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狐狸盯上后》 第1章 四川人 “哥，你鞋带散了。” 周野把最后一袋行李扛上五楼，汗珠顺着鬓角滑进领口，像一条不安分的小蛇。他喘了口气，低头——果然，左脚的球鞋带已经松垮垮地蜷成一条死蛇。 他骂了句脏话，弯腰，手指刚碰到鞋带，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那手白得近乎透明，淡青血管在皮肤下像雪原上的河流，指尖透着一点冷玫瑰色。 “我来。”声音不高，带着一点笑，像薄荷糖滚过玻璃杯壁。 周野愣了半秒，顺着声音抬头—— 第一印象：个高，肩宽，腰细，脸……漂亮得有点过分。 第二印象：男的。 第三印象：这小伙，长得挺娘。 少年蹲在他脚边，手指灵活地替他系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起身时额前的碎发扫过周野的小臂，像某种试探的猫尾。 “新邻居？”周野直起身，抹了把汗，语气尽量爷们儿。 “嗯，我叫苏羡。”少年眯眼笑，眼尾弯出薄薄一道褶，像狐狸伸懒腰时挑开的缝，“苏是苏麻离青的苏，羡是临渊羡鱼的羡。” 周野在心里翻白眼：文化人，说话真矫情。 “周野，工程的工，野狗的野。” “我知道。”苏羡仍笑，露出一点虎牙尖，“哥，你球衣上印着号码，7号，曼联国王贝斯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野低头，自己确实穿着件旧曼联训练服，号码都洗得发白。他忽然有点得意——小崽子眼神还行。 “你也看球？” “偶尔。”苏羡偏头，楼道灯打在他鼻梁，像给石膏像刷了层蜜，“哥，晚上我煮火锅，你要不要过来？我一个人，菜买多了。” 周野本想拒绝，他今晚打算重温《我的26岁女房客》第47章——女主失恋在雨里跑，男主撑伞追上，一把公主抱，名场面。可胃里却适时发出一声叛变的长鸣，电梯又坏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行，我洗个澡就过去。” “那说定了。”苏羡转身开门，钥匙插进锁孔前，忽然回头，冲他眨了下左眼，“哥，我口味重，你怕辣吗？” 周野嗤笑：“老子四川人。” 少年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巧了，我湖南。” 门“咔哒”合上，周野才反应过来——这小伙眨眼那一下，怎么跟抛媚眼似的？ 一定是错觉。 他甩甩头，把脑子里诡异的想法连同汗水一起扔进浴室。 半小时后，周野冲完凉，套了件宽松白T和大裤衩，脚踩人字拖，拎着一袋冰啤酒敲响了对面1902的门。 门开的一瞬，他以为自己走错了。 客厅没开主灯，只在餐桌摆了一盏低瓦数铜丝灯，光晕像一池搅碎的香槟。 苏羡换了件黑色无袖背心，锁骨以下露出两条清晰的人鱼线，像铅笔素描的延长线。 他头发吹得半干，发梢滴下一颗水珠，落在锁骨窝里，晃啊晃，就是不坠。 “哥，进来。”少年侧身让路，指尖在门把上敲了敲，金属发出清脆“叮”。 周野踩进去，地板是深色胡桃木，赤脚踩上去也不凉。 他环顾四周——行李还堆在墙角，书箱半开，最上面一本封面赫然是《足球经济学》，旁边还有叠成塔状的球衣，巴萨、曼城、那不勒斯……全是豪门。 “你也踢球？”周野眼睛一亮。 “校队的。”苏羡把啤酒接过去，指尖擦过周野指节，像无意，“以前踢前腰，现在踢边锋。” “我后腰。”周野下意识接话，“卡位凶，远射重，他们给我起外号叫‘野狗’。” “我知道。”苏羡又笑，把啤酒一罐罐排进冰箱，“哥，你踢比赛视频我看过，校际联赛决赛，你一脚世界波把理工轰出局，那球速……”他伸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嘴里轻轻“砰”了一声，“118公里每小时。” 周野耳根有点热，被人当面吹彩虹屁，还是个小漂亮，这体验头一回。 火锅底料已经炒香，花椒在牛油里翻滚，像无数颗褐色心脏。 苏羡把菜端上来，手长腿长，动作却稳，瓷盘与玻璃台面碰撞，发出清脆“叮铃”。 周野扫了一眼——毛肚、黄喉、鸭肠、猪脑花，全是他爱吃的。 “你调查过我？”他半开玩笑。 “嗯。”苏羡坦然承认，筷子尖挑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毛肚，七上八下，烫熟，放进周野碗里，“我问了物业阿姨，她说1901小伙子四川人，爱吃辣，单身，每周三晚上倒垃圾会拎一箱空啤酒罐。” 周野笑出声：“你当间谍呢？” “知己知彼。”少年给他倒啤酒，白色泡沫溢出杯口，被他俯身轻轻吹了一口——那动作莫名亲昵，像某种兽类给对方顺毛。 周野心口忽然痒了一下，像被看不见的尾巴扫过。 酒过三巡，两人从英超聊到CBA，从梅西身高聊到库里脚踝，最后又聊到《我的26岁女房客》。 “哥，你喜欢米彩还是乐瑶？”苏羡单手托腮，睫毛在灯下投出两把小扇子。 “米彩。”周野想也不想，“温柔懂事，关键胸大。” 苏羡低笑，舌尖舔掉唇角一点辣油，唇色被烫得艳红：“我以为你会选乐瑶，作天作地，像小野猫。” “老子驯不住猫。”周野仰头灌下半杯冰啤，喉结上下滚动，“就喜欢乖的。” “那……”苏羡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哥，你看我乖吗？” 周野呼吸一滞。 少年离他不到半尺，睫毛几乎扫到他脸颊，瞳孔在灯下呈琥珀色，像掺了蜜的冰。 空气里花椒的麻、牛油的辣、啤酒的苦突然全部消失，只剩一缕很淡的甜味——像雪地里钻出来的青柚，又冷又甜。 周野猛地后仰，椅子腿在地板刮出刺耳一声：“靠，你喝醉了？” 苏羡没动，仍保持那个姿势，只是眼尾更弯：“我喝的是可乐。” 他抬手，晃了晃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深褐色液体里冰块碰撞，发出轻响。 周野心跳乱了一拍，像有人拿鼓槌在他胸腔敲即兴solo。 “不早了，我回去。”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起身，膝盖撞到桌沿，啤酒罐晃倒，金黄液体顺着桌布瀑布般泻下。 “哥。”苏羡喊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线勒住他脚踝，“明天周末，陪我去踢球？” 周野背对他，手已经搭在门把，拒绝在舌尖打转，可出口却变成：“……几点？” “早八点，江大球场。”少年声音带笑，“我等你。” 1901的门“砰”一声关上，苏羡仍坐在原位，指尖蘸了桌上洒落的啤酒，慢条斯理地在玻璃台面写下一个数字—— 7。 他低头，鼻尖凑近那个数字，轻轻嗅了嗅，像确认领地的新鲜标记。 “哥，”少年声音低哑，带着一点餮足后的慵懒，“明天见。” 周野冲回自家浴室，打开冷水，兜头浇下。 他闭眼，眼前却全是那双琥珀色瞳孔，像两枚烧红的铜钱，烙得他视网膜发疼。 “操……”他低骂，低头看自己—— 身体诚实地给出反应，毫无遮掩。 “一定是太久没谈恋爱。”他自我安慰，抬手抹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水流哗哗，掩住了隔壁1902传来的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像狐狸伸爪，在人心口最软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第2章 哥，我疼 周六早晨，7:50，江大球场。 十月太阳刚爬上体育馆穹顶，草皮结着一层薄霜，像撒了一把碎盐。 周野把拉链拉到顶，呼出的雾气在空气里瞬间消散。 他老远就看见了苏羡。 少年背对他，正压腿，左肩挂着红色球衣，背后号码10，名字缩写：S.X. 阳光落在肩胛骨，像给两片薄刃镀了金。 周野低骂一句，暗道：这小子是反光板成精？ “哥。”苏羡回头，笑得牙尖嘴利，“你迟到了十分钟。” “老子习惯提前，是你早到。”周野把背包往看台一甩，掏出护膝，弯腰套上。 苏羡走过来，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瓶盖已经拧松。 周野接过，指尖碰到少年掌心——冰凉，却有一层薄汗，像玉被火烤过。 “今天几对几？”周野灌了一口，故作随意。 “八人制，师兄他们临时凑队，缺个后腰。”苏羡抬手，把额前碎发撸到脑后，露出美人尖，“我第一个想到你。” 周野嗤笑：“你倒是会找人背锅。” 嘴上损，心里却受用。 他踢后腰十年，最爱干脏活累活，球风凶悍，校内论坛给他外号“野狗”，官方认证。 8:00，裁判吹哨。 对方是体育学院研究生队，平均身高185，一身腱子肉。 开球不到三分钟，周野一次飞铲，连人带球把对面前腰掀翻。 哨响，犯规。 对方骂骂咧咧起身，还没张嘴，苏羡先一步挡在周野前面，声音不高，却足够冷：“学长，他先碰到球。” “你谁？”研究生瞪眼。 “苏羡。”少年笑了笑，露出一点虎牙，“校队的，踢前腰。学长要是不服，散场单挑点球？” 那人瞬间熄火——苏羡点球命中率92%，校史记录，江大无人不知。 周野站在后面，盯着少年后颈凸起的棘突，忽然想起昨晚那双琥珀色瞳孔，心里“咯噔”一声，像有人拿指甲在他肋骨上划火柴。 比赛继续。 周野发现，苏羡踢球像下棋，每一步都算好后手。 第17分钟，少年在中圈背身拿球，假装向左拨，脚腕一抖，外脚背直塞右路空当—— 球像刀划开黄油，精准找到插上的边锋。 “漂亮！”周野脱口而出。 下一秒，边锋传中，苏羡幽灵般出现在点球点，凌空垫射——球网翻起雪白浪花。 1:0。 少年转身，冲周野张开双臂，笑得见牙不见眼：“哥，助攻给我！” 周野愣了半秒，还是跑上去，一把抱住他。苏羡身上全是青草与阳光的味道，脖颈却凉丝丝的，像埋雪的青柚。 短暂拥抱，周野正要松手，苏羡却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哥，你刚才铲球的样子……真带劲。” 