒,冠绝天下,但也着实没必要贬低折辱一个孩子。” 赵暨冷哼一声,嚣张至极。 “本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挽颜还想再说什么,浣贞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赵暨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眉头微挑。 “你倒是比常人识趣些。” 浣贞没接他的话。 她将目光看向赵暨。 “王爷为何会来这里?” 赵暨闻言将目光看向悄悄转身想要离开的魏夫子,笑了。 “授业恩师在此举办诗会,本王这个做学生的,自然要过来捧捧场啊,你说是吧,老师。” 老师? 浣贞一愣,将目光看向魏夫子。 片刻恍然。 魏夫子曾经在国子监教学,赵暨身为宗室子弟,在国子监读书也很正常。 但魏夫子此刻脸色却很难看。 “王爷言重了,老夫才疏学浅,不过有幸给殿下上过几堂课,不敢当王爷一声老师。” 浣贞好奇。 听这语气,这师生两的关系好像不太融洽啊。 秦挽颜突然凑近她:“你还不知道吧,燕王以前在国子监读书,把魏夫子气的一个月病了六回,最后魏夫子在陛下那跪了一天,以辞官致仕相逼,陛下实在是没办法了,便把燕王赶出了国子监,送入了南安书院,燕王是整个皇族宗室里,唯一一个未在国子监完成学业的宗室子弟。” “所以准确来说,这两人不算是师生,倒像是冤家仇人。” 浣贞闻言不由得庆幸。 还好没人知道遂儿是赵暨的孩子,否则这魏夫子怕是要连遂儿一起不待见了。 这边。 魏夫子的态度已经很冷淡了。 但赵暨就像是看不懂他的脸色一样,依旧笑着开口。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虽然身份地位差了一些,但也不用跟本王那么见外。” 魏夫子一张脸气的铁青。 赵暨还在继续出声。 “叙旧的话就不说了,老师,本王看这孩子乖巧懂事,算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一贯惜才,就做个顺手人情,收他入书院吧。” 浣贞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 这人今日怎么会那么好心? 但下一秒。 浣贞猛地回过神来。 赵暨这哪里是好心,他分明是在使坏。 明知道魏夫子很不喜欢他,他还故意出面,夸赞遂儿,逼着魏夫子收人。 魏夫子这人又最是迂腐固执。 如此一来,就算他先前还有一份想收遂儿的心思,现在也该彻底没有了。 果不其然。 魏夫子脸色冷凝了几分。 “王爷说笑了,南安书院今年招生名额已满,便是老夫也很喜欢这孩子,却也没办法。” 话落,魏夫子朝着浣贞等人微微颔首。 “那边还有学子等着老夫过去一同探讨学问,老夫就不与各位多说了,各位请便。” 浣贞眉头一拧。 让赵暨一掺合刺激,魏夫子竟是连替遂儿举荐都不愿意了。 遂儿生下来,赵暨就没管过他丝毫。 如今就因着他那点卑劣的的心思和趣味,就要这般耽搁遂儿的求学路。 这很有可能会影响遂儿未来的人生。 他凭什么? 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浣贞冷冷开口。 “燕王殿下,遂儿是我裴家的孩子,我们这些长辈都还没说什么,用不着殿下吱声,诗会枯燥乏味,王爷还是到别处寻乐子去吧。” 赵暨不想浣贞会突然发飙,他神色一顿。 “本王好意相帮,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怪本王多管闲事?” 浣贞抿唇,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殿下扪心自问,当真是好意吗?” “许浣贞!” 赵暨脸色冷凝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本王说话的?” 见他发怒,浣贞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遂儿突然上前,用稚嫩的声音,说着老成在在的话。 “燕王殿下,您的好意遂儿心领了,但我娘亲说的没错,我学业如何安排,这是我裴府的家务事,王爷便是身份再尊贵,肆意插手别人家事也于理不合,更非是君子所为。” 赵暨脸色一沉。 这个小兔崽子,一板一眼的样子,更像极了那讨厌的裴瑛。 该死的。 刚把大的弄走,没想到又来个缩小版的,一样的讨厌。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也敢跟本王讲什么合不合理?” 赵暨沉声开口。 遂儿有些被吓到,但还是坚定的挡在浣贞身前。 “只要有理就可以讲,跟年纪大小,身份尊卑无关。” “错!” 赵暨冷哼一声。 “想要讲理,先得有本事和底气,一样都没有,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不是这样的。” 遂儿一脸较真的看着裴瑛。 “爹爹说过,君子行事,以理为先,勿论人高低贵贱,众生应有平等论理之资。” “你爹那是愚蠢而天真。” 赵暨一脸恶劣。 “你只需要记着本王告诉你的,男儿在世,有权有势,就是天,就是理,无权无势的,屁都不是。” “我不要!” 遂儿抬手捂着耳朵。 “我爹爹说的才是对的,我要听爹爹的,不听你的。” 赵暨眼眸一眯,还想说什么。 一抹小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直奔赵暨而去。 “又是你这个大坏蛋在欺负娘亲和哥哥,我打死你个大坏蛋。” 浣贞一惊。 “珠儿!” “不可以,住手!” 第九十九章 本王帮你管教 迟了。 只见珠儿冲到赵暨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大手,随后猛的低头,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赵暨剑眉明显一蹙。 他今日没带护卫。 但浣贞也怕赵暨愤怒之下一脚把人踢飞,因此连忙上前。 “珠儿,不可以这样,听话,快松口。” 浣贞发了话,珠儿瞪了赵暨一眼,这才愤愤不平的松了口。 浣贞将她一把抱入怀里,第一时间去看赵暨的手。 一看顿时一惊。 这小丫头,可一点儿没留情。 赵暨手背上被她咬了一个红印,虽然没破皮流血,但都泛紫了。 浣贞眼皮一抬。 刚好见瞥见赵暨喷火的目光,她心里顿时一咯噔。 一把抱住珠儿,浣贞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女担心她哥哥,一时情急冲撞了王爷,臣妇回去后一定严加责罚,还请王爷息怒。” 话落她还拽了珠儿一下。 “珠儿,快跟王爷赔罪。” 珠儿粉红色的小嘴巴嘟了两下,她抬头看着赵暨。 四目相对。 赵暨心里的怒火不知为何,莫名熄灭了大半。 甚至。 对上小丫头那圆溜溜有些泛红忐忑的眼眸,他心里隐隐滋生出一抹噎堵来。 可下一秒,小丫头的话又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来。 “我没错,是他先欺负娘亲和哥哥的,他是个坏人,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道歉。” 珠儿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叉着腰,费力的仰着脑袋去看赵暨。 真讨厌。 长那么高做什么。 脖子都仰酸了,但没办法。 李铁牛说过,打架的时候,输人不输阵。 打不打得赢无所谓,气势得摆在哪里。 看着跟小公鸡似的小丫头,旁边围观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 那可是赵暨。 传闻杀人如麻,暴戾无忌的燕王殿下。 这小丫头,今日怕不是要被当场打死。 还有她身后的整个家族,估计都要被她连累,满门倒大霉了…… 众人心里唏嘘感叹。 魏夫子都忍不住皱眉,想着上前帮这小丫头求个情。 就在这时。 赵暨突然出声。 “冲撞本王,还对本王出言不逊,好,当真是个狗胆包天的玩意儿。” “许浣贞,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浣贞心里不忿,想着这般张扬狂妄的性子,还不是随了你这个狗东西。 但面上,她只能低眉垂目。 “王爷息怒,是臣妇没有管教好孩子。” 赵暨眯了眯眼睛。 “你的确不会管教孩子。” “本王今日心情好,不介意替你管教一下。” 赵暨话落,浣贞心里一惊,抬眸盯着他。 赵暨如同恶魔一般走过来,一把提住珠儿的胳膊,大手一捞,就将人抱到了怀里去。 珠儿被他拦腰抱住,夹在胳肢窝下。 她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不停的挣扎着,小手拍打着赵暨的身体。 “你个大坏蛋,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浣贞猛地站起身来。 她脸色一白。 “王爷这是何意?” 赵暨冷冷一抬嘴角。 “帮你管教孩子啊,一月为期,到时间了自己来燕王府接人。” 话落,赵暨长腿一迈,堂而皇之的抱着珠儿离开。 “珠儿!” “妹妹,妹妹……” 浣贞和遂儿往前奔走了两步。 但赵暨头也不回。 裴蒴目光一沉,推着轮椅就要上前拦人。 浣贞却一把拉住了他。 “嫂嫂?” 裴蒴目露不解。 “我不怕他,你不用担心。” 浣贞摇头。 “珠儿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出事。” 裴蒴眉头一皱。 “那珠儿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她了吧?” “当然不会。” 浣贞将遂儿拉过来,交到秦挽颜手里。 “挽颜,你帮我照看一下遂儿,我去找珠儿。” 秦挽颜目光一凝。 “你先去看看情况,有什么回家我们从长计议,千万别冲动,也别犯糊涂。” 浣贞艰难一笑。 “放心吧,我不会冲动的,我还得好好的等着夫君回来呢。” “遂儿,你乖乖跟着二婶,千万别乱走,知道了吗?” 遂儿眼里含着泪,懂事的点头。 “娘你不用管我,自己小心。” “乖儿子!” 俯首在遂儿脑门上亲了一下,浣贞站起身来,追着赵暨而去。 这边。 秦挽颜满脸担忧。 “我们先回去吧。” 裴蒴点头。 一行人正要走,不想魏夫子突然出声。 “裴二夫人,且慢。” 秦挽颜回眸。 “魏夫子。” 魏夫子走上前来。 他目光落在遂儿身上。 “这孩子虽然年幼,但性子沉稳,有条不紊,是个好苗子,老夫很喜欢。” “三日后,你让裴大夫人送他来南安书院吧,名额的事,这几日老夫会想办法解决。” 秦挽颜闻言顿时又惊又喜。 和赵暨发生了矛盾,原以为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尽倒霉了,不想竟然峰回路转,有此意外收获。 “多谢魏夫子,旁的事就麻烦你了,三日后,我们一定准时送他过来。” 魏夫子点点头。 这时,遂儿却突然出声。 “夫子,我可以不去南安书院吗?” 闻言。 魏夫子和秦挽颜都是一惊。 秦挽颜连忙拉了遂儿一下。 “你这孩子,高兴的犯糊涂了?说什么呢。” 魏夫子却是认真的看着遂儿。 “裴遂,你想说什么,说吧。” 遂儿抿唇。 “夫子,我妹妹性子活脱,我不在她身边看着她,她会经常闯祸被人欺负的,所以我想跟她进同一个书院,跟她一起读书。” “原来如此。” 想到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魏夫子突然出声。 “能为了血亲手足,放弃一己之利,不错,是个品性纯良的孩子,老夫越来越喜欢你了。” 魏夫子略微沉吟片刻,笑了。 “一个名额两个名额差别也不大,那小丫头学识虽然可能差了些,但能不屈淫威,颇有胆色,老夫也挺喜欢的。” “这样吧,三日后你先来登记入学,老夫会帮她再留一个名额,若是她能从燕王手里安然回来,你便带她一同入学吧。” 闻言。 遂儿惊喜不已,连忙跪下,朝着魏夫子恭敬行礼。 “多谢夫子,今后裴遂一定刻苦勤奋,绝不辜负夫子的期望。” 浣贞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她奔走一路,终于在天香楼门口,追上了刚要上马车的赵暨。 “赵暨,你站住!” 第一百章 珠儿被带走 浣贞提着裙子快速追上去。 赵暨夹着人回头。 “你叫本王什么?” 浣贞忍了忍声。 “殿下,请您发发慈悲,放了珠儿。” 珠儿呲牙咧嘴的拍打着赵暨。 “娘,娘你别求他。” “你个大坏蛋,你放我下来。” “我要找我娘,你放开我。” 看着那因为挣扎从而涨的脸红的小人儿,浣贞一颗心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殿下,珠儿心脏不好,不能憋气,会很危险的,你别这么对她。” 赵暨闻言神色一顿。 “她若乖乖听话,我自然可以对她温柔些,但她桀骜不驯,我只能以暴制暴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赵暨夹着人的大手还是松了一些。 珠儿好受了一些,也没力气再闹腾了,蔫巴巴的垂着脑袋和手,看起来可怜极了,弱弱的叫着娘。 在她稚嫩的呼唤声中,浣贞心疼的不行。 “殿下,珠儿咬伤你,是她不对,我替她向你赔罪,还请你看在她还是一个孩子的份上,放过她吧。” 赵暨眸光清冷的看着浣贞。 “寻常人敢伤本王,命早就没了,本王如今留她一命,还代你管教于她,这是她天大的造化,你应该感激本王。” 无耻! 浣贞心里怒骂一声。 面上,她放软了态度。 “殿下好意,臣妇感激不尽,但这孩子胆小又调皮,就不麻烦殿下了。” “殿下,你放了她的。” 浣贞一双水眸定定的看着他。 赵暨视线落在和她分外相似的孩子上,沉吟许久,冷冷出声。 “七天,本王带走她七天,保证让她吃好喝好,不让她受半点伤。” 闻言,浣贞心里一沉,嘴皮子一动就想出声。 赵暨冷厉出声。 “这已经是本王最大的让步了,许浣贞,你不要得寸进尺。” 浣贞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珠儿突然扭动起来。 只见她坐正身体,两条胖乎乎的小手抱着赵暨的脖子。 她朝着浣贞一笑。 “娘亲,我去燕王府玩七天,你不用担心我,我能保护自己的,等我吃够了玩够了,我就回来了。” 赵暨意外挑眉。 小丫头身上香香软软的,离的近了,那睫毛跟太阳,花儿似的,格外可爱。 抱着这样一个小丫头,赵暨竟觉得比抱着那条大黑狗威风些。 甚至,他心里还生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来。 要是…… 这个孩子不是裴瑛和许浣贞的,是他和筝儿的,那该有多好。 “好。” 浣贞突然出声,打断了赵暨的思绪。 赵暨看着她。 浣贞紧握着拳头。 “七天一到,我准时来燕王府接珠儿,若是她在此期间掉了半根头发……臣妇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赵暨闻言忽然就笑了。 浣贞心里不安。 “王爷笑什么?” 赵暨凝眸看着她。 突然,他手一抬,揪住了珠儿的一根头发,一扯。 “嗷~” 珠儿捂着头,圆圆的眼珠子瞪着赵暨,奶凶奶凶的。 “你做什么?” 赵暨没理会她。 他绯色唇瓣轻轻一吹。 发丝飘落在浣贞愤慨的脸上。 赵暨笑了。 “许浣贞,本王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没有跟本王讨价还价的资格,要如何做,决定权在本王,你若识趣,该学会的是讨好,而不是胁迫。” 话落,赵暨抱着气成河豚一样的珠儿上了马车。 马车走动起来。 车帘掀开。 珠儿双手扒着窗户,朝着浣贞挥手。 “娘你去找哥哥吧,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唔……” 珠儿话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了回去。 青色的帘子也落下,将车里的场景遮挡住。 “珠儿……”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浣贞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 但她始终赶不上马车行驶的速度。 这种无力感,就像是无论她如何抗拒,都阻止不了赵暨不断的给她找麻烦一样。 马车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浣贞心里万般滋味,也只能先回去找遂儿。 但她刚转身,一个男人拦住了她的路。 “裴夫人,燕王殿下这般欺负人,你心里是不是很恨啊。” 浣贞眉头一皱,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褂劲装,面容平平,看着浣贞微笑着。 但他的笑,隐隐透露着些冷意。 浣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男人。 “你是什么人?” 男子勾了勾唇角。 “夫人不必害怕,我叫陈风,是玄策部的人。” 玄策部? 浣贞心里一凝,戒备瞬间更重了。 赵暨被燕王打伤的那段时间,她听乌岳和恩伯讨论过此事,也知道一些情况。 如今燕王虽然死了。 但赵暨还是奉旨进了玄策部。 这是赵暨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而这人自称是玄策部的,又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因为赵暨?还是因为裴瑛? 一瞬间,浣贞心里想过很多事。 “裴夫人,我真的没有恶意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我只是刚才路过,恰好撞见了这一切。” “而不巧,我也是当爹的人,最是能理解父母对孩子的在乎,实在气不过燕王殿下的做法,这才跟夫人搭话的。” 浣贞神色敛了敛。 她才不会信这些假话。 但面上,她表现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来。 “阁下找我究竟想做什么?我如今满心担忧孩子,没有闲聊的兴致,若阁下无事,我就先走了。” “夫人且慢。” 男人唤住浣贞。 “今日我的确是路过,但不瞒夫人,您和燕王殿下的纠葛,我们也知道一些。” 浣贞猛地抬头看着男人。 这些人知道什么? 知道她就是筝儿,还是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赵暨的? 男人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继续说着。 “自打夫人随着裴大人入京以后,燕王殿下一直针对裴家,甚至完全无视裴大人对燕王的救命之恩,为了打压裴大人,不仅设计让裴大人去了崇京那等危险之地,如今还把夫人与裴大人的女儿抢去……如此种种,裴夫人就不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浣贞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知道的并不多,也就他们回京之后的事。 但是。 裴瑛去崇京,竟然是赵暨设计的? 裴瑛知道吗? 压下心里的忐忑,浣贞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给宝宝买一个 见火拱的差不多了,男人也不再废话。 他朝着浣贞走近了一步,然后将一个玄铜虎头令牌递到了浣贞的手里。 他压低声音嗓音道:“这是我们玄策部副统领闻大人的令牌,夫人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如果夫人愿意跟我们合作,一起除去燕王,那么三日后,就可以拿着这令牌,来天香楼三楼的雪字号包间。” “在下会和闻大人在此,恭候夫人的到来。” 话落,没给浣贞开口问什么的机会,男人一转身,步履极快的远去,身影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浣贞垂眸看着手里的令牌,神色凝迫。 这皇城,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赵暨刚入玄策部没几日,便有人找上她这样一个深闺妇人。 而她肯定不是他们唯一的计划。 可想而知,此刻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个针对赵暨的阴谋。 这样一个人,太危险了。 她绝不能让两个孩子留在他身边。 目光一凝,浣贞将令牌收入到了怀里。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抬步朝着天香楼里走去。 她丝毫没发现,天香楼对面的二楼上。 牧枭双手抱着长剑。 在她将令牌收入怀里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抹明晃晃的杀意。 但就在这时。 一枚飞镖突然朝着他飞射过来。 飞镖并非要他的命,只是擦着他的面颊飞过,钉入到一旁的廊柱上。 入木三分,可见对方内力之深。 牧枭神色一冷,猛地朝着对面看过去。 只见天香楼二楼。 一个蓝衣公子临窗而坐。 他手里端着茶杯,垂眸轻抿一口,随后侧首朝着自己看来,微微一笑。 当目光看清楚他的面容的刹那,牧枭神色一顿,眼里的杀意瞬间消散。 他皱了皱眉,朝着对面抱拳行礼。 蓝衣公子微微颔首,转过头去继续品茗。 牧枭快速转身离开。 马车上。 赵暨十分的无语。 他把小丫头拽进马车之后。 小丫头盘腿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就那样气鼓鼓的瞪着她。 他没搭理她,仰头靠着马车闭眼小憩。 许是瞪累了。 那小丫头哼哼唧唧的,在他马车上四处翻找起来。 赵暨原本想当没看见的。 但这小丫头,竟然跪坐在他身边,用她那粗短的小手指头戳他的屁股。 还凶的不行。 “起来,坐那边去。” 赵暨幽幽睁开眼睛。 “你想挨揍?” 珠儿一点不带怕的。 “你如果忍心打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那你打叭,哭一声算我输。” 赵暨眯了眯眼睛。 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也没有所谓的良心道德。 一个孩子,就算再可爱,只要惹他心烦,他照揍不误。 但是。 看着眼前这张跟浣贞,不,准确来说,跟筝儿十分相似的小脸,他却还真下不去手。 等一会儿,见他不懂,珠儿还没耐心了。 抬手继续戳他屁股。 “快点快点,起来,你挡着我了。” 闻言坐在外面驾车的车夫默默往一旁挪了挪身体,生怕等会儿尸体从里面扔出来,会砸到他,或者被血溅到。 但没想到。 马车内。 赵暨突然起身,乖乖坐到了对面去。 他只是冷哼一声。 “你这小丫头,很烦啊,就不能安静一会儿,简直跟粪坑里的大头蛆一样,不知道拱个什么劲。” 珠儿扭头,朝他tui 了一声。 “不想动还活着做什么?反正你年纪也挺大的,直接躺棺材里去得了,那里面最安静了。” 话落。 珠儿转过头去,在那坐椅上敲敲打打的。 哐哐的声音吵的赵暨心烦不已。 “你到底在找什么?毒药,还是刀,直接说,本王给你。” 珠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小短腿长蹬着,脑袋生无可恋的耷靠在座椅上。 “你堂堂一个王爷,马车里都不知道备点茶水点心的吗?” “你好可怜哦。” “我家的马车虽然没你这个大,但无论是爹爹还是娘亲,每次出门的时候,总会在马车的暗格里备些好吃的……” “呜呜我好饿啊,肚子都饿瘪啦!” 珠儿咆哮撒泼。 赵暨眉头一皱。 “本王堂堂一个大男人,才不会在马车里备零嘴儿,你以为谁都跟你爹似的?娘们唧唧的。” 珠儿小脸一绷,就要跟他吵架。 但就在这时,一道香味突然从帘子外面飘了进来。 珠儿猛地坐直了身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好香啊。” 她一钴溜爬起来,跪在椅子上,扒着车窗往外看。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座小楼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人这么多,生意好味道肯定不差。 且这味道,隔那么远都香迷糊了。 胃里的馋虫都开始狂躁起来了。 珠儿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她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赵暨。 赵暨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长腿分开。 