湿热呼吸钻进耳蜗，周野手一抖，差点把人推出去。 中场休息。 周野坐在替补箱，仰头灌水。苏羡坐他旁边，拿毛巾擦头发，指尖在发梢滴下水珠，落在周野手背，烫得他一哆嗦。 “哥，晚上有空吗？”少年问得随意。 “干嘛？”周野警惕。 “我室友回老家，房管处说热水器坏了，能借你家浴室冲个澡？” 周野差点被水呛到：“你昨晚不还好好的？” “今早坏的。”苏羡侧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细小水珠，“哥，不方便就算了，我去健身房凑活。” 话说到这份上，周野再拒绝就显得小气，只能含糊：“……行，你早点。” “谢谢哥。”少年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眼尾弯成薄刃。 下半场易边。 周野体力依旧爆棚，第65分钟，他又一次凶狠卡位，把球从对方脚下捅走。苏羡早就启动，接球后一路内切，面对门将，轻巧挑射—— 2:0。 进球后，少年没有庆祝，而是转身直奔周野，在众目睽睽下，一把跳到他背上，双腿夹住他腰，大声喊：“哥，这球送你！” 观众席瞬间爆炸—— “卧槽！校草又撩野狗！” “啊啊啊我死了，这什么背背山！” “野狗脸红了你们快看！” 周野耳根滴血，一把把苏羡甩下来，低吼：“滚下去！” 少年落地时顺势抱住他大腿，仰头，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哥，我膝盖疼。” 周野心口一跳，低头——苏羡右膝果然擦破一块皮，血丝渗出，在白皙皮肤上刺眼得很。 “娇气。”他闷声骂，却弯腰把人扛起来，直接走向场边。 身后哨声、起哄声、尖叫声混成一片，而周野只听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校医院。 校医给伤口消毒，苏羡坐在诊疗床，指尖攥住周野衣角，指节发白。 “疼？”周野皱眉。 “疼。”少年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 “哥，你帮我吹吹。” 校医小姐姐“噗嗤”笑出声，八卦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 周野尴尬得想原地蒸发，却还是俯身，象征性吹了口气。 苏羡瞬间弯眼，像得到糖的小孩。 傍晚，1901。 周野家浴室灯是冷白光，照得瓷砖一片惨白。 苏羡背着光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豹。 “哥，借我条浴巾。”少年说得坦然。 周野扔给他，转身去客厅，却听浴室门“咔哒”一声反锁。 水声哗哗，像无数颗玻璃珠砸在湖面。 周野坐在沙发，电视打开，放的正是《我的26岁女房客》第48集——男主给女主吹头发，粉红泡泡。 他却一点看不进去，耳朵自动追踪浴室动静。 十分钟后，水声停。 门开，苏羡探出半个身子，头发滴水，肩颈线条被热气蒸得泛红。 “哥，吹风机在哪？” “洗手台下面。”周野头也不抬。 几秒后，少年喊：“够不到。” 周野低骂，只能走过去。 浴室里雾气蒸腾，苏羡浑身只围一条浴巾，腰线利落，人鱼骨分明，腰窝深处，一颗青色小痣像被谁用圆珠笔点上去。 周野弯腰找吹风机，指尖刚碰到机身，苏羡忽然侧身—— 两人距离瞬间只剩半掌，沐浴露味道钻进鼻腔，冷冽雪松混一点甜橙。 “哥，你帮我吹？”少年声音沙哑，带着水汽。 周野喉结滚动，刚要拒绝，苏羡已经把吹风机塞进他手里，自己则背过身，脖颈低垂，像只温驯的鹿。 吹风机动静嗡嗡，热风卷着水汽，在狭小浴室盘旋。 周野手指穿过少年发丝，触感细软，像上好的绸缎。 镜面被雾气模糊，映出两道交叠身影，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先乱。 “哥。”苏羡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水，“你知道吗？我膝盖其实不疼。” “……”周野手指一顿，热风停在原地。 少年回头，眼尾被热气熏得艳红，像抹了胭脂：“我就是想让你背我。” 周野大脑“嗡”一声，像有人拿锤砸他耳膜。 苏羡却在这时伸手，指尖落在他胸口，隔着薄薄T恤，画了一个圈：“哥，你心跳好快。” 下一秒，浴室灯“滋啦”闪了两下，彻底黑了。 黑暗里，只剩吹风机余温，和两颗几乎撞在一起的心跳。 第3章 停电 凌晨两点零五分，1901室。 周野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浴室灯灭那一秒——黑暗里，苏羡的指尖像无意又像蓄意，擦过他喉结，带一点潮湿电流。 “操。”他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地板，去厨房开冰箱。 冷气扑面，他仰头灌下大半瓶冰水，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下颌滴到锁骨。 月光从百叶窗切进来，落在台面，像一把钝刀。 就在他准备回房时，余光瞥见客厅沙发—— 一团黑影。 周野差点原地起跳，手下意识摸到扫把柄。 “哥，是我。”黑影开口，声音带着困意，沙沙的，像砂纸磨过玻璃。 灯亮。 苏羡蜷在他家沙发，身上只套一件白色衬衫，明显是周野的——上周洗完忘在阳台，领口还留着洗衣液薄荷味。 衬衫下摆盖到大腿根，再往下，是笔直修长的小腿，跟腱线条锋利。 “你怎么进来的？”周野声音发紧。 “门没反锁。”少年揉眼，黑发乱糟糟，像被猫踩过，“我房间空调坏了，38度，热醒。” “酒店。”周野冷声。 “钱包落在球场。”苏羡垂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声音低低，“哥，我保证不乱动，就借你沙发到天亮。” 周野太阳穴突突跳。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可少年锁骨上那层薄汗，在月光下像撒了一把碎钻，闪得他心烦意乱。 “……随你。”他转身回房，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十分钟后。 周野躺在床上，瞪眼数天花板裂缝。外面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工作，可他就是睡不着。 咔哒—— 房门被轻轻拧开。周野瞬间弹坐：“谁？” 苏羡探头，只露出半张脸，鼻尖泛红：“哥，我能借你浴室再冲个凉吗？实在太热。” 周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跟小孩计较：“五分钟。” “谢谢哥！”少年笑得像捡了糖。 水声很快响起，比晚上那回更短，更急。周野闭眼，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CBA新赛季外援政策，可水声停了，门外却没动静。 他皱眉，起身—— 浴室门大开，苏羡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擦头发。 白衬衫被水打湿，半透明贴在身上，腰线一览无遗。 周野喉结动了动，转身要走，却听少年“嘶”了一声。 “又怎么了？” “眼睛进水，疼。”苏羡回头，眼尾被揉得通红，像被欺负的小兽，“哥，你帮我吹吹？” 周野：“……” 他发誓自己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走过去。 可刚靠近，少年忽然抬手，指尖落在他T恤领口，轻轻勾了勾：“哥，你衣服也湿了。” 周野低头，才发现自己胸口溅了几颗水珠，布料贴在皮肤上，透出两点浅色。 他刚要后退，苏羡却先一步侧身，让出洗手台：“哥，你先擦。” 镜子昏黄，两道身影并排，一高一矮，一个紧绷一个松弛。周野随手抽毛巾，却听少年低笑：“哥，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热的。”周野闷声，把毛巾扔给他，“自己擦，擦完滚去沙发。” 客厅，空调22度，冷风习习。 周野抱臂站在落地扇前，看苏羡把毯子拉到下巴，只露一双眼睛：“可以睡了？” 少年点头，声音闷在毯子里：“哥，晚安。” 周野转身，刚握住门把，却听背后轻轻一句：“哥，你一个人睡，会踢被子吗？” “……老子睡觉很乖。” “那就好。”少年笑，声音像沾了蜂蜜的刀，“我怕我半夜忍不住，给你盖被子。” 周野“砰”地关门，落锁，动作比刚才还重。 黑暗里，苏羡睁眼，听隔壁房门反锁声，唇角慢慢勾起。 他伸手，在毯子下摸出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暗，打开备忘录—— 【Day 2】 1. 成功登堂入室√ 2. 借到他的衬衫√ 3. 耳朵红两次√ 4. 下一步：同床共枕（划掉）——同屋看电影√ 少年指尖在屏幕轻点，最后写下一行小字： 【哥，你锁门的声音，真好听。】 三点半。 周野再次醒来，是被客厅极轻的动静惊醒。他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开门—— 电视亮着静音，画面定格在《我的26岁女房客》第69集：男女主并肩躺在床上，女主睫毛扑簌，男主喉结滚动，BGM是暧昧钢琴。 苏羡蜷在沙发，毯子滑到腰际，白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锁骨以下若隐若现。 他怀里抱着周野扔在玄关的曼联抱枕，鼻尖蹭着队徽，像猫蹭主人。 周野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想关电视，却听少年梦呓一句—— 声音极轻，像羽毛落湖：“哥……别踢被子。” 周野手指悬在半空，半晌，慢慢收回。 他转身回房，没注意到—— 黑暗里，苏羡睫毛颤了颤，唇角扬起细小弧度。 清晨六点，闹钟响。 周野推门，客厅空无一人，毯子叠成方正豆腐块，衬衫被挂回阳台，随风轻晃。 电视关了，遥控器摆正，茶几上留一张便签： 【哥，我去晨跑，给你买了豆浆油条，在保温盒。谢谢你收留我。——苏羡】 字迹清秀，最后一笔却拉长，像偷偷伸出的尾巴。 周野打开保温盒，油条金黄，豆浆温度刚好。 他喝了一口，眉心慢慢舒展，却没注意到—— 便签背面，还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 【哥，下次不锁门，好不好？】 第4章 被房东赶出来了 周一傍晚，18:55。 周野拎着超市塑料袋走出电梯，一眼就看见苏羡蹲在他家门口，脚边立着20寸银色行李箱，拉杆上贴满各大机场行李条，像一张过期地图。 少年穿一件松垮的黑色连帽衫，帽子兜头，只露出半截鼻尖和苍白下颌。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眼尾被夕阳烘得泛红，像被谁欺负惨。 “哥。”声音闷在帽子里，哑得可怜。 周野脚步一顿，眉心下意识拧紧：“又怎么了？” “房东涨租50%，说今晚不签新合同就清房。”苏羡站起身，腿蹲太久，晃了一下，手本能扶住墙，指节发白，“我暂时没处去。” 周野舌尖顶了顶腮，目光掠过他脚边行李箱——拉杆最上层贴着“丽江三义”旧条，日期去年十月。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差也是去年十月，同样机场，同样条。 “酒店。”他重复上次的台词，声音却没那么冷。 “满了。”苏羡低头，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携程搜索页，附近三公里内所有酒店灰色“无房”。 周野扫了一眼，今天江大校庆，校友返校，住宿爆满。 他沉默两秒，钥匙插进门锁：“进来吧，只借一晚。” 少年抬眼，黑漆漆瞳孔里刹那亮起碎光，像有人往深井里扔了火星。 19:20，客厅。 周野把超市袋往餐桌一倒，两盒速冻饺子、一把青菜、三罐啤酒，外加一瓶酱油。 苏羡自觉蹲下，把酱油抽出来，顺手拧开瓶盖，嗅了嗅又看了一眼配料单：“零添加，哥挺养生。” “少吃外卖。”周野把饺子扔冷冻层，回头却见少年单膝跪地，正把他那双44码灰色拖鞋摆正，鞋尖朝外，角度精准。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20:00，厨房。 周野煮饺子，苏羡站在旁边切葱花，刀工漂亮，节奏轻快。 锅里水沸，白胖饺子翻滚，像一群泡汤的胖海豹。 “哥。”少年忽然开口，“我能不能用你电脑填个表格？房东催我明天之前发解约协议。” “书房自己开。”周野头也不抬，把饺子舀进瓷盘。 苏羡道谢，转身时手肘“不小心”碰到料理台，酱油瓶晃了晃—— “啪！” 深褐色液体在台面炸开，一半顺着流理槽，一半洒在客厅沙发。 米色布艺瞬间开出暗色大花，空气里弥漫咸鲜。 周野闭眼，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对不起。”少年声音发颤，蹲下去用袖子猛擦，结果污渍越晕越大，像张牙舞爪的章鱼。 “别擦了。”周野按了按眉心，“沙发套拆下来扔洗衣机。” 苏羡垂脑袋，像做错事的大型犬：“洗完我怕干不了……哥，我今晚能睡你屋地板吗？保证不占地方。” 周野想说“不行”，可低头看见少年右手虎口沾到酱油，红了一片——敏感体质，像被烫伤。 到嘴的拒绝拐了个弯：“地板硬，你自己铺毯子。” 22:30，主卧。 周野把瑜伽垫扔给苏羡，又甩了一条夏凉被。 少年老老实实铺在床左侧，离床沿50厘米，像量过。 灯关，空调26度，窗外开始飘雨，雨点砸在百叶窗，噼啪作响。 周野平躺在床，双手交叠胸口，数羊数到第318只，耳边忽然传来极轻抽气声。 “怎么了？”他睁眼。 “手痒。”苏羡声音闷闷的，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周野起身开台灯，就看见少年蜷缩成虾，右手抓左手虎口，指甲已挠出几道红痕，肿得像发酵馒头。 “酱油过敏？”周野皱眉。 “一点点。”苏羡吸鼻子，“忍忍就好。” 周野低骂，翻身下床，从抽屉翻出过敏膏，蹲地，拧盖，动作一气呵成。 药膏清凉，少年手背烫得吓人。 “别挠。”周野握住他手腕，指腹沾了药膏，一圈一圈打圆。 苏羡不再动，睫毛低垂，在灯下投出两把小扇子，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哥，你真好。” 周野手一抖，药膏挤出太多，白腻腻堆在虎口，像雪。 00:15，雨势加大，远处闷雷滚过。 周野刚迷糊，就听“咔哒”一声，全屋断电，空调“滴”地罢工。 黑暗瞬间吞没视野，雨声、雷声、心跳声混成一锅粥。 “哥？”少年声音从地板传来，带着颤。 “跳闸，我去配电箱。”周野掀被，脚还没落地，就听“咚”一声——苏羡撞上床沿，紧接着，一具滚烫身体扑过来，直接把他压回枕头。 “对不起！”少年声音发抖，手却死死抓住周野睡衣前襟，“我、我怕黑。” 窗外闪电劈下，惨白光亮里，苏羡眼尾通红，像被雨水打湿的桃花。 周野深呼吸，告诉自己：他怕黑，只是怕黑。 “起来。”他伸手推，却摸到一手滚烫——少年体温高得吓人，像高烧。 “你发烧了？” “不知道。”苏羡声音低哑，额头抵在他肩窝，轻轻蹭，“哥，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雷声再响，周野到嘴的拒绝变成一句：“……一分钟。” 黑暗重新合拢，雨声填满房间。 苏羡的呼吸落在他锁骨，湿热，带着微微颤抖。 一分钟被无限拉长，像被雨水泡发的旧棉线。 周野仰头，数心跳，第87下时，少年终于动了—— 却不是起身，而是伸手，轻轻环住他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蜜糖：“哥，一分钟到了，可我……还是怕。” 周野闭眼，掌心落在少年后脑，触感细软，带着雨夜潮气。 “睡上来。”他听见自己说。 00:47，床宽1.5米。 苏羡贴着床沿，只占20厘米，背对周野，像极力降低存在感。 雨声渐小，黑暗里只剩两道呼吸，一深一浅。 周野平躺在左，双眼望天花板，数羊重新开始。数到第99只，少年忽然翻身，声音极轻：“哥，你睡着了吗？” “闭嘴”” 苏羡安静三秒，又开口：“哥，我冷。” 周野反手把空调被甩给他。 “谢谢哥。”少年裹紧，鼻尖轻嗅，像确认味道，几秒后，再次安静。 周野刚要迷糊，就觉被子被轻轻扯动——苏羡整个人缩成虾，只露半张脸，睫毛在黑暗里颤了颤，最终抵不住药效，呼吸逐渐绵长。 雨停了，月光从云缝漏下一缕，落在少年鼻梁，像给他镀了层银霜。 周野侧头，看那张熟睡的漂亮脸蛋，忽然想起自己24年人生里，第一次跟同性同床共枕——对象还是隔壁“男狐狸”。 他自嘲一笑，闭眼。 05:50，天未亮。 周野醒来，发现自己面朝右，手臂横亘在少年腰际，掌心贴着对方小腹——温度正常，红肿已退。 苏羡背对他，呼吸轻浅，后颈一层细汗，黑发卷曲，像安静的黑猫。 周野轻手轻脚收手，刚要起身，就见少年睫毛颤了颤，声音含糊：“哥……再睡五分钟。” “自己睡。”周野下床，耳根微热。 苏羡没再缠，翻身平躺，衬衫领口敞开，锁骨下那颗青色小痣在晨光里像一粒细小行星。 周野别开眼，转身进浴室。 07:00，客厅。 沙发套洗净，正在阳台滴水。 苏羡围着围裙煮面，晨光落在他睫毛，像撒了一层金粉。 “哥，早。”少年笑得牙尖嘴利，“酱油我扔了，换新的，零添加。” 周野“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餐桌——两碗清汤挂面，煎蛋边缘焦黄，葱花翠绿，是他喜欢的熟度。 他坐下，筷子挑起面条，忽然想起什么：“房租差多少？” 苏羡愣了半秒，报了一个数字——刚好是周野月绩效奖金的一半。 “先借你，写欠条。”周野声音淡淡，“利息按银行。” 少年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像有人往深井里扔了太阳：“谢谢哥，我分期还，以身……” “咳！”周野呛了一口。 苏羡笑出声，露出一点虎牙尖，声音清亮：“……以身体力行的方式，给哥做早餐、跑腿、陪踢球，直到还清。” 周野低头喝面，掩住自己微扬的嘴角。 第5章 猫尾巴 周五晚，19:42。 地铁二号线挤成相片，周野抓着吊环，身体随车厢晃。 同事周斌凑过来，鼻子一耸：“野哥，你身上怎么有股橙花味？换香水了？” 周野脑子里闪过凌晨浴室那幕——少年湿漉的睫毛、被蒸汽晕开的锁骨，以及自己打翻的半瓶沐浴露。 “超市赠品，买一送一。”他面无表情，把背包换到另一边，阻断八卦视线。 20:10，1901。 门开，橙花香更浓。 苏羡背对他系围裙，锅里“滋啦”作响，回头笑：“哥，回来得正好，三杯鸡出锅。” 餐桌摊着一张A4纸： 【欠款协议】 借款金额：￥4,500 （约等于周野月绩效奖金的一半×2个月） 还款方式：分30周，每周150元 利息：银行一年期定存1.7% 劳务折抵可选： 早餐跑腿 4元/次 陪练球 8元/小时 夜间代班 20元/次 债务人：苏羡 债权人：周野 周野扫到“劳务折抵”栏，眉头跳：“谁允许你擅自定价？还这么低。” “市场调研。”少年把砂锅端上来，锅盖一掀，香气炸开，“学校东门鸡蛋灌饼6块，我给你打八折，4块8，还包送货上门。” 有理有据，周野被噎得沉默，拿起笔在利息栏填1.7%，把笔递给他：“签字。” 苏羡唰唰落笔，最后一笔故意拉长，像偷偷伸出的尾巴。 周野顺手把纸翻面，A4背面用铅笔淡写一行极浅的小字： 【如果还不起，可以把我自己赔给你吗？】 他指尖一顿，抬眼，少年正低头盛饭，睫毛颤啊颤，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周野把纸对折，收进钱包，声音听不出情绪：“吃饭。” 22:00，客厅。 周野看球赛回放，苏羡洗好碗出来，抱笔记本坐旁边：“哥，我剪了段视频，你帮忙看看？” 