高大的身体往后一靠,赵暨双手环胸,嘴角轻扯。 “想吃啊。” 珠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听说你很有钱,我不信,给你个机会证实一下叭~” 赵暨心里好笑,面上却十分高冷。 “不必,本王不需要这个机会。” 眼看着马车就要经过那小楼了。 珠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赵暨扑过去。 赵暨以为她是要抢钱袋,刚想告诉她他身上没装钱,都在手下哪里。 不曾想,小丫头会跪坐在他身边,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大腿。 “买一个买一个。” “给宝宝买一个。” “宝宝这么可爱,不可以饿肚肚,瘦了就不好看了。” “买一个买一个嘛。” “你最英俊,你最富有,你最善良了。” “给宝宝买一个嘛……” 赵暨:“!!!” “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来软的本王就会心软……行行行,买买买,自己去买。” “哦吼~停车!” 珠儿噼里啪啦跳下车。 赵暨见她跟泥鳅一样顶着别人的屁股往前面钻,不由得揉了揉脑袋。 “跟上去,她要的都给她买,还有,精神点,别让她伤着。” “是!” 暗卫飞身跟了上去。 这边,珠儿眼巴巴的看着长长的队伍,虽然生怕耽搁太久赵暨反悔,心急不已。 但想到裴瑛和浣贞素日里的教导,还是规规矩矩的排着队。 好不容易到她了,珠儿刚要开口,一个人突然冲过来,将她挤到一旁去。 珠儿差点摔倒。 她扭过头,双手叉腰咆哮出声。 “插什么队,你要死啊。” 第一百零二章 多管闲事 “本少爷还说这是谁呢,这么没有眼力见,看到本少爷来了也不知道让开,原来又是你这个臭丫头。” 十分跋扈的声音传来。 珠儿眼皮一抬,瞅着眼前一身华服,胖滚滚的小胖子。 皱眉思索了片刻,珠儿想起来了。 “哦,是你啊,白家那个毒蛇女的恶毒侄子,你怎么又长胖了,咦,比上次见面时更丑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珠儿话落,白熠一张圆滚滚的脸气的涨红。 他抬手指着珠儿。 “你个臭丫头,你敢骂本少爷,信不信本少爷让人揍你啊。” 他话落,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厮往前一站,一脸凶相的看着珠儿。 珠儿两道小眉头一皱。 “哼,你也就只会仗势欺人。” 白熠见她不敢动弹了,瞬间就开心起来了,神色十分得意。 “本少爷就是仗势欺人,又如何,谁叫你爹娘没本事呢。” “不像本少爷,我父亲是侯府世子,母亲是兵部侍郎家的大小姐。” “还有我姑姑,她马上就是燕王妃了,以后你见到我,不准跟我大呼小叫,还得给我下跪,知道了吗?” 珠儿气哼哼的看着他。 她恨不得能扑过去挠花这个小胖子的脸,但是他今天带了很多人,自己跟他动手肯定会吃亏的。 没办法。 珠儿只能选择忍耐。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让开,我要买东西吃。” “我就不让。” 白熠挺着胸脯子往前一站,一脸欠揍。 “珍馐楼每天就卖三百只果木烤鸭,如今只剩三只了,本少爷都要了,没你的份,你可以滚了。” 珠儿垂在身体两侧的小拳头不自觉握紧。 “你一个人,一只都吃不完,要三只做什么,大不了……大不了给你先买,我只要一只。” “不行。” 白熠高抬着下巴。 “我是只能吃一只,但我就是不想让你吃到啊,反正本少爷有的是钱,我买回去丢了都不给你吃。” “死胖子,你别太过分了。” 珠儿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是吧,有种你让下人退后,我们打一架。” 就算他比她高一个脑袋,胖一整圈,她也不怕他,绝对能把他揍趴下喽。 白熠眼睛眨了眨。 他也想揍珠儿许久了,但这臭丫头,力气挺大的,上次在燕王府,一下就把他推倒了…… 街上那么多人,要是打不过她,那可就丢人了。 白熠藏不住心思。 珠儿冷哼两声。 “呀,原来你是不敢啊,亏你体格子这么大,胆小鬼,喝凉水,略略略~” “你给我闭嘴,打就打。” 白熠思路不过脑子,根本不禁激,当即摆手。 “你们都给我退后,谁都不准插手,本少爷今天一定要这个臭丫头好看。” 珠儿卷了卷袖子。 “来,你来,谁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 “臭丫头,你找死!” 白熠握着拳头,直接朝着珠儿冲了过来。 珠儿也迎了上去。 两个小孩顿时扭打在一起。 “哎哟,你竟敢戳我眼珠子,你个贱丫头,真是卑鄙。” “啊啊啊,松口,连屁股都咬,你是属狗的吗?” “臭丫头,敢揪我头发,本少爷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哎哟喂~” 珠儿脑袋朝着白熠的肚子一顶,跟头小牛崽一样,直接把人顶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啊,你个臭丫头,我要杀了你。” 白熠坐在地上蹬着腿。 他头发被扯乱了,脸也被抓破了,身上没见血,但就是哪哪都疼。 他已经后悔跟珠儿打架了。 这个野丫头,就跟牲口似的呜呜。 珠儿喘着气,脸色也不好看。 她是打赢了。 但她衣服被扯烂了好几处。 脸颊上也挨了白熠一拳,此刻火辣辣的疼。 她不由得有些懊恼。 来皇城几天,她都退步了。 要是换做在临安的时候,像白熠这样行动笨拙的小胖子,她一定能避开他的拳头,揍得他求爹爹告奶奶。 “哎哟,小公子,你没事吧?” “小公子,快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承安侯府的下人连忙围拢上来,将白熠从地上扶起来。 白熠红着眼睛盯着珠儿。 珠儿不想再理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荷包。 荷包是浣贞给她缝制的,里面装着她攒下来的零花钱。 珠儿就要掏银子买烤鸭。 就在这时。 白熠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她的荷包抢过去。 “贱丫头,打了本少爷还想吃烤鸭,想的美。” “你做什么,你把荷包还给我,那是我娘给我缝制的,还我。” 珠儿扑过去就想把荷包抢回来。 但承安侯府的下人很快上前拦住她。 珠儿过去,伸长了手,十分急切。 “白熠,你把荷包还给我!” “看来这荷包对你很重要啊。” 白熠哼了一声,将荷包丢在地上,然后抬脚踩了上去。 “你想要我就不给你,我踩烂它…” “不要!” 珠儿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要有好几天的时间见不到娘亲,就靠着这荷包缓解思念呢。 这小胖子,太讨厌了。 将荷包踩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白熠这才满意的看向被人拦住的珠儿。 “敢打本少爷,你找死。”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贱丫头,最好是打烂她的脸。” 白熠话落,承安侯府下人应了一声。 珠儿神色一变,转身就想跑。 但一个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衣领勒住脖子,珠儿拼命挣扎。 “放开……你放开我。” 男人将她扔在地上,抬起拳头就要打她。 珠儿吓的抱住了脑袋,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眼看着男人的拳头就要落下来,一把长刀直接飞了过来。 惨叫声中,男人高举的拳头随着长刀一起掉落在地上。 鲜血迸溅出来,珠儿缓慢睁开眼睛,只见要揍她的男人捂着伤口躺在地上哀嚎翻滚。 其余小厮和围观百姓具是一惊,纷纷后退。 “谁?谁敢多管闲事?” 有人喊了一声。 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王!”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人群朝着两侧让开。 赵暨背着手,神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珠儿身上,当看到她脸上的伤时,赵暨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暴怒的戾气。 第一百零三章 护短 看到赵暨。 承安侯府的下人本能的从心里生出一抹恐惧来。 尤其是地上的人还那般惨不忍睹。 当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甚至没人敢去管地上哀嚎求救的人。 白熠也吓了一跳。 片刻他缓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 “熠儿见过姑父。” 听得姑父两个字,珠儿小脸上五官一拧,神色极其的复杂。 是啊。 这大坏蛋马上就要娶姓白的那个坏女人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他方才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才会对承安侯府的下人出手。 如今白熠叫了人,认了亲,他肯定会选择站在他那边,训斥责罚自己的。 珠儿十分可怜的抿着唇。 总会她是不会认错的。 白熠毁了她娘亲给她缝制的荷包,她就是死,也不会给他道歉的…… 珠儿在心里默默的做了决定。 赵暨目光深凝的看着她,片刻突然出声。 “能自己站起来吗?过来。” 珠儿咬着下唇,踉跄着站起身来,埋着脑袋走到赵暨身前。 离的近了,她脸上的伤更清晰明显了。 有几处青紫色的淤血都快撑破皮肤渗出来一般,在她粉白的小脸蛋儿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赵暨眸底突然卷起来一层浓墨。 “蠢东西!” 他突然骂人。 珠儿心里委屈极了。 “是他先欺负人的,你不能护短不讲道理。” 赵暨眸光一竖。 他就护短。 正因为护短所以才更生气。 “骂你怎么了,你就是个蠢东西,有什么事不会来跟本王说吗?做什么要跟他打架?” 珠儿抬头,一脸倔强的看着他。 赵暨却紧接着开口。 “他胖的跟猪一样,你跟他打架?你不是蠢是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珠儿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赵暨。 白熠也张了张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暨马上就是自己的姑父了。 他理应帮着自己啊,怎么还骂他像猪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父……” “住嘴!” 赵暨冷喝一声,打断了白熠的声音。 他十分不悦。 “白家的教养就是让你小小年纪在外仗势欺人的吗?你不过七岁,怎么可以这般无耻恶毒。” 若是其他人,白熠还能顶几句嘴。 但面前的人是赵暨。 白熠压根不敢惹他。 他埋着脑袋不吭声。 赵暨再次冷喝。 “还愣着做什么,要本王让人押着你道歉吗?” 白熠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 “姑父……” “恩?” 赵暨神色冰冷。 白熠咽了一下口水。 “王爷,您是让我跟这个贱丫头道歉?” “不然呢?” 赵暨冷冷出声。 “还有,小小年纪,张口闭口粗鄙不堪,本王看你真是欠管教了。” “道歉,赶紧,别让本王再跟你说第三遍!” 心里十分不忿。 但白熠不敢不照做。 他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到珠儿面前,阴阴出声。 “对不起!” 珠儿走过去,把被他踩坏的荷包捡起来,双手握住放在心口前,眼睛都红了。 “对不起没用,今天的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你个贱丫头……” 白熠脸色一变。 赵暨却突然出声。 “还敢骂人,本王看你真是死性不改。” “来人,掌嘴!” 赵暨话落,一个护卫大步上前来。 