屏幕点开，是周野公司友谊赛录像——镜头只追着他一人，抢断、长传、远射，连骂裁判的口型都被高清捕捉。 配乐《My Heart Will Go On》，到世界波进球时，镜头360度慢速旋转，字幕炸出彩色烟花： 【You are my No.7 hero】 周野耳根发烫，按下空格：“谁让你剪这么骚的包？” “技术练习。”少年无辜眨眼，“体育课作业，我首发阵容只认识哥。” 23:30，雷暴预警。 窗外乌云压城，闷雷滚过。 周野洗完澡，发现客厅灯关了，只剩电视荧光，苏羡盘腿坐地毯，戴耳机，屏幕投屏——《我的26岁女房客》第69集，男女主同床共枕名场面。 雷声炸响，灯“滋啦”闪两下，全屋瞬间黑透。周野摸手机电筒，却撞进一具温热胸膛——苏羡握住他手腕：“哥，跳闸？” “配电箱在门外。”周野转身，少年已掏出绝缘手套：“我去，雷雨天金属导电。” 走廊。 闪电劈过，苏羡单膝蹲配电箱前，手电咬在嘴里，“咔哒”合闸，灯光复活。 他收手套，睫毛沾雨雾，像碎钻。 周野靠在墙边：“专业。” “收费项目，可抵债。”少年弯眼，抬手抹脸，黑发撸成嚣张鸡冠，“哥，回去睡觉？” 00:10，主卧。 周野擦头发，发现浴室地漏堵了，掏出一团黑色长发——明显不是他的。 他喊：“苏羡！” 少年探头，耳根微红：“排练舞蹈，反串《狐狸娘》，头套掉毛。” 肚子“咕——”一声长鸣。 周野沉默三秒，去厨房开火，十分钟后一盘蛋炒饭出锅，金黄粒粒。 少年坐在高脚凳，大口扒饭，腮帮鼓成仓鼠：“哥，你做的饭……比我自己做的好吃一万倍。” 01:30，雨停。 苏羡洗碗出来，周野关灯，只剩床头小夜灯。少年抱毯子往客厅走，周野声音低哑：“雷雨天，地板凉，你睡床脚。” 苏羡眼睛“刷”地亮起，乖巧摊成一条，只占床尾30厘米，背对周野，连呼吸都放轻。 五分钟后，少年翻身，声音极轻：“哥，我保证不动。” “闭嘴。” 黑暗重新合拢，雨声渐小，月光从云缝漏下一缕，落在少年鼻梁，像给他镀了层银霜。 周野侧头，看那张熟睡的漂亮脸蛋，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流浪猫——也是这般狼吞虎咽，边吃边用尾巴缠他脚踝。 他自嘲一笑，闭眼数羊，第108下时，终于沉入梦乡。 06:10，闹钟没响，周野先醒了。 窗帘没拉严，一道晨光斜插进来，像薄刃劈开黑暗。 他第一反应是——重。 胸口横着一条胳膊，肤色冷白，淡青血管在晨光下清晰可见，指尖勾着他睡衣第二颗纽扣，只要再动一下，扣子就要叛逃。 往下，少年额头抵在他肩窝，呼吸均匀，睫毛投下的影子随着呼吸轻轻扫过皮肤，痒得像猫尾巴。 周野大脑当机三秒，才想起：昨晚雷雨天，自己允许“床脚占领者”留宿。 可此刻，这位债务人不仅越界，还把他当抱枕。 “苏羡。”他低声警告。 “嗯……”少年鼻音浓重，胳膊反而收紧，膝盖顺势顶进他大腿内侧，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喉结轻滚，发出满足的叹音。 周野倒抽一口凉气——某些晨起反应被精准触碰，瞬间从待机到满格。 他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往外扯：“下去。” 苏羡被拽得半醒，眼皮掀不开，声音软成一滩水：“哥……别动，再睡五分钟。” “五秒都不行。”周野冷脸，直接坐起，少年失去支撑，额头“咚”一声磕在他锁骨。 “嘶——”苏羡终于睁眼，瞳孔里映着晨光，像两枚融化的蜜糖，意识到自己睡姿后，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对不起，我……梦游。” “梦游能越界到我怀里？”周野嗤笑，指了指地板，“下去。” 少年抱着被子滚到床沿，脚尖刚踩地板，又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哥，早安。” 周野把到嘴的“早”咽回去，改口：“先去刷牙，一股蛋炒饭味。” 06:25，浴室。 苏羡挤牙膏，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泛红，锁骨一侧被周野睡衣纽扣压出一个小圆印，像临时盖章。 他抬指碰了碰，嘴角翘起一个细小弧度。 门口脚步声掠过，周野嗓音隔着门板传来：“洗漱完把地拖了，猫毛似的掉一地。” “……好。”少年应声，低头吐泡沫，耳尖红意未退。 06:40，厨房。 周野煎蛋，苏羡负责烤吐司。 两人各占灶台一边，动作默契得像排练过。 锅铲碰撞声里，少年忽然开口：“哥，我昨晚……没说什么梦话吧？” “有。”周野把蛋翻面，蛋黄晃成金色小太阳，“你说‘哥，别踢被子’，连说三遍。” 苏羡手一抖，吐司弹起又落下，耳尖更红：“……假的吧？” 周野侧头，目光淡淡：“第三遍还加了‘求你了’。” 少年当场社死，把脸埋进围裙，只露出红得透明的耳尖。 07:00，餐桌。 早餐上桌：溏心煎蛋、全麦吐司、零添加豆浆。 苏羡把豆浆推给周野，杯口朝外，杯把朝右，刚好方便他惯用手。 周野喝了一口，眉梢微挑：“糖放多了。” “我只加了一勺。”少年小声，“你上次说太淡。” 周野没再挑剔，筷子尖却把蛋黄戳破，金色液体流了满盘，像某种无声的纵容。 07:20，门口。 周野系领带，苏羡蹲在地上给他擦鞋——曼联7号限量版，上周刚被踩了一脚泥。 少年用湿巾一点点擦过鞋面缝线，神情专注得像在擦拭易碎瓷器。 “行了。”周野抬脚，顺手把领带结压紧，“我自己来。” 苏羡起身，把垃圾袋拎在手里：“我下楼顺路扔。” 周野拿钥匙，开门，忽又回头：“欠条上周已还150，别忘了记账。” “记得。”少年笑，眼尾弯成月牙，“本周剩余任务：早餐4次、陪练球2小时、代班0次——哥要是夜里需要人陪……” “闭嘴。”周野带上门，声音隔着门板，低而清晰，“晚上我不回来吃，公司团建。” 第6章 又一次留宿 07:35，电梯。 金属门合拢，倒映出周野的影子——白衬衫、藏青领带，耳尖却泛着可疑的淡粉。他抬手碰了碰，指尖温度偏高。 “鬼天气，真热。”他自言自语，把领带松了半寸。 08:00，1902。 苏羡关上门，背靠门板，仰头深呼吸，嘴角弧度再也压不住。他冲到书桌，打开笔记本，新建Excel 【债务台账】 已还：150/4500 剩余：4350 今日新增劳务：擦鞋1次（标价5元，自愿赠送，不计入） 备注：蛋黄戳破奖励 1（无实物，自行脑补） 填完，他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无声耸动，像偷到糖的小孩。 18:30，夜，暴雨预警。 周野公司团建，KTV包间里人声鼎沸。他坐在角落，手机震动，一条微信弹出： 【苏羡：哥，我房间空调又坏了，38度，能去你家蹭空调吗？保证不占用床铺，沙发就行。】 时间戳18:31，下面紧跟一张温度计照片：红色水银柱直逼39。 周野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三秒后，回复一个字： 【嗯。】 对面秒回： 【已在门口，指纹锁没录我，哥远程开一下？】 周野：“……” 他起身，跟领导打了招呼，提前离场。 暴雨前的风裹着土腥味，吹得他衬衫猎猎作响。 19:15，1901。 门开，苏羡蹲在玄关，脚边是20寸银色行李箱，头顶一盏感应灯，把他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等待收编的流浪犬。 “哥，你提前回来了？”少年站起，怀里抱着曼联抱枕，眼睛被路灯映得透亮。 “怕你把我锁撬坏。”周野侧身让他进，低头换鞋，却发现—— 那双44码灰色拖鞋，已被洗得发白，鞋尖朝外，角度精准，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少年赤足，脚背被地板冻得微红，却笑得牙尖嘴利：“哥，我交房租——今晚先付空调费。” 周野抬手，把门带上，声音低哑：“进去，别堵路。” 19:20，客厅。 中央空调22度，出风口“呼呼”作响。 苏羡把行李箱竖在墙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折叠桌板、便携投影仪、一小袋爆米花，还有周野上周忘在球场的护腕，已被洗得发白。 少年把投影仪摆上茶几，回头：“哥，看电影吗？我下好了《我的26岁女房客》导演剪辑版，据说加了男主公主抱未删减镜头。” 周野站在原地，领带尚未解开，指尖碰了碰喉结，最终开口：“我去洗澡，你自便。” 20:00，暴雨倾盆。 周野冲完凉出来，客厅灯已关，只剩投影幕布亮着柔光。 苏羡盘腿坐地毯，怀里抱着爆米花桶，位置居中，左右各留一个空位，像刻意等待选择。 幕布上，男女主正并肩坐在屋顶看日出，BGM温柔。 周野擦头发，脚步骤停—— 地毯上，少年穿一件宽松白T，下摆盖到大腿根，侧面看，腰线收得凌厉，像被刀背抹过。 周野把目光移向沙发，发现沙发套尚未干透，皱巴巴堆在晾衣架，像一张委屈的抹布。 “哥，坐。”苏羡拍拍右侧地毯，眼睛被幕布映得亮晶晶，“我保证不越界。” 周野没动，只把毛巾搭在颈侧，声音低哑：“两分钟，我去吹头发。” 20:10，幕布亮起。 男女主屋顶吻戏将至，投影光把两人影子投在墙壁，交叠、分开，再交叠。 周野坐右侧，手边是爆米花桶，苏羡坐左侧，膝盖并拢，像听课的好学生。 镜头拉近，男主低头，女主闭眼，气氛黏腻。 周野伸手拿爆米花，指尖却碰到另一只手——少年同时伸手，指背相触，温度偏高。 两人同时停住，投影光在指尖跳跃，像细小电流。 苏羡先撤手，小声：“哥，你吃。” 周野“嗯”了一声，捏起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甜得过分。 21:30，电影结束，雨未停。 片尾字幕升起，少年按暂停，回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水：“哥，公主抱那段……你学会了吗？” 周野把空桶捏扁，投进垃圾桶，起身：“学不会，也不想学。” 苏羡盘腿没动，仰头看他，眼尾被投影光映得泛红：“那……如果以后有人需要呢？” “谁需要谁练。”周野转身进厨房，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把地拖了，爆米花油踩一地。” 少年嘴角却翘起，像得到默许，把幕布收起，弯腰拖地，白T下摆随动作晃出细小弧度，像猫尾巴，一摇一晃。 22:00，主卧。 周野靠在床上看书，床头灯暖黄。门被轻叩三下，少年声音隔着门板：“哥，我睡沙发，晚安。” “嗯。”周野翻页，声音淡淡，“柜子里有新毛巾，自己拿。” 门外静了三秒，少年声音更低：“哥，谢谢你收留我。” 周野没应，只抬手把灯调暗，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22:15，客厅。 苏羡铺好沙发，把自己摊成一条，毯子盖到下巴，闭眼数心跳，第87下时，他悄悄伸手，把曼联抱枕抱进怀里，鼻尖轻蹭队徽，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哥，晚安。” 第7章 1901的通行许可证 周一清晨，07:15。 周野被厨房里细微的碰撞声惊醒。他皱着眉睁开眼，卧室门缝底下透进一线灯光，还有隐约传来的、试图被压抑的哼歌声。 他抓了把头发，翻身下床。客厅里空无一人，昨晚苏羡睡过的沙发已经收拾整齐，毯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曼联抱枕端坐在角落，仿佛昨夜那个抱着它蹭鼻尖的少年只是幻觉。 周野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 苏羡背对着他，正手忙脚乱地与一个煎蛋作斗争。 他身上还是那件略显宽大的白T，腰间系着周野那条深蓝色的围裙，带子在窄腰后打了个利落的结，勒出清晰的腰线。 平底锅里油花四溅，少年拿着锅铲的姿势略显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微卷的黑发上跳跃。 周野靠在门框上，没出声。 他看着苏羡把那个边缘有些焦糊的煎蛋铲进瓷盘，和旁边另一个形状完美的煎蛋并排放在一起。 然后少年转身，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豆浆，倒入马克杯。 一回头，撞上周野没什么表情的脸 “哥！你醒了？”苏羡眼睛一亮，像瞬间被点亮的星辰，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料理台上的“战果”，“那个……煎坏了一个，这个好的给你。” 周野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煎蛋，没说什么，走过去拿起那个完美的煎蛋，咬了一口。 溏心，火候刚好。 “还行。”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羡立刻弯起眼睛，把豆浆推到他手边：“豆浆，按你上次说的，只放了一勺糖。” 周野“嗯”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甜度确实刚好。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气氛有种微妙的和谐，却又暗流涌动。 周野能感觉到对面少年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像羽毛轻轻扫过，带着试探和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看什么？”周野抬眼。 苏羡迅速低头，扒拉着自己盘子里那个焦糊的煎蛋，耳根微红：“没、没什么。哥，你今天下班直接回家吗？” “不然呢？”周野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我晚上系里有排练，可能会晚点回来。”苏羡说着，抬眼看他，眼神清澈，“钥匙……我还没配。” 周野动作顿了一下。 这意味着，如果苏羡晚归，要么他自己带钥匙，要么需要周野给他开门。 他看着少年那双漂亮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无辜的眼睛，心里那点被算计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周野却没有多想。 “下午自己去配。”周野站起身，声音没什么起伏，“钱从你劳务费里扣。” 苏羡愣了一下，随即笑容绽开，像瞬间融化的蜜糖：“谢谢哥！” 那笑容太晃眼，周野移开视线，转身去换衣服。 07:50，玄关。 周野穿好鞋，直起身，发现苏羡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那个印着公司Logo的电脑包递给他。 “哥，路上小心。” 周野接过包，指尖无意中碰到对方微凉的指节。 他“嗯”了一声，拧开门把。 “哥。”苏羡又在身后叫他。 周野回头，眉头微蹙，带着点不耐烦。 少年站在逆光里，轮廓被晨光勾勒得有些模糊，只有眼睛亮得惊人。 他嘴角弯着一个柔软的弧度，声音轻快： “今天也要记得想我哦。” 周野：“……”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把那个足以让任何人心跳漏半拍的笑容和那句堪称直球的话语隔绝在门内。 电梯里，金属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周野松了松领带，觉得喉咙有点干。 “想个屁。”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反驳谁。 另一边，1901门内。 苏羡背靠着关闭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垂，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备忘录： 【Day N（登堂入室后续）】 ·共进早餐（亲手制作）√ ·获得配钥匙许可（重大进展！）√ ·成功投喂溏心蛋√ ·口头调戏（目标耳根疑似泛红，待确认）√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他又加上一行： 【观察：目标对“家”的归属感初步建立，对“共同生活”的抗拒度降低。策略：持续渗透，营造温馨日常，逐步提高存在感阈值。】 写完，他收起手机，走到窗边，正好看到周野挺拔的身影走出单元门，汇入清晨匆忙的人流。 少年眯起眼，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耐心。 他有的是耐心，织一张温柔的网，等他的猎物习惯他的存在，习惯到再也离不开。 傍晚，18:20。 周野结束一天的工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走出办公楼。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苏羡发来的微信。 【苏羡：哥，我排练快结束了，大概七点到家。你吃饭了吗？】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像是舞蹈教室的镜子，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练功服，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笑容灿烂，带着运动后的鲜活热气。 周野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复：【还没。】 对面几乎秒回：【那我回去煮面？或者……哥你想出去吃？】 周野看着那行字，眼前莫名浮现出早上那个焦糊的煎蛋和少年系着围裙的背影。他手指动了动：【随便。】 【苏羡：好嘞！保证比煎蛋有进步！(^▽^)】 周野收起手机，走向地铁站。 晚高峰的人群熙攘，他听着耳机里的体育新闻，脑子里却偶尔会闪过那张汗湿的、带着笑意的脸。 19:00，1901。 周野打开门，一股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比昨天的三杯鸡清淡，带着番茄的酸甜和牛腩的醇厚。 苏羡正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眼睛弯起：“哥，回来得正好，番茄牛腩汤，我炖了一下午……在舞蹈教室用手机定时遥控的！”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像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灯光暖黄，将食物的热气氤氲出温馨的轮廓。 周野换了鞋，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苏羡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汤，里面是炖得软烂的牛腩和吸饱了汤汁的番茄。 “尝尝看？”少年坐在对面，手肘撑着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周野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酸甜适中，牛腩软烂。 “嗯。”他应了一声。 苏羡立刻松了口气，笑容更大，自己也拿起勺子开始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说我有天赋……” 周野没搭话，安静地吃着饭。 