他走到白熠面前,扬手就朝着白熠打去。 白熠被扇的跌坐在地上。 他捂着脸,红着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赵暨。 赵暨:“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敢怨怼本王?” “熠儿不敢。” 白熠连忙垂下头去。 赵暨冷哼一声,也懒得再跟个孩子计较。 他瞥了一眼旁边桌案上的烤鸭,沉声道。 “剩余的烤鸭全部打包,送到本王马车上去。” “是!” 珍馐楼掌柜应了一声,连忙吩咐伙计打包烤鸭,不仅如此,他还让伙计单独打包了好几样楼里的招牌美食。” 赵暨将目光看向珠儿。 “不是肚子饿嘛,走吧,别搁着杵着了。” 他竟然帮了自己,没帮白熠。 珠儿偷偷看了他好几眼,难得没顶嘴,乖乖往马车走去。 赵暨扭头看着白熠。 “她不原谅你,你便在此处跪足两个时辰吧,好好跪,若敢偷奸耍滑,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丢下一句话,赵暨背着手转身离开。 围观众人逐渐散去。 赵暨走到马车边,并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突然冷喝一声。 “方才跟去的暗卫呢?滚出来!” 暗卫应声出现,跪在赵暨身前。 他声音忐忑,显然也没想到,赵暨方才竟然会护短珠儿。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是想错了,闯祸了。 “属下见过王爷。” 赵暨幽幽看了他一眼,片刻突然抬脚一踹。 窝心一脚。 暗卫往后飞了一米远,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赵暨缓步走的他身前,抬脚踩住他的肩膀。 “让你跟过去时,本王是怎么吩咐你的?” 暗卫连忙俯首。 “王爷恕罪,卑职以为白小姐是未来的燕王妃,因此白小少爷胡闹,才不敢阻拦。” “燕王妃?呵……” 赵暨冷笑了几声。 “本王向来最讨厌擅作主张,自作聪明之人。” “回府后自去领八十杖,若有再犯,别怪本王要你狗命,滚!” “多谢王爷。” 暗卫连忙起身退下。 赵暨上了马车。 烤鸭就摆放在珠儿面前,但是她却没吃。 赵暨皱眉。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珠儿一脸狐疑的看着赵暨。 “你为什么帮我没帮他?” 赵暨瞥了她一眼。 “让你吃东西,就好好吃,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珠儿不接话,一双大眼睛就盯巴巴的看着他。 赵暨十分不耐烦。 “你毕竟是我带出来的,有人欺负你,无异于打本王的脸,本王自然要收拾他们。” 珠儿嘴巴一动,还想再问。 赵暨耐心告罄。 “你这小丫头,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本王让人扔了。” “吃吃吃,我吃……” 珠儿化气愤为食欲,直接掰下来一个烤鸭腿,大口大口的吃着。 “好歹是个女娃娃,吃相竟这般粗俗。” 赵暨一脸嫌弃。 珠儿还是没理他。 很快,马车就到了燕王府。 赵暨刚下马车,牧枭便快步走过来,凑在赵暨耳旁低语了几句。 赵暨脸色一变。 “确定是他?” 第一百零四章 混世魔王 牧枭点点头。 “属下看的很真切,就是遂安王,他像是在暗中保护裴夫人,属下刚起杀意,他就给了属下警告,属下不敢妄动,就退回来了。” 赵暨凝眸。 “赵远安向来深居简出,没听说他跟裴家或者许家有什么往来,他为何会保护许浣贞?” 牧枭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一亮。 “啊,殿下,属下知道了。” 赵暨颇为意外。 “说!” 牧枭嘿嘿一声。 “殿下,定然是那许浣贞跟遂安王私底下也有一腿,就像跟你似的,所以遂安王才会保护她?” 赵暨眉头一皱,猛地转过身去,一脚踹在牧枭肚子上。 “本王什么时候跟她有一腿了,你这张嘴再没个把门的,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去喂狗!” 还好赵暨没用什么力。 牧枭踉跄后退几步,揉了揉肚子,连忙自打嘴巴。 “殿下息怒,属下知错了。” 赵暨收回目光。 “立即去查,本王要知道赵遂安和裴家的关系。” “是。” 牧枭应声离开。 乌岳走了进来。 “殿下。” 赵暨神色冷沉。 “崇京那边可有消息了?” 乌岳递了一封书信给他。 “大小姐和大公子一家都到了崇京,宋大人来信,他会安排好王爷吩咐的一切的,还说让王爷万事当心,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退回崇京,宋家永远是你和王妃娘娘的家。” 赵暨闻言冰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脸上也浮出来一抹温意。 “舅舅还是这么的爱操心,难怪母妃以前总爱叫他管家婆子。” 乌岳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殿下慎言,王妃叫没什么,你叫要是让宋大人知道了,恐怕他会提着他的双锤追着你揍。” 赵暨一侧嘴角轻抬,语气满是轻松。 “怕什么,就算再给他十个八个锤子,他也打不过我。” 乌岳闻言一笑。 房间内的氛围是难得的轻松和愉悦。 “对了,裴瑛那边如何了?” 片刻,赵暨突然出声。 乌岳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些许,整个人严肃了几分。 “裴大人前日傍晚到了崇京,据说连夜赶了几条路,随行之人都十分疲惫,便是几个习武的官员都有些扛不住,但裴大人仅是匆匆喝了一杯热水,用了一点饭菜,便连夜出了门,前往荣义堂查看中了温疫之人的症状,又连夜开具了药方,让人熬药。” 赵暨沉默片刻,语气晦暗不明。 “舅舅把他的事情说的那么清楚,想表达什么意思?” 乌岳抿抿唇,偷偷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出声。 “宋大人的意思是裴大人不论其他,只论医德,的确是个医者仁心的人,宋大人说如果可以,殿下能将他收服为己用是最好,若是不能,最好也别与之交恶。” 赵暨闻言冷哼一声。 “这些话方才怎么不说,若是本王不提他裴瑛,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本王?” 这是心里不爽,拿他撒气? 乌岳委屈的撇撇嘴。 “殿下将人弄到崇京去,怎么可能不提,属下知道您听了别人对裴大人的称赞指定得不高兴,这不是想着能缓片刻是片刻嘛。” “狗东西!” 赵暨没好气的看着乌岳。 “你这话,是在说本王心胸狭窄,容不得他裴瑛了?” “难道不是么?不然太医院那么多官员,就算裴大人医术好,但论资历和经验,崇京这般凶险的疫情,怎么都轮不到他去啊,还不是你看不的他和裴夫人整日里蜜里调油,生生把人搞去的……” 闻言,赵暨神色不明的瞥了乌岳一眼。 乌岳以为他会生气揍人。 不曾想。 赵暨破天荒的,只是轻喃一句。 “连你都这么想,那么别人……尤其是她,肯定也这么想了!” 乌岳眉头一皱。 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这么想,这不就是事实嘛? 但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门外,郁沉突然抬步进来。 “殿下。” “何事?” 赵暨看过去。 郁沉张了张嘴,片刻一脸无奈。 “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殿下自己去栖水阁看看吧。” 赵暨闻言眉头一挑。 赵锦茉等人被送走后,如今整个燕王府,只有他一个主子。 栖水阁如今住的,是珠儿。 那小丫头,这是又做什么了,能把一贯沉稳如冰山一样的郁沉,弄出这幅表情来? 赵暨抬步往外走。 “走,去看看……” …… 裴府。 得知魏夫子不但收了遂儿入书院,还连珠儿也一起收了,浣贞紧绷如弦的心终于松泛了片刻。 本是该下厨做桌子好菜,好好庆祝一番的,但一想到珠儿还在赵暨手里,浣贞便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她在燕王府短短几日,尚且弄的一身是伤。 珠儿还那么小,又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 她肯定害怕极了,此刻正躲在房间里哭吧。 浣贞坐在窗前,心忧不已…… 殊不知。 此刻,栖水阁内,的确一片哀嚎哭泣声。 只是哭的人,不是珠儿而已。 栖水阁。 恩伯和一众下人站在门外,哭的满脸是泪。 就连赵暨进来了,也没第一时间发现。 赵暨站在院门口,看着院中场景,额头青筋也忍不住跳了跳。 “那冒的黑烟是怎么回事?” 闻言,恩伯终于发现了赵暨的到来。 他哭着小跑过来。 “殿下,你是有多想不通啊要带这么个混世魔王回来。” “那冒黑烟的地方,是栖水阁的小厨房啊。” 赵暨抿抿唇。 “本王知道那是厨房,本王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恩伯:“那么大的黑烟,殿下还看不出来嘛,厨房被这小丫头给烧了啊。” 眉头一皱,扭头看着恩伯,赵暨吓了一跳。 “恩伯,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恩伯,头发正中间被人剃了一条,露出青白的头皮来,眉毛胡须都被染成了绿色,就连他的嘴皮,也红肿的跟挂了两根腊香肠一样,整个人犹如一个山林里跑出来的大妖怪。 恩伯捶胸哭诉。 “这还不是那臭丫头弄的,她往水里下药,把我们都弄晕了,然后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把我们弄成了这样。” “老奴的头发啊,留了大半辈子的头发啊,让她给剃没了。” “还有这嘴,麻的都没知觉了呜呜……”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东西 赵暨闻言将目光从恩伯身上移开,看向了院内的一众下人。 一众下人也站成一排,转过头来看着赵暨。 有头发被火烧的。 有脸上长了红色疹子十分可怖的。 有手脚肿胀成萝卜的。 有被扒光衣服被人在身上用不知名的墨水画了擦不掉的图案的。 就连喜欢栖水阁的草地,刚过来两日的大黑狗,也被人剔去了一身黑色的皮毛,通身粉白,只留了一个黑色的大狗头,此刻泪眼汪汪,嗷呜嗷呜的委屈着。 院子里。 还跑着几只只有屁股上挂着几根毛的裸鸡。 只有喜鹊和阿兰,埋首站在一旁。 赵暨不解。 “为何你二人没事?” 喜鹊和阿兰一起摇头。 “回殿下,奴婢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二人也晕了过去,醒来时院子和其他人,便都变成这样了。” 赵暨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道稚嫩而嚣张的嗓音。 “她们没事,自然是因为她们两个是好人,没有欺负过娘亲啦。” 赵暨闻声看着屋顶上的小人儿,嘴角抽了抽。 “你是怎么上去的?” 珠儿不回答。 赵暨咬牙切齿。 “乌岳!” 乌岳会意,上前一步,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就要上屋顶拿人。 但他刚落在屋顶上,只见珠儿不急不慌,只是突然阴阴朝他一笑。 乌岳心头一跳,下一秒,果然见珠儿朝他扬手一洒。 辣椒面朝着他迎面而来。 乌岳连忙闪身躲开。 但却踩到了一片油渍上,整个人脚下打滑,身体失衡,直接摔倒了屋檐下。 “哎哟……” “我的屁股,疼死了……” 乌岳躺在地上哀嚎出声。 赵暨额头跳了跳。 他咬牙切齿出声。 “小丫头,你给本王滚下来!” 珠儿朝他吐舌头。 “我下不去,你有种你上来啊。” 赵暨眸光一沉,突然飞身而起,朝着珠儿抓去。 他心里做好了许多的准备。 然而。 珠儿却没任何举动,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大手扣住她的肩膀。 赵暨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儿。 “你为何不反抗了?” 珠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无辜可爱。 “你身手辣么厉害,我又反抗不了,干嘛吃那个亏?” 赵暨闻言冷笑一声。 “算你个小东西识相。” 话落,赵暨提着珠儿,带着她一起落到了地面上。 但几乎是刚落地的瞬间,珠儿突然用脑袋撞向他的腿间。 赵暨目光一沉,猛地想要伸手将她制住。 但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突然间麻木了,整个胳膊就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赵暨只能单脚为轴,原地转了一圈,躲开了珠儿的头击。 珠儿扑了个空,整个人因为惯性,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的鼻子磕在了地上,瞬间便流出两道鲜血来。 这个力道,要是真让她撞了上来,老二还不得废了? 还有他的手。 她竟然在自己肩膀上下毒,用来害他。 小姑娘家家的,手段这么多这么狠辣,真是有够欠收拾的。 赵暨目光一沉,正要收拾珠儿。 却只见珠儿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愣了愣,下一秒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流血了流血了,鼻子砸扁了,呜呜,珠儿以后是个丑姑娘了……” 赵暨:“……” 他还没动手呢,一个鼻血,就吓哭了? 哼。 装模作样。 “小东西,你别以为你哭两声,本王就会原谅你,不跟你计较。” “今日你做的这些事,本王必须得好好教教你,你给我起来。” 赵暨话落,一旁,喜鹊和阿兰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脸色一变,同时朝着珠儿奔跑过去。 “珠儿小姐,你没事吧?” “呀,流了好多血,珠儿小姐,你乖,快坐起来,不要动,奴婢帮你擦洗止血。” “好孩子,不哭了,乖啊。” “珠儿小姐是最乖最可爱的小女孩了,乖啊,不哭了哦……” 听着两人的话。 满院子的人连同赵暨在内,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好孩子? 最可爱的小女孩? 最乖了? 相处了那么久,他们怎么一直没发现,喜鹊和阿兰这么能胡说八道呢。 然而。 只见上一秒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珠儿,竟然真的乖乖的坐起身来,任由喜鹊和阿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整个过程,她都十分的配合听话。 赵暨:“……” 这分人和看人下菜的功夫,简直跟浣贞那女人一模一样。 不愧是她亲生的。 赵暨原本想收拾珠儿的。 但看到喜鹊手中帕子上的鲜血,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忍住了。 一直到珠儿鼻子的血止住,没什么大碍了,赵暨方才凝眸看着她。 “解药,拿出来!” “我没有。” 珠儿仰头看着他。 “但你有。” 赵暨声音一沉。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 珠儿轻声开口。 “这些毒都是我从你府内找到的,解药自然也在你府里。” 闻言,赵暨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看向乌岳。 “去查,府中少了哪些毒药,把对应的解药都找出来。” “是!” 乌岳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珠儿,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了。 珠儿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她听娘亲说过,这个乌岳,也很讨厌的。 敢欺负娘亲。 她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知道是什么毒就敢偷来用,也不怕闹出人命来,真是欠管教。” 赵暨冷冷出声。 珠儿抬头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不认识那些毒了?” “你认识?” 赵暨有些意外,毕竟她才六岁啊。 珠儿抬了抬下巴。 “自然,也不看看我爹爹是谁。” 见她提起裴瑛,满脸骄傲,赵暨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真是个好爹啊,人家都是教闺女琴棋书画,女红做工,他就教你一些毒术,也不怕把你养岔了,养出个祸害来。” 珠儿瞪他。 “才不会。” “爹爹才不像你一样老古板,只知道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爹爹说过了,我是他最宝贵的明珠,他尊重我的喜好。” “再说了,我才不会乱整人,像喜鹊和阿兰姐姐,娘亲说她们是好人,我就不会欺负她们。” 赵暨勾了勾唇角。 “看来你娘跟你说的不少啊,来,跟我说说,你娘是怎么说我的?” 珠儿闻言睨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八个字。 “禽兽不如,不是东西!” 赵暨:“???” “许!浣!贞!” 第一百零六章 无理取闹 赵暨突然咆哮一声,珠儿吓的原地蹦哒了一下。 她两道小眉头皱着。 “娘亲只是说实话,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 “她这是屁话!” 赵暨一脸凶神恶煞。 “本王要是禽兽不如,她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后背骂本王?她早就渣都不剩了。” 话落,他仿佛越想越气一般,突然转身就要走。 珠儿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衣袖。 “你要去哪里?你不准去欺负我娘。” 赵暨反手甩开。 大手不小心打在珠儿的小手上。 那白嫩的胖手上瞬间一片红肿。 珠儿轻吸一口气,眼睛瞬间就红了。 赵暨也愣了一下,但脸上的凶狠严肃没有丝毫的缓和。 “谁允许你拉本王了?还这么娇气,动不动就哭,跟你娘一样……烦死了。” 珠儿抿着嘴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但是圆溜溜的眼眶瞬间沁满了水雾,那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喜鹊只是心疼,但更多的是对赵暨的敬畏和恐惧,因此不敢出声。 但阿兰不一样。 她知道这孩子就是筝儿的女儿,所以,即便内心也很恐惧,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把将珠儿搂进怀里,温柔的揉着她的手背。 “珠儿小姐不哭,等会儿奴婢帮你擦点药就好了啊。” 话落,阿兰还对着她的手背轻轻呼了两下。 她的举动,一下子就让珠儿想到了浣贞。 每次她磕到伤到了,娘亲就是这样帮她呼呼的。 眼睛眨巴眨巴。 珠儿没忍住,突然仰头大哭起来。 孩子的嚎啕声,吓的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喜鹊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凑上前,和阿兰一起哄着孩子。 “哎哟,怎么哭这么厉害?” “珠儿乖乖,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这么小的孩子,刚离开娘亲,肯定是被吓到了。” “就算没被吓到,看看这手,红成这样,小孩子骨头正在发育,可脆了,这么一掌拍下去,指不定都伤到骨头了。” “可真狠心……” 两个丫头叽里咕噜的。 狠心的赵暨:“???” 他是生气,但天地良心,他没用多大力啊。 明明是这小丫头皮肤太白,轻轻碰一下就红了。 要是他狠心,一掌下去,那就不是红的事了,她骨头渣都能给她拍成灰了。 这两狗胆包天吃里扒外的,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倒还敢埋怨上他了。 赵暨气不打一出来。 “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一下,没有本王的允许,她只能呆在这院子里,谁若是敢放她出去半步,本王打断你们两个的腿。” 丢下一句话,赵暨一甩衣袖离开。 但谁也没同往常一般恭送他。 阿兰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珠儿,不哭了不哭了啊……” 珠儿哭狠了,靠在阿兰肩膀上一抽一抽的。 “兰兰姨姨,我想娘亲了,还想哥哥和爹爹呜呜……我想回家……” 阿兰搂着她软软的小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 实在没忍住,暗自嘀咕了一声。 “天杀的,你们娘两个遇到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老天杂不长眼,一道雷降下来,给他劈成一朵血红大牡丹呐!” 喜鹊闻言一惊,连忙环顾四周,随后拽了一下阿兰的衣服。 “这话怎么说得,你不要命啦!” 阿兰咬着牙,忍声了。 两人抱着孩子朝房间里走去。 院门口。 赵暨看着珠儿逐渐停止哭泣,靠在阿兰肩膀上昏昏欲睡,他剑眉轻拧着。 “那丫头嘴里叽里呱啦的,是不是在骂本王?” 郁沉眸光微转。 这不废话嘛。 但阿兰是筝儿的好友,因此郁沉一脸面无表情。 “殿下想多了,她不敢的。” 赵暨冷哼一声,转身往前走。 “大概是本王近来脾气太好了,一个两个的,都想骑到本王头上来。” 郁沉不吭声。 赵暨扭头瞪他。 “你怎么不说话?” 郁沉啊了一声,一脸茫然。 “属下该说什么?” 赵暨:“!!!” 他这般生气,他作为下属,不该宽慰一下自己吗? “我听珠儿说,那裴瑛心情不好或者生气时,裴瑛身边那个叫松香的小厮都会给他讲一些趣事,你怎么不会?” 郁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心里万般无奈。 “殿下,你跟裴大公子不一样,你……你别无理取闹。” 赵暨:“???” “你说本王无理取闹?” 郁沉幽幽看着他。 他不像乌岳牧枭他们,他是半路出家的,留燕王府做护卫大半原因是因为筝儿。 最重要的是! 他不是奴籍,他是良民,身契还不在赵暨手里。 往白了说,他跟赵暨,不是主仆,更像是雇佣合作关系。 他若是不爽了,他随时可以撂担子不干,所以他对赵暨,并没那么的恐畏。 赵暨咬牙切齿。 “好,好好好,筝儿不在了,本王身边尽剩一些歪瓜裂枣的玩意儿,没一个会体贴本王的。” 赵暨怒然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郁沉沉默了片刻,倏的翻了一个白眼。 …… 因着珠儿,浣贞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 以前眨眼就过的日子,如今仿佛度日如年。 昨夜在梦里梦到珠儿在燕王府被大黑狗和赵暨追撵,浣贞被吓醒了,后半夜一直没睡着。 天蒙蒙亮,她隐隐有些困意,但想到今天要送遂儿去南安书院,因此她还是强撑着起床了。 气色不太好,有些憔悴,浣贞让今鹊帮自己上了个淡妆。 收拾妥善,她和秦挽颜一起,带着三个孩子朝着南安书院而去。 一路上,墨儿和夕儿都围在遂儿身边,跟他分享有关南安书院的事。 秦挽颜和浣贞坐在一起。 浣贞递了块荔枝糕给她。 “听说挽衣已经到朔州了?” 秦挽颜点头。 “昨天下午刚收到她的来信,说三日前便到了,朔州是我姨娘的祖籍地,顾家早些年发生变故,如今也只剩外祖母和大舅母两个妇人带着个三岁的孩子了,挽衣不愿意在皇城待,去那儿也好,多少能有个照应。” 顾家的事,浣贞听说过一些,顾家早些年家里穷,只能把秦挽颜的母亲卖了,后阴差阳错入了侯府,当了姨娘。 顾家后来发迹了,顾家兄弟一起开了个镖局。 大概两年前,外出走镖发生了意外,男丁都没了。 家里女眷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顾老太太和大儿媳周氏带着个孩子相依为命。 “朔州就在崇京附近,晚些时候我给夫君去信,让他崇京的事办完后,转道去看看挽衣她们。” 秦挽颜闻言突然出声。 “提起大哥,贞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提醒你,你得注意着沈赴春些,她有点不对劲。” 第一百零七章 真是个坏小孩 浣贞闻言面露诧异。 “沈姑娘?她怎么了?” 自从那日从周家宴会回来后,沈赴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缩回了房间里,整日里闭门静养,甚少外出,浣贞都没见过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她的存在。 秦挽颜抿抿唇,面露犹豫。 “这事我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瞅见她的神色,浣贞心里微凝。 “事关裴瑛,马虎不得,挽颜,有什么你直接说,不必顾虑太多。” 秦挽颜凑近浣贞,压低了声音。 “前两日我去觉夏阁寻你,意外看见沈赴春偷偷潜入了大哥的房间,我凑过去偷看,发现她坐在大哥的床上,把大哥的枕头抱在怀里闻……” 浣贞闻言眉头一皱。 秦挽颜握住她的手。 “她这般模样,像是对大哥起了心思,我本想告诉你的,但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想着大哥近来不在府里,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想想等等,琢磨琢磨看该怎么跟你说,结果差点就忘了。” “没事。” 沈赴春喜欢裴瑛? 浣贞觉得有些奇怪。 她初次见到沈赴春,也以为她是来挑衅自己的,但后来感觉又不像。 因为每次沈赴春看向裴瑛时,眸光里都没有半点儿情意。 可一个女子潜入男子房间,抱着他枕头偷闻这种事,又太过隐秘暧昧。 一时之间,浣贞也拿不准沈赴春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沈赴春绝对有问题。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打草惊蛇,等回去后,我会处理。” “恩,你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说着话,南安书院也到了。 墨儿和夕儿直接去上课。 秦挽颜和浣贞带着遂儿去找魏夫子登记入学。 手续很快办理完成。 南安书院是寄宿制。 上六休一,节假日正常休息。 两人又带着遂儿去安置床铺。 四人一间的屋子。 浣贞等人按照着门牌号找过去时,正值放早学的时候,房间里隐隐有说话声传出来。 浣贞敲了敲房门,随后带着遂儿进去。 两个男孩正围在窗户前看蛐蛐。 另有一人端坐在门口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很是认真的看着,一点儿不受外界繁杂声响影响,跟遂儿挺像的。 听到动静,三个孩子一齐扭头看来。 “怎么是你们?” 正在看蛐蛐的一个男孩儿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愤怒。 他一张脸鼻青脸肿的,浣贞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 还是另一个看蛐蛐的男孩儿惊讶出声。 “白熠,你认识他们?” 浣贞闻言这才恍然回神,原来是白络音的侄儿子。 她皱了皱眉。 这白熠随了白络音和白景林,十分嚣张跋扈。 遂儿若和他同住一个屋子,肯定会受欺负的。 正在浣贞寻思着带遂儿去找负责人员,说明缘由给遂儿换个屋子时。 对面。 白熠突然弯腰,将装蛐蛐的竹筒捡起来,随后猛的朝着浣贞砸了过去。 “裴珠那个小贱种害得我被姑父教训责罚,我正愁找不到她,没办法教训她呢,你们竟然还敢到我面前来,我砸死你们。” 浣贞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会突然动手,本能反应就是先去护遂儿。 因此,那竹筒便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白嫩的肌肤上快速泛起来一层青紫,浣贞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浣贞,你没事吧?” 秦挽颜连忙上前查看她的额头。 “你敢骂我妹妹,打我娘!” 突然,一贯冷静的遂儿愤怒的喊了一声,随后突然朝着白熠冲了过去。 只见他用力将白熠撞倒在地,然后骑坐在他身上,挥舞着拳头便朝白熠的脸上打了过去。 往日里浣贞只知道珠儿打架厉害,但到了这一刻,浣贞才发现,遂儿也一点都不弱。 想来平时他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愿意动手打人而已。 此刻白熠一上来就骂珠儿,还砸伤了浣贞,伤害的都是他最为在乎的人,所以他便忍不了。 一拳又一拳。 遂儿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白熠被他打的嗷嗷叫唤。 “你个小杂种,你也打本少爷,你还想不想在南安书院读书了?” “滚起来,快给本少爷滚起来……” 白熠用力去推遂儿。 但是遂儿此刻就跟发狠的牛崽子一样,压的他死死的。 “徐青,你是死的吗?还不来帮我。” 白熠突然喊了一声。 跟他一起看蛐蛐那男孩眉头一皱,但片刻还是咬牙朝着遂儿走过去。 “都让开,谁敢碰我家遂儿一下,老娘今天活撕了他!” 秦挽颜低喝一声,突然冲了过去,一把将遂儿抱了护在怀里。 徐青偷偷松了一口气,去扶白熠。 “白熠,你没事吧?快起来。” “你滚开!” 白熠一脚踹在徐青肚子上。 “刚才看着我被打你竟然不帮我,一点用没有,废物。” 白熠挣扎着站起身来。 徐青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难看,但并不敢吭声。 秦挽颜皱眉。 “欺负同学,还连自己的朋友也打,你这小孩不是没教养,简直是个天生的坏种。” “臭女人,你胡说什么呢,你敢骂我,信不信我让我姑姑抄你九族。” 秦挽颜冷笑一声,她将遂儿送到浣贞身边,随后大步上前。 白熠一脸忐忑的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揍你啊。” 秦挽颜啪啪两个耳刮子甩了过去,白熠被打的坐在地上。 秦挽颜朝着他呸了一声。 “不愧是一家人,你这点怂样加歹毒样,简直跟你姑姑父亲如出一辙,今天,我就替你白家老祖宗教教你怎么做人。” 白熠气的不行。 他恶狠狠的瞪着秦挽颜。 “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我姑姑等会儿会来给我送点心,她马上就是燕王妃了,我要让她杀了你,砍了你全家。” 秦挽颜闻言胳膊一抬,就还想揍他。 白熠吓的一缩脑袋。 浣贞走上前来。 “你刚才说,珠儿打了你,什么时候?” 面对浣贞,白熠没那么害怕了。 他又恶了起来。 “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我偏不说,你想知道就跪下求我啊贱女人……” “真是个坏小孩!” 轻轻摇摇头,浣贞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把拽住白熠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啊啊啊你要做什么?我姑姑马上就到了,你赶紧放开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浣贞没理会他,提着他衣领出了屋子,来到院子中央的池塘旁。 二话不说。 浣贞直接将人扔进了池塘里。 第一百零八章 偏袒 白熠胖乎乎的身体在水里艰难的扑腾着。 岸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真正的皇亲贵族,多数都去了国子监。 因此在安南书院里,白熠就算得上是家世拔尖的那一层人了。 他平日里为人行事十分霸道,没少欺负同院学生。 近来白络音即将嫁入燕王府,他就更嚣张了。 但众人畏惧赵暨,因此都敢怒不敢言。 南安书院的夫子同样的,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此刻见他吃了教训,不少人暗地里叫好的同时,也不由得对新来的遂儿感到好奇。 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好奇他们接下来,能不能承担此事的后果。 好奇今后会不会有人能治住这小霸王,还书院太平。 就连秦挽颜也没有想到浣贞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下手竟然会这么果断。 眼看着白熠要没力气了,她忍不住凑近浣贞。 “差不多行了,我去把人捞起来?要不搞出人命来可就麻烦了。” “不用,我去吧。” 浣贞话落间,秦挽颜还没回过神来,她便已经跳入了水里,三两下的功夫,就将白熠提溜出来,丢到了岸上。 徐青皱皱眉,连忙跑过去,把白熠扶了起来。 白熠浑身滴着水,一张大脸盘子惨白惨白的,好一会儿嘴皮子和手脚四肢都还在哆嗦发颤。 他甚至没精力去责骂为难徐青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跳入水里去救他。 浣贞从水里上来,缓步走到白熠面前。 她下巴滴着水,神色也很是冰冷。 “说,你何时见过珠儿,再不配合,我还给你丢水里去,但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 这个女人,是真的狠。 白熠有些怕她,闻言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开口了。 听完那天发生的事,浣贞当即更生气了。 原来珠儿受了那么多的欺负。 赵暨这个死人。 都怪他。 珠儿当时得多无助,多委屈啊。 那样一个倔强傲气的小丫头,都忍着委屈认怂了,白熠竟然还这般欺负人。 过分! 浣贞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脚一踹。 哐当一声。 水花四溅。 白熠尖锐的声音传来。 “你个贱女人,我都说了你还踹我下水,你不要脸。” “嘴真脏!” 遂儿心疼珠儿,本就生气,见他还敢辱骂浣贞,当即也来了脾气。 他从一旁抄起来一根大竹棍。 应该是书院里的人平日里用来清理打扫水中脏污和落叶的。 将竹棍紧紧握在手里,遂儿瞅准了白熠,避开脑袋,朝着他的肩膀打去。 白熠脑袋冒水。 他就打。 就跟打地鼠似的。 白熠生生挨了他几棍,还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痛苦的都哭了。 “我可是承安侯府小少爷,燕王殿下是我未来的姑父,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死定了。” “你们这些人,都想死吗?还站着看好戏,事后信不信我揍死你们。” “姑姑,你怎么还不来啊,快来杀光他们啊!” “救命! “谁救救我啊,我要没力气了。” “我还不想死啊呜呜……” 白熠号啕大哭。 徐青脸色白了白。 眼看着白熠就要坚持不住了,他一咬牙,纵身就要往水里跳。 就在这时。 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 徐青扭头。 只见裴遂眉头轻拧。 “看你一脸恐惧,你应该不会水吧?就这样还要往里跳,你是不要命了吗?” 徐青一把甩开他的手,十分烦躁。 “你懂什么,我是家中庶子,承安侯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如果白熠出了事,我父亲会打死我和我姨娘的。” 话落,徐青转身就要往下跳。 裴遂再次拉住了他。 没废话。 裴遂将手中的竹棍递给了他。 “用这个吧。” 徐青愣了一下,片刻接过竹棍。 “谢谢。” 他声音很轻,但遂儿还是听到了。 没一会儿。 徐青便用竹棍将白熠拉了上来。 这次白熠整个人瘫在地上,徐青用尽了全力,都没能把他扶起来。 “这是在闹什么?马上就要上课了,怎么还围在这里?” 一道威严肃宁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 一个头发灰白,面容颧骨高凸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 “钱夫子。” “学生见过钱夫子。” 