客厅的电视没开，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窗外的车流声隐约传来。 这种有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对他而言已经有些陌生。 饭后，周野主动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苏羡则拿着抹布擦桌子。 “哥，你明天……”苏羡擦桌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状似随意地开口。 周野打断他：“明天晚上部门聚餐。” “哦。”少年应了一声，声音里那点微妙的失落几乎难以察觉。 他很快又抬起头，笑着说：“那我自己解决晚饭。” 周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晚上十点，周野在书房处理邮件，苏羡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地毯上，似乎也在忙。 十一点，周野洗漱完准备回房，经过客厅时，发现苏羡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笔记本还摊在腿上，屏幕暗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呼吸清浅。 周野脚步顿住。 睡着的苏羡收敛了平日里那种张扬又狡黠的气息，显得格外安静乖巧，甚至有点脆弱。 冷白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鼻梁挺直，唇色是天然的嫣红。 周野的视线落在他微敞的领口，那颗腰窝深处的青色小痣被衣料半遮半掩。 他移开目光，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没有叫醒他，只是抬手关掉了客厅的主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轻响过后，沙发上“熟睡”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他侧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嘴角一点点勾起，像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边缘的狐狸。 黑暗中，他无声地动了动唇瓣，用气音吐出两个字： “晚安。” --- 第8章 成保姆了 周二早上七点十分，周野的生物钟把他叫醒。 他习惯性地先躺了几秒醒神，却听到门外有极其轻微的动静。 不是老鼠，那声音太规律了。 他皱着眉起身，拉开卧室门。 客厅里，苏羡正背对着他，弯腰在玄关系鞋带，动作轻缓得有点夸张，系好后，还特意把换下的拖鞋鞋尖朝外摆正。 周野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小子做贼一样的背影，有点无语。 至于么？ “鬼鬼祟祟干嘛呢？”他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苏羡明显被吓了一跳，肩膀一耸，猛地回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哥……你、你醒了？我……我去排练，怕吵到你。” 周野“嗯”了一声，没多想，只觉得这小子有时候心思细得跟姑娘似的。 他转身往厨房走，想倒杯水，瞥见餐桌上放着个盘子，里面是个煎蛋，旁边还有杯豆浆。 煎蛋形状比昨天那个完美的好看，边缘焦黄，是他喜欢的火候。 豆浆杯下压着张纸条：【哥，早餐】。 他拿起煎蛋咬了一口，还是温的。 味道不错。 “走了，哥！”苏羡在门口喊了一声，声音轻快。 周野嘴里叼着煎蛋，含糊地应了声：“嗯。” 傍晚部门聚餐，闹哄哄的。 周野被灌了几杯啤酒，听着同事吹牛，有点百无聊赖。 他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干净，没有新消息。 那小子平时这个点，早该发些没营养的废话过来了。 今天排练这么忙？ 同事周斌凑过来搂他脖子：“野哥，看手机等谁消息呢？是不是家里那个……” 周野推开他，把手机揣回兜：“等个屁，吃你的。” 话是这么说，但结账走到门口，被晚风一吹，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苏羡晚上吃了吗？别又随便糊弄。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操，真成保姆了？ 晚上九点半，周野用钥匙打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他顿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手就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啪”一声把玄关和客厅的灯全按亮了。 “苏羡？”他喊了一嗓子，没人应。 换鞋时，他目光扫过客厅，看到餐桌上有东西。 走过去，是个扣着的防蝇罩，下面是一盘切得大小均匀的水果拼盘，苹果、梨、火龙果，摆得还挺整齐。 旁边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清秀： 【哥，聚餐喝酒了吧？吃点水果。醒酒汤料包在厨房台子上。——苏羡】 周野拿起纸条看了看，又看了眼那盘水果。 这小子……他捏着纸条，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把它对折了一下，放进了裤兜。 他走到厨房，果然看到流理台上放着个小纸包。 拿起来看了看说明，他啧了一声。 “麻烦。”他低声嘟囔，却还是撕开包装，找了个小锅，接水，开火。 蓝色的火苗窜起来，周野抱着手臂靠在流理台上，看着锅底开始聚集细小的气泡。 厨房里只有烧水的嗡嗡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 门被推开，苏羡提着个袋子进来，看到他站在厨房，眼睛亮了一下：“哥，你回来啦？” “嗯。”周野应了一声，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看起来全须全尾的。 苏羡吸了吸鼻子，闻到味道，凑近两步，看向锅里，语气带着点惊讶和藏不住的欢喜：“哥，你在煮醒酒汤啊？” 周野没看他，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水，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然煮着玩？” 苏羡没在意他的呛声，嘴角弯了起来，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野被他看得不自在，皱眉：“杵那儿当门神？滚去洗澡。” 苏羡“哦”了一声，却没动，反而低声说了句：“哥，楼道灯坏了，刚才上来好黑。” 周野搅动的手一顿，想起上次雷雨夜这小子吓得往他怀里钻的样子。 他抬眼，看见苏羡微微低着头，睫毛垂着，看不清眼神，但侧脸线条似乎有点紧绷。 “黑就快点走。”周野收回目光，语气硬邦邦的，但停顿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明天跟物业说。” 苏羡抬起头，眼睛弯了弯：“好。” 看着苏羡脚步轻快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周野才收回视线，盯着锅里逐渐翻滚起来的水泡。 水蒸气氤氲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心想，这小子，胆子是真小。 第9章 舞蹈 周三晚上，周野加了个小班，回到1901时已经快九点。 他用钥匙开门，发现门没反锁。 推门进去，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黄。 苏羡盘腿坐在地毯上，背对着他，正对着电视屏幕比比划划，旁边摊开着笔记本和一堆打印出来的资料。 听到动静，苏羡回过头，脸上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看清是周野后，立刻笑起来：“哥，你回来了？” “嗯。”周野换鞋，目光扫过电视屏幕——暂停的画面是某个舞蹈的分解动作，几个穿着练功服的舞者定格在某个高难度姿势上。 “在干嘛？” “编舞作业，卡住了。”苏羡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这个连接动作怎么弄都别扭。” 周野对舞蹈一窍不通，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顺口问了句：“什么主题？” “《困兽》。”苏羡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地板，“想表现一种被无形牢笼束缚，挣扎、冲突，又想冲破的感觉。” 周野端着水杯走出来，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满力量感的定格画面。 他不懂舞蹈，但他懂那种感觉——在球场上被严防死守时，那种急于突破、寻找出口的焦躁。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舞者的腿部动作：“下盘太浮。既然是困兽，发力点应该更沉，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但腰腹核心要绷住，像弓弦。” 苏羡愣了一下，顺着周野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拿起遥控器，反复看了几遍那个片段，又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画着什么。 “哥！你说得对！”他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是发力的问题！不能只追求动作飘逸，得把那种挣扎的‘滞涩感’和内在的‘爆发力’做出来！” 周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有点不自在，他就是随口一说。 “你自己琢磨。”他端着水杯想回卧室。 “哥，你再帮我看看这个动作！”苏羡却来了劲，拿着笔记本凑过来，指着上面潦草的人形图，“如果这里，加上一个快速的拧转，但重心压低，像你足球里的马赛回旋那样，会不会更有冲突感？” 周野被他拉着，被迫看向那鬼画符一样的草图。 他本来想推开，但苏羡靠得很近，发梢蹭到他手臂，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润雪松味，眼神里的期待和专注让他那句“看不懂”卡在了喉咙里。 他皱着眉，勉强看了几眼，凭着球场上的空间感和身体本能，用手指在图上虚划了一下：“回旋可以，但轴心脚要钉死，不然就是无头苍蝇。” 苏羡盯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若有所思，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懂了！哥你真是个天才！” 周野：“……”这跟天才有什么关系？ 他没再理会陷入创作兴奋的苏羡，转身回了卧室。 关上门，还能听到外面少年对着电视屏幕，偶尔发出“对！就是这样！”的低呼，以及身体跃动落在地板上的闷响。 吵死了。 周野心想，却也没出去制止。 周四下午，周野难得准时下班。 他拐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回到家，发现苏羡还没回来。 他换了衣服，准备随便弄点吃的。 刚把米淘好，手机响了，是苏羡。 “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喘，背景音嘈杂，“我排练可能还要很久，晚饭不用等我了。” 周野“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 “哥！”苏羡又叫住他，声音带着点犹豫， “那个……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干嘛？” “我们编舞作业明天晚上小剧场预演，就是内部看看效果……”苏羡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你有空的话……能来帮我看看吗？不用很久！就……给点直男视角的意见。” 周野第一反应是想拒绝。 看一帮人跳舞？有这时间他不如在家看球赛重播。 但话到嘴边，他想起昨晚苏羡那双因为找到灵感而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那句莫名其妙的“哥你真是个天才”。 “……几点？”他听见自己问。 “七点半！小剧场！哥你答应了？”苏羡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看情况。”周野硬邦邦地说，“挂了。” 他按下挂断键，把手机扔到料理台上。看着锅里开始冒泡的米粥，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答应了一件很麻烦的事？ 周五晚上七点二十五分，周野站在学校小剧场侧门口，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穿着下班没换的衬衫西裤，与周围穿着休闲、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上苏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哥你到了吗？侧门进来，第一排我给你留了位置！】 留位置？还第一排？周野额角跳了跳。 他最终还是推开侧门走了进去。 剧场不大，灯光已经调暗，只有舞台亮着暖光。 台下零零散散坐了些人，多是学生模样。 果然，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空着，旁边还立了个“预留”的牌子。 周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感觉周围有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尽量忽略掉，拿出手机，假装看新闻。 七点半整，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音乐响起，低沉、压抑，带着鼓点，像心跳。 几个黑色的身影跃入光圈，动作充满了束缚感和爆发力，正是周野之前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个片段。 他一眼就认出了苏羡——即使穿着同样的黑色练功服，化了舞台妆，那个身影依旧醒目，动作的张力、肢体的控制力，都远超其他人。 整个舞蹈大约十分钟。 周野看不懂那些专业的编排技巧，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情绪——被困住的焦躁，无声的嘶吼，拼尽全力的挣扎，以及最后，在音乐最**时，苏羡那个如同利刃劈开黑暗的腾空一跃，带着决绝的、冲破一切的力量。 追光定格在他落地后微微颤抖的背脊上，音乐戛然而止。 剧场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周野坐在第一排，看着舞台上那个因为剧烈运动而胸膛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的少年。 追光在他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微微喘着气，眼神却亮得灼人，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真正的搏斗。 周野忘了鼓掌。 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重，但余波阵阵。 舞台灯光大亮，指导老师上台讲话，演员们鞠躬谢幕。 苏羡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第一排，精准地捕捉到周野，然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汗水、却无比明亮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容。 周野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演出结束，人群开始散去。 周野站起身，准备从侧门离开。 “哥！”苏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跑动后的微喘。 周野回头，看见苏羡已经换回了自己的T恤牛仔裤，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舞台妆，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哥，你觉得……怎么样？”他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野看着他亮得过分的眼睛，还有鼻尖上那点没擦干净的亮粉，顿了两秒，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还行。就是最后落地，脚软了，不够稳。” 苏羡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成了月牙，一点没有被批评的沮丧，反而笑容更大：“嗯！我也觉得！下次一定站稳！” 周野“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苏羡立刻跟上，走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哥，谢谢你来看。” 周野没应声，只是目视前方走着。夜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他身上从剧场里带出来的闷热。 走到路灯下，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苏羡正低着头，用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翘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很高兴”的气息。 周野收回目光，看着前方被路灯拉长的两道影子，一高一矮，偶尔会因为步伐交错而重叠在一起。 他忽然觉得，来看这么一场麻烦的预演，好像……也没那么亏。 第10章 直男的盲区 周六上午，周野被持续的微信提示音吵醒。 他皱着眉摸过手机，是部门群里在讨论下午的友谊赛。 