一众学生纷纷见礼。 钱夫子走到池塘边,看到躺在地上的白熠时,整个人脸色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众人开口,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白熠突然坐起身来。 他抬手指着浣贞母子两人。 “钱夫子,是他们,这个刚来的裴遂,他跟他的母亲一起,把我丢进池塘里,还打我。” “钱夫子,你可要帮我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然等会儿我姑姑来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白络音等会儿要过来? 钱夫子眸光瞬间一动。 那位马上就是燕王妃了,得罪她,不就等同于得罪燕王吗? 钱夫子心里一沉。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裴遂。 “你们就是那刚上任的太医院左院判裴瑛的夫人和孩子?” 裴遂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回夫子,正是,学生裴遂见过钱夫子。” 裴遂的礼仪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差错。 但钱夫子却是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别叫我夫子,老夫可不收你这般蛮横霸道,心思恶毒的学生。” “书院学生名额早就满了,听说你们不知道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讨好了那魏留平,因此才混进了南安书院。” “但不管怎么样了,进了书院,就应该珍惜学习机会,谨言慎行,好好学习。” “你们却刚入学的第一天,便在书院里欺负同窗,简直是不可理喻。” “罢了,看在裴老院首的份上,本夫子也不说什么了,你们母子二人给白小少爷磕个头,赔罪求情,然后滚出书院吧。” 钱夫子一上来,噼里啪啦一通话,便将过错都推到了浣贞母子的身上。 不仅如此。 他言语极其刻薄粗鄙。 浣贞和秦挽颜当场就变了脸色。 浣贞上前一步。 “钱夫子是吧?你好歹是书院先生,按理该熟读诗书,明理公正,但你一来,不问事情缘由,只凭这白熠几句谬言,便对我们严加斥责,刻薄辱骂,如此,未免有些荒唐糊涂吧?” 第一百零九章 痛骂 “你个妇人懂什么?” 钱夫子脸色猛的一青。 “这里是书院,清流雅正之地,你一个妇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口出狂言,当真是毫无教养。” 浣贞神色清冷。 “妇人怎么了?敢问夫子你,包括这整个书院的夫子,学生,谁不是妇人生的?” 钱夫子眸光凝成竖线。 “好个牙尖嘴利的妇人,看来裴老院首去世后,裴家当真是没落了,那裴瑛竟然会娶你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妇人为妻,由此可见,他定然也是个注重女色,荒淫无度的废物。” 浣贞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她直接一个耳刮子朝着钱夫子扇去。 “我去你大爷的。” 浣贞近几日心情本就不好,方才面对白熠时,隐隐就有些压制不住了脾气了。 此刻,满腔怒火更是被这钱夫子彻底点燃了。 骂她,她不想忍。 骂裴瑛,她绝不能忍。 一巴掌不解气,浣贞反手又甩了出去。 院中巴掌声清脆响亮,持续不断。 浣贞完全爆发了。 “你个黑心烂肝的狗头玩意儿,作为师长,不想着给学生以身作则,只会玩谄媚讨好的小人行把戏,昧着良心踩高踩低,颠倒黑白,为虎作伥。” “就你这样的狗东西,也好意思提我夫君?也好意思在书院里教书育人?” “去死吧,烂心肝的瘪老头,我要是你钱家祖宗,半夜我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我嗬tui ~什么玩意儿。” 浣贞话落。 遂儿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偏过头去。 爹爹说要做一个讲道理的人,不可以骂脏话,要以理服人…… 但遇到傻缺。 好像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更痛快呢。 一旁。 满院的学生也都惊呆了。 这世道要求女子端庄恭顺,温文尔雅。 更何况他们家世都不错,所以就算家中女性长辈有个别脾气不好的,说话做事,多少也会为了名声克制隐忍一些。 他们还从未见过像浣贞这般泼辣凶蛮的女子。 不过。 这模样好像一点儿也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挺解气的。 “你你你……” 钱夫子指着浣贞的手都在哆嗦,整个人气的胸腔剧烈起伏,喉咙甚至有些腥甜。 但他读了几十年的书。 此刻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击浣贞。 那些之乎者也,在此刻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什么你!脏手给我收回去!” 浣贞一巴掌抽在了钱夫子的手指上。 钱夫子疼的嘶了一声。 但一吸气,又牵扯到他脸颊上被巴掌抽出来的伤。 一时之间,他疼的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疯了,你这个妇人真是疯了。” 钱夫子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愤慨的看着浣贞。 “你敢动手打老夫,呵,我告诉你,你完了,有老夫在一天,你裴家的孩子,便别想在南安书院读书。” 闻言,秦挽颜眉头一皱。 “你个死老头,看来贞娘打你还打的轻了,就算你是书院夫子又如何?我们家的孩子没犯错,你说不让他们读书就不让啊,你算老几啊。” 目光落在秦挽颜面上,钱夫子眯了眯眼睛,突然出声。 “啊,我想起来了,老夫知道你,你是裴家二夫人,你家两个孩子也在南安书院读书。” 闻言,浣贞就知道他憋不出好屁来。 果然。 下一秒,钱夫子满目怨毒的出声。 “得罪了白小少爷和老夫,别说裴遂,就是你二房的两个孩子,也别想留下,等会儿老夫就把他们通通赶出去。” “这还不算玩,老夫担任南安书院夫子多年,在这皇城内也还是有些名望,老夫一句话传出去,你裴家的孩子,别想进这皇城任何一家好书院。” 目光一沉,秦挽颜气的就像冲上去揍人。 就在这时,一道冷沉的嗓音突然传来。 “钱子言,老夫以前只知道你为人虚伪谄媚,心胸狭隘,但没发现,你竟是这般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浣贞循声看去,只见魏夫子一脸怒意的走了过来。 裴遂连忙行礼。 不是讨好,是本能的尊师重道。 魏夫子摸了摸他的头。 “这里的事老夫都听人说了,孩子,你受委屈了,放心吧,你是老夫亲自招入书院的,有老夫在,不会任由那些个小人欺负你的。” 裴遂方才都只是生气。 但这一刻,听到魏夫子的话,他鼻根突然一酸,莫名委屈。 浣贞没错过他的小情绪,连忙牵住他的小手,疼惜的捏了捏。 这边。 钱夫子被魏夫子骂的心脏狂跳,牙都气疼了。 “魏平,你我同为二级教授,你竟然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这个老不羞的!” 魏夫子突然冷喝一声。 他一双眸子,犹如看垃圾一般看着钱夫子。 “钱子言,你还知道你只是个二级教授啊,你方才那么狂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院长,这书院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呢。” 钱夫子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气的飞起。 “魏平,你说我谄媚讨好白家,你不也一样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收了裴家天大的好处,所以才会这么袒护他们的。” “你胡说。” 魏夫子一甩衣袖,通身正气。 “老夫行的端坐的正,从始至终,没有收过裴家半文钱的好处,你若不信,咱们大可以去院长面前,请他彻查。” “届时证明了是你信口雌黄污蔑老夫,老夫定跟你没完!” 魏平一脸怒意的看着钱夫子。 钱夫子也不退让,皱眉跟他相瞪。 四下的学生看着两个夫子吵了起来,一时看的兴奋,就连上课时间到了也没注意。 钱夫子明显不敌魏平。 就在这时,白熠突然出声。 “魏夫子,你考虑好了吗?你这是要帮着他们,跟本少爷做对了?” 魏平冷哼一声。 赵暨他都不怕,更别说白络音了。 “小小年纪,欺负同窗,辱骂长辈,如今还胁迫威逼师长,白熠,你可真是好本事。” “钱子言,这就是你说的好学生?” 钱夫子一噎,刚想说什么,一道骄纵的女音突然传来。 “我白络音的侄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魏夫子,你这般袒护裴家,怎么,是觉得我承安侯好欺,还是觉得燕王府好欺?” 白络音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浣贞上次在燕王府湖心岛岸边见过的那几个护卫。 浣贞心里穆的一沉。 第一百一十章 主持公道 “姑姑,姑姑,你终于来了。” 白熠一看到白络音便扑了过去。 “有人欺负我呜呜,姑姑,你快帮我杀了他们。” 白络音看了白熠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熠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熠转身,抬手指着浣贞。 “姑姑,是这两个贱女人,她们打我巴掌,还把我丢到了池塘里,我差点就淹死了呜呜。” “什么!” 白络音脸色一变,目光冰冷的看着浣贞。 “又是你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欺负我白络音的侄儿?” 浣贞十分警惕的将遂儿护在自己的怀里。 “白大小姐在问责别人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你这宝贝侄儿子做了什么。” “不用问!” 白络音高昂着脑袋,一脸倨傲的看着浣贞。 “我家熠儿一贯听话懂事,如今双方发生矛盾,那一定是你们的错。” 话顿,白络音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钱夫子。 “钱夫子,你说本小姐说的对吗?” 钱夫子闻言连连点头。 “白大小姐说的没错,白小少爷平日里一贯听话懂事,从来不会闯祸惹事,今天这一切的是非,全部都怪这裴遂,要我说,咱们书院就不该收这种学生,应该立即将他赶出书院。” 白络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悠悠看向魏夫子。 “魏夫子,你觉得呢?” 魏平皱眉看着她。 “白大小姐,今日的事,老夫已经听人说了,裴遂来学生宿舍安置行李,白小少爷先骂了他,又动手砸了裴大夫人,双方这才发生矛盾了,说白了,是白小少爷先挑的事,责任应该在他。” 脸上神色一冷。 白络音突然冷笑了一声。 “魏夫子,有些话,本小姐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要是伤害到我侄儿,本小姐怕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闻言,魏夫子的神色更冷了。 “白大小姐不必威胁老夫,老夫不是被你吓大的,且事实如何,这偌大个学院,许多的人都看到了,老夫可不像某人,能昧着良心颠倒黑白。” “魏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钱夫子跳出来出头。 “白大小姐,你都没必要问他,这裴遂就是他破例招收进来的,私底下,天晓得他收了这裴家多少好处,如今自然帮着这裴家说话。” “原来如此。” 白络音冷笑一声。 “我就说魏夫子为何这般偏袒裴家人,原来竟是私下偷收好处了。” “钱夫子,院长何在啊,本小姐今日倒是要去问问他,南安书院有这种不守规矩,徇私护短的夫子,要我们如何放心把自家孩子交到你们的手里。” 钱夫子闻言眼眸一亮。 他是不能拿魏平如何,但是如果此事闹到院长那里去,又有白络音施压,院长肯定会很生气,把魏平这厮踢出书院的。 到时候。 可就没人跟他抢那个一级教授的名额了。 钱夫子心里高兴之极,连忙上前出声。 “白大小姐,院长如今就在书院办公处,我带您过去。” 白络音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浣贞等人。 “走吧,既然你们非要说自己没错,那便找个人去评判一下是非对错吧。” 白络音心里冷笑。 只恨裴瑛手里有她签下的字据,她没办法为难许浣贞这贱人,否则她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将人打杀了就是。 但就算她不能动手,她也有得是法子收拾这许浣贞。 浣贞倒是不怕去见院长。 只是。 浣贞将目光看向魏平。 “白大小姐,魏夫子并未收取我裴府一针一线的好处,这一点当日参加诗会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两家孩子之间的事,跟他没关系,没必要牵扯到他。” 浣贞话落,不等白络音开口,钱夫子便急了。 “怎么跟他没关系,他作为师长,一味的偏袒犯错者,还把这样一个品性恶劣的孩子招到书院里来,这事啊,他别想躲过去。” 魏夫子将他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当即冷哼一声。 “老夫有没有错,轮不到你个小人来评定,不是要去院长那嘛,那就走吧,老夫倒是要看看,最后究竟是谁的错。” 话落,魏夫子将目光看向浣贞。 “裴大夫人,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错不在我们,是正是邪,自有公道之人评定,且裴遂是老夫招进来的学生,老夫有责任帮他处理好一切。” 闻言,浣贞实在过意不去。 “夫子好意相帮,倒是我们连累夫子了。” “行了,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了,本小姐等会儿还得去燕王府给王爷送汤,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赶紧的。” 钱夫子冷哼一声,连忙上前,躬着腰给白络音引路。 “白大小姐,这边走。” 白熠回眸看着裴遂,眼里闪过一抹怨毒。 他得意一哼。 “臭小子,等着吧,你死定了,今天我一定会把你赶出书院的。” 裴遂微微一笑,并不急着跟他打嘴仗。 魏夫子捋了捋胡子,眸光里闪过一抹赞赏。 一行人朝着外面走去。 穿过两条回廊,一个院子,进了垂花门,便到了。 只是一行人刚走到院子里,便听见了房间内有说话声传来。 钱夫子不等听清,便连忙上前,敲了敲房门,扯着嗓子大喊。 “院长,你可要给我们评评理,主持公道啊,这书院都要被有些人搅得乌烟瘴气了,不剔除祸害,咱们书院危矣……”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满脸厉色。 “有贵客在此,且书院乃是清净之地,何人在此喧哗吵闹,还有没有点规矩。” 一来就被呵斥一通,钱夫子脸色变了变。 但很快,他便开口。 “院长息怒,不是我想要打扰您,实在是这魏平太过胡闹,白大小姐动了怒,特前来找您主持公道啊。” 院长万青山闻言将目光看向院里。 当发现院内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时,忍不住头疼。 “这是怎么了?” 钱夫子抢先一步,把事情说了。 听完后,万青山微微皱眉,但他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一脸怒容的魏平。 “魏夫子,钱夫子所说是否属实?” 魏夫子深吸一口气,突然脱下鞋子,朝着钱夫子砸了过去。 “他在放屁!” “卑劣小人,颠倒黑白,胡说八道,跟你这样的人同在一个书院,简直是老夫生平第二大耻辱。” 万青山揉了揉脑袋。 他刚要开口,一道声音突然幽幽传来。 “让本王猜猜,夫子的第一大耻辱,该不会是当过本王的先生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我在,别怕! 听到这声音,院里众人都愣了一瞬。 数道目光齐齐看过去,只见着一袭玄黑金云盘纹华服的赵暨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掠过院中众人,落在了浣贞的身上。 恰逢浣贞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 赵暨忽然挑了挑眉头。 浣贞唇角微抿,眉心浮出来一抹愁绪。 狗东西,怎么哪哪都有他,玄策部这么闲得吗? 一个白络音,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再加上赵暨。 今日这事情恐怕更难办了。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娇柔做作的女声突然响起。 只见上一秒还高昂着脑袋的白络音在看见赵暨的第一时间,突然犹如一只蝴蝶一般,朝着赵暨飞扑过去。 赵暨身体微微一侧,没让白络音扑上。 白络音一愣,嘟唇不满的看着他。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暨眼尾闪过一抹冷意,但面上却是微微一笑。 “这里是书院,收敛一点,没得让人笑话。” 白络音撇撇嘴。 “谁敢说殿下你半句不是,直接砍了他脑袋就是,何必顾忌这么多。” 话是这么说,但白络音终归有些害怕赵暨,不敢再上前半分。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浣贞垂下眼眸,不想多看,只觉得恶心。 钱夫子看的心生愉悦。 真是天助他也! 原本还担心单凭白络音一人,没办法震慑住院长这个老古板。 但赵暨在这里,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就不信,院长还能不给燕王面子。 钱夫子得意的看着魏平,只觉得今日之事,稳了。 另一边。 魏夫子穿上裴遂刚帮他捡回来的鞋,目光冷冷的看着赵暨二人。 “光天化日的,简直是伤风败俗,哼。” 白络音脸色瞬时一沉。 “死老头,你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在说一遍!” 魏夫子一点不怵她,闻言冷冷的道:“本夫子实话实话而已,白大小姐若是想听,本夫子再说十遍,百遍也可!” “你个老东西……” 赵暨在,白络音显然也多了几分底气。 她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原本想着给你个赔罪的机会,没想到你这老头竟然这般不知好歹,竟敢当众辱骂本小姐和殿下,来人,给本小姐好好教训一下这老头。” 闻言,浣贞和万青山脸色同时一变。 两人正要出声。 赵暨忽然幽幽开口。 “不准胡来!” 白络音皱眉看着赵暨。 “殿下,这老头太没规矩了,不教训一下他,你的威严何在?” 赵暨目光清冷。 “魏夫子是本王的授课先生,不得无礼。” 白络音有些不甘心,但瞥了一眼赵暨的脸色,还是咬牙道。 “好,殿下开了口,我可以放这老头一马,但裴许氏和裴秦氏这两个贱人带着这个小杂种欺负熠儿,此事殿下一定要帮熠儿主持公道。” 赵暨闻言将目光看向浣贞。 魏平眉头一皱,连忙上前,将事情说了一遍。 白络音目光一沉。 “殿下,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惯会冤枉人,你看小熠,都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白络音一个眼神。 白熠连忙上前来。 但他前几日刚被赵暨斥责处罚过,十分畏惧他,此刻压根不敢开口说话。 赵暨目光沉沉的看向裴遂。 遂儿一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魏夫子说的都是实情,我没欺负他,是他先欺负的人。” “你闭嘴!” 白络音冷喝一声。 “殿下没问话,你个小野中插什么嘴?不愧是下等贱人生的,就是这般没规矩教养。” 浣贞眸光一寒,下一秒突然上前。 白络音还没反应过来,浣贞突然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饶是赵暨,都愣了一下。 白络音捂着火辣辣的脸,扭头看着浣贞,眼里都在喷火。 “贱人,你什么身份,也敢打本小姐。” 浣贞心里一狠,扬手又是一巴掌。 她嗓音冷寒。 “白络音,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骂我就算了,但你不能骂我的孩子。” “我呸!” 白络音气的脸色铁青,看向浣贞的目光犹如在喷火。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不能就不能?” “今日,本小姐不仅骂他,还要打杀了他,你倒是拦个试试。” “来人,把这小野种给本小姐拿下,乱棍打死!” “还有这贱妇,给本小姐砍了她的双手,扒光衣服,丢到外面大街上去。” 闻言。 那些护卫顿时围拢过来。 浣贞将孩子护在怀里,秦挽颜也靠了过来。 浣贞凝声。 “白络音,你和我夫君有约定在,你敢伤我们,你承安侯府的家业不打算要了么?” 白络音脸颊火辣辣的,此刻那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什么约定?本小姐怎么不知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小姐动手啊!” 白络音冷喝声出,那些护卫不再犹豫,直接冲了过来。 赵暨目光一动,正要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寒的声音突然自院门口传来。 “住手!” “谁敢动我裴某的妻儿一下,今日,我定让他命丧此处!” 听到这个声音,浣贞眼眸一亮,猛地转身。 只见裴瑛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裳,大步朝他们走来。 “爹爹,爹爹!” 裴遂突然唤了两声,随后跟只小兔子一样,朝着裴瑛飞奔而去。 裴瑛一把接住他,将他稳稳的抱在怀里。 遂儿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胳膊。 “爹爹,你来了太好了,有人欺负娘亲。” “爹爹知道了。” 裴瑛微微一笑。 “遂儿放心,有爹爹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娘亲的。” 遂儿点点头,片刻突然从裴瑛身上下来。 他只伸手拽着裴瑛的衣角。 “爹爹风尘仆仆,该是刚刚奔波至京,爹爹幸苦了,遂儿不要你抱。” “好孩子。” 裴瑛疼惜的揉了揉他的头,随后快步走到浣贞身边。 “贞娘,没事吧?” 浣贞眼睛顿时就红了,她没忍住,伸手握住裴瑛的大手,抬手去抚摸他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还要些时日呢……回来了也不在家休息,还跑这里来……这才离开几日啊,瘦了那么多……” 浣贞语无伦次,裴瑛一抹握住她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 她的手十分冰凉。 再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裴瑛眸里闪过一抹寒凉。 “我等会儿还得走,具体的稍后跟你细说,待我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好,贞娘,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浣贞莞尔一笑,但想到他说等会儿还要走,又有些笑不出来。 而看着他们二人亲密恩爱的模样,赵暨背在身后的大手,兀自攥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