他粗略扫了一眼，正准备放下，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苏羡：哥，早上好！[狐狸转圈.jpg]】 周野没回，把手机调成静音，翻身想再眯会儿。 隔了大概五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 苏羡：哥，你今天是不是有比赛？】 【周野啧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回了两个字：【嗯。】 对面秒回：【在哪里？几点？我能去围观吗？保证不吵你！[乖巧蹲坐.jpg]】 周野看着那个摇尾巴的狐狸表情包，眼前莫名浮现出苏羡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打了一个“随你”，又删掉，最后只发了地点和时间过去。 【苏羡：收到！哥加油！[冲鸭！.jpg]】 周野把手机扔回床头，心想，这小子屁话真多。 下午两点，江大附属体育场。 周野和同事热身时，一眼就看到了看台角落的苏羡。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有点低，但周野就是能感觉到那家伙的视线牢牢黏在自己身上。 “野哥，看谁呢？”同事周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吹了声口哨，“哟，那小子挺帅啊，你朋友？” 周野收回视线，把球衣下摆塞好：“邻居家小孩，来看个热闹。” “邻居？”周斌挤挤眼，“就那个让你身上带香味的‘邻居’？” “滚蛋。”周野懒得理他，专心热身。 比赛开始。 对方是合作公司的队伍，实力不弱，拼抢很凶。 周野踢后腰，依旧是他那套“野狗”作风，拦截凶狠，跑动积极。 上半场快结束时，周野一次高速回追，在底线附近一个精准的滑铲，硬生生把即将出界的球勾了回来，传给了插上的队友。 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场边几声喝彩。 他自己没当回事，爬起来拍了拍草屑，一抬头，看见看台角落的苏羡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嘴边，似乎想喊什么，又碍于周围人多，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用力朝他挥了挥手，眼睛亮得惊人。 周野面无表情地转回头，跑回自己的位置。 只是跑动间，感觉后背那道目光更灼热了。 中场休息，周野走到场边喝水。 苏羡不知什么时候溜达了下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递给他一瓶拧开盖的运动饮料。 “哥，刚才那球太帅了！”他声音压着，但兴奋劲儿掩不住。 周野接过水灌了几口，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一般。” “哪里一般了？那个滑铲，时机角度都完美！还有之前那次长传转移……”苏羡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用词专业，眼神崇拜。 周野听着，没打断，偶尔“嗯”一声。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习惯这小子在耳边叽叽喳喳了。 这时周斌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苏羡：“小朋友，挺懂球啊？” 苏羡愣了一下，看向周野，眼神带着询问。 “我同事，周斌。”周野简单介绍。 “斌哥好。”苏羡立刻礼貌地点头，笑容得体，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生疏，“我随便看看，主要看我哥踢球。” 周斌被他这句“我哥”叫得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撞了下周野的肩膀。 周野懒得解释，对苏羡说：“你回看台去，下半场开始了。” 下半场，周野在一次争顶中，和对方球员撞在一起，落地时左脚踝崴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 他倒吸口冷气，勉强站稳，试了试脚，感觉还行，就没示意换人，咬着牙继续踢。 比赛结束，他们小胜一球。 周野和队友击掌，走下场地时，左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尽量维持着正常步伐，不想显得太娇气。 “哥！”苏羡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微跛的脚时瞬间消失，“你脚怎么了？” “没事。”周野不想多说。 苏羡却不由分说地蹲下去，伸手就要碰他的脚踝。 周野下意识想躲。 “别动！”苏羡抬头，语气是罕见的强硬，眉头紧锁。他小心地隔着球袜按了按肿起的地方，周野疼得“嘶”了一声。 “崴了，而且不轻。”苏羡站起身，脸色不太好看，“得马上冷敷。” 周野还想嘴硬，苏羡已经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架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地撑住他：“先去找地方坐下。” 周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周围还有没散的同事和对手，他感觉有点丢人。 “我自己能走。” “能走什么？”苏羡瞪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了平时的笑意，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持，“再走更严重了怎么办？” 周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他借着苏羡的力道，单脚跳着走到场边的长凳坐下。 苏羡让他坐好，转身就跑开了。 没过两分钟，他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冰镇矿泉水瓶和一卷绷带。 他蹲在周野面前，小心翼翼地把冰凉的瓶子敷在肿起的脚踝上，然后用绷带固定好。 他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灵活，神情专注，额角还带着刚才跑动沁出的细汗。 周野低头，看着苏羡浓密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感受着脚踝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和对方指尖偶尔划过皮肤带来的微痒。 周围队友的调侃声、收拾东西的嘈杂声，好像都隔了一层，变得模糊不清。 “你还会这个？”周野没话找话。 “跳舞的，谁还没点处理扭伤的经验。”苏羡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哥你也是，受伤了干嘛硬撑？” 周野没吭声。 他习惯了，在球场上，小伤小痛从来不当回事。 苏羡固定好冰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身体是自己的，哥。以后别这样了。” 他的眼神干净，带着纯粹的担忧，没有掺杂任何其他情绪。 周野看着这双眼睛，心里那点因为被当众“照顾”而产生的别扭，突然就散了。 “……知道了。”他移开视线，声音有点干。 这时周斌走过来：“野哥，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周野摆手，“小伤。” “那我帮你叫个车？” 周野正要点头，苏羡却抢先开口，语气自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谢谢，不用麻烦您了。我送我哥回去，我会照顾他。” 周斌愣了一下，看看面色不善的苏羡，又看看没反对的周野，摸摸鼻子：“行，那野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识趣地走了。 周野看着苏羡。 少年还蹲在他面前，手扶着冰瓶，微微噘着嘴，一副“谁也别想跟我抢”的护食模样。 周野有点想笑，又觉得这感觉有点陌生。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扶我起来，回去。” 苏羡立刻收起那点小情绪，小心地扶他站起来。 回去的路上，周野大半重量靠在苏羡身上。 少年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撑得很稳。 两人靠得很近，周野能闻到苏羡身上淡淡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汗味，混着一点他自己用的雪松沐浴露的气息。 周野看着身边少年专注看路、小心翼翼生怕他摔了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条缝。 他后知后觉地想，这小子，好像……还挺会照顾人。 而正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每一步路的苏羡，嘴角在周野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 【猎物对依赖的适应